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舒儿咬紧了牙关。
她在秦鸾的笑声里,听到了浓浓的嘲讽。
“你好好当你的二皇子妃,谁能取代你?”秦鸾道,“你做了什么奇怪的事,要让皇上给皇长孙换一个娘?
当日我们秦家作废婚约,我与二殿下就不是一路人了。
我说句不好听的,哪怕你因生产殒命,我也不可能去当继妃、替你养孩子。
我祖父、父亲还在边关打西凉,皇上作什么要一改再改、把作废了的婚约再坐实了?”
晋舒儿攥紧了被子,狠狠盯着秦鸾。
这些话,刺耳极了。
秦鸾没有停下来,继续道:“你只知那日御花园里碰面,不是偶然这么简单。
你心里有怨气,憋在一块,要寻个地方发泄,就找上了我。
你根本没有想过,两次中邪丢魂、传出去了会有什么后果,你只想给我找些麻烦。
你也没有想过,既然我不可能与二殿下有什么瓜葛,那御花园里那一出,皇上又是在安排什么。
皇上有皇上的考量,你完全不懂,却瞎掺和。
我若是你,就赶紧不装了,老老实实、康康健健回宫去,不乱生事。
还是那句话,一次又一次丢魂,我有祖父、父亲在征战,我顶多被怪罪‘知情不报’,不会重罚,而你呢?你能接受孩子被抱走吗?”
晋舒儿的唇,咬出了血珠子:“欺负我祖父、父亲都死了?他们都是殉国!”
秦鸾轻轻摇了摇头。
真说欺负,她也是欺负晋舒儿管中窥豹。
如果晋舒儿知道皇上对秦家防之又防,想要借机除去,她就不会生出后头那些想法了。
“你确定,你的祖父、父亲,希望看到你成为现在的样子吗?”秦鸾放缓了语气,问道。


第238章 四面楚歌
现在的样子?
晋舒儿的眼睫颤了颤。
她现在是什么样子?又或者说,祖父、父亲还在的时候,她是个什么样子的?
无忧无虑?
错了!
哪怕是祖父、父亲都在的时候,她也没有多少开心事。
上头有个姐姐,所有人都赞扬晋宁儿,说“宁儿有长姐风范”,让她事事都要向长姐学习。
而被夸赞的晋宁儿,像一只高傲的孔雀,抬着脖子,走过来、走过去,指点她这个那個,衬得她好像只是脱毛的鸡一般。
她努力改正、追赶,她的进步,在长辈们眼中成了晋宁儿榜样的功劳。
再后来,她有了弟弟。
弟弟是男丁,是生下两个女儿后调养了很多年身体的母亲,长着脖子盼来的香火。
晋家后继有人了。
就因为是男孩,祖父母、父母眼中,弟弟那么个只会哭嚎的奶娃娃,也是香饽饽。
而她,不上不下,中间一个。
想起这些,晋舒儿冷笑了声,满满讽刺。
“他们希望什么?”她道,“他们希望我是个儿子,我不是,也不可能是;他们还希望我跟晋宁儿一样,我成了晋宁儿第二,那我还叫晋舒儿做什么?”
秦鸾心里暗暗一叹。
前回她就发现了,晋舒儿的一些想法,非常极端。
“以前,我祖母与你祖母,十分交好,”秦鸾道,“能处得好,除了两位老夫人想法接近之外,也是因为我的祖父与你祖父,志同道合。我没有见过你的祖父、父亲,仅从我祖父、父亲而言,他们不会希望我装作丢魂,置自身于不顾。”
晋舒儿的双手紧紧抓着被子。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她为何会这么讨厌秦鸾。
不单单是因着殿下的缘故,而是,秦鸾说话的姿态,让她想起了晋宁儿。
没有气急,也不会哭喊,看起来风轻云淡,其实句句指点。
这让晋舒儿憋着的脾气又一阵阵往上涌。
“谁让他们死了呢?死人说不上话,”晋舒儿咬着牙,道,“你能站在这儿说这么多,不就是你祖父、父亲还活着吗?”
