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到了后期,去净室也频繁,二皇子妃属于少的那一类,但一般每日这时候,定是差不多要起来一趟的。
晋舒儿刚刚睁开眼睛,淡淡瞥了董嬷嬷一眼。
主仆两人没有说话,只收拾好了,晋舒儿重新躺了回去。
董嬷嬷知她还要睡一会儿,便要落幔帐。
“妈妈,”晋舒儿忽然开了口,“我乏得很,多歇会儿,等午间客人到得差不多了,再来叫我起身。”
董嬷嬷自是应下。
今儿是安国公夫人寿诞。
她不是那等爱出风头的人,没想着大摆,与京中其他金贵老太太,也生疏极了,若不然,前回也不用让永宁侯夫人帮忙攒局。
今日上席面的,自家人为主,另有两位老姐妹。
这两位不是什么公候伯府后院里的尊贵老夫人,家里数到头就是个五六品。
彼此交好,只因都是武人出身,还都是寡居。
她们几乎不参与赏花、游春那些热闹事儿,平日里一道念念经。
等客人到了,大姑娘与大姑爷也回来了,安国公夫人的脸上添了不少笑容。
晋宁儿靠着祖母,问:“听说二妹也回来了,怎么不见人?”
安国公夫人道:“早上使人来说了,困乏,多睡会儿。”
晋宁儿一听,眉头不由就皱了起来。
她真的不喜欢晋舒儿的性子。
而晋舒儿做的事,看着是皇家媳妇,晋宁儿却觉得抬不起头,也不看好这门亲事。
可事已至此,她一个姐姐,哪里能说道那么多?
随着晋舒儿折腾吧。
眼看着,“折腾”了几个月,顺妃娘娘出了事。
本以为晋舒儿能长些教训、收敛些,现在看来,只怕还是老样子。
祖母生辰,人都齐了,她还没有起……
这真是……
晋宁儿心里埋怨了几句,见祖母与母亲不说什么,便也不提这些不和睦的事儿,只说些轻松自在的。
安国公夫人还记着些时辰,眼看快开席了,与身边人道:“去请殿下。”
丫鬟应下,想外走去,才刚掀起帘子,就见一人直直冲进来,吓得她赶紧侧了身子。
冲进来的是董嬷嬷。
从西院到主院,她赶得满头大汗。
屋里众人见她这状况,心都悬了起来。
不用说,定是晋舒儿出状况了。
世子夫人急道:“怎么回事?”
“殿下……”董嬷嬷开口,见两位客人在场,话又止在了嗓子眼里,为难地看着世子夫人。
世子夫人给董嬷嬷打了个眼色。
董嬷嬷随世子夫人走出去,直到廊下,才附耳道:“殿下又、又丢魂了。”
世子夫人闻言,身子一歪,险些倒下。
她顾不上自己状况,提着裙子往西院跑,进了屋子。
丫鬟婆子们见她来了,纷纷从床前退开。
世子夫人扑到床前,扶着晋舒儿的肩膀:“舒儿?舒儿?”
晋舒儿没有任何回应。
她倚着引枕靠在床头,眼睛直直看着前方。
这状况,若非挺着个大肚子,世子夫人都觉得,回到了去年秋天。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着,“昨儿不还好好的吗?”
董嬷嬷忙道:“清晨时也是好好的,交代奴婢时,口齿清晰。”
“那怎么会……”世子夫人不解极了。
董嬷嬷亦苦着脸:“晚些还要回宫去的,这样子,怎么能回……”
世子夫人无可奈何,只能揪着心,先去回报婆母。
安国公夫人一听,心突突直跳。
看了眼两位入席了好友,她先稳住儿媳,与友人道:“殿下有些不适。”
这话,有些送客的意味在里头。
一位参将夫人起身,和善笑着道:“殿下身体要紧。”
“可是孕中不适?”另一位姓段,面露关切,“不如让我去看看?您还记得吧,我年轻时候就是医女,尤其擅长照顾孕妇,当年在朗州驻地,我接生的姑娘、公子,都有十几位。”
安国公夫人一愣。
她当然记得。
乱世里,大夫不够用,能随军的都去随军了,留在驻地里的寥寥几位,要照顾那么多人。
许多女子站出来学医,不说看顾多大的毛病,治些跌打损伤,也能缓解些许人手不足。
段氏是其中本事数一数二的,治风寒,也能刮骨。
因着是医女,孕妇们都寻她帮忙,渐渐的,又跟着接生婆学了新本事。
此刻,段氏提出来,是一份好意。
安国公夫人明白,却不敢应了她。
段氏见安国公夫人犹豫,没有坚持,道:“不管怎么样,先去请太医要紧,得太医看了才安心。”
安国公夫人与世子夫人交换了个眼神,心中戚戚。
丢魂。
这事儿怎么能传出去?
