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气。”老李接过烟,也没拆,拿出来就是抽冰碴子了。
互相祝一声平安,列车长和维修的铁路工人道别,看着他们的拿着铁铲背着工具消失在茫茫大雪中,列车长拍了拍衣服上的雪,又上了火车。
道岔的积雪清理干净,火车“呜呜”继续行驶。
睡梦中的人下意识往窗外一看,见是外面的树在倒退,心里安定下来,这才重新睡。
陆长风也困倦地合上眼。
车厢里一片寂静,只有乘务员的脚步声,都是刻意放缓过的。
凌晨五点半,忽然听到哭闹声,陆长风下意识朝声源望去。
睡在隔壁下铺的小孩开始哭闹,捂着肚子疼打滚喊疼。
乘务员听到动静立马过来,“同志,小朋友这是这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也不知道啊!”女人一脸着急,她想伸手去抱孩子,小男孩一直左翻右滚,身体弯曲像只虾米。
她又不敢动孩子,都快哭出来了:“刚才还好好的在这睡觉,没有什么异常。”
听她说话应该是读过几年书的,不像是农村下地干活的妇女,孩子身上也干净整洁没有补丁。
“我看看。”苏娉掀开被子,从男人身后起来,她温声道:“我是医生。”
虽然还没有毕业,但是她有学校盖章的行医资格,而且有着丰富的实习经验,是可以看诊的。
乘务员连忙退开,让她来看。
苏策和苏驭在上铺,扒着床边往下看,帮不上忙也有些干着急。
陆长风眉心紧锁,他接完热水来这的时候,小朋友已经睡着了,所以看不出之前身体是不是有不适。
他把目光投向铺前蹲着的小姑娘。
苏娉手朝小男孩捂着的地方按压,嗓音轻缓柔和:“是这里痛吗?”
小男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好痛……”
苏娉眉眼平和,手指上移,在摸到左上腹肋弓时,她动作一顿。
“医生同志。”女人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小米这是怎么了?”
“嫂子,孩子这里之前有硬包吗?”她侧头问。
“没有!”女人肯定道:“他身体怎么样我最清楚,孩子以前肯定没有长包,他也没有磕到碰到过啊。”
苏娉怕她不信,拉过她的手,按在刚才的地方:“这里摸到了吗?在皮下游离。”
女人碰了一下,她惊慌失措道:“真的有,可是我们出门的时候小米还好好的,要是碰到了肯定会哭,我也没听他吭过声。”
“同志,你别着急。”乘务员问苏娉:“医生同志,这个你能处理吗?需不需要我们在下一站停靠?”
苏娉仔细观察小男孩的症状,给他切了个脉,没有什么问题。
“可能是太久没有进食喝水诱发的,不是什么大事。”
“是,是。”女人连忙点头,看着孩子这么痛,她却无能为力,心里更痛:“我们带了饼子,小米咬了一口说自己不饿,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
苏娉了然,应该是太硬了咬不动。
她抬头看向上铺,“哥哥,莹莹给的糖还有吗?”
