- 古言小说上一章:我在贵族学院女扮男装的那些年
- 古言小说下一章:国民妹妹是顶流
边上,季氏指挥着人手,前后都安排妥当了。
秦治是个操心的,凑上来问:“那东西收好了没有?”
“收得稳稳当当。”季氏答道。
秦治松了口气。
没有什么,比先帝遗诏更重要了。
这是他们的杀手锏,能震惊朝野,也震慑皇上,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
好钢用在刀刃上。
再者,平阳长公主还在祁阳。
他们的任何举动,需得顾及长公主的安危,以及她行事的方便。
与此同时,祁阳城中,平阳长公主在府衙里作威作福。
这里不知“造反”的内幕,而长公主又言之凿凿,饶是颜家与唐筹防着她,也不会、不敢把她彻底当反贼看。
就更不用说,拿她当人质了。
何师爷站在廊下,透过窗户,悄悄往里看了眼正在翻阅文书的长公主。
收回目光,他压着声与唐筹道:“西州城投降,小的就觉得怪,真当反贼,还会那么用心?现在都班师回朝,刚有文书送达,说大军不日将过境祁阳府,让我们上下做好准备,这看着就不像造反……”
“皇上下旨了,是与不是,都是京里的事,”唐筹朝里头努了努嘴,“更何况,那位姑奶奶说了,她被胁迫着离京。”
第351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廊下,唐筹与何师爷两人,好一通挤眉弄眼。
里头,平阳长公主挑了挑眉,开口唤了声“何师爷”。
何师爷一个激灵,顾不上再与唐筹打眼神官司,急匆匆迈进书房,恭恭敬敬道:“殿下您有什么吩咐?”
“大军回朝了?”长公主问,“什么时候到祁阳?”
何师爷抿了下唇。
好家伙。
这姑奶奶的耳朵是真的灵。
他们在外面把声音压得这么小,都被她听进去了。
“说的是不日,”何师爷答道,“小的估摸着,也就这几天工夫。”
长公主哼道:“他们倒是有脸回来。”
何师爷壮着胆子,试探着问:“殿下,老侯爷与定国公,此番战功不小……”
“战功大,”长公主打断了何师爷的话,“他秦家老婆子就能挟持我了吗?”
“不能、肯定不能,”何师爷忙摆手,“小的的意思是,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误会?”长公主凤眼一扬,语气极其嘲讽,“这得跟我那宝贝弟弟说去,喊着要抓反贼的圣旨又不是我下的。”
何师爷语塞。
唐筹在外头,也听了个正着,木着脸揉了揉鼻尖。
他算是听出来了。
长公主对皇上把她也视作反贼同党,憋着一肚子火。
难怪连仪仗来迎,都坚持不肯回京去,这是压根没有消气。
等谢羽抓反贼是假,赌气“离家出走”是真。
这气一天不消,长公主就要在她祁阳待着、一天不走,这事儿真是……
诚然,吃喝用度上有颜家负责,长公主一个人、一张嘴,再怎么锦衣玉食也吃不空他们祁阳府,了不起回头问京城讨钱去。
可眼前供着这么尊菩萨,唐筹真是提心吊胆。
毕竟,事儿被耽搁了不少。
因着这一桩,颜家那儿颇有微词。
六老太爷清早还来了一回,让唐筹别管平阳长公主,该办事就办事。
京里那么多年都没有察觉的内情,长公主只在这儿住了这么些时日,便是有通天的手眼,也握不住。
唐筹没法子,嘴上是应下了,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
也不知道这位的气,哪天能消。
隔天,驿官快马加鞭来报,说是大军已经进了祁阳地界了。
送走驿官,何师爷向唐筹建议道:“按小的的想法,就是别管。那永宁侯与定国公,是被押着走的也好,是大摇大摆回京也罢,总归前几个州府都当没看见,我们又何必当那只出头鸟?”