秦鸾握紧了手中拂尘。
若是其他人、其他事,对方如此执拗,她是无意多说什么的。
人生之路,各有各的修行。
佛度有缘人,道家亦然。
可是,面对固执己见的晋舒儿,秦鸾不得不多说几句。
在留京的众人与皇上的博弈之中,晋舒儿是一枚棋子,这枚棋子不属于任何一方,却也会被任何一方所用。
立场不稳定,怀着皇家子嗣、威力还大。
若不能让晋舒儿稳当些,只怕是要给自家添不少麻烦。
再者……
“你是在羡慕我祖父、父亲都在吗?”秦鸾问。
晋舒儿被“羡慕”二字激怒,怒火中烧:“伱……”
“你不用急着否认,”秦鸾打断了她的话,“反正我很羡慕你。”
晋舒儿怔了下。
秦鸾垂下眼,唇角微微一弯,明明是个笑容,却透出了浓浓的悲伤:“我很羡慕你,你还有母亲。哪怕你这么伤她的心,她还想帮你、护你。我真的很羡慕。”
晋舒儿哑然,傻傻看着秦鸾。
她想说,她在母亲心中并不重要,母亲捧在手掌心里的是弟弟,嘘寒问暖、管得严严实实的也是弟弟,她是可有可无的一个。
可话到了嘴边,她说不出来。
之前她装作丢魂,母亲急切冲进来扑到床前的样子,她都看在眼里。
母亲呼唤她名字,求祖母去永宁侯府请人时的着急与不安,她也都知道。
可……
“那是你没有看到她怎么对我那弟弟的。”晋舒儿撇过头去,恨恨道。
“所以呢?”秦鸾问,“就因为她对你的弟弟更好,你就要折腾自己?哦,应该说,是来折腾我。”
晋舒儿倏地转过头来,盯着秦鸾。
“你知道自己身体状况,把我叫来,单独说话,回头胡乱编造什么,我就百口莫辩了,”秦鸾直直看着晋舒儿,“你就是这么想的吧?”
如果说,一开始被揭穿还让晋舒儿有些慌乱,对话到了现在,她有气有愤有不满,但那些慌乱早散了。
被秦鸾这么一问,她反而还添了几分得意。
“嘴巴长在我身上,”晋舒儿抬了抬下颚,“你管我怎么说。”
“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秦鸾摇头,“我好言好语,一是看在两家原先的交情上,二是顾念你的母亲,这才好好与你讲讲道理。我与你可没有什么旧情可言,你既然听不进去,那……”
晋舒儿皱起眉头。
“我刚说什么来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秦鸾笑了起来,道,“我没有立,那你呢?你知不知道自己站在那儿?”
她的眼睛弯弯,悲伤消散,这一次,是个真切的笑容。
比晋舒儿,越发自信,也越发得意。
一股寒意从晋舒儿的后脖颈窜了上来。
明明,秦鸾在桌边椅子上坐着,离她有半个屋子远,却给晋舒儿一种近在咫尺的感觉。
不止就在她身后,还拿着一把匕首,闪着银光又冰冷透骨的利刃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几乎是本能的,晋舒儿抬手,按住了自己的脖子。
当然,这都是她的错觉。
错觉让她心跳一下快过一下,只能狠狠盯着秦鸾,一瞬不瞬。
“你之前丢过魂,府上请我来施法,你才渐渐好转,”秦鸾顿了顿,道,“我是修道之人,虽无仙法,但也有一两样能耐。
我当日能驱邪,那今日呢?
我先前就告诉你了,落地罩上贴了符,你便是大喊大叫,也传不到外头去。
屋里只有你和我,你一个不懂道法的孕妇,你拿什么与我斗?
我若出手,真把你的魂魄逼出身体,然后告诉你家里说我无能为力,让他们另请高明呢?
没有人会怀疑我,国公夫人、世子夫人她们都亲眼见到了你的状况,你的症状与我无关。
以国公夫人的品行,也断断做不出污蔑我的事情来。
那之后,她只能老老实实禀告宫中。
再往后,会发生什么,我刚刚,也都告诉你落了。
你看,你不止是站在危墙之下,你是四面楚歌。
你确定,你要和我闹下去?”


