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事儿,三公都点头了,你我也不用去当那等恶人,”余尚书已经理好了思路,“再说,没有那位未来的皇后,也就没有皇上的今日,皇上这么重情重义的人,他想亲迎,也正常。
何况,永宁侯府离皇城能有几步路?比我们好些人从衙门回京还近呢!
你娶个心仪的媳妇儿都得去岳家接,当了皇上就不让接了,那多冤啊!”
话说到了这里,便是有迟疑之人,在听说皇上要征南境之后,也都闭嘴了。
娶媳妇,赶紧让他把媳妇娶了!
新婚燕尔的,就不用琢磨亲征了。
要打仗,那不是还有安北侯、冯将军他们吗?
礼部加紧步伐,很快把章程定了,交给赵繁过目。
有了准确的章程,后续事情才能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
永宁侯府里,宫里来了人,替秦鸾量衣,预备做婚服、冠服等等。
随着几场绵绵雨,竹笋冒尖,人间入春。
徐太傅作为正使,万承为副使,来侯府里行纳采问名礼。
秦鸾不再随意外出,连进宫看望皇太后都得停了,静静等待正日子的到来。
前后数月,说长不长。
晨起练早课,再练功夫,日复一日行事,与在山上时并无多少不同,而这样简单、重复的日子,她在山上过了好几年。
可是,说短也不短。
备嫁,也到底不是山上修行。
大礼定在了八月初,赶在中秋前。
京城吹了秋风,除了正午时,白日已经没有那么炎热了。
赵繁起得很早,奉先殿中祭祖,又拜见皇太后,待时辰到了,便在礼官的示意下,接受百官朝贺。
之后,与正副使一起,从南宫门出皇城,彩舆、大乐,浩浩荡荡前往永宁侯府。
全城的百姓都赶来观礼。
普通老百姓家接亲,大伙儿都见过,达官贵人家迎亲,也曾遇见过。
可皇家婚仪,难得啊!
尤其还是皇上娶皇后,亲自来接亲的,更是头一回见。
大街两侧,水泄不通的。
刘献安亲自带人,指挥秩序,脸上笑容不断,心里愁得要命。
一定要顺顺利利的,要不然,不用皇上摘他的乌纱帽,他自己先摘了吧。
仪仗进了侯府前的胡同。
永宁侯带着一家人来迎驾。
到底是皇上大婚,自然没有拦门的说法,得恭恭敬敬请进去。
秦鸾着一身精美婚服,于祠堂里拜别先祖。
盖头覆面,她看不到赵繁,但这并不妨碍她知晓现在的各种状况。
小小的符灵,就藏在她的衣领旁,尽力表达着各种意思。
于是,秦鸾知道了。
赵繁着红色婚服,很好看。
当然,不用符灵告诉她,她也知道。
她认得赵繁的时候,他还是赤衣卫指挥使,他就官服一身红,很好认,也很好看。
震天鞭炮声中,礼乐齐鸣。
花轿出府,一路往皇城去。
百姓欢呼不已,随行礼官们沿途散着铜板与饴糖,越发热闹。
赵繁坐在高头大马上,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花轿,弯着眼笑了起来。
真好啊。
他与他心仪不已的阿鸾,成亲了。


第438章 碧梧栖老凤凰枝(正文完)
花轿内,秦鸾能清楚地听到外头的动静。
那些欢呼声,传入她的耳朵里,带着满满的雀跃。
为了铜板,为了饴糖,又或是为了凑热闹,那都没有关系,只这一番热闹,就能当新人欢喜。
可惜,秦鸾不能悄悄地往花轿外头看。
仪仗从南宫门入皇城。
花轿抬进去,一路到金銮殿外,才稳稳落地。
稍等了一会儿,秦鸾听到了脚步声。
明明,外头有不少动静,可她依旧能从其中分辨出赵繁的脚步声。
赵繁走到了花轿前,停驻脚步。
下一步,无疑是起轿帘了。
那些章程,秦鸾都看过,心里有数,也正是因着有数,忽然之间,她竟有些紧张。
心脏噗通噗通的。
视线被盖头遮挡着,眼前只有红彤彤的一片。
可期待的心情,哪怕是被蒙着,亦在不停发酵。
像是一锅小米粥,一点小柴火,咕嘟咕嘟着,很慢很慢,但熬着熬着,翻滚的米汤就顶起了锅盖,往外冒着。
这就是秦鸾的心情。
怕扑锅,却也按捺不住。
于是,在这小小的花轿锅子里,化作了紧张。
事实上,花轿外头的赵繁,也很紧张。
别人都看不出来,只他自己清楚,他的手心在冒汗。
若按着原本的规矩,掀轿帘、扶皇后出轿,这些都轮不到他来,他只要等着礼官把皇后交给他就好了。
偏赵繁不愿意,改了些细节,想要亲力亲为。
余尚书“好说话”,赵繁想怎么样,那就把章程改成怎么样。
反正,最不合适的亲迎,皇上都亲自去了,后头这些细枝末节,无伤大雅,还坚持个什么劲儿?