去年来诊断过、知晓状况的廖太医去了飞门关,如今太医院里,谁能把住口风?
世子夫人难受极了,红着眼睛道:“不如、不如还是去请……”
后半句话,她被婆母一瞪,全咽了下去。
她想请秦大姑娘。
婆母不愿意。
并非信不过秦大姑娘的本事,而是,婆母没有那个脸。
说来说去,是舒儿自己做事胡乱。
晋宁儿见母亲伤心难过,不由追问道:“请谁?二妹到底是怎么一个状况?母亲,您和祖母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安国公夫人沉下了脸。
两位客人一看这状况,委实不愿意掺和这等家务事,纷纷告辞。
安国公夫人勉强打起精神送客。
世子夫人则把晋舒儿的状况与晋宁儿夫妇说了一遍。
晋宁儿听得目瞪口呆。
中邪?
丢了魂一样?
冲撞了不干不净的东西?
这还不是头一回!
她就说呢,去年好端端的家里突然宴请那么多客人,原来其中有这样的故事。
也难怪,母亲想再请秦大姑娘帮忙,祖母会不答应。
这得多厚的脸皮,才能去求人家?
可是,晋宁儿亲自看到了晋舒儿的状况后,她握住了拳头。
得去求啊。
“您听我说,”晋宁儿寻了安国公夫人,“中邪,寻太医无用,唯有请道家人。
二妹不止是您的孙女,她是皇上的儿媳,她肚子里怀着二殿下的孩子。
要么现在进宫去,原原本本禀告皇上,那皇上会让邓国师来做法。
要么就去永宁侯府,我不怕丢人,我去求秦大姑娘。”


第235章 能者多劳
安国公夫人一听邓国师三个字,脑门儿就痛得不行。
她信不过邓国师。
况且,若皇上知道了晋舒儿一次又一次丢魂,她和她腹中的孩子,会是什么下场?
世子夫人亦很清楚这一点,恳求婆母道:“我知道这是欺君,可我想救舒儿,她再有不是,也是我的骨肉。
就请秦大姑娘来看看,能有法子治,自是最好,我相信她的为人,她不会张扬出去的。
若真治不了,再禀皇上也不迟。”
晋宁儿又道:“不能犹豫,二妹夜里要回宫的吧?”
董嬷嬷忙点头。
提前一天出宫,皇后娘娘宽厚,禀了就准了。
可不回宫,顶多再去禀一次,再久,肯定不行。
安国公夫人咬咬牙,道:“宁儿你去,侯夫人以前也疼你,你替祖母求求她。”
晋宁儿应了。
床榻上,晋舒儿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躺着。
被子之下,她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
没想到,大姐还有点儿用嘛。
主动积极地,提出去请秦鸾,还说服了祖母。
这样也好,省得她费力气表演中邪,闹一通才能把秦鸾叫到跟前。
当然,也有可惜的地方。
两位客人走了。
热闹少了人围观。
另一厢,被瞒在鼓里的晋宁儿急急到了永宁侯府。
季氏正在练拳,听说客人登门,不由惊讶:“她来做什么?老夫人见她了?”