第239章 软硬皆施
晋舒儿的瞳孔,不住颤着。
之后会发生的事,秦鸾确实都说了。
不管能不能“好”起来,一个接连中邪的母亲,绝对不可能母凭子贵。
她所要的一切,都会成为水中泡影。
原本,走不走到那一步,是她说了算,她是主动的那个,而现在,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错了。
她把自己置于了绝境之中,能不能脱身,全看秦鸾怎么想。
瓮中之鳖、俎上鱼肉,就是说她了。
思及此处,浓浓恐惧终于沉沉压了下来。
难以自抑的,颤抖的不再仅是她的瞳孔,她的眼皮、唇角,都跟着抖了起来。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中涌出来,不受控制。
晋舒儿根本无法管好自己的神情,她也顾不上去管,因为最恐惧的,始终是她的心。
她怕极了,也后悔了。
她为什么要去招惹秦鸾?
明明桥归桥、路归路,她为什么非要……
秦鸾坐在椅子上,静静看着晋舒儿。
看得出来,晋舒儿已经被她吓住了。
对付晋舒儿这样性子的,好言好语不行,一味强硬也不行,软硬皆施,才能让她从心底深处心生恐惧。
一个人,只有真的会怕,行事此会有所顾虑。
就像那算计兄长的道士,一碗符水灌下去,就不敢事事以邓国师为先了。
可是,与人有关的事,就没有绝对,更何况,眼前的晋舒儿又不是個拎得清的。
行事顾虑,需得知晓轻重,遇事想三分,不能冲动。
显然,这些词,与晋舒儿都挨不上。
这会儿是怕得不要不要的,等“危机解除”,被怒意裹挟着,不计后果地胡乱嚷嚷,那麻烦的还是秦鸾与永宁侯府。
手指扶着拂尘,秦鸾认真思考着。
真跟吓唬晋舒儿时说的那样,把人弄傻了,看似解决了晋舒儿这么个麻烦,但秦家一样还在泥潭里。
皇上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呢。
得让晋舒儿闭嘴,又让皇上无从切入发难……
秦鸾认真考量着,脸上依旧淡淡含笑。
她的“困境”,怎么可能展现给晋舒儿呢?
另一厢。
皇上从午歇中睁开了眼睛。
缓缓坐起身来,他从淑妃手中接过了润嗓子的茶,慢条斯理用了。
“朕歇得不错,”皇上道,“说来,朕占了榻子,碍着你歇午觉了吧?”
“臣妾说出来,您可不要笑话,”淑妃柔声道,“这些年,臣妾闲得慌,无所事事,除了初一、十五要大早去与皇后娘娘请安,其他日子,睡到日上三竿。上午睡得多了,便没有歇午觉的习惯。”
闻言,皇上笑了起来:“难怪爱妃晨起困倦。”
淑妃抿着唇笑,满满羞涩,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能不困吗?
夜里为了听皇上说梦话,她得顶着困意多熬一个时辰。
午间时间短,她没有用秦鸾给的药丸,只添些助眠的香料。
皇上安睡,她对着窗户吹风,都得抵挡睡意。
好在,等把人送出去后,她能躺下睡会儿,不然,谁熬得住。
皇上看着淑妃乖顺样子,握住了她的手,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徐公公在外头请安。
兴致全扫,皇上沉声道:“滚进来。”
徐公公缩了缩脖子。
这么凶,莫非皇上今儿歇得不好?
进来一看,皇上满脸不耐烦,淑妃娘娘却笑容如常,徐公公一下子明白了,皇上的火气是冲着他来的。
既惹了皇上脾气,徐公公一时间也不敢提什么“请娘娘回避”,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附耳与皇上道:“安国公府使人到了永宁侯府,请了秦大姑娘过府。”
皇上闻言,不由疑惑:“什么个说法?”
