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想和他结婚吗?长风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性格也有些……”陆夫人斟酌许久,说了两个字:“反复。”
就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苏娉见过他很多面,在战场上凶戾狠绝,在战友们面前肆意随性,还有在她朋友面前的随和。
而很多时候,陆长风对她都是温柔细致的,虽然也会耍赖看起来有些小朋友心性。
也是认识陆长风后,她才知道原来有人的性格可以肆意变换收放自如,而且每一面都是当下最真实的他。
都让她很喜欢。
陆长风听到他妈的话,漆黑的眸子看向小姑娘,等待她的回答。
虽然心里早就有答案,但是听了能让自己开心的话,有机会为什么不多听几遍?
“是的,我愿意。”苏娉面对这样直白的回答也有些脸红,但她言辞恳切坚定:“我想和他结婚。”
坐在陆云霆旁边的大嫂听到这话,忽然回忆起她年轻时,丈夫第一次登家门,跟阿爹彻夜长谈。
后来结婚,一向刚毅的他跪在阿爹面前,保证一定会善待自己。
唇角泛起浅笑,她往丈夫碗里夹了块羊肉,平时爽朗的脸上也难得带了点羞怯。
陆云霆默不作声把妻子夹的菜吃完。
陆二嫂只是笑着拧了下男人的大腿,表示心里的不满。
陆雨忱面上镇定,怕在儿女侄子们面前丢脸,其实脖子上已经疼的暴起青筋了。
“好。”陆夫人和陆政委说:“孩子们时间紧,我们挑个日子,去苏家下聘订亲。”
“后天去北城,”陆政委笑道:“让孩子们缓口气。”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陆长风觉得时机差不多,他清咳一声——
“爸,妈,我有件事要告诉您二老。”
眼见着男人退开椅子起身,往这边走来,苏娉觉得有点不妙。
果然,男人下一刻就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张纸,神色悲痛地放到陆政委面前:“这是我的诊断结果,您看看吧。”


第99章
陆政委看着桌上对折的纸,他放下筷子,缓缓打开。
陆夫人听到诊断结果愣了一下,她略微偏头,和陆政委一起看。
这是医生常用的药笺,上面字迹龙飞凤舞,大部分难以辨认。
苏娉见他真的拿出这张老师写的诊断书,脸都快埋饭碗里了,默不作声吃着饭。
苏策是知道有这么回事的,这是上次在东城,陆长风第一次去张家拜访,找张叔叔写的东西。
他还以为男人开玩笑,毕竟谁会把这件事拿出去说啊。
“什么诊断结果?”苏驭趴在他耳边,小声问:“妹夫有病?”
“吃你的饭!”苏策可没忘上回的事:“管住嘴,等订了亲再喊。”
已经喊没一个了,这回且得注意点。
“哦。”苏驭有些委屈,又默默往嘴里扒拉饭。
陆政委见过最多的就是各种报告资料,他逐字逐句看下去,脸上的表情始终没变。
看完后,他问小儿子:“这份诊断是医院开的吗?”
跟他爸说话,陆长风打起十二分心思,陆政委十句话八个陷阱,还有两个诱饵,他不能大意。
说谎肯定瞒不过,不如坦诚:“不是,这是东城大学中医系的副主任给我诊的脉,东城那位简老先生您应该也听过,他是老先生的关门弟子。”
陆政委看着结尾张轻舟三个字,点头:“简老先生最早也在部队帮战士们看过伤,那是三十年前了。”
简老先生这样的人物,大部分人都认识。
“复哥,长风这个诊断结果上面写的什么?”陆夫人听到诊断两个字心里就一个咯噔,再加上儿子的表情不是很好。
她有些心慌。
都说小儿子大孙子,在她这也是没有例外,生陆长风的时候已经四十了,又跟两个哥哥相差这么多,甚至只比大孙子大两岁,她是打心眼里疼小儿子。
“没什么,”陆政委风轻云淡道:“只是打仗伤到了,要经常针灸。”
陆长风以为张轻舟会给自己写严重点,没想到只是这个。
他错怪张轻舟了,还以为他这秉性,会直接把自己的命根子写没了。
“伤到哪了?”陆雨忱拉着弟弟看,疑惑道:“胳膊腿都在啊。”
苏策跟旁边的呆头鹅嘀咕:“他是伤到了脑子。”不过心里还是感动的,能为妹妹做到这个地步。
陆夫人抢过诊断书一看,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头绪,想到什么,她递给一直在减少存在感的小姑娘看:“阿软,你是医生,能看得懂吧?”