总之一句话,皇上大婚,务必办得顺顺利利、高高兴兴。
赵繁伸手,掀向轿帘。
精美的轿衣,布料亦实在,赵繁只觉得沉甸甸的。
他知道,这是他太紧张的缘故。
明明,当日奇袭飞门关,站在崖顶上时,他都能够谈笑风生,不曾想到,今时今日,掀个轿帘,能让他连胳膊都发僵了。
帘子掀开,外头光线映进来,哪怕隔着头盖,秦鸾都下意识地眯了下眼睛。
从盖头下面,她看到了一只手。
手指长且直,指节分明。
从手指往上,掌心宽大,再上头,覆在手腕上的,是红色的喜服的袖口,暗色的祥云纹在料子上若隐若现。
这是赵繁的手。
握过杀敌的银枪,也悄悄地握过她的手。
而这一次,不再是悄悄地。
想到这些,秦鸾不由弯了下唇,伸出自己的左手,落在了赵繁的手上,借了几分力道,下了花轿。
她的视野极其有限,可握着她的手却十分有力。
十指交握间,她感受到的是他的体温,是他掌心的些许湿漉。
秦鸾眨了眨眼睛。
心跳声,依旧在耳畔。
这是谁的心跳?
是我的,也是他的。
是我的心,亦是他的心,在为了这一刻的到来,怦然着、热烈着。
无论是我,还是他,都是这样的想要与对方并肩而立。
真好啊,她想。
几乎是在刹那间,秦鸾想起了那一日。
在天一观外,在山崖边,在山风裹起的残雪中,他唤了她一声“阿鸾”。
她记得自己的喜悦,仅仅只因此,喜悦绽放着、灿然着,暖了胸膛,让她一切的所思所想,有了一个安放之处,踏实下来。
现在,亦是一样的。
紧张淡了。
透过掌心传达的体温与力量,驱散了紧张。
余下来的,留在心田里的,是坚定与欢悦。
在她的身边,赵繁的那份紧张亦散开了,他真真切切地握住了阿鸾的手。
都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们两人,离老还有很多很多年,离领悟这句话,确实缺了些年老后的真切感想。
但也有很多情绪,是现在的赵繁能感受得到的。
勇气、坚定,安然。
人生有很多困境,亦有很多起伏,会面对层层磨难,但只要身边有阿鸾在,那些艰难险阻,都能冲开、越过去,步步向前。
他的这两年时光,也因着阿鸾,才能柳暗花明。
微微偏过头,赵繁轻轻笑了笑,压着声与秦鸾道:“走吧。”
礼乐声中,赵繁引着秦鸾,一直走到丹陛之前。
在礼官的示意中,秦鸾的盖头去了,露出耀目的凤冠。
适应了下光线,她看向赵繁。
四目相对,秦鸾在赵繁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满满的。
从礼官手中接过金册,秦鸾与赵繁一起沿着台阶而上,而后站在殿外,接受底下群臣拜贺。
秦鸾不是第一次站在这里。
那天,大军逼宫时,她也来过,当时从高往下看,心中感受,自与现在不同。
她轻声与赵繁道:“你这些章程,改得可真多。”
赵繁听了,忍俊不禁:“余大人好说话。”
秦鸾抿着唇忍笑。
余尚书能不好说话吗?