徐公公被问住了。
这些时日,盯着永宁侯府的人,实在是报不上来什么了。
最初还是事无巨细,秦沣去了校场、回府了,秦家姐妹出城骑马去了、从城外回来了,侯夫人与好友看花去了、看花回来了,事情报上来,徐公公就报给皇上。
差不多有一旬,别说皇上乏不乏,徐公公反正很乏。
一惊一乍,累心。
再后来,不惊不乍了,左右就是这些事,习以为常。
不用底下人报,徐公公都知道秦二姑娘若出城去,不到关城门前不会回来,要是秦大姑娘一块去,能早上半个时辰回;侯夫人交友广泛,应酬全凭心情,心情好时,几个老夫人吃酒比爷们都爽快,吃到月上柳梢才回,若是席间不高兴,也会甩脸色走人,出门不过一个时辰就到家了……
既然都是能想清楚的状况,徐公公也慢慢少给皇上报。
毕竟,皇上若累着心了,他徐公公当然不可能轻松。
徐公公不催着紧,底下的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躲懒了。
可是,一直不报,肯定不行。
今儿好了,没有一成不变,是件新鲜事,徐公公得了消息,没有追问清楚,等皇上醒了,急急就报了。
被皇上紧盯着,徐公公急中生智,道:“对了,今儿是国公夫人生辰,二皇子妃也回府贺寿去了。”
虽是皇子与臣女,那也是儿女亲家。
国公夫人大寿,宫中必须得添份礼物。
这些往来,都是皇后那儿出面办的,不劳皇上多费心,但送给谁、送了什么,都会写好册子请示皇上。
皇上不会细看册子,都是负责的内侍统一办理了,只拿不准的,会与徐公公说一声。
徐公公先前正好看过,记得这一茬。
皇上眉头一扬:“你是说,启儿媳妇在娘家?”
“是。”徐公公答道。
皇上抿唇,沉默许久。
安国公夫人寿诞,若要宴客,自是早早订好,没有当中午的、过了开宴时间,再去侯府请人的道理。
永宁侯夫人不肯去,又拒绝不了,也该让儿媳妇出面,而不是秦鸾。
如此想来,秦鸾去国公府,不是简单的宴请与赴宴,其中另有状况。
会揪着秦鸾的……
皇上想来想去,只晋舒儿一人。
倏地,他笑出了声。
想不到啊,儿子没一点用处,倒是这个他看不上的儿媳妇,能来事。
有意思!


第240章 良苦用心
晋舒儿与秦鸾之间的矛盾,皇上只能想到“拈酸吃醋”。
当然,是晋舒儿单方面的。
以永宁侯府暗藏的祸心,秦家想要的东床,从头至尾都是林繁。
当年应下与赵启之间的婚约,不过是权宜之计。
想到这一点,皇上心中就烧得慌。
秦家想作废婚事,主动说出自己与赵启关系的晋舒儿,真就是大雪里的一篮子炭了。
哪怕这炭不是什么上等银丝炭,烧起来全是烟,在那日宴席上让永宁侯夫人“丢人”了,可能挡雪就成了。
甚至,烟太差、味太冲,让永宁侯府连连咳嗽不说,还迷糊了他的视线。
以至于,他被秦胤那火冒三丈的反应给唬住了。
彼时没有看出来,秦家其实是在偷着乐。
皇上定了定神。
秦家从晋舒儿这里得了背地里的好处,明面上则是与安国公府生了嫌隙,按道理,即便晋家主动,秦家也不会再进晋家大门。
没这么个必要。
永宁侯夫人的气性大,这是谁都知道的。
而安国公夫人又是个顶真、认理的,自家理亏下,她没有脸皮去寻秦家人。
唯一的解释是,晋舒儿闹腾起来了。
且她闹腾的理由,让安国公夫人只能顺她心意,永宁侯夫人也拒绝不了。
她得有把尚方剑。
吃醋当不了剑,那只是剑上淬的毒。
能当那把剑的,是腹中的孩子。
硬把秦鸾叫到国公府,总不可能是让她去给还没出生的孩子批命。
十有八九,晋舒儿是想折腾秦鸾一通。
这种招儿,后宫里也有,变化来变化去,万变不离其宗。
那么,秦鸾会是什么反应呢?