苏娉被迫接过,对上男人的眼神,她心下暗叹,看完后,说:“伯母,您放心,他只是之前打仗伤到了胳膊,针灸疏通经络后就没什么大事了。”
陆长风眉梢微挑,晦暗不明的眸光落在小姑娘身上。
陆政委也多看了她一眼。
“那应该没事。”陆雨忱松开手,“关节没问题,还能握筷子。”
他活得也糙,觉得能跑能跳能吃,这人就没什么毛病。
陆夫人放下心来,她叹气道:“你们兄弟的性格一个比一个硬,当初我想留一个在家里不参军,你们也不同意。”
“只希望你们以后多留点心,子弹不长眼,老大老二你们家里有媳妇孩子,自己要有数,还有长风,不再是孤家寡人了,你要为阿软打算。”她刚才生怕儿子是什么大病,如果是这样,订亲的事就要再议,不能拖累人家姑娘。
陆云霆和陆雨忱都应了,陆长风正要说什么时,就听小姑娘温声道:“伯母,长风他很坦诚,没有什么瞒着我和我家里人,我想我也应该对您坦白。”
陆长风察觉到她要说什么,眼底有些复杂,但也没有打断她的话。
他尊重她的每一个决定,并且永远不可能放弃她。
陆夫人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还是点头,语气和煦:“阿软,你说。”
苏娉脸上的笑没有之前那么明朗,她轻声道:“我小时候先天不足,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身体一直不太好。”
陆家人看着她,放下筷子,没有任何人出声。
“因为常年吃药,体内寒气堆积,还有一些残留的药材毒素。”
她抿着唇角:“所以可能不太容易怀孕。”
陆夫人听完愣了一下,在小姑娘忐忑不安时,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孩子,你遭罪了,你小时候的经历长风在信里跟我们说了一点,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放在心上。”
“生孩子并不是什么必须的事情,你们两个人能走到一起,说明对彼此都有了解,并且能接受对方的一切。”陆夫人轻轻拍着她手背,和缓道:“我一直都担心,长风这孩子不懂怎么照顾人,怕你们在一起会委屈了你。”
她知道小姑娘心思都比较细腻,她家这个男孩从小到大都是很跳脱,陆夫人很怕他不会心疼人。
特别是眼前的小姑娘,一看就是在家里备受宠爱的,而且不管是南城还是北城,都比西北富饶,更何况陆长风还是个军人。
三天两头出任务,受伤是常事,她怕这么娇软的小姑娘扛不住。
以前她刚和陆复结婚,那个时候很乱,陆复常年不在家,生完老二后,有一次足足五年,她才再次见到男人。
作为军属,要承受的更加多。
岂料苏娉只是摇头,抬头看向男人:“在东城,一直都是他在照顾我,他做的很好,我反而有很多不足的地方。”
陆长风没想到会听到小姑娘这么说,原本无奈的眸子里染了笑意,他重新坐回陆诩旁边。
“也只有你才能发现他的好了。”陆夫人叹了口气:“吃饭吧,过两天我们一起去北城,和你爸妈商议一下亲事,先定下来。”
陆家向来是尊重小辈的意愿,他们有权为自己的人生做选择,这也是陆政委一向的主张。
苏娉的年纪跟她们的孩子一样大,陆家大嫂和二嫂听完小姑娘的话只有心疼,没有别的想法。
吃完饭,陆家人安排苏家兄弟和苏娉去楼上休息,西北地域辽阔,这边的军属院面积也大。
这栋楼有三层,完全够住了。
苏策和苏驭兄弟俩安排在一间屋子,是陆灼送他们上去的。
而苏娉的房间挨着陆长风以前在家住的地方。
陆长风把她送上楼,推开房门,小姑娘刚走进去,男人大步跟了上去。
他转身,把小姑娘圈在门板和身前的间隙。
因为男人很高,他垂眸睨她:“不是说这件事交给我?怕我名声受损吗?苏医生。”
张轻舟在药笺上写的是他在战场上受了伤,所以暂时不行了。
还是给他留了点余地。
毕竟苏娉的身体在调养,可能什么时候就调养好了,要是到时候结了婚怀上了,这不是会被质疑他的医术吗?