受了百官大礼,两人才又往后宫方向去。
凤宫里,张灯结彩。
大床上铺着鸳鸯锦被。
礼官捧了两盏温酒。
秦鸾取过一杯,面朝着赵繁。
手腕扣手腕,这下子,谁也忍不住笑了,酒未至唇边,唇边满是笑意。
礼官一板一眼地,说着他该说的话,做他该做的事。
至于皇上、皇后此刻能不能笑出声来,他不敢管,也管不了。
酒入口,沁了心。
笑意盈盈中,叮叮当当地,碰着的不止酒杯,还有她的凤冠,他的皇冠,珠摇玉响着。
以至于,该直起身分开时,才发现已然是分不开了,勾缠在了一块。
礼官这时候也端不住了,偏笑得说不出一个词来,只能用手势示意。
让皇上、皇后头挨头做好了,又招手叫了几个宫女嬷嬷来。
头冠不好戴,更不好摘,只能继续戴在头上,让宫人们小心翼翼地把缠在一起的珠钗解开。
两人挨得格外近,又不能随意动,眼睛瞪着眼睛,又是一通笑。
好不容易解开,秦鸾直起脖子。
不得不说,挺沉的,也挺酸。
正想着,赵繁的手掌落在了她的后脖颈上,不轻也不重,替她按压几下。
“沉得慌,”赵繁一遍按,一遍说,“我的也沉。你还说我改章程,真要一步不改,照着老规矩行事,脖子更加受罪。”
这还真是句实话。
赵繁又道:“等下我还得回前头去,宴请百官。明日清早,我们得去奉先殿拜祭,再去延庆宫拜母后,之后外命妇进宫拜贺、设宴。”
秦鸾笑着道:“事情真多。”
“是多,”赵繁嘀咕着,“好在这辈子就这么一回。辛苦完了,就能偷懒时就偷懒。”
秦鸾笑得不行。
依赵繁心愿,他去前头宴请时,秦鸾就在后宫里偷了懒。
换下沉重的凤冠霞帔,着一身轻便衣裳,在嬷嬷们的欲言又止中,秦鸾道:“还是道袍自在,这一点,我和母后志同道合。”
嬷嬷们哭笑不得。
罢了、罢了。
这宫里最尊贵的两位女子都爱着道袍,皇上又由着,那还说道什么?
晚霞淡了,夜色降临,上弦月缀空。
赵繁匆匆回来。
他没喝几口酒,朝臣谁也不敢催他的酒,只有黄逸能笑眯眯地敬他两盏。
多了也不行,倒不是赵繁不能喝,是黄逸会被黄太师的眼神剐出一身伤来。
秦鸾示意宫人摆桌。
一碗热腾腾的粥,配了点清口小菜。
“平江楼的虾粥,”秦鸾道,“方天好本事,让人东家下午开工,熬好了送进来,我让厨房里温着。”
赵繁一听,笑了起来:“就这些事情,他数一数二的机灵。”
一碗温热的粥,入口绵软,舒服熨帖。
身边伴着饮粥的人,莞尔温和,情真意切。
赵繁放下了碗,一手拿勺,另一手,握住了秦鸾的手。
这是他的阿鸾,是他的凤凰。
碧梧栖老凤凰枝。
凤凰落下的地方,才是凤凰枝头。
“阿鸾……”赵繁唤了一声。
他有很多的话,想要与秦鸾说,他的心境,他的欢喜,他的追求与抱负。
那些话,足够他与她说上一辈子。
可是,今夜很短,哪里能说那么多呢?