“有。”苏驭立马翻行李袋,从一堆糖纸里找出仅剩的两颗水果糖,往下面一扔。
陆长风随手接住,把糖果交给苏娉。
女人心疼地看着捂着肚子嚎哭的孩子,心里像是被什么生生撕扯着。
“同志,麻烦你用热水把糖果化一下。”糖果交给乘务员,苏娉温声安抚女人:“嫂子,你放心,没事的,下次一定要让孩子吃点东西,哪怕是喝点水都是好的。”
火车车厢里环境比较闷,加上小男孩一直没有吃饭喝水,他们之前在前面车厢,还没什么感觉,到了卧铺闻了这么久的煤烟味,加上干燥,一下子诱发了。
“好,我记住了,妹子,谢谢你。”女人脑子里还是有点乱,别人说什么都只能应着。
“水来了。”乘务员把杯子给女人,看向小男孩时也带着担忧。
女人赶忙接过水,在苏娉的帮助下扶着小男孩坐起来,慢慢地把糖水喂给他喝。
喝完糖水,小男孩逐渐安静下来,苏娉问他肚子还痛不痛,小男孩摇头。
乘务员也松了口气。
女人对苏娉千恩万谢,还让小男孩也谢谢她,听着小朋友稚嫩的声音,苏娉微囧,摆摆手,有些招架不住。
小男孩闹了这么一阵也累了,在母亲的安抚下又闭上眼睛。
乘务员去给苏娉倒了杯热水过来,轻声道:“医生同志,多亏你了,请问你在哪个医院工作?我们想给你写封表扬信。”
苏娉接过水杯,道了声谢,她慢慢喝完,才摇头道:“只是举手之劳,我也没有做什么,不用麻烦你们了,谢谢你的好意,同志。”
要是有封铁路部门的表扬信,在医院里是会评优的,而且对于升主任这种有帮助,开会时还会单独受到表扬。
乘务员有些讶异她竟然拒绝,但是却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医生的身份。
车上乘客都有介绍信,上面有地址名字,你说假话被查,是会直接找到介绍单位或者生产大队,当面对质的。
一般不会有人拿这个开玩笑,而且刚才看她沉着的神情和切脉手法,就知道肯定是真的。
苏娉把水杯递还回去,陆长风抬手,拍掉她衣摆后面在地上沾到的灰尘。
苏驭见没事,又打了个哈欠继续睡,这里靠近车头,暖和,适合睡觉。
苏策眼皮子也有点睁不开了,现在差不多六点的样子,还能再多睡会儿。
乘务员回了前面车厢,她纳闷道:“那位医生有些奇怪,怎么会连表扬信都不要呢?是不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还是想做好事不留名。”
这样的机会可不多,竟然还有人伸手往外推的。
旁边的同事摇头:“谁知道呢,可能是经常做这种事,已经习惯了,所以不需要表扬。”
乘务员点头,叹道:“医生这个职业真的很伟大,我以前的梦想也是当医生,可惜最后来铁路部门顶了班。”
乘务长从她们身边过,闻言笑道:“那位同志的介绍信你们没看吗?”
“啊?”乘务员和旁边的同事对视一眼,“没有,是有什么问题吗?”
她们检查介绍信是分批查的,她跟同事查的是不同座次的。
“她的介绍信,是东城野战医院开的。”
“啊!”乘务员恍然:“原来是军医啊。”
早上七点二十五分,暴风雨初歇,车窗外天地同色,银装素裹。
西北的辽阔映入眼帘,连绵不绝的雪山蜿蜒起伏。
苏娉坐在铺边,看着车窗外,叹道:“原来这就是西北啊。”
她的目光就没有从车窗前挪开过。
陆长风昨晚没怎么睡,现在爬到上铺去睡了,如果他知道小姑娘见到雪山会这么惊叹,一定会强忍睡意陪她一起看。
这可比睡觉快乐多了。
火车行驶的速度比晚上快,这一路经过雪山、荒原、戈壁,缓缓驶向终点站。
上午停靠的站点并不多,对面床铺的女人早就带着孩子下了火车,临走前还不忘跟他们打声招呼。
十二点整,到了终点站,火车稳稳当当停下,陆长风也起身下床去提行李。
见苏驭还在睡,他抬手拍了一下:“到了,呆二哥。”
苏驭睡眼惺忪,揉揉眼睛起床:“这么快啊。”