出头鸟,都是被一石头从树上砸下来的命。
唐筹深以为然。
何师爷又道:“等过祁阳城时,军中来请,您也可以用琐事繁忙给推了,他们沿途又不耽搁,继续往前走,再走几天出了祁阳府,万事大吉。”
就跟阴兵过境似的,别看、别管、别想,兵来了、兵走了,就行了。
除非,是自个儿都不想在阳间过了。
唐筹还想继续当他的阳间人物,何师爷亦然,没想到的是,外头传来了匆匆脚步声。
“秦胤他们进祁阳了?”人未到,声先至,平阳长公主道,“来得正好!”
唐筹忙迎上前去:“殿下这是……”
“我要去见秦胤,”长公主道,“我倒要问问他和林繁,他们的项上人头是不想要了吗?”
唐筹一个激灵:“您万万不可……”
“怎么?”平阳长公主冷哼一声,“我有什么不可?难道秦胤敢杀我、或是以我为人质?他疯了,晋彷、冯仲他们也疯了吗?”
突如其来的状况,一时间,唐筹都不知道怎么接这话。
长公主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眼:“你要不放心,不如陪我一道去?”
何师爷见唐筹语塞,很是心急。
脑筋直转,也顾不上合适不合适,他忙道:“您是长公主,是殿下,哪有您去向永宁侯他们讨说法的道理?该是他们前来向您请罪!”
话音一落,长公主眉宇一扬,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
何师爷被她的反应弄得愣在了原地。
他是不是出了个馊主意?
唐筹苦着一张脸,恨不能踹何师爷两脚。
这何均平日里跟猴一样精,怎么现在,尾巴挂不住树,直直摔下来、摔了一嘴泥?
出头鸟还得用石子打,掉下来的猴,那真是白送的。
唐筹赶在长公主发话前,赶忙恭谨又严肃地说道:“下官奉命,陪长公主前往。”
平阳长公主睨着唐筹,轻笑了声:“倒也不用这么紧张。我看唐知府这样子,倒像是会被秦胤一刀子砍了似的。”
笑是笑着,可唐筹就是觉得,后脖颈一阵发凉。
他甚至想伸手去摸一摸,全靠硬忍着才没有动。
“您、您可真是太会说笑了,”唐筹咧着嘴,笑容心口不一,“哈、哈哈!”
“有我在,”长公主又道,“你不用怕。”
唐筹可不敢尽信她这话,表面奉承几句。
平阳长公主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出了大堂,又往后头去。
唐筹这才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而后,狠狠瞪了何师爷一眼。
何师爷亦是万般委屈:“小的也是为了长公主的安危。
永宁侯若无发难的打算,进城还是出城,自是没有关系。
若他想动手,城外营中就是他的地盘,不似城里,他进城回话又不能带兵,到时候孤家寡人的,还能飞出城墙去?”
“话是这么说,”唐筹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可你想想,请神容易送神难!”
城里已经有位神仙了。
不是他们请来的,但却怎么都送不出去。
万一永宁侯与定国公进城,一口一个“长公主若不回京、臣无颜回京”之类的,几尊神仙在他祁阳城打架,他们凡夫俗子,能挡得住?
所以,断不能让人进城,只能出城去。
唐筹深吸了一口气。
他要带上府兵,带上同知、通判、推官,能带多少带多少。
他就不信了。
有平阳长公主这么一尊轻不得、重不得的菩萨在,永宁侯会有什么不智之举。
没看到他们祁阳府,这些时日过得是多么忐忑的日子吗?
可万一、万一他们真是一伙的呢?
那他岂不是羊入狼口?