不过,有一句话是他万分想说的。
“宫里很乏味,也很拘束,”赵繁缓缓地,说得很认真,“这种乏味与拘束,与山上的生活又不一样。
你不用去担心那些,想怎样就只管怎样,想画符就画符,想练功就练功。
我娶你,又不是为了把你困在凤宫里。”
鸾鸟有她的翅膀,有她的天地,会飞,也会落。
而他,得茁壮着,枝繁叶茂,能让鸾鸟有一番天地,也能让她想要落下时,一眼就能看到摇曳着的枝头。
“不用管老大人们念叨什么,”赵繁笑了,笑得很得意,“他们事儿多,顾不上这些琐事。”
秦鸾闻言,忍不住笑。
确实顾不上。
有个不让他们空下来的皇帝呢。
“哪个敢有那等空?烦都要被烦死了。”秦鸾道。
“他们以前在背后说我烦,现在当面说了,越说,每日精神越好,我看他们各个容光焕发,”赵繁笑着,道,“所以啊,让他们说,我反正不烦。”
秦鸾弯了弯眼,看着他道:“我也不烦。”
乏味也好,拘束也罢,她看得并不重。
山上有山上的快乐,因着师父的关心与母后的陪伴,她那几年,回忆起来,很是幸福。
将来,亦是如此。
只要身边有爱恋之人相伴,与他一起,皇宫也好、市井也罢,终有她的乐趣。
她选择了这里,甘之如饴。


第439章 番外1 迟早要打的
嘉平二年。
积雪还未散尽,京中的学子便日渐多了起来。
今年朝廷开了恩科,为的就是选拔更多的官员。
人才提拔,这是赵繁登基后,极其重要的几件事情之一。
从赵隶手中夺得皇位时,已近年末了,哪怕有心,也无法在两三个月后便开恩科,不止朝中来不及,更因为考生、尤其是偏远些的考生,根本无法赶到京城。
因此,不得不延缓一年。
这一年的主考定了徐太傅,礼部右侍郎为副,眼看着考期临近,考题自然也都定了下来。
“外头都在猜,”黄逸坐在御书房里,一面咬着芸豆糕,一面与赵繁说道,“老太傅当主考,此前也有五六次,照着他往常出题的习惯,猜今年策论的方向。”
一旁,甘公公见他吃得有滋有味,轻手轻脚退出去,让人再去备一盘。
黄逸看在眼里,不说穿,也不停嘴,依旧吃他的。
从一道吃饭喝酒的好兄弟,到君臣相别,关于“与赵繁之间该如何相处”,黄逸思考了很多。
恪守规矩、一板一眼,固然是没有什么错,但是,很没有意思。
赵繁的登基路,走得颇为与众不同。
而在成功达成之前,他的经历也与寻常的勋贵子弟对不上。
别家公子哥,不说多么前呼后拥,也有许多同龄的好友、玩伴,哪怕是表面兄弟,也能听个热闹的响。
赵繁没有。
他在不做京城小霸王之后,就闭门练武、念书,等再出仕,哪里还有几个好兄弟?
黄逸与赵繁熟,一来他们小时候关系就好,二来,亦是沾了同为御前侍卫的光。
等赵繁去了赤衣卫当指挥使,成天与一群大小官员“勾心斗角”,以至于怕烦的都绕着他走,最后能称作好友的,也就只黄逸一人了。
当然,都说皇帝是“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可黄逸觉得,真孤零零的,连个能坐下来自在喝酒的好友都没有,日子就少了很多滋味了。
于是,思来想去,黄逸还是选择了站在“好友”的位子上。
他们黄家,朝堂拚搏的担子,落不到他脑袋上;若要出征,他也就想当个被指挥着的兵,对指挥别人没什么兴趣。
如此“胸无大志”,与皇帝相处,自是能自在些。
赵繁正批摺子。
闻言,他看了黄逸一眼。
不得不说,如今这状态,与前几年倒也差不多。
彼时他在赤衣卫翻看案卷,黄逸得空了来坐会儿,随口交谈几句,也不影响事儿。
“都往哪儿猜?”他问。
“猜变化不大的多些,”黄逸道,“但也有新说法。
以老太傅的精力,这应是他最后一届主考了,未必不会求变。
再者,这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届,选题上兴许会更多参照您的想法。
而您,显然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
赵繁笑出了声,不置可否。
黄逸说这个,也不是求一个答案。
科举有科举的规矩,连他祖父那样的身份,也不会去向徐太傅询问,就是在家自己猜一猜,出了门就打哈哈了。
不过,黄太师毕竟是黄太师,处在他的位子上,更能看清楚赵繁与徐太傅的想法。
黄逸说了会儿恩科,又说边关状况。
去年,毛固安一点没闲着。
风季结束之后,他持续给西凉施压,让本就人心涣散的西凉王庭里,越发得混乱、动荡。
“等今年风沙小些后,该继续西进了吧?”黄逸道,“我是请缨去打西凉,还是去南境防备南蜀好?”