苏娉被男人浑厚炙热的气息包围,她仰头看他,抬手碰了下他的脸:“我知道你爱护我,为我着想,所以更不忍心欺骗你的家人。”
“作为军人,他们应该也不能接受欺骗,作为你的家人,她们有知情权。”
她说的是陆政委和大哥二哥,以及陆夫人和嫂子们。
陆长风任由她冰冷的指尖落在自己脸侧,他凤眼上扬,“那你呢?”
“嗯?”苏娉不解。
“刚才你说出实情的时候,心里好受吗?”
苏娉默了片刻,她诚实地摇头。
本来就不是很愿意提到自己的身体状况,更别说这次是在他家人面前自揭伤疤。
不是难堪,只是有些害怕。
陆长风低头,温热的唇落在她发间,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味道,男人浅吻了一下,然后说:“阿软,我离不开你了。”
门被关上,苏娉坐在床边,下意识抬头碰了一下发梢,而后浅浅弯起唇角。
屋子里已经被陆家人提前烧了炭火,吃完饭是四点多,苏娉确实有些困了,她掀开被子,闻着被套上清冽的皂荚味,眼皮子发沉。
陆长风下楼,正好碰上鬼鬼祟祟的小侄女。
他停住脚步,不用动,自然而然就挡住了她的去路。
“小叔叔。”陆曦背过手,笑嘻嘻喊。
“有事?”这是三楼,她的房间在二楼。
“我想去陪小婶婶说说话呀,你们都是男孩子,肯定有很多不方便说的,我跟她年纪相仿,我还可以跟她说说西北这边的事。”
被她的称呼取悦,男人说:“你五岁还尿床十岁跟赵家小子吵架半夜爬屋顶把他家烟囱堵了这些事就不用说了,她太困了应该不想听。”
“保持安静,脚步放轻,让她好好休息。”
“这次去北城带上你。”见她失落,男人悠悠补了一句。
“小叔叔你最好了!”陆曦触到男人微凉的眼神,她立马闭嘴:“我不说了,安静。”
陆长风哼笑一声,侧身让开:“她真的睡了,别去敲门。”
“知道啦!”陆曦就是特别好奇,就像前面赵家哥哥带了个对象回来,她也眼巴巴跑去看,更别说是未来小婶婶了。
陆长风看了她一眼,大概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也就没管。
刚下楼,就看到陆政委捧着搪瓷杯喝茶,笑着对他说:“长风,来趟书房。”
“……好。”陆长风这辈子说谎唯独瞒不过两个人。
他爸,沈元白。
这两人在某些地方特别相像,陆长风有段时间仔细思考了一下,可能是洞察人心以及忽悠人的能力。
作为政委,做思想工作是陆政委的老本行,而沈元白这人如果想达到什么目的,说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轻易蛊惑人心。
他总能看透你内心深处。
所以陆长风有时候是挺怵沈元白的,他觉得什么都瞒不过他,比如有时候八天没洗澡或者借了他的常服没洗就还回去了。
挠挠后颈,陆长风跟在陆政委身后,进了书房。
“坐。”陆政委神色如常,还问他:“喝茶吗?”