“让进了府,正往老夫人那儿去,”汪嬷嬷道,“听说她很是急切,下车时险些跌了一跤。”
季氏啧了声,想了想,也往正院去。
两人在正院外头打了照面。
晋宁儿行了礼。
季氏让她稍后,先进去见了侯夫人。
“想问我为何见她?”永宁侯夫人一看季氏神色,就知她在想什么,“我以前怎么说的?任何风云变化,都会有迹可循,与其包裹得严严实实,不如主动多看。”
季氏恭谨道:“您说过,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侯夫人颔首,道:“就是这个道理。”
晋宁儿被请进来,毕恭毕敬问了安,她说明了来意。
“我知道,这是强人所难,”晋宁儿垂着头,道,“舒儿做的事情,让永宁侯府太难堪了,您气恼我们晋家,也是情理之中。可舒儿那状况……”
坐在一旁的季氏,早已经紧紧捂住了胸口。
乖乖!
晋舒儿又中邪了?
和前回一模一样,这么说来,是同一只妖怪?
那妖怪逮着晋舒儿一人可劲儿折腾呐?
是了。
前回,那妖怪被自家大姑娘斗败了,离了晋舒儿的身,八成还受了伤。
妖怪得找地方养伤,那么,晋舒儿嫁出去后的闺房,就是它最熟门熟路的地方了。
这些时日,那妖怪就在其中疗养。
没想到,晋舒儿又回府住了一晚,这不就,又遇着了吗?
肯定就是这样,没错了!
季氏越想越愁,自家也是要紧时候,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一步都错不得,却还要替别家去抓妖怪。
这叫什么呢?
能者多劳?
永宁侯夫人紧紧抿住了唇。
事情不对劲。
晋舒儿中邪、丢魂,以前她老婆子不知道内情,被阿鸾指派着当了先锋大将,但现在,她已经完完全全弄清楚了。
那就是自家孙女的好把戏。
眼下,阿鸾绝不可能再对晋舒儿下手,那对方这丢魂,又是怎么丢的?
“如果,”永宁侯夫人问道,“老婆子是说,阿鸾的本事,未必能帮得上皇子妃呢?”
“那只有禀告宫里了,”晋宁儿叹道,“您知道的,二妹回府是给祖母祝寿,她今晚上得回宫,这事儿瞒也瞒不了。”
永宁侯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她当然看得出,晋宁儿是实事求是,并无威胁之意。
但是,这种实事求是,对现在的永宁侯府来说,就是一种威胁了——来自皇上的威胁。
晋舒儿曾经生病、与曾经中邪,轻重完全不同。
那堆木料早就堆在那儿了,油也浇了,皇上只是一个火把。
等火把入手,什么时候烧,怎么烧,就是皇上说了算了。
“去请大姑娘过来。”永宁侯夫人与采薇道。
晋宁儿松了一口气。
没有等多久,秦鸾便到了。
她已经听采薇说了状况,当然也明白其中问题。
请晋宁儿稍后,秦鸾单独与永宁侯夫人说话。
“晋舒儿八成是装的,”秦鸾道,“丢魂哪是这么容易的事儿。”
侯夫人嗔了她一眼:“所以?”
秦鸾理了理思路。
上一次,晋舒儿也不是丢魂,只是被符灵弄傻了而已。
知道那一段的,除了离开京城的人,就只有安国公夫人、世子夫人与晋舒儿身边伺候的。
其他的,比如那日赴宴的老夫人们,也仅仅只看到晋舒儿大放厥词,而不知她前几日状况。
落在档上的,是晋舒儿生病了。
从头到尾,与丢魂无关。
这事儿紧要,知情人不会张扬,更不可能让皇上知道。
因此,晋舒儿突然又“丢魂”了,与皇上的安排无关,仅仅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这么想,秦鸾也就这么说了。
“老婆子倒是不想理她。”侯夫人哼了声。
“您闹小孩儿脾气。”秦鸾道。
去了,会发生什么,暂时不明确,但不去,会有什么结果,可想而知。
晋舒儿一根筋装到底,秦鸾隐瞒她曾中邪的状况,欺君。
晋舒儿不装了,活蹦乱跳回宫里,转头说这一趟身体不适,晋宁儿都求到永宁侯府了,秦家上下都不肯出手相救。
无论哪种,对于只想要拿捏个小辫子的皇上而言,都是一个很好的切入口。
是的。
对于永宁侯府这样的忠良,老侯爷还在领兵打仗,皇上若毫无铺垫、直接动刀子、来个大的,必定引起其他朝臣的动摇与不满。
得是个小口子,切进去,割破了皮,却淬了毒,才能无声无息、直接要了命。
“虽然极有可能与皇上无关,”秦鸾道,“但皇上会借什么势,就难说了,我会小心,您也得留心。”
闻言,侯夫人眉宇一跳,道:“还要你提醒?”
