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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太过突然,程皇后一时愣住了。
以她对皇上的了解,自是可以想象,皇上很会介意那只凤凰。
皇上介意了很久,为何会突然发难?
永宁侯如今握着兵权,但仅仅是兵权,皇上不会忍不住。
除非……
一个念头,划过皇后的心。
皇后忍住了,没有立刻提出来,而是看着淑妃。
这位素来得皇太后喜欢,近来又笼络了圣心,她为何会向着永宁侯府?
“即便你说的都是真的,”皇后轻声问道,“我凭什么信你?”
淑妃伸出手,快速地撩起了袖子,把白皙胳膊露了出来。
皇后依她所指,看向胳膊内侧。
那里有一道肉眼几乎看不出来的印记。
“刀伤,”淑妃轻声说着,“华辛镇。”
华辛镇三字,让程皇后倏地睁大了眼睛。
她当然知道那个地方。
时间太久了,久到刀伤也随着年纪增长而淡到难以分辨,但是,程皇后曾经一遍一遍听过那儿的故事,她又怎么会忘了呢?
“她救了我,送我回父母身边,只可惜战事磨人,我最终还是成了一孤儿,”淑妃说得很急很快,“皇上登基后,我又遇着她,求她指点我一条生路,她安置我、培养我、送我进宫。我不知道她真正想做什么,但她需要我离皇上越近越好。”
程皇后抿紧唇。
能做到这些的,那个“她”,只有平阳长公主。
“现在我知道了,”淑妃笑了笑,“我得帮永宁侯府。”
收在袖中的手,攥了起来,程皇后问:“你确定我会帮你?”
淑妃一瞬不瞬地,看着程皇后。
就在皇后以为,淑妃要拿秦鸾曾赠仙丹来说项时,淑妃给了截然不同的说法。
她说:“我和娘娘是一样的,我们都曾经望着那面瑰字旗。”
几乎是一瞬间,程皇后的眼眶酸了。
当年,她因着家族缘由,没有加入瑰卫。
可是,那面飞扬的红色大旗,像是一把炙热燃烧的火,照亮了她的心,印在了她的记忆里。
她曾向往不已,羡慕不已。
她是,淑妃也是。
“皇上这么急着动手,”程皇后问出了自己的猜测,“长公主与秦家,找到那孩子了吗?”
淑妃郑重点头:“他一直都在,所以皇上急了。”
程皇后微怔,而后,一个答案渐渐浮现。
原来是这样啊……
程皇后舒了一口气,道:“我会安排好的。”
钟嬷嬷送淑妃出去,回来后,忧心忡忡看着程皇后。
程皇后问:“嬷嬷想说什么?”
“以长公主的能耐,他们想走,定是安排了许多。”钟嬷嬷道。
“不用我另添一手?”程皇后轻轻笑了笑,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有备无患。”
第257章 走水
淑妃急急回宫,换好了衣裳,又紧赶慢赶。
一路走游廊,虽比直穿的路长些,好在不用担心天黑看不清水洼。
等进了慈宁宫,她重新压住了步子,慢慢悠悠进去。
入了内殿,宫女们正摆桌。
皇太后睨了她一眼:“哀家还以为你不来用膳了呢。”
“走得慢,让您、皇上与侯夫人久候了,”淑妃温柔一笑,“不敢走快,怕又溅了水。”
“过来坐吧。”
淑妃施施然过去,落了座。
皇上的视线从她衣摆鞋面上滑过,干干净净的,可想这一路走得多小心了,也难怪这么慢。
宫人倒了酒。
皇上举起酒盏,与永宁侯夫人道:“朕敬侯夫人一杯。”
侯夫人亦举杯。
她不担心酒菜里下毒。
真要用这么直截了当、不计较脸面的法子,皇上早动手了,何必磨磨蹭蹭到现在。
就怕里头下什么安眠的、脱力的,那才是让人有苦说不出。
酒盏举起,凑到唇边,靠着袖口遮掩,微微一斜。
酒水顺着袖子,浸润了里头的帕子。
再放下来时,酒盏里一滴未剩。
这套手法,她从年轻时就学会了。
驰骋酒场毫无对手,除了好酒量那样的真家伙,也得会各种招数。
若不然,她一个人实诚至极,有酒就喝,能把那些耍花招的喝趴下?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皇上高高在上,他赏酒,就没有谁敢耍花样。
见识少,当然看不破。
他并未发现侯夫人的花招,赞了声“酒量好”,“豪气”。
皇太后动了筷子。
永宁侯夫人亦依言“多用些”,她只用皇上动过的菜。
席间气氛,看似融洽,底下暗涌,侯夫人自己清楚。
她固然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能搏一搏,谁会愿意坐以待毙?