唐筹苦不堪言,他也说不好,是把狼放进祁阳城,还是他洗洗干净送上门。
任何一个,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第352章 时候不早了
比起已经入秋的飞门关,祁阳府的秋老虎凶悍极了。
唐筹眯着眼看了看毒辣的日头。
他的祁阳府,说小也算不得小。
平阳长公主要亲自来见班师回朝的大军,唐筹以为,起码得等到大军走到祁阳城附近。
哪里晓得,长公主很不耐烦,大军离两府的地界碑还有大半日的路程,她就在这儿等着了。
这位姑奶奶坚持,唐筹自然拧不过她。
反正早等、晚等都是等,干脆顺了她的心思,亦是一大清早就点人,一路随行来。
起初倒也还好,可等到日头爬到正中央,汗水就再也收不住了。
这一带官道,没什么大树可乘凉,那么多人都在大太阳底下。
官服严实,官帽更是让一身热气都笼在了脑袋上,全化成了汗。
边上,何师爷轻轻撞了撞唐筹。
见唐筹看过来,何师爷往背着的小包袱里伸手,将里头的东西露出一个角。
唐筹定睛一看。
嘿!
好家伙!
竟是一把蒲扇!
面上喜悦之情涌出,下一瞬,又垂下了嘴角,冲何师爷摇了摇头。
见何师爷不解,唐筹又朝长公主方向努了努嘴。
一把太师椅,正摆在路边。
椅子后头,立着两个侍女,亦是头发丝都粘脸上了。
长公主坐在椅子上,一点儿都没避着日光,只半垂着眼帘养精神。
金枝玉叶都晒着,他们这些官员先掏蒲扇,显然不合适。
何师爷领悟了,把东西都收了起来。
因着姑奶奶在前,唐筹饶是热得头晕眼花,也没真扯开官服领子透气。
打开水囊咕咚咕咚灌了大半囊,他问同知道:“大军还没有到吗?”
“应该快了。”
“再忍一忍,忍过去就好了,”何师爷也劝道,“就像六老太爷说的,若是能趁此机会,把长公主请出祁阳、请回京城,那倒是一桩好事。”
唐筹苦笑。
这前半句话,听着还挺耳熟。
当时他们随杨行人把长公主送出祁阳时,也是这么想的。
忍一忍,忍到官州,忍到把人交给谢羽,就一身轻松了。
实际上呢?
还没轻松多久,这姑奶奶又回祁阳来了。
他唐筹,寒窗苦读的那些年,也没跟着长公主爬山路、晒太阳来的苦。
他们身后的那些府兵,姑且能偷懒,唐筹等官员,就只能端着。
如此又等了半个多时辰,等得唐筹几乎眼冒金光了,视线中,官道尽头上,才出来了大军的影子。
“周”字大旗,高高飘着,很是显眼。
平阳长公主缓缓睁开了眼睛,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往前走。
唐筹一个激灵,招呼了个府兵,让他先去大军那儿说一声,自个儿又催着同知等人随长公主上前。
行进的大军亦很快发现了他们这一厢状况。
秦威听说唐筹带了衙门众官员与千余府兵等在官道上,他不由皱了皱眉。
他们此次“回京”,这一路走得很是顺利。
经过的州府衙门都不来凑热闹,造反也好、班师也罢,总归是安北侯、冯将军等人“押”了永宁侯父子与定国公回京去,至于是上了刑具押送,还是让人坐车骑马的,他们也管不着。
而到了祁阳府……
唐筹竟然来了。
不愧是颜氏一门的老家,唐筹的胆儿都比旁人大些。
而后,秦威看到了迎面而来、走在最前面的平阳长公主。
长公主没有被炎热的天气影响,她走得不疾不徐,脚步很稳,仿佛她脚下的不是官道,而是金銮大殿。
秦威一下子就明白了。
并非唐筹胆子大,是他拿长公主无可奈何。
甭管是知府、知州,还是京城里更大的官员,在长公主面前,那都是臣子。
林繁也看到了长公主。
知道长公主选择留在祁阳,林繁很是牵挂。
即便内心里知道,长公主如此做,定然是有绝对的把握,不会出现什么岔子,但只有亲眼看见了,这心才能彻底放下。
数月未见,长公主风采一如既往。
或者说,她不用像之前一样,在皇上与皇太后面前装顺从乖巧,她身上的锋芒全部展现出来。
锐利极了。
抿着唇,垂眼稍稍掩饰下眼底笑意,林繁翻身下马。
其余马上的人也都下来了。
秦威往马车上报了声。
秦鸾跳下车,把祖父也搀扶了下来。
平阳长公主走到众人跟前,缓缓扫了一眼。
众人恭敬行礼。
“众将军辛苦了,”长公主道,“拿下西州城,展我大周威仪,我在祁阳听闻喜讯,亦是激动不已。”
回应她的,自是一片谦虚之语。
安北侯和冯仲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都吃不准长公主的来意。
那圣旨上说,秦、林两家意图造反,长公主也是一伙,而秦家丫头则说,当日能顺利脱险,全仰仗长公主的帮助。
而飞门关太远了,长公主与秦、林两家撇清,甚至坚持他们有反心的消息,只往京城递了,并没有向西传到飞门关。
因此,两人都不明白,长公主为何会在祁阳?