苏策被他气笑了,“你要是没坐够就再坐回去,我们下车了。”
左手提着行李袋,右手拽住麻袋的一角,招呼着妹妹一起走。
陆长风见他这么费劲,直接把自己的行李袋给他:“拿着。”
说完,手抓着麻袋,稍微用力,就轻轻松松甩了起来,扛在肩膀上。
苏策叹为观止:“陆长风同志,你真对得起自己吃的这些饭啊。”
“客气客气。”男人随口道:“反正你是白吃了。”
苏娉跟苏驭走在后面,听着两人斗嘴。
出了火车站,还没来得及去百货大楼买东西,就见外面停着一辆军用吉普车。
陆云霆从车上下来,看到扛着麻袋的弟弟,沉默片刻,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小姑娘身上。
他记得这个女同志,在第七兵团食堂见过。
当时就跟小弟坐在一桌。
“哥,”陆长风率先打招呼,还不忘介绍:“这是我对象,苏娉,信里跟你说过。”
“这个是我大哥,这是我二哥。”他很自然地把麻布袋扔车上,“还有俩在北城军区。”
“大哥。”苏娉这是第二次见他,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除了因为他是陆长风的家人,这是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正式见面。还有就是他们兄弟俩的气场完全不同,眼前的男人沉稳严肃,加上年龄差距大,她有些拘谨。
苏策和苏驭也跟着喊了一声哥,这陆家兄弟的年龄差得太大了,跟他爸差不多。
身穿军装的男人审视的眸光扫过陆长风,略微颔首,“上车,爸爸让我来接你们。”
陆长风先让苏娉上了车,自己随后跟上。
知道小姑娘有些不自然,
这边积雪没有火车经过的路段那么深,来时已经有车辙印,警卫员车技很稳,带着他们回西北军区。
陆云霆坐在前面,周身气质威严。
和跳脱的陆长风天差地别。
苏策小声在弟弟耳边嘀咕:“这陆家长子和幼子的差异也太大了吧,你看咱哥俩,除了一个聪明一个傻,也没别的不同啊。”
苏驭挠挠脑袋:“可是我没觉得大哥你哪里傻啊。”
“……”
苏娉本来还是有些局促的,但是男人堂而皇之伸手,抓着她的手紧紧扣住,放在自己腿上。
宣告的意味不言而喻,也示意小姑娘安心。
他大哥就是这么张脸,看着挺唬人的,平时也不太会笑。
陆云霆从后视镜看到小弟的动作,知道他是在明目张胆占人小姑娘便宜。
不动声色收回目光,他目视前方,身形挺拔如松。
这一路苏娉除了懊恼没有提前买好礼物,就是在想待会和他的家人见面该怎么应对。
从陆家让长子过来接他们,就明白过来陆家的态度,对于她是十分看重且认可的。
陆云霆是西南军区陆军部队的军长,而且年长他们许多,显然陆家很是上心,而且也做足了姿态。


第98章
苏娉侧头看向凝结寒霜的车窗玻璃,眸光悠远。
外面又簌簌飘起了雪花,枝桠快被积雪压断。
手依然被男人宽大厚实的温热掌心包裹住,她没有抽出来。
“嘎吱——”轮胎在结冰的路段打滑,车身斜着漂移,苏娉身体不稳,往男人那边倒,狠狠砸在他身上。
陆长风穿的衣服不厚,一件衬衣一件毛衣,外面是黑色毛呢外套。
撞到他肩膀上,苏娉眼睛里顿时泛起泪花。
疼。
看到她磕红的额头,陆长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知所措,过了很久才用指腹轻轻蹭了一下。
“有药吗?”
苏娉摇头,把眼泪憋了回去:“没事,是红了吗?一会儿就会消。”
苏策坐在后面,抓着前面的椅背探头看:“你这肩膀是石头做的吧,没啥大事,回去用鸡蛋滚一下就行。”
陆长风有些自责,人就在旁边都没看好。
苏娉捏了捏他掌心,示意自己没事。
男人心头一暖。
透过车窗看外面的路况,他问:“路面是不是结冰了?”