这个时辰,想来其他人都已经撤出城了。
再过一阵,等到了关城门的时候,季氏也会依着她的交代,让所有人先行启程。
就是不知道,阿鸾现在是怎样一个状况……
呼啦啦——
外头又起风了。
许是下午的雷雨没有下够劲儿,远远的,又传来了两声雷鸣。
“莫不是又要下雨了……”淑妃叹道。
“这天可真不舒服,”侯夫人皱眉,抱怨道,“等吃了这盏酒,我还是回去吧,免得再下雨。”
皇上抬起了眼。
皇太后心念一动,劝道:“下雨就下雨,使人回府去报个口信,你住在哀家这儿就行了。”
“嗐,”侯夫人哪能让宫里这就遣人,道,“那就再看看,真下大雨了,再定吧。”
淑妃细嚼慢咽,心里却是着急。
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想了什么法子……
正思量着,忽然间,外头传来匆匆脚步声。
很快,一内侍没有等通传就进来了,急切禀道:“不、不好了,常宁宫走水了。”
所有人具是一愣。
“怎么回事?”皇上回过神来,“厉不厉害?”
不等内侍回答,外头惊呼声就传了进来。
皇上起身,快步走出去,站在院子里,往北方看去。
黑沉的天里,那厢火光不重,黑烟冲天。
常宁宫在皇城的最角上。
先帝驾崩后,曾在那儿停灵,之后便空置着。
因着是停灵处,虽不住人,每年也得打扫打扫,简单修缮。
偏偏是那样一处,烧起来了。
“不是才下过雨吗?”皇上的脸色倏地沉了下来,“有人去救了吗?还不赶紧去救!”
淑妃扶着皇太后,也到了院子里。
望着浓浓而起的黑烟,皇太后的心七上八下的。
淑妃一脸惊恐模样,柔声道:“娘娘,常宁宫离这儿就隔着一座宫室,会不会烧过来?”
皇太后道:“这么多人,还能救不下火?”
“可今儿这风,”淑妃按着嗓子,重重咳嗽起来,咳得眼睛都红了,“太冲了。”
叫她这么一说,皇太后也觉得不舒服起来,清了清喉咙。
“要不然,您去我那儿暂且歇歇吧,等火灭了,再回来也不迟。”淑妃劝着皇太后。
皇太后想想,应了。
淑妃又去看皇上。
皇上青着脸,道:“朕过去看看,你照顾母后。”
说完,袖子一甩,大步往常宁宫方向去了。
“你们照顾好皇上!”淑妃抬声,手一挥,指了一大片,而后扶着皇太后,道,“路上还有些湿,您当心脚下,我扶着您……”
皇上带来的人,随皇上离开了。
慈宁宫的人手,要么去帮着灭火,要么跟皇太后走。
一下子,这座宫室里的人,少了七七八八。
侯夫人站在院子里,看着滚滚浓烟,扯了一个讥讽的笑容。
此情此景,要么是有人相助,要么是天长眼,总之,她寻到机会了。
趁着皇上和皇太后记挂火情、一时无人记着她,侯夫人迈着大步出了慈宁宫,一路往宫门跑。
年轻时的好底子,与近几个月的锻炼,颇有成效。
侯夫人跑得又快又稳,根本不似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妪。
离宫门近了,眼看着守卫正要关门,侯夫人忙招呼道:“等一等。”
守卫的手,扶着宫门,迟疑了下。
门,还是关上了。
侯夫人走上前,道:“我要出宫。”
守卫道:“您看,到时辰了。”
“开条缝,不就出去了?”见那守卫不配合,侯夫人眼珠子一瞪,道,“不让我走,我是不怕露天躺宫道上过夜,你们敢让我躺在这儿吗?”