唐筹带兵来,又是什么意思?
长公主道:“时候不早了,大军一路辛苦,不妨在附近寻地方扎寨吧。”
唐筹站在边上,正等着长公主对永宁侯发难,突然听了这么一句,身子没稳住,晃了晃。
“不早了?”
他又看了眼毒辣的太阳。
难道,这厉害的圆球,它是个月亮?
呸!
他哪怕是晒糊涂了,还能不知道自己是给什么玩意儿晒出来的吗?
不止唐筹愣了,冯将军也忍不住抬头看天。
永宁侯摇了摇头,语气里略透了几分不满:“殿下,这才下午,没有安营扎寨的道理。”
长公主呵得笑了声:“急什么?晚到个三五天,是什么大过吗?你身上还背着造反的罪名,虱子多了不痒。”
听听,这是长公主该说的话?
谁叫他们大周的长公主,就是这么与众不同呢……
安北侯打了个圆场,问唐筹道:“附近哪儿适合安营?”
唐筹迟疑了一下。
永宁侯看起来很不满意,长公主没有继续说话、态度却很坚决。
这么看来,这两方应该不是一路的吧?
唐筹便道:“南面山脚下,还算宽敞。”
第353章 颜家分你多少好处
都是操练有素的兵士,安营十分迅速。
很快,军帐就搭了起来。
主帐位于正中。
平阳长公主看着人声鼎沸的营地,颇为怀念地点了点头,与冯仲道:“冯将军替我煮碗菜羹来,小时候常吃,怪念着的。”
冯仲一听这话,嗓子微酸。
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
乱世、天灾,军中很是艰难,大伙儿为了填一填肚子,什么都吃。
偶有能得些野菜,都是幸事。
长公主那时候还小,有事会跟着兄长来营中探望先帝。
小孩儿吃得少,很瘦。
先帝很是心疼,若正好有一碗菜羹,他舍不得吃,就让冯仲拿给兄妹两个。
那时的冯仲,还不是现在这样的大将,他是先帝身边的亲兵。
再后来,日子好起来了,不再饿肚子了,渐渐也有肉、鱼入肚,但长公主还是会说,冯仲煮的菜羹最好吃。
哪怕是小孩儿念旧,冯仲每每听了,都很心热。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两厢再见,长公主还是记得幼时事情,这让冯仲五味杂陈。
“您稍等,”冯仲应道,“属下这就去给您准备。”
冯仲忙去了。
长公主这才转头去唐筹道:“母后念叨的那么多吃食,我在祁阳差不多都尝遍了,说真的,我还是喜欢这碗菜羹。”
唐筹赔笑。
得了,颜家忙乎了这么些日子,还是比不上一碗菜羹。
哪儿说理去?
万幸,他没忙乎,不用他说理。
“我要算账了,”长公主又道,“唐知府替我来打打算盘?”
唐筹就是为此来的,自不可能推诿。
他忙不迭冲同知、通判等人挥手,示意他们一块来。
长公主看在眼里,道:“大帐就那么些地方,全挤进来,下饺子吗?”