小孩儿脾气只在嘴上,她岂会真当个小孩儿?
秦鸾抿嘴笑了。


第236章 一样照打
院子里,季氏招呼晋宁儿在石桌边坐会儿。
登门便是客,季氏不能怠慢客人,哪怕她心里憷得不行。
安国公府也太邪乎了。
前回,大姑娘怎么说的来着。
女儿家主阴,他们晋家,国公爷与世子走得太早了,留下一家子妇孺,唯一的男丁还是个小娃儿。
国公夫人当家,除了几个前头的管事,府里用人也都是女子。
阳气不够重!
季氏对这说法,深以为然。
内心无比同情之余,到底也是怕的。
因而,她没有请晋宁儿去别处稍作会儿,就只在石桌边。
太阳当头照,石桌石凳晒得暖烘烘,季氏才稍稍踏实些。
晋宁儿端坐着,虽是请着了秦大姑娘,但能不能治得了晋舒儿的状况,她心中没有底。
一家姐妹,她再不喜欢晋舒儿的性子、行事,也不会盼着妹妹真出什么大事。
都是血亲,哪怕她不念情,她也得念血。
若晋舒儿出事,中邪之说传得沸沸扬扬,宫中若为此震怒……
她不奢望能占妹妹什么光,更不想被妹妹拖累了。
况且,她不愿意祖母、母亲伤心。
为了长辈、为了自己,她能拉晋舒儿一把的时候,她肯定要拉。
“二夫人,”晋宁儿攥着帕子,问,“我妹妹的状况,真能好起来吗?怎么会一而再地……”
季氏面露关切地看着晋宁儿。
她哪里知道这些。
她对道家术法,一窍不通。
可人家求到跟前了,自家也同意去看看,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我们大姑娘定会尽力而为,能帮上忙的,一定会竭尽办法,”季氏说到这儿,话锋一转,“可这种事,哪有说得准的,就跟生病请大夫一样,你说是吧?”
季氏旁的不担心,就怕治不了,回头安国公府还赖上自家。
其实,季氏也清楚,安国公夫人做不出那等无赖事,可宫里有人虎视眈眈……
晋宁儿心里乱,没有听出季氏的话中有话,只喃喃道:“前回听说是阳气弱、才生邪祟,我想是有道理,若不然,二妹在宫里时好端端的,回府住一晚上又……不过,她出阁后,那邪祟也没惹上其他人,这……”
季氏被她这些话说得心里发毛,不由自主抬头看了眼日头。
汪嬷嬷把季氏的反应看在眼中,忙打个圆场:“啊呀,大姑奶奶,有个说法不晓得您听过没有,孕妇最容易招惹那些东西,所以才一而再……”
晋宁儿闻言,皱了皱眉头。
好像是听过的。
可能就是这样吧。
季氏亦听进去了,略松了口气,有理有理。
等了会儿,正屋那帘子一挑,秦鸾从里头出来了。
季氏赶忙起身,迎上前去,弯着秦鸾的胳膊,低声问:“大姑娘可有把握?”
“您放心,”秦鸾没有那话打趣季氏,而是给她信心,“叫我打过一回的妖,再来几次,一样照打。”
“那就好,”季氏不由喜上眉梢,“不瞒你说,要不是太阳好,我定要出一身白毛汗。”
秦鸾听了,莞尔一笑:“您在我们府里,怕什么呢?