守卫脸上一白。
侯夫人又道:“看见那儿走水了吗?皇上和皇太后忙着呢,我为了睡不睡宫道的事儿,去让他们两位评评理?”
守卫哪里敢?
正犹豫间,换班的守卫到了。
其中一位年长些的,二话不说,使劲儿打开了一条缝。
“您请。”他道。
侯夫人冲他颔首致谢。
等她出来,身后的门缝又关上了,重重的。
门内,一众守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与那年长的道:“不合适吧?”
“什么不合适?”那人吊儿郎当的,道,“永宁侯的夫人,是你我能惹的吗?赶紧当菩萨送走,这不就没事了吗?还是说,你们想去问问皇上?省省吧,踹你们提水救火去!”
这话颇为有理,当即也就无人纠结了。
毕竟是永宁侯夫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夫唱妇随。
惹不起啊!
至于救火,算了吧。
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第258章 一条船
永宁侯夫人走出宫门。
自家马车还停在那儿,采薇在车里等着她。
“老夫人,”等侯夫人上车,采薇快速禀着,“先前府里来人传过话了,事情都是妥的,定国公老夫人也走了,却不知道长公主的安排。大姑娘好像还在安国公府。”
侯夫人颔首,道:“去安国公府。”
马车迅速驶离。
她估摸了下时辰,离城门关闭,只有两刻钟了。
安国公府里,依旧僵持着。
因着徐公公的那些话,晋舒儿好好闹了一场。
今日,她原想找秦鸾麻烦,没想到,从头至尾,都被秦鸾压制住了。
秦鸾让她害怕、恐惧,哭都不敢哭出声来。
后来,晋舒儿才发现,比起吓唬她的秦鸾,宫里来的嬷嬷才是真正的歹毒心思。
她小心翼翼地收着脾气,拉着秦鸾不让走,想要赖多久是多久。
哪里想到,最后赖来了徐公公。
没有嬷嬷们那“慈眉善目”、“循循善诱”的伪装,徐公公一进来,就撕破了脸皮。
那些歹毒话语,一心想害她与皇太孙。
这让晋舒儿如何能忍?
就算徐公公代表着皇上,就算皇上和皇太后十二分地不满意她,他们都要去母留子、甚至连子都不留了,她还忍什么?
憋了、忍了、受了一下午的气,被彻底点燃了,顷刻间爆发了出来。
炸得又凶又响。
徐公公作为大内侍,趾高气扬了这么多年,几乎从未遇着过这种炸药。
便是偶有那么两个拎不清的,亦不是冲着他。
此次被当头炸了个透,他有好一阵回不过神来。
晋舒儿骂得上气不接下气,躺在床上咽呜哭泣,整个人一抽一抽的。
世子夫人心疼极了,走上前去,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女儿的手。
舒儿性子不好,这半年多也给自家添了不少事,可毕竟是亲生女儿。
当娘的可以怪女儿不懂事,却听不得别人的指责。
丢魂是真的,但徐公公指出来,饱含了满满的恶意。
此时此刻,她若不替女儿争取,那舒儿真会被逼死了。
世子夫人抬起头,看向绷着脸、一言不发的婆母。
安国公夫人给了儿媳一个安抚的眼神,微微颔首。
她不是晋舒儿,她看得很清楚。
徐公公真正的目标是秦鸾,或者说,永宁侯府。
秦鸾几句话,把目标带偏了,舒儿沉不住气,就炸开了。
可安国公夫人不会为此怪秦鸾。
丢魂,兴许有秦鸾的手笔,但在那之前,舒儿先与二殿下有了私情,起因在舒儿身上。
秦家婚约作罢,舒儿嫁作皇家媳妇,这段事到此处就已经结束了。
今儿,舒儿的症状来得怪,但思来想去,安国公夫人都寻不到秦鸾继续出手的可能,冷静想想,更像是她那稀里糊涂的孙女自己弄出来的。
徐公公此刻来旧事重提,哪怕目标在秦家,安国公府就能置身事外了吗?