唐筹的手顿住了。
“真怕成这样?”长公主上下打量他,嗤笑了声,“说了不用怕,秦胤不敢拿我怎么样。”
说完,长公主没有再管唐筹,大步往主帐走。
唐筹愁眉苦脸,正琢磨着退缩,转头一看,视线正好与林繁对上。
年轻的定国公笑容和煦,与他比了个“请”。
硬着头皮,唐筹跟上了长公主的脚步。
而他后头的何师爷、通知、通判等等,都被请到了边上帐子里,由黄逸带着冯靖出面应付。
至于那些府兵,也在附近安营等候。
林繁也进了主帐。
长公主背着手立在帐中,脸上似笑非笑。
见林繁进来,她抬了抬下颚:“别让人进来。”
林繁道:“交代过了。”
一看这阵仗,唐筹隐隐觉得不妙,心噗通噗通直跳。
怎么好像,这两方才是一伙的?
“不用怕,”长公主笑了起来,“我有些话要问问唐知府,你好好答就是了。”
唐筹倏地瞪大了眼睛。
他就猜到状况不对了,没想到,还真料中了。
“我、我……”唐筹结巴着,忽然反应过来,想要大声喊人。
声音还未发出,只见眼前有什么明黄色的东西闪过,迅速地飞向了他的身后。
本能地,他转头看去。
符纸?
那抹明黄色的,竟是符纸!
符纸牢牢地贴在大帐的帘子上,没有落下来。
“唐知府想叫人,就只管叫吧,这里的任何一句话,都传不到外头去。”
唐筹惊得几乎跳起来,难以置信地循声望去。
说话的少女站在永宁侯的身边,笑盈盈的,身着道袍、手持拂尘。
唐筹一下子就知道了,这位就是秦家的长孙女,秦家逃出京城的那一列名字里,就有她。
那张符纸,莫非真如她所说,能隔绝声音?
“唐知府不信,可以试试,”秦鸾道,“随便叫,叫之前打个招呼,我们帐内的人都先捂住耳朵,怕吵。”
唐筹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被秦鸾这么一说,那真是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
安北侯不知其中缘由,但他并没有出言阻止,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
平阳长公主亦看了眼符纸,对秦鸾的此番出力十分满意。
“省省力气,”长公主哼道,“我不过是想问问,这些年,颜家分你多少好处?”
唐筹一个激灵:“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问你,”长公主的语气一下子沉了下来,“你替颜家瞒报矿场产量,造假账送到工部,颜家分了你多少好处?”
唐筹呆愣在了原地。
本以为,长公主手持大棒,此番过来,即便不往永宁侯的脑袋上砸,也不至于落到自个儿脑袋上。
却不想,被当头棒喝的,真就是他唐筹。
只是,他完全想不通,长公主到底是从何处掌握了他们祁阳府欺上的举动的?
长公主在祁阳府,前后并一块,也就只待了这么些时间。
未免意外,何师爷几乎是鞍前马后跟着她,确保她不会察觉问题。
她就没有发现的可能!
唐筹咬牙。
现在,有一点毫无疑问。
长公主与永宁侯、定国公都是一伙的,他们都是反贼。
既然要造反,他们就要抓皇上、皇太后的错处,从祁阳下手也就不难理解。
可长公主既然察觉不到,也许只是诈他的。
他不能自乱阵脚。
“您不能这么说,”唐筹的喉头滚了滚,“颜家是外戚,怎会瞒报?下官亦不会坐视他们瞒报,更不会与他们一块……”
“你拿得不多吧?”长公主打断了唐筹的话,“颜家上下,各个大手大脚,到了你这儿,扣扣搜搜的,我看何均出手都比你宽裕。”
唐筹道:“下官的俸银不多,又是上有老、下有小……”
“何均也不是什么孤家寡人,”长公主啧了声,“他那点儿师爷银钱,没有来路不明的银子,能那么宽裕?”