“是。”
“报告首长,要加装防滑链。”警卫员控制住方向盘,熄火下车。
陆云霆点头,他打开车门,对后面的弟弟说:“下来帮忙。”
陆长风和苏家两兄弟都去一起装防滑链,苏娉也下车,看一看西北的雪。
刚踩到实地,朔风凛冽,袭面而来。
放眼望去,西北的冬天是灰色的,漫山遍野的雪铺到天际,杂草被大雪踏平压垮,树枝摇摇欲坠。
寒风彻骨,呵气成霜。
见她下来了,陆长风也没有让她去车上,而是脱了自己的大衣,给她披上:“站到那边,挡风。”
他下巴微抬,示意小姑娘再往前一点。
苏娉乖巧地往前走了两步,经过寒风的洗礼,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像雪山般纯净,见男人穿得单薄,她想把身上温暖的外套还回去。
陆长风已经蹲在轮胎前在和苏策一起装防滑链。
指尖触到质感微硬的呢子衣,她心下微叹。
“你们这雪下得也太大了,北城虽然也下雪,不至于有半腿深,还冻住啊。”手碰到防滑链,苏策冻得打了个寒颤。
这天气就适合窝在家里烤火。
“地域不同。”陆长风手指熟练将防滑链交叉扣住:“这还不算大暴雪,真要下的话,起码得来年春天冰雪才能消融。”
闻言,苏策打了个寒颤,嘴里嘀咕:“要不你还是入赘吧,以后我们哥俩养你们。”
陆长风厚脸皮道:“好啊,谢谢大哥。”
站在车门边的陆云霆将他们的对话完整收入耳中,听到小弟这么无耻,再看向苏娉时,心里有丝说不上来的愧疚。
因为年龄差距,小弟跟他的大儿子只相差两岁,所以从小就对小弟有些放任,没想到会长成这样想吃软饭的性子。
陆长风还不知道自己在大哥眼里已经堕落成这样了,他跟苏策装完防滑链,又去苏驭那边看,帮着弄完后带着小姑娘回了车上。
男人指骨清晰的手已经被冻得通红,他仿佛毫无察觉,坐回原位,关上车门。
苏娉把大衣还给他,盖在他肩上。
只是这么一小会儿,衣服上已经沾了龙涎香的味道。
陆长风挑了下眉,笑着看她,慢悠悠把外套穿上。
苏娉被他看得脸热,别开目光。
过了一会儿,男人觉得有细腻的温热触感覆在手背上,他垂眸看,看到她在帮自己捂手,低笑出声。
男人粗糙的大掌被冻得通红,青筋隆结的手背上,小姑娘白净纤细的手指略微弯曲,像是想用暖意将他包围,可惜两人手的尺寸实在让她有些为难。
陆长风脑袋略微往后一靠,唇角缓缓勾起。
从火车站到军区的路越来越难走,好在警卫员熟悉路况,况且部队里的人开车技术不用担心,他放心睡了。
十二点火车到站,用了三个小时,他们才抵达军区。
西北军区大门口的执勤的哨兵检查过车上所有人的证件后才放行,理论上来说苏娉现在也属于部队里的同志。
她的学籍挂在东城野战医院,而且目前在第七兵团卫生所实习。
在车上还没觉得有什么,下了车,跟着陆长风走在去军属大院的路上,苏娉又开始紧张。
但因为职业关系,她再慌张,情绪也不会显露出来。
陆长风察觉到她手指无意识拽着衣摆,原本在和苏策说话的他不动声色停滞片刻,等小姑娘脚步跟上来了,才并肩一起走。
高大的身影挡了不少风,他左手拎着行李袋,夏妈妈给的那一麻袋被警卫员扛在身上。
有他在旁边,还有两个哥哥,苏娉稍微定神。
“哥,二哥回来了吗?”陆长风问。
“嗯,为你的事请了十天假。”陆云霆带着他们往家属院最里面走,陆家男人都是身高腿长身材匀称,而且因为是军人,身姿挺拔,头颈笔直。
陆长风将就着小姑娘的步伐,不紧不慢往前走:“那几个小的也回来了?”
陆家三兄弟,大哥陆云霆今年四十,二哥陆雨忱三十八,最小的陆长风前两个月刚过二十一岁生日,虚岁二十二。
陆家大哥有两个儿子,陆家二哥一儿一女。
“这么大的事他们应该回来。”到了最里面的一栋白色小楼,大门是敞开的,陆云霆脚步一顿:“到了。”
是对苏娉以及苏家兄弟说的。
听到外面的动静,以陆政委为首的陆家人缓步而出,苏娉下意识看过去。
陆政委和大儿子的沉稳刚毅以及小儿子的肆意随性不同,他两鬓已经微白,神色温和,即便身穿军装,周身气质依旧儒雅温润。
自从进了东城军区,苏娉才知道,原来政委不止是做思想政治工作,还可以拿枪上战场。
能文能武。
不等他们开口,有道俏皮的女孩声音从后面响起,陆曦惊喜道:“未来婶婶好漂亮呀!”