都是一条船上的。
帮秦鸾,就是帮自家。
所以,晋舒儿发脾气时,安国公夫人没有劝阻,由着她不顾仪态、气度地大声责骂。
同时,她的心中还有另一层的不甘。
晋家与秦家,都是追随先帝起兵的将门,为了大周建朝,立下了赫赫战功。
结果呢?
现在是个什么局面?
她的丈夫因伤病故、儿子马革裹尸,只余两个孙女与一个年幼的孙儿。
晋家从未以这些血淋淋的战功要朝廷这、要朝廷那,但皇上如何对待她们孤儿寡母的?
舒儿再有不是,肚子里怀着皇家孩子,都得受这种折腾!
人走茶凉。
秦家则更让人心酸了。
老侯爷带病出征,世子也在作战,飞门关大捷,不是首功,也得沾个末,再不济也是个苦劳。
西凉兵败,还在苟延残喘,大周将士们想要一鼓作气、彻底剿灭西凉。
京里,皇上就要对秦家动手了?
歪门邪道、危害皇家血脉,罗织的罪状几乎都盖在秦鸾脑门上了。
都说兔死狗烹,兔子还没死绝,就急着吃狗肉了?
是了,还有一位徐太傅,早已经闭门不出了。
从恩师到功臣,都是这种下场!
如果他们不能齐心,指不定哪天削爵、抄没的罪名,就安到自家了。
“舒儿哭成这样子,”安国公夫人冷着声,道,“我不放心她回宫去,今儿时辰也晚了,又是雷雨天,不如往宫里禀一声,还是在这儿住吧。”
晋舒儿眼睛一亮。
难得的,她在祖母口中听了一句极其顺耳的话。
“我不回去,”晋舒儿打着哭嗝,道,“狗奴才骂我丢魂、中邪,我不回去!”
他才不管二皇子妃回不回宫。
伺候这作死作活的烦人精是两个嬷嬷的事。
乌嬷嬷和郑嬷嬷在打眼神官司。
如果徐公公说的都是真话,那她们到国公府时,府里那怪里怪气的氛围就能说通了。
可是,事儿需得有章法,哪有这么糙的?
如若要拿捏的是二皇子妃,就该等她回宫,再把秦大姑娘请进宫,由邓国师出面,甭管真证据、假证据,得摆出来。
怎么能口说无凭,还在二皇子妃娘家,当着人家祖母、母亲的面说呢?
这不是等着被骂个狗血淋头吗?
如果要拿捏的是秦大姑娘,更不该当着二皇子妃的面发难了。
孕妇经不得这样的大起大落,万一情绪不稳,出点状况,谁能担待得起?
反正她们两人担待不起!
看来啊,八成就像秦大姑娘说的,这腌臜东西拿了哪位贵人的银钱,在这儿兴风作浪呢!
自己拿钱折腾,还连累她们两个不相干的。
呸!
乌嬷嬷道:“殿下当心身体,时候不早了,等您起身、梳洗整理再出发,到宫门那儿许是都关上了。明儿再回吧。”
晋舒儿这才舒坦了,与徐公公道:“你还不走?你那脚程比我挺着大肚子还慢?”
徐公公在心里狠狠骂了晋舒儿一通,转头看秦鸾。
秦鸾起身,与安国公夫人道:“我该回去了,再迟些,府里要来人催了。”
时间足够了。
她也要想法子脱身了。
第259章 行事的好机会
安国公夫人颔首,交代晋舒儿好好休息,又与秦鸾伸手:“我回前头去,与我一道走吧。”
秦鸾顺从着扶住她。
出了屋子,趁着徐公公落后几步,安国公夫人压着声与秦鸾道:“这么下去,不是个法子,我明日去看你祖母。”
秦鸾笑了笑,没有接这话。
徐公公快步向前。
越想,越觉得邓国师指点的靠不住。
什么自证清白,秦鸾与晋家都不认账,咬死不认,证什么证!