祖父、父亲虽不在京中,但叔父在,哥哥在,阿渺年纪小些,一样是小爷一个了。
再说了,您和祖母都是练武之人,自有一身煞气。”
这话季氏爱听。
她的功夫,都是实打实的,并不是什么花架子。
这一身功夫,给了她不少底气。
“那你自己当心些,”季氏道,“妖怪好打,使妖怪的人就……是吧?”
季氏点到为止,秦鸾知道她的担忧与祖母的相同,道:“刚就与祖母说这事儿呢,我会当心的。祖母还说,让您点两个机灵的,去安国公府外头候着,万一有什么事儿,能立刻传回来。”
季氏连连点头。
这事,老夫人不提醒,她也会办的。
国公府里那个,肚子里怀着皇家子嗣,自家谨慎点,总没有错。
连斥候都不晓得安排,真是白瞎了自家几十年的征伐底子。
仔细叮嘱了,季氏见晋宁儿等得急切,便把她们送了出去。
秦鸾带了钱儿上了马车。
晋宁儿有心与秦鸾搭话,问问状况,见秦鸾并无交谈之意,也就忍住了。
人家秦大姑娘肯出手相助,已经很大度了。
哪里还能要求别人平易近人呢?
再说,道家修行之人,性子清冷些,也很正常。
绝世高人,都是一副世外模样的。
马车到了后,世子夫人亲自来接,见了秦鸾,她强忍着泪,道:“又要劳烦大姑娘了。”
秦鸾与她颔首行礼,一面听她说状况,一面快步随她往西院去。
晋宁儿跟在后头,问毛嬷嬷道:“祖母呢?在西院吗?”
“在的,”毛嬷嬷答道,“只是有些疲惫,躺榻子上歇着。”
晋宁儿一听,心疼极了。
好好一个生辰,成了这个样子。
偏偏,也怪不得晋舒儿,撞邪总不能是她自己想撞的。
毛嬷嬷看着前头秦鸾的背影,问晋宁儿道:“侯夫人没有为难您吧?”
“没有,”晋宁儿摇了摇头,“侯夫人宽厚。”
毛嬷嬷讪讪笑了笑。
宽厚是对其他人的,对自家长孙女……
“侯夫人没有说秦大姑娘什么吧?”毛嬷嬷又问。
晋宁儿一愣,倏地,她想起了听过的传言。
侯夫人并不喜欢秦大姑娘。
“之前,”晋宁儿犹豫着道,“侯夫人单独留大姑娘说了会儿话,我还以为是叮嘱什么……”
毛嬷嬷一听,叹息一声。
“难怪……”晋宁儿又一个激灵,“难怪二夫人会那么说,我当时还没有听出来……”
她当时心思不在,这会儿想来,二夫人话里有话。
秦大姑娘能治得了,自是皆大欢喜。
万一治不好,添几句埋怨,就是给永宁侯府惹麻烦了。
以侯夫人对大姑娘的不喜,埋怨成了怪罪,也不稀奇。
一边是婆母,一边是侄女,二夫人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才会有那么几句话。
晋宁儿越想越脸红。
自家这事儿,真是的……
她得跟祖母、母亲说说,哪怕秦大姑娘束手无策,也不能怪人家。


第237章 管中窥豹
秦鸾站在床前,定定看着晋舒儿。
如她猜想的一样,晋舒儿的状况是装出来的。
其他人看不出差别来,在安国公夫人与世子夫人眼中,晋舒儿傻傻的,与她说任何话都没有反应,与前回一样。
但在秦鸾看来,傻,也有分别。
被符灵弄傻了的晋舒儿,她的眼神涣散,整个人失神。
而眼前的晋舒儿,眼神虽飘,却有落到实处。
就是不晓得,晋舒儿装傻,把自己请来这儿,又有什么目的。
世子夫人万分急切,见秦鸾只盯着晋舒儿却不说话,便问:“秦大姑娘,舒儿这状况,能有办法吗?”
秦鸾看了世子夫人一眼,重新把目光落在晋舒儿身上:“有的。”
只两个字,秦鸾就感觉到,身边的世子夫人绷紧了身子松弛了几分。
“那么,”世子夫人左右看看,道,“那么还是跟上次一样,我们都出去,大姑娘给舒儿贴符?”