说话女孩大概十四五岁,眉眼灵动,笑起来脸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
“你这小泼猴,也不怕吓到人。”方秋水拉住女儿,往身后扯,不好意思道:“阿软,我是二嫂,小家伙有些跳脱,你别害怕。”
原本紧张的情绪消弭,苏娉含笑摇头:“没关系。”
陆夫人挤开儿子,亲热地挽着小姑娘的手臂:“这一路来辛苦了吧?我听长风说你是在南城长大的,我们这边气候不如南城,到了年底天寒地冻的,是不是不太习惯?”
苏娉跟着她往里走,虽然还是有点拘谨,但她心里松了口气,笑着说:“还好,南城的冬天也很冷。”
“爸。”见小姑娘和他妈聊得欢,陆长风跟旁边的陆政委说话:“您觉得我的眼光怎么样?不比您差吧?”
陆政委笑容和蔼:“你眼光很好,小姑娘稍差一点。”
陆长风点头:“我也觉得我妈当年的眼光比您略输一筹,我记得徐叔叔当年也中意她。”
家里还有老照片,陆政委当年的战友都高大俊朗一表人才,其中有一位叔叔曾经倾慕他妈妈。
陆政委笑容不变:“这次回来是让我去北城提亲?”
“爸,我觉得妈当年幸亏选了您。”陆长风顺势改口:“我饿了,能先吃饭吗?”
饭菜早就备好温在锅里,陆大嫂和二嫂招呼小孩一起去帮忙端菜。
见警卫员背了个麻袋进来,陆云忱问弟弟:“这是什么?”
“青菜,南瓜,冬瓜,地瓜干。”陆长风解开扎着袋口的绳子,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阿软的朋友结婚,我们先去了一趟西城,这是她妈妈让我们带过来的。”
西北确实缺菜,现在这天气地里不管是菜还是杂草都活不了,部队食堂的菜是靠火车运输到站点,然后开车去接的。
“拿去厨房吧,够吃几天了。”陆雨忱性格和弟弟有些像,虽然年纪差异大,但是不妨碍天生的亲近。
苏策和苏驭也帮忙把南瓜冬瓜拎进去,苏娉本来想去帮忙,被陆夫人叫住:“家里男人多,你安心坐着就好。”
陆家大嫂明以寒和二嫂方秋水都是西北人,不过大嫂的长相更加立体,身材也高挑,了解后才知道是老家交界处的。
“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孩子,南方的水土果然更养人一些。”经过长途颠簸,丝毫没有折损她的美貌,小姑娘明眸皓齿,笑起来眉眼弯弯,有着南方人的娇柔软糯。
陆夫人比她的外婆年纪要小一些,和她沟通起来没有任何隔阂,两个人就像是许久没见的朋友,轻声细语聊着,气氛很融洽。
屋子里是烧了炭火的,西北实在太冷,没有炭火炉子扛不住,等饭菜都上桌,一家人开始吃饭。
苏娉被安排在陆夫人旁边,陆长风反而被挤去跟大侄子一起坐。
陆诩今年十九,已经入伍三年,以前缺兵力的时候入伍没有年龄限制,后来必须十六才能写申请。
“你是调到了西南军区?”陆长风和侄子很少通信,别说侄子,哥哥们也都不怎么联系。
很怕他们带来家里的亲切问候。
不过现在倒是不怕了。
“嗯。”陆诩性格较冷:“去年五月份的调令。”
陆长风见陆政委动了筷子,小姑娘也在他妈的热情攻势下吃上了饭,这才下筷:“在你爸眼皮子底下,没被催相亲?”