还好,他藏了一手!
天已经暗了,先前又下过大雨,雷声时远时近,街上定然没有多少行人了。
正是个行事的好机会。
“我让人给你备马车,”安国公夫人与秦鸾道,“稍等会儿。”
秦鸾道:“左不过几步路……”
她得安排安排徐公公。
若是借安国公府的马车,一路到永宁侯府外头,那便露馅了。
那徐公公当机立断,扯开嗓子大喊,招来京城守备,根本不用再扯什么“邪道”、“谋害”,只秦家出逃这一点,就足以扣人了。
因此,得在徐公公发现人去楼空前,直接出手。
正好,天色大暗,路上湿滑,行人稀少。
是个行事的好机会。
安国公夫人不知内情,自然以礼数为先,坚持要安排马车。
正说话间,一管事过来禀道:“永宁侯府使人来接大姑娘了。”
既是秦家来人,自是不用再争。
安国公夫人一路送出去。
秦鸾不住思考着,祖母被召去了慈宁宫,不晓得有没有全身而退,
这马车是祖母、二叔母安排的,还是……
还是请君入瓮?
她眼神好,徐公公那一肚子坏水的模样,秦鸾看得一清二楚。
二门外,停着马车。
秦鸾定睛一看,果然是自家的车架。
车把式是她熟悉的老章,而老章身边立着的,是采薇。
采薇冲着秦鸾,抿着唇,谨慎地笑了笑。
秦鸾的心落地了。
采薇在这儿,起码不用担心是徐公公给她准备的“瓮”了。
“我这就回去了。”秦鸾与安国公夫人行礼。
毛嬷嬷扶着国公夫人,见秦鸾带着钱儿上车,心里沉甸甸的。
侯夫人对大姑娘原就不满意,姑娘家家的,拖得这么晚不回府,定是万般生气了。
没瞧见都使身边的大丫鬟来催了吗?
大姑娘回去,少不得又挨骂。
钱儿上了马车,一眼就看到了里头的永宁侯夫人,倏地张大了嘴。
侯夫人冲她使了个眼色。
钱儿会意,转过身去,把车帘子按得严严实实。
采薇坐在前头车架上,与老章一左一右。
马车缓缓出了安国公府。
秦鸾压着声,道:“您无事就好。”
侯夫人哼笑一声:“想留下老婆子,他赵隶还差点意思!”
秦鸾莞尔,听着车轱辘声,道:“还有个尾巴要解决。”
“姓徐的太监是不是?”见秦鸾点头,侯夫人没忍住,低咒了一句“断根玩意儿”,“皇上晚上到慈宁宫,我就没瞧见他,出大事了,他也没露面,我就琢磨着他许是不在宫中,还真让我料中了!”
“出大事?”秦鸾问。
侯夫人没有立刻解释,只道:“刚到安国公府外,我就注意到附近埋了些人,那徐太监恐是要来硬的,我这才没有露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秦鸾赞道:“您真是敏锐。”
侯夫人眉梢一眼,自信极了:“怎么安排斥候、眼线,如何设埋伏,老婆子跟着你祖父打仗的时候,那徐太监还在娘胎里!”
老章先前得了交代,马车走的西四胡同。
将将能驶过,只那路算不上平坦,车轮子压过去,摇晃不说,还溅起水花。
为了平稳,马车行得非常慢。
胡同口,徐公公看到那蜗牛似的马车,几乎笑出声来。
他久居宫中,哪里知道什么闹鬼的西四胡同,他只晓得,漆黑的夜色下,左右胡同没有一点蜡烛光,应是无人居住。
还有比这更合适动手的地方吗?
那车上,一个老车夫,两个小丫鬟,一个打小没练过功的姑娘,四个人而已。
他可是招呼了十几个人,能拿不下他们?