秦鸾颔首。
床上,装傻的晋舒儿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秦鸾看不出来,是蠢。
秦鸾看出来了,晋舒儿也不怕。
所有人都退出去,只她们两个人在屋里,说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外头无人知道。
事后无论她说什么,秦鸾都解释不清。
得意一瞬而逝,秦鸾敏锐,清晰看在眼中。
她没有立刻戳破,只让钱儿在桌上铺了绸布,备好笔墨。
提笔画符,一气呵成。
安国公夫人与丫鬟婆子都已经退了出去,世子夫人一步三回头,晋宁儿好奇些,多看了会儿。
见秦鸾画符姿态有模有样,她轻声安慰母亲:“我看她是真有法子,您莫要担忧。”
世子夫人连连点头。
母女两人也退出去后,秦鸾抬手,符纸飞出去,贴在了落地罩上。
“别装了,”秦鸾这才开口,道,“我人在这儿了,想说什么,只管说。”
晋舒儿不装了,转过头,冷冷看着秦鸾。
“你倒是冷静。”晋舒儿道。
“是啊,”秦鸾弯了弯唇,轻轻一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虽是个姑娘家,却很擅长自保。”
晋舒儿愣了愣,一时没有明白秦鸾的意思。
“明知你是装的,我还单独面对你,”秦鸾抬手,指了指那张符纸,“外头听不见的,你哭也好、闹也罢,没有用的。”
晋舒儿的脸刷得一红:“你这话好没道理,我难道会哭喊着说你推我、打我?”
这种伎俩,若在宫里,可能还有些效果。
眼下在安国公府,以祖母对侯夫人的愧疚,根本不会听她的哭喊。
她能做的,只有事后发难,让秦鸾百口莫辩。
秦鸾没有接晋舒儿这句话,只问:“说吧,到底为何?”
“你不说,我来猜猜?”秦鸾在椅子上坐下,“我与你并无其他仇怨,我唯一能让你记恨的,就是曾与二殿下有口头婚约。
很多年前的事儿了,二殿下并不看重,对我也不满意。
我原不晓得你与二殿下之事,去年知晓之后,婚约作罢。
你为你的二皇子妃,我做我的侯府姑娘,井水不犯河水,这半年多也是相安无事。
所以,我很不解,你为何突然又要找我了呢?”
晋舒儿抿了抿唇。
为何?
秦鸾分析得头头是道,难道还不知道为何?
那日御花园……
晋舒儿冲口就想说,可惜,秦鸾没有给她机会。
“你装什么不好,装丢魂,”赶在晋舒儿开口前,秦鸾就先说了,“你为了当二皇子妃,为了能母凭子贵,你付出了代价。
祖母气愤,母亲悲伤,那日在场的老夫人们,明面上不敢议论你,但你很清楚,没人会喜欢你做的事。
你没有管那些,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当皇家媳妇,生下皇长孙。
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丢魂,而且是两次。
身染恶疾的媳妇都是什么下场,你总听说过的吧?
不说远了,忠义伯夫人自从病倒了,至今还在京外庄子里养着呢。
丢魂,比恶疾还糟糕。
让皇上、皇太后知道了,去母留子,名正言顺,哪怕开恩留下你,也断不可能让你亲自抚养孩子。
孩子都不在你跟前,你凭什么来贵?”
晋舒儿的眸子紧锁,瞳孔颤着,愕然看着秦鸾。
秦鸾的冷静像一把刀,每一个字都剐在她的身上,让她不由自主地害怕起来。
她落了下风,她知道,但她不甘心如此。
晋舒儿梗着脖子,急急道:“你以为我不懂这些?我都懂,不用你教!我就是要先下手为强!”
秦鸾抬起眼帘。
人一急,有的把底儿都倒出来,而有的就是虚张声势。
晋舒儿属于,两个都占了点吧。
“所以,根源在前日我在御花园里遇着二殿下?”秦鸾轻笑了声,“你认为我会取你而代之,所以今日找我来,寻我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