“我才十九。”陆诩帮他盛了碗饭,提醒道。
“我十九的时候,你奶奶觉得我怎么着也得有两个娃了。”陆长风接过饭碗,这才注意到饭桌上的菜不是西北这边的菜系。
而是北城和南城那边的。
苏策和苏驭也没被冷落,陆云霆有两个儿子,一个喜静一个喜动,小儿子陆灼今年十七,刚入伍一年,在南城军区空军集团军做场务兵。
苏策还真不知道场务兵是干嘛的,等他问完,少年笑眯眯道:“就是修跑道这些保障飞行通畅的事,我们连队被称为睡在跑道上的连队。”
“那你们以后有机会开军机吗?”苏驭好奇道。
“要训练选拔,飞行员的挑选很严苛,空降兵要松一点。”陆灼没有隐瞒,他们问什么就说什么。
“那你想不想开战斗机?”苏策往嘴里扒拉饭,他们在军营里呆惯了,管你天南海北的饭菜,都能吃得喷香,更何况这菜好像挺合他口味的。
“那当然想啊。”陆灼毫不犹豫道:“哪个男人不想开歼击机?”
“现在整个南城军区有资格开歼-6的不超过三个人,都是同一个精锐连的。”
“那够厉害啊。”空军集团军虽然组建的时间晚了点,但是人也不少,没想到条件这么严苛。
“我现在每天都在加练,等什么时候开始备选,我就去申请。”虽然是场务兵,但他们的训练都抓得很紧。
“我就想去顾连长那个连队,哪怕是从空降兵做起也行。”
“空降兵也不错。”苏策随口道:“反正都是天上的雄鹰。”
作为军人的后代,他们从来没想过走捷径走后门,并且一心报效祖国。
陆政委是大军区政委,级别很高,没取消军衔前是少将。
他参加过的大小战役有百余场,指挥过的更是不计其数,战友很多,部下也很多。
陆家人从来没有动过依靠老爷子关系的想法,都是自己真刀真枪厮杀上去的,除了还在读书的陆曦,和陆灼同岁的陆渐鸿也进了部队。
“南城空军集团军的那个顾连长?”陆长风想起上次去东南交战区支援的时候,在临时指挥所见过的那个眉眼凛冽的男人。
“顾灿阳吗?”
“是,小叔叔,你认识他?”这会轮到陆灼讶异了,他一脸崇拜道:“顾连长是我们空军集团军最优秀的飞行员,他的飞行战绩很多发达国家的王牌飞行员都比不上。”
王牌飞行员是以击落敌机的架数来算的,顾灿阳从进了空军集团军到现在,都是空军部队的神话。
也是他追逐的目标。
“这位顾连长什么样?”苏策随意问道。
都是闲聊,拉扯着就出话题,也不会冷场。
“很高,目测一八九,我们的战机是沿用隔壁的,外国飞行员都很高大。不过很清瘦,他性格太冷了。”
陆灼找了个样板,望向陆诩——
“你看我哥,他是单纯的不想说话,看起来性格就有点冷淡,顾连长是由内而外的冷,咱大西北的雪山都寒不过他。”
而苏娉听到这话,下意识想到去年年底,和妈妈去南城军区小姨家时,在家属院外见到的那个身穿空军军装的男人。
他眉眼间蕴藏风雪,只是稍微一眼就让人难以忘却。
苏策和苏驭也同时想到那道孤寒料峭的身影,异口同声道:“我们可能见过。”
有的人只要你一形容,哪怕不认识,立马都能对上号。
“嗯?”陆灼愣了一下,想到什么:“哦,小叔叔说过,你们是在南城军区长大的。”
见过也不稀奇。
苏驭咬着红烧排骨:“我们是在军属大院看到他的,这次我们还得回去一趟。应该能再见着。”
“我跟你们一起,先去北城,然后回南城。”陆灼听完,更开心了。
他跟苏策苏驭很聊得来,不像大哥,不爱搭理他,也不像小叔叔,总是呛他。
至于渐鸿……算了吧,说不到一起。
陆渐鸿是坦克兵,两人兵种都不一样。
苏娉还在为自己没带礼物懊恼时,陆夫人已经说到了提亲的事——
“阿软,长风写信告诉过我们,你是愿意跟他结婚的,现在伯母想再确定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