脑门上的汗水,滴滴往下落。
先前被日头晒得发昏的脑袋,越发胀了。
唐筹在心里把何师爷骂了个狗血淋头,道:“那得去问他,下官反正没有来路不明的银子。”
话音一落,身边一声轻笑。
发笑的自是林繁。
“祁阳真太平,唐知府案子断少了,”林繁慢慢悠悠地,拖着声,“但凡在赤衣卫里待过几个月,也不会这么天真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就算道友活不了,贫道要死得比道友痛快。
人都是一样的。
你说,我等下去问问何师爷,他会不会立刻把你卖个干净?”
第354章 你不如直接说
大帐里,唐筹打了个颤。
隔绝了日头,原本该凉快不少,可他的汗水却止不住地往外冒。
偏那后脖颈,却是一片冰凉。
热得难受,也凉得难受。
唐筹想,他还是大意了。
本就对长公主半信半疑,却还是上了这艘贼船,随着长公主一块来了大军之中,以至于被困在这儿,连个脱身之法都难找。
可是,小心谨慎又有什么用?
除非能证明平阳长公主参与谋反,否则,他只能被牵着鼻子走,走到长公主把狐狸尾巴露出来。
唐筹不吭声,林繁也不着急。
“不止何师爷,今日同来的还有那么多同知、通判,他们难道都与唐知府一条船?”林繁缓缓道,“有人与你们狼狈为奸,拿了银钱,眼看着船要翻了,是跳船求生、还是与你们一块沉下去?
有人没上那船,却被你们牵连,莫名其妙成了挖大周墙角的一员,你说他们气不气?
气着气着,日常感觉到的那些蛛丝马迹,他们会瞒着,还是一股脑儿都说出来?
唐知府,都是你手下的官吏,脾气性格你一定很了解,不妨你与我们介绍介绍他们?”
唐筹五官紧皱。
滴落的汗水把面前的地都弄湿了一片。
什么叫从水里捞起来的?
他这样的就是了。
明明,唐筹还在为消息泄露而不解、质疑,想要琢磨一个应对之策,林繁却不让他专心致志的思考。
那慢慢悠悠的语调,把唐筹的思路引向了其他方向。
就好似,唐筹这儿一门心思想着圆洞门两侧题什么对联,林繁直接把他拉近了门后园子里,告诉他东边有湖、西侧楼阁、正面种了七八九种花,种种都有什么什么来历。
既要题对联,就把这些东西全用上吧。
太多、太丰富、太突然,顷刻间把那本就一团浆糊的脑袋给塞得满满当当。
一满,就更转不动了。
唐筹愣在那儿,几欲张口,又都发不出声音来。
林繁见状,左右看了两眼。
秦鸾知道他在找杌子,当即把身边一把木杌子递给他。
林繁道了声谢,接了过去,往唐筹身后一放:“唐知府坐下慢慢想。”
唐筹被林繁摁了下去,屁股沾着了杌子,他才忽然意识到,两条腿都已经麻了。
外头,冯仲捧着刚出锅的菜羹来了。
秦鸾过去,与他打起了帘子。
帘子一起,唐筹往外看,还没来得及往外喊一声,那帘子又落下来,挡得严严实实。
他整个人越发颓然了。
冯仲一进来就觉得里头气氛不太对。
唐筹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像极了学堂里答不上问题被所有的围观的笨学生。
长公主示意冯仲把菜羹放在几子上,道了声谢。
冯仲自是谦虚几句,退到一旁,悄悄给安北侯打了个眼色来询问。
安北侯冲他摇了摇头。
毕竟,事情的发展出人意料,三两句话也解释不清。
只是……
安北侯看了林繁一眼。
刚那番攻心之语,就是赤衣卫指挥使林繁了。
安北侯可太熟悉了。
全京城,最烦的人!
和战场上那个奋勇杀敌的林繁,脾气判若两人。
安北侯又看向长公主。
祁阳府衙门配合颜氏一门瞒报矿场出产,这事儿若证实了,足以用来“清君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