徐公公一挥手,示意人手包围住马车,一拥而上
车里,静悄悄的。
无论是秦鸾还是侯夫人,呼吸都屏住了。
远方雷鸣滚滚,近处那点儿悉悉索索的小动静,随着风声,落入耳中。
黑暗中,几个人影往马车扑了过来。
采薇看得清楚,抬起脚用力踹出去,便把一人踹飞了出去。
而后,她迅速跳下车,翻身滚到一旁,给车里人留出位置来。
老章已经制住了马。
别看他高高瘦瘦,亦是一身的好本事,几个起落,撂翻了三人。
钱儿从侯夫人手中接过一把大刀,掀开帘子跳下车去,冲向歹人。
秦鸾也想下去,被侯夫人拦了。
“你那三脚猫功夫,就算了吧。”侯夫人道。
秦鸾眨了眨眼。
她以前确实是三脚猫,但回京之后,勤学苦练,也取得了不少进步。
配合她的符纸,对付这些歹人,自然不在话下。
可惜,她比照的是秦家的武术造诣。
在深厚的家业衬托下,祖母嫌弃她是三脚猫,也没有错。
秦鸾不逞强了,问道:“那您不下去?”
“再等等。”侯夫人道。
秦鸾相信老夫人的判断,没有下车,只透过侧面的车帘子看外头动静。
自家参战的不过三人,人数劣势,却占了上风,歹人根本靠不到马车旁。
钱儿如她早前与秦鸾说的那样,打架本事极好。
视线范围内,秦鸾没有找到徐公公的身影。
从袖中取出符灵,她抬手一挥。
符灵顺着车帘子飘出去,半截身子,贴在了车厢外头。
小小的纸人,脑袋转了转,寻到了徐公公。
“在后头那棵树下猫着。”秦鸾道。
侯夫人当然没有看漏秦鸾的小动作。
好啊。
有些意思!
没白喊沐云仙姑一声师父。
既如此,她也得让孙女好好看看她的能耐。
忽然间,秦鸾听见了侯夫人说了一句话。
很短,几个字而已。
像是什么口令,她完全没有听懂。
下一刻,与歹人交手的采薇和钱儿突然往边上退了好几步。
第260章 腿、别抖了腿!
这一退,退得十分果决。
在那一群歹人眼中,则是两个小丫鬟力气不支、不得不退的模样。
马车旁只剩老章一人,防御之态一下子松散下来。
此刻不上,更待何时?
不远处,猫在树下的徐公公也直起身,扒着树干仔细看。
这破胡同实在太黑了。
黑得,他只能将将看清你来我往,分不清楚具体状况。
先前为了挨不着马车而着急,现在发现能挨过去,他更是急得连连跺脚。
上、上!
赶紧给杂家上!
杂家可是花了银钱的!
那些歹人,仿佛是听见了徐公公的心声一样,没有再管采薇与钱儿,只两人缠住老章,余下的,恨不能一块扑到马车上去。
忽然间,那垂着的车帘子从里头往外猛得掀开。
一拳头直直而出,打在迎面撞上来的歹人鼻子上。
力气之大,直捶得他往后仰。
后头的人没有防备,被他撞得身子歪斜,不由纷纷退后一步,稳住身形。
而后,他们见到了车上的人。
下来的,并不是预料里的年轻道姑,而是一凶神恶煞般的老夫人。
这怎么和听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永宁侯夫人可不管他们在想什么,跳下车的同时,反手从车厢里抽出了她的长刀。
横刀向前,她怒喝道:“敢欺负我的心肝儿!老婆子叫你们尝尝厉害!”
刀,嗜血。
钱儿年轻,习得一身武艺,却从未与人性命相搏。
永宁侯夫人下手就不同了,真正上过战场的人,出手绝不留情。
顷刻间,砍翻了两人。
树下,看着这番变化的徐公公目瞪口呆,脑袋一片空白。
为什么?
为什么永宁侯夫人会在车上?
她不是进宫去了吗?
皇太后没有留住她,让她出宫了?
那可是皇太后啊,这么靠不住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