这个问题,赵繁给了个答案:“南境未必打得起来。”
南蜀几次想动,都被压制住了。
一鼓作气,没成功,再而衰,三而竭,使得他们犹犹豫豫的墙头草脾气就冒了出来,比大周僵持住了。
“迟早得打他们。”黄逸嘀咕了一句。
赵繁笑了笑。
确实是。
迟早要打的。
这一点,不止他清楚,三公也很清楚。
亦是因此,徐太傅与他商量之后,策论定的是方向偏向了边城发展。
大周不缺有能力的官员、学士,废帝的程皇后返回程家之前,也与赵繁讨论过人才问题。
她说得很直白。
她出手援助赵繁争位,除了反对赵隶继续当皇帝,更大的缘由是,她想让程家子弟更多地参与到官场中来。
赵繁听说过程家的规矩,也接触过几位子弟,其中不乏能扛大梁的。
他们只是缺少机会。
赵繁很愿意给他们机会。
只是,程家子弟也好,其他的官员也罢,他们也有“弱点”。
他们都生在大周,长在大周,而以西州城为代表的边境城池,曾经有很长的时间不在大周治下,它们有非常突出的当地的氛围。
仅派土生土长的大周官员去治理,他们光是了解这片土地、这些百姓,就要耗费很多力气。
赵繁倾向于让更多了解当地状况的官员参与治理。
西州城,甚至以后的西凉王庭,甚至是南蜀一带,需要更多人去配合发展。
边城的融合与发展,与长年在治下的州府,各有各的思路。
而这个思路,是他与徐太傅希望考生们在文章中体现出来的。
两人随意说道了些事,黄逸起身告辞。
摺子一直批到了傍晚,赵繁才往延庆宫去。
延庆宫里,亦有许多笑声。
秦鸾陪房毓说话,笑盈盈的。
房毓在两个月前又发了一次病,也正是那一次,她“意识”到了时间。
儿子长大了,赵临也已经不在了。
她那错乱的时间,顺了。
对房毓而言,接受赵临的早亡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哪怕当年她曾接受过,但她后来都忘了,以至于不得不在二十多年后再来一次。
幸好,这一次,赵繁与秦鸾都陪在她的身边。
已然发生的事,无法改变。
她得去接受。
而现在的结果是莫大的安慰。
即便她依旧不记得自己失踪前后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慢慢从悲痛与失落中走了出来。
赵繁进去,里头几人闻声,都转过头来。
互相问了安,赵繁的视线落在了秦鸾的身上,眨了眨眼,笑了。
------题外话------
开始更番外了。
我尽量多写几章,但就是更新不会太快,大致是个单更,大家见谅。


第440章 番外2 心有灵犀
夜色清幽。
风裹着残雪,还未散去冬日气息。
秦鸾裹着雪褂子,与赵繁一块回中宫歇息。
赵繁自然而然地牵着她,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些日常琐事,时不时地笑出声。
甘公公跟在后头,亦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虽然,他压根没有听见那两位说道了些什么,但笑意就是那么容易感染人,只看他们笑,他也会想笑。
算起来,他调来伺候皇上已经一年多了,而皇上娶皇后娘娘,也快半年了。
这对天下最尊贵的夫妻的相处,说句心里话,出乎了甘公公的意料。
甘公公入宫十余载,以前是在程皇后宫中打理庶务,后宫里的热闹、落寞,他见多了。
宫里很无趣。
皇上整日为政务操心,接触的是朝臣、是天下。
皇后居内宫,从起床到歇息,左不过就见这么些人,听那么些事。
接触的东西不一样,能说道的话,当然会不同。
废帝与程皇后那是从始至终感情不睦,可废帝再宠顺妃,也有平淡之时。
因此,甘公公原本想过,皇上与皇后之间,在新婚之后,兴许就没有那么黏糊了。
话题总会说完的。
到那时候,尊重、体恤、关心,即便还在,那些黏黏糊糊就会慢慢少了。
可是,眼瞅着快半年了,皇上与皇后还是跟蜜里调油一样。
这是真的感情好,绝不是什么秦家从龙之功换来的“嗯爱”。
甘公公很意外。
有时候觉得,兴许是时间还不够久,再过半年或许就不同了。
有时候又想着,谁说就不会出一对与众不同的皇上、皇后呢?