理了个大概头绪,皇上心生一计,站起身来,与徐公公道:“走吧,去慈宁宫。”
淑妃上前一步,赶在徐公公之前,蹲下身子替皇上整理衣摆。
徐公公起先那一句话,虽是附耳与皇上说的,但淑妃就在边上,竖着耳朵,听到了“秦大姑娘”。
再从后头皇上与徐公公的对话来推断,大致能猜出来。
晋舒儿回府祝寿,晋家把秦鸾请了过去。
淑妃又把皇上思考时的模样看在心中,隐隐的,她觉得这事儿要生变故。
皇上要借晋舒儿,寻永宁侯府麻烦。
而怎么寻……
“皇上去慈宁宫,”淑妃抬起头来,漂亮的眼睛里全是笑容,“臣妾也一块去吧,下午陪皇太后说会儿话。”
皇上低头看了淑妃一眼。
居高临下看去,蹲在身前的淑妃柔顺极了。
皇上弯腰,伸手扶了她:“走吧。”
徐公公先退出去安排,又叫了个人,让他打听下二皇子妃的状况。
那人行事很利索,很快,就把二皇子妃是昨日临时向皇后请示、提前一日出宫的状况禀了上来。
徐公公又赶紧报给皇上。
皇上颔首:“知道了。”
仪驾到慈宁宫,淑妃跟着皇上进内殿,与皇太后行礼。
因着之前的母子争吵,皇太后心里还生着气。
只是,见淑妃乖巧陪在一旁,神色之前又有几分忐忑,皇太后的心软了。
为了让他们母子和睦些,淑妃一片良苦用心。
之前是皇上白白糟蹋淑妃的心意,淑妃能再把皇上劝着过来,定然又费了心,那她作为母亲、长辈,就不能绷着脸,不然,伤害的、难过的就是淑妃。
不愿白费淑妃的心,皇太后略路舒展了眉宇,道:“怎得一块过来了?”
皇上把皇太后的神色变化看在了眼中。
他知道,母后能和风细雨,是看在淑妃的面子上。
他原想让淑妃回避,见此状况,也就不提了。
他有求于皇太后,当然不能顶着来,再者,淑妃在旁,母后不会说那些糟心的话,即便说了,淑妃会周旋。
也省得他们母子再闹得不愉快,他的计划就无法实施了。
“今儿是安国公夫人生辰。”皇上道。
皇太后抬了抬眉。
难得,皇上竟然会记得这个。
“依着礼数,皇后那儿应是备了贺礼送去了,”皇太后问道,“皇上是觉得礼轻了,哀家再添一些?”
“那倒不是,”皇上道,“皇后做事,都很周全。”
即便他不满意皇后,也不得不说,这些庶务上,皇后没什么可挑剔的。
皇太后抿了口茶,等皇上继续说。
“朕听说,启儿媳妇昨儿就回府去了,应是与启儿闹脾气了。”皇上道。
皇太后的手指按在茶盖上。
她就说,让赵启在御花园里“偶遇”秦鸾,就不是个事儿!
赵启媳妇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子,得了这消息,岂会不闹?
哪怕不闹,以孕妇的身体,平白生场气,难道会是好事?
皇上想以秦鸾入手、拿捏永宁侯府,捏不捏得住,尚且两说,但对赵启媳妇而言,就是天打雷劈了。
再不喜欢的孙媳妇,肚子里的也是她的曾孙儿。
既娶回来了,就该让人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而女子孕中的辛苦、敏锐、不安,皇上一个男人一窍不通、乱生事,能不起矛盾吗?
想到这些,皇太后就恼火。
前日她就是这么说的,皇上听不进去,还摔袖子离开。
下意识地,皇太后要“老话重说”,念着淑妃,还是忍住了。
“虽是快当母亲的人了,”皇太后吸了一口气,道,“但她年纪也轻,脾气急些,也能理解,毕竟怀着孩子,孕中变会如此。”
“是,”皇上应了一句,道,“朕想向母后借两个有能力的嬷嬷,去安国公府一趟,把人接回来,在生产前再多照顾照顾,启儿那儿,也却个能让他老实些的人。”
这听着,还像个话。
皇太后听进去了,亦觉得,这人手得从她慈宁宫出。
赵启那脾气,也就在皇上与她这位祖母跟前,能收敛一点。
皇上近身的人,内侍多,嬷嬷少,还是她慈宁宫里,行事妥当的嬷嬷们多些。
既能管一管赵启,也懂些女子怀孕生产的门道,正好照顾晋舒儿。
皇太后叫了夏嬷嬷,让她去点两个人。
夏嬷嬷领命去了。
皇上又道:“秦家那儿……”
皇太后眉头一蹙。
当着淑妃的面,提秦家做什么?