原本有些散漫的男人顿时坐直,先礼后兵来了。
他摇头:“不渴。”
陆政委笑容温和,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只是为他的儒雅更加添彩。
“我们来说说这封诊断书的事。”
陆长风双腿略微敞开,手撑着腿,平静地看着他:“这确实是简老先生的关门弟子写的。”
“我没有说不是。”陆政委放下搪瓷杯,手按着诊断书,推到他面前:“我认识简老先生,他老人家收了关门弟子的事我也知情。”
在简老先生这样的百岁老人面前,他也只是个后辈。
“我想问的是,这份诊断有几分真实性?”他的眸光始终稳缓平和,说话时语调不快,没有咄咄逼人的意味。
“爸。”陆长风略微一想,“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了?”
陆政委的部下分遍各地,更何况苏娉在东城也算出名,所以知道她的事并不难。
也没有否认,陆政委点头:“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用这样的方法来维护她。”
“我记得您以前,为了妈妈也是肯做任何事。”陆长风手指捻着笺纸,他笑道:“比起我的名声,我更不愿意让旁人说她。”
陆政委看了他许久,还是起身,去拿起暖壶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家里一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这次我很意外。”
他意外的是,苏娉会为了小儿子的名声,自揭隐痛。
“我也很意外,更多的是心疼。”陆长风喝了口水,他略微往后靠,一切说开了也就没有之前那么紧绷:“您应该懂这种感觉吧?”
陆政委只是笑了笑,他坐在书桌前,略微弯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老旧的盒子。
没有打开,他交给小儿子。
“这是以前,我自己砍的树。”陆政委说:“小时候家门口有棵小叶紫檀,到了我十五岁,你爷爷去世,我砍了树,留了一截,剩下的卖了当盘缠去参军。”
“遇到你妈妈,我做了第一副手串。”他抬手,腕间的紫檀手串温润有泽,“第二副在你妈妈手上。”
“你两个哥哥结婚,我又磨了四串,剩下的也就只能做两串了。”
陆长风打开盒子,看到里面一大一小两串紫黑色的檀木手串,心里有些触动。
陆政委见他敛目不语,语气温和,神情温润道:“后天我们全家一起去北城订下婚事。”


第100章
陆长风从书房出来,拿着木盒子刚要上楼,想到什么又转身去厨房。
“爸把手串给你了?”大嫂看到他手里熟悉的盒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结婚的时候也收到过这个。
“是。”男人走到橱柜面前,边打开边问:“家里还有鸡蛋吗?”
“早就给你煮好了。”大嫂看到小姑娘额头上的红印,问了下丈夫,就知道她在车上磕了一下。
拿出两个水煮蛋给他:“你送上去吧,晚上咱们晚点吃饭,你大哥托人买了头羊,我们烤羊肉吃。”
“行。”陆长风暼了一眼,看到地上确实有处理过的羊,他伸手接过鸡蛋:“大嫂,麻烦你们了。”
“你啊,好好对人家小姑娘就好。”明以寒挥挥手,让他上楼去。
她是西北人,靠近边界的,五官深邃立体,性格也直爽。
可以说陆长风是她看着长大的,潜意识里都已经把他当成自己儿子来养了。
“那肯定的。”陆长风左手握着鸡蛋,随意挥了挥手,男人腿长,一会儿就消失在楼梯转角了。
明以寒看着很是欣慰。
到了三楼,轻轻一推门就开,陆曦之前应该是在门口站了会儿,见她没醒又不知道跑哪玩去了。
多半是去跟大院的朋友们炫耀,她有一个美若天仙的小婶婶。
男人大步走到床前,她还在睡觉,侧躺着朝外,手臂略微弯曲搭在枕头上。
陆长风把木盒放到旁边床头柜,手里的鸡蛋有点烫,他握在手里等了一会儿,才在床边坐下。