他们两人处得好,与皇太后也好,那对他们这些伺候的人来说,还有比这更轻松、更高兴的活儿了吗?
谁会盼着自己里外不是人呢?
甘公公肯定不盼着。
不用去猜皇上向着谁,不用应付这个娘娘、那个娘娘的示好与勾心斗角,这大总管的日子,就已经逍遥了一大半了。
至于话题……
甘公公看了秦鸾的背影一眼。
等皇后娘娘有了身孕,得了小殿下,夫妻之间的话越发说不完了。
一入宫室,秦鸾解了雪褂子,宫女忙接了过去。
两人到内殿,赵繁去净室擦脸。
等他梳洗好出来,秦鸾却睡着了。
她就半躺在榻子上,手中还拿着一册话本子,呼吸平稳又绵长。
赵繁轻手轻脚地与她盖了层毯子。
这两天,他隐约觉得阿鸾有些疲乏。
白日时他主动问起过,阿鸾自己毫无察觉,只说精神奕奕。
赵繁看她不似说谎,便没有多言。
眼下,这种直觉一般的念头,又涌了上来。
静静看了秦鸾一会儿,倏地,一个想法在脑海里迸发,像是烟花,劈里啪啦,炸得赵繁愣了愣。
成亲有几个月了,也许……
他是不是应该让太医来一趟?
灵光闪过,他起身走向书案。
书案上摆着一只笔架子,正是他从前送给秦鸾的那一只。
符灵挂在上头,怡然自得。
赵繁伸出手指戳了戳它,压着声道:“你看人身孕比太医都厉害,你帮我看看,阿鸾有没有身孕?”
符灵飘起来,绕着秦鸾前前后后飞了三圈,才又转回来。
赵繁紧张地看着它:“如何?”
而后,他看到符灵的小脑袋,点了一下,又点了一下。
赵繁跟着它的脑袋,也点了两下头,而后,在原地木了一息。
一息很短,但赵繁最初真的没有反应过来,一息又很长,足够他的激动之情澎湃着、奔涌着,冲过五脏六腑,冲出眉梢眼角。
动作快过思绪,他冲到榻子旁,一把将秦鸾抱了起来。
秦鸾睡梦中云里雾里,忽然被吵醒,瞪大眼睛看着赵繁。
“它说,”赵繁的声音都在抖,“符灵说,你有身孕了,阿鸾,我们有孩子了!”
秦鸾怔住了。
女子成亲,与丈夫一块生活,孩子的到来是个时间问题。
她知道这些,也一直顺其自然,只是这一刻就这么突然出现了。
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以至于,人都是懵的。
赵繁也没比秦鸾好到哪里去,两人排排坐下,四眼相对,缓了缓情绪。
好在,内殿伺候的人都出去了,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来整理。
“你……”秦鸾对符灵招了招手,“我当真有身孕了?”
符灵哼哧哼哧点头。
秦鸾很是相信它的判断,低下头去,她看着自己平坦坦的肚子。
那里头,正在孕育一个生命。
之后的数月时间,慢慢长大,直到降生。
这是一个很玄妙的过程。
哪怕听很多人说过,真轮到自己时,还是会觉得玄妙。
“你问符灵的?”秦鸾问赵繁道。
赵繁笑着道:“是,你这两天看起来疲惫,刚又睡着了,我隐约就有这么一个感觉……”
秦鸾一听,也不由笑了:“我确实听人说过,孕中会觉得疲乏,可我这日子太浅了,浅到你现在叫太医都没有用、只符灵能感觉到,离疲乏还远呢!不知道你哪里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