视线落在淑妃身上,只见她以帕子掩唇,斯斯文文吃着点心,没有任何反应,皇太后的心落了下来。


第241章 提醒
皇太后最喜欢淑妃的一点,就是知情知趣。
淑妃很会看眼色,知道什么时候该留着,什么时候要退出去。
皇太后喜欢聪明人。
诚然,皇太后并不担心淑妃做出什么有损皇上利益的事,但是,兹事体大,要留意的也是聪明人。
事关赵临的遗腹子,能少一人知道,就别多让一人听。
而他们母子对秦家的防备,亦是相同的道理。
如果,淑妃知道些内情,听皇上提“秦家”,她就会主动退出去。
那不是她能听、该听的话。
淑妃没有动,浑然不觉,可见是毫不知情的。
皇太后把视线从淑妃身上收回来,淡淡扫了皇上一眼。
皇上的眼中,闪过一丝恼意。
他会看不出母后在介意什么吗?
母后介意的状况,亦是他会注意、回避的地方!
他难道会当着淑妃的面,说那些不该提及的事情?
显然,在母后的眼中,他就是“会”。
不止是这一次,之前的很多次,母后都质疑他、不信任他。
一时间,那些记忆涌上来,让他不舒坦极了。
压着情绪,皇上缓缓道:“母后有些时日没有见侯夫人了吧?不如等下召她进宫,也是您体恤她丈夫、儿子在外征战。”
皇太后闻言,沉思着。
如若这是皇上被她止住后,临时想出来的,她拒绝了,皇上会越发恼怒。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皇上这个提议,是压着脾气说的。
恼怒后再生争执,淑妃的心意又白费了。
如若皇上原就想这么说,那她刚刚就错怪了皇上,她拒绝,便是火上浇油。
倒不如,依着皇上的想法办,也算是赔礼了。
毕竟,皇上提的,不算是一个坏主意。
尤其是,她看穿了前日“偶遇”是故意为之,秦家那丫头不蠢,极有可能也看穿了。
秦家现在会有不满,也会有防备,由她来出面,稳一稳永宁侯夫人,亦是个办法。
说起来,那“偶遇”真是,打草惊蛇!
再怀疑林繁与永宁侯府,秦胤和秦威还在西征,京里就不能莫名其妙地去动秦家女眷。
这是征伐上的大忌!
“下午也没有什么事,正好请侯夫人过来。”皇太后道。
皇上得了准信,便没有计较,道:“朕先回去批折子了。”
淑妃这才顺势起身。
这对母子先前的气氛暗涌,淑妃自是全看在眼里,也很清楚,她该有何种反应。
因此,皇上提到“秦家”时,她是绝对不能回避的。
一旦回避,她就暴露了。
以皇太后的敏锐,淑妃再想圆回来,困难重重。
而失去皇太后的信任,她这些年的刻苦也就白费了。
万幸,她掩饰得很好。
“娘娘,”淑妃笑盈盈地,“臣妾送一送皇上。”
皇太后与她点了点头。
淑妃送皇上出去。
出了大殿,皇上大步往外走。
廊下,夏嬷嬷已经办妥了,要回皇太后身边。
皇上睨了她一眼,脚步不停,也没有等徐公公,便带着其他人浩浩荡荡出了慈宁宫。
淑妃恭送,转过身来,没有直接回皇太后跟前。
慈宁宫的嬷嬷,起居都在后院的西配殿。
淑妃穿过月洞门,便看到配殿外头,徐公公正与两位嬷嬷说着话。
徐公公背对着,没有发现淑妃,见嬷嬷们行礼,他才转过头来。
淑妃上前去,笑道:“皇上回御书房了,我没瞧见徐公公你,便来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