可能是坐车太累了,一向浅眠的小姑娘此刻睡得十分安稳,因为屋子里的炭火炉子,她脸上有些热,白皙的侧脸有淡淡粉色。
陆长风看了一阵,放了个鸡蛋在柜子上,还有一个握在掌心,在她额头轻轻滚动着。
睡梦中的苏娉察觉到有什么贴上额头,但因为实在太困了,眼睛睁不开,只是细微嘤咛一声,舒展的眉心松开,又继续睡觉。
陆长风俯身,左手撑在她背后,右手拿着鸡蛋,动作轻柔缓和在她额头上慢慢蹭着,看到她这娇娇软软的样子,忍不住低笑。
视线一直紧紧跟着她,怎么看都看不够。
西北空旷,能听到窗外寒风呼啸的声音,屋子里一片寂静,偶尔能听到炭火燃烧的“啪啪”声。
等她额头的红印消退一些,男人才直起身来,把鸡蛋剥开,塞嘴里,一口气吃完。
拿过一边的帕子擦了擦手,他打开木盒,取出里面的小叶紫檀手串。
经过年岁的浸润,原先橘红色的木质已经变成紫黑色,温润有泽。
捉过小姑娘的手腕,看到她左手腕间的镂空银镯和手表,又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
最后手串戴在了她右手间,和雪白细腻的肌肤相得益彰。
男人的手掌温热干燥,手腕上是和她一样的手串,手指和她紧扣。
陆长风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闭上眼睛养神。
到了傍晚六点多,将近七点。
陆家人围在客厅,炭火炉子上架着铁丝网,羊肉已经被切成大块,腌制好的用木枝穿着,放在铁丝网上烤得滋滋冒油。
陆灼和陆渐鸿从小到大不知道烤过多少次,已经轻车熟路。
苏策和苏驭看着他们烤串,观察了一会儿已经知道该如何下手,也有模有样。
陆诩在楼上书房,跟爸爸一起下军棋,陆雨忱抱着胳膊在旁边看,时不时给侄子提点两句。
“小叔叔和小婶婶怎么还没下来呀?”陆曦双手捧着脸,坐在小马扎上望着楼梯口等了半晌,也没听到有动静。
“关心这么多干嘛?”方秋水戳了戳她后脑勺:“你大伯母在厨房切配菜,待会儿吃火锅,你去帮忙。”
“吃火锅?”陆曦听到这个坐不住了,她噌地一下站起来:“我现在就去!”
见她风风火火往厨房跑,方秋水摇头:“从小到大都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苏娉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坐在床边睡着了的男人,手还被他扣住,她试着抽了一下,男人力道野蛮,纹丝不动。
只好作罢。
她窝在被子里,仰头看着靠着床头阖眸睡觉的人,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他凌厉凸起的喉结,还有硬朗的下颚线。
往他那边挪了挪,脑袋靠着他的腰侧,苏娉又打起了哈欠。
这回是半个小时后才醒的,苏驭在外面敲门,喊吃饭。
陆长风睡够了,他掀眸看旁边挨着自己的小姑娘,眼底映出笑意,弯腰亲了下她的鼻尖。
刚要起身,就对上一双清澈见底的黑眸。
两个人同时一愣,随后,男人笑得坦荡:“醒了?”
“……嗯。”苏娉借着他的力道起身,装作不知道刚才的事:“几点了?”
男人抬手,看了眼腕表:“七点三十二。”
“睡了这么久。”苏娉揉了揉脖颈:“好像特别好睡,我现在还有点想继续睡。”
“可能……”他欲言又止。
苏娉疑惑看他,等他后文。
“这就是家的诱惑吧。”男人一本正经道。
“……”嗔了他一眼,苏娉动了动右手,示意道:“我要去卫生间。”
刚才还没注意,现在随着动作才发现,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串木珠,还有淡淡的萦香。
“这是?”
陆长风握着她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下,故作思索道:“你就当是祖传的定情信物吧。”
看到男人手腕上也有一串,她不好意思道:“会不会太贵重了?”
“不会。”陆长风叹了口气:“如果能传到咱们第十八代后辈那里,才能算是祖传。”
“……”苏娉瞪了他一眼,听到男人不可抑制的肆意笑声,忿忿收回手,按着他的肩膀起身,去了外面卫生间。
陆长风倚着床头,摘下腕间的手串,在指尖辗转把玩,想到过几天就要和她订亲,眼底细碎的笑比星星还亮。
苏娉去卫生间重新梳洗,再出来回房时发现男人坐在床头,剥鸡蛋。
男人手指指节修长,带着蓬勃的力量,但是此刻剥壳时小心翼翼,怕把蛋白剥坏。
见她来了,他掰开,蛋白给她。
苏娉吃完蛋白,剩下的蛋黄他吃了,拍拍手上的碎渣,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小叔叔!小婶婶~”是陆曦俏皮的声音,“晚上吃火锅和烤肉哦。”
苏娉被她喊得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想纠正,但是过两天就订亲,就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了。
陆长风堂而皇之拉着她下楼,围坐在炭火炉子旁边,因为人多,她的腿紧挨着男人的大腿。
“阿软,你吃这个!”苏驭拿着一个烤好的馍馍,用刀子切开,把烤好的羊肉串夹在馍馍里,一撸,抽出木枝。
焦香四溢的羊肉味道没有被馍馍掩盖,一个劲往鼻子里钻。
陆长风也拿了个烤馍:“这是西北最常见的吃法,不过一年也吃不上几回。”
“托我们阿软的福。”男人这句话带了点揶揄笑意。
接触到陆家人善意的目光,苏娉膝盖轻轻撞了一下他的大腿,示意他说话收敛一点。
除了铁丝架上烤着的肉串和馍馍,炉子上还温着酒。
大嫂把铜锅端出来,放在另外一个炭火炉子上,示意小儿子去拿碗筷。
陆曦也来来回回把配菜拿出来,有豆皮、冬瓜、冻豆腐、还有红薯粉和青菜。
青菜跟冬瓜都是夏妈妈那一麻袋里面的,西北的冬天想要吃上这么一口绿叶菜太难得了。
陆夫人还和陆政委在房间里商议订亲的事,他们这么多人到时候得住部队招待所。
“爸,妈。”陆雨忱在外面叩门:“吃饭了。”
“好。”陆夫人应声,她对陆政委说:“先订亲,阿软还有半年毕业,我们提前准备好彩礼。”
“苏家愿意把女儿交给长风,我们也不能过于失礼。”她的意思是彩礼要丰厚一点。
陆政委点头,他起身,揽着妻子的肩膀往外走,温和道:“都听你的。”
苏策和苏驭都是第一次这么大口吃肉,以前妹妹在家的时候,几乎顿顿都能看见肉腥,苏家四个在部队的,每个月也有不少票。
但是这么大一块痛快吃的时候还是少。
这个羊肉没有在火车上吃的那么腥,反而有点甜味。
苏娉几乎不用自己夹菜,大嫂和二嫂都很热情,“你太瘦了,要多吃点。像我们曦曦,她骨架大,身上的肉也结实。”
“妈!”陆曦脸瞬间涨红:“我们班上的同学骨架都大啊,您可不能只说我。”
方秋水失笑:“是,妈妈不是故意的,我们西北的姑娘个子高挑,骨架大一点没关系。”
陆家人围着火锅,一边吃一边说话,苏娉时不时回答几句,可能是怕小姑娘拘谨,她们并没有多问什么,也没有一个劲的跟她说话。
反而是自己家里人说一些平时的趣事以及亲戚间的事,侧面让苏娉更加了解陆家。
苏策见陆长风一个劲的吃,他纳闷:“你们家也不缺吃的,怎么到了食堂跟小时候没吃过饱饭一样?”
“饿啊。”陆长风坦然道:“我胃口好。”
“看出来了。”
天气冷,也不着急做什么,火锅可以慢慢吃,陆灼还拿了几个地瓜放到炉子上烘着,等他们吃完火锅,地瓜已经被烤得焦黄流蜜了。
陆曦似乎很喜欢苏娉,总是想凑过去跟她说话,奈何中间一道高大的身影,像堵墙似的拦在那儿。
“小叔叔。”陆曦无奈瘪嘴:“你能让一让吗?”
陆长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落在小姑娘身上,淡定地吐出两个字:“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