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婃芊听完,只觉得一股铁锈味涌上喉间,她死死握紧手,才抑制住口腔中的腥甜,侧妃在这时有孕?!
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这一瞬间,魏婃芊几乎断定了是侧妃害的她!
可她能怎么办?
王爷盼着一位子嗣多年,断不可能因她一个侍妾而惩罚侧妃,哪怕魏婃芊不知朝事,也知晓如今朝堂混乱,陈氏手握兵权,家世贵重,这也是陈侧妃敢在王府如此嚣张跋扈的原因。
她倚仗的可不止是王爷的宠爱,哪怕是王妃,对侧妃都要容忍三分。
报仇无望,这四个字如同一座大山,几乎要将魏婃芊压垮。
但不论如何,在这个消息下,魏婃芊终究是振作了起来,她想,她哪怕是死都得要拉着侧妃一同去死!
可谁知,事情居然出现了转机——
王爷似乎对她心中有愧,开始渐渐宠爱于她,每每请安时,侧妃看向她的眼神都好似淬了毒,想要从她身上狠狠咬下一块肉般。
那时陈侧妃总不知收敛,请安后,她就想要如常刁难她,但这一次,王爷来得很及时,甚至训斥了侧妃:
“够了!”
王爷拧眉,情绪冷淡,但人人皆能看出他有了一分不耐。
陈侧妃入府后,一直被王爷娇惯着,哪里受过这委屈?当即落了泪,一副肝肠寸断的模样,她捂着脸就哭着跑走了。
魏婃芊愣愣地看着王爷,王爷伸手扶起了她,道:
“侧妃被家中娇惯已久,你不要和她一般计较。”
险些陷入温柔乡的魏婃芊终于在这句话中又清醒过来,王爷忽然宠爱于她,甚至连身怀有孕的侧妃都因她被训斥,府中人渐渐开始议论王爷对她的恩宠。
这本该是一件好事,但王爷态度转变得太快,让魏婃芊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等她彻底想明白后,魏婃芊躺在床榻上,浑身都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不懂。
为什么?凭什么?!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老天要对她如此不公?!
她悄无声息地落泪,王爷哪里是因愧疚而宠爱她?分明是要推她出来替侧妃挡住这后院众人的视线!
王爷再来时,魏婃芊控制不住地有些冷淡,看向王爷的神情似乎都透着质问。
王爷只淡淡地看着她,让魏婃芊不由得心惊胆战,遂顿,她明白了什么,顿时如坠冰窖。
王爷根本不在乎她知不知道真相,这就好比一场交易。
她想要在王府活得有人样,就要接受这个交易,王爷不曾逼迫她,只简短道:
“好生休息。”
说罢,他就要转身离开。
后院女子甚多,王爷有太多人可以选择,只不过她是其中最容易顺势而为的一人,所以王爷才挑选了她。
魏婃芊红了眼,如果没有这个交易,王爷连在她院子中留宿都不肯吗?
这些时间以来的恩宠竟全都是假的!
就在王爷转身的那一刹间,魏婃芊上前抱住了他,她贴在他背后,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裳,可王爷铁石心肠根本不为所动,魏婃芊闭了闭眼。
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她哑声说:“王爷都来了,还要去哪里?”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她和王爷都心知肚明的信号。
魏婃芊有时都恨自己为何将事情看得太透,以至于分明是王爷利用她,如今却变成了交易,将王爷可能会有的一丝愧疚也彻底抹去。
自那以后,王府中谁都知道,王爷甚宠侍妾魏氏。
但只有魏婃芊知道,根本不是的,若王爷真的宠爱于她,不说良娣、侧妃,又何至于连个贵妾的身份都不给她?
她不仅不能手刃仇人,甚至还要替仇人保驾护航。
如此,直到皇上登基,她被封为嫔位,皇上对她的恩宠也停滞下来。
但后宫一直未有子嗣诞生,陈妃也因此越来越嚣张,皇上才又重新宠爱于她,将她捧得甚高,短短一年光景,她就被封为了淑妃,从此就有了淑妃宠冠后宫的说法。
再也无人敢提她刚入府时的事情,也无人敢嘲讽她以往身份卑微。
数年的恩宠并非是假,日日夜夜的同床共枕让魏婃芊越发了解皇上多么薄情,可人都是不死心的,她身上终究带了她娘亲的血,不撞南墙不死心!
淑妃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下去,哪怕仇人会一直在眼前晃悠,但她会是皇上身边最贴心的人,无人会比她和皇上更亲近。
可她又错了。
皇上登基后的第一次选秀,这次进宫的妃嫔好生了不起。
尤其是那位荣阳侯府的嫡女顾晗,淑妃第一次见她时,就觉得不好,她是想将顾晗刷下去的,但主持选秀 的人是皇后。
皇后早就看不惯她的荣宠,在见顾晗的第一眼,就决定了让她入宫。
谁都不能说顾晗是不美的,她只穿着一身简单的襦裙,静静地站在宫殿中,宛若冷玉一般,安静清冷,却亦然有种明利的光彩,但当她抬眸时,只让人觉得温软清浅。
魏婃芊想得没错,顾晗一入宫,就得皇上宠爱。
魏婃芊从不知皇上竟然会喜欢这样的女子,她亲眼瞧着女子步步高升,瞧着皇上轻而易举地对女子生了一抹怜惜,魏婃芊只觉得荒唐。
皇上许是没有发现,他看向女子的眼神时常都是专注的,他尊贵惯了,从未喜欢过一个人,所以,他只是下意识地将视线追随着女子。
魏婃芊以为在皇上还没有察觉这份情谊时,是很容易斩断的,她控制不住地对顾晗出手了。
可惜顾晗不是她,她根本不如刚进宫的女子,她太谨慎了,谨慎到一丁点异样都不放过。
魏婃芊亲眼瞧着后宫人越迫害女子,皇上就对她越发怜惜,直到一日,皇上终于明白了这份情谊是何,他彻底将顾晗和后宫其余女子区分开来。
德妃倒了,皇后亦然去世。
这后宫再也不是魏婃芊熟悉的后宫了,皇上也不再是她熟悉的皇上。
但多年情感早就成了偏执,让她放弃皇上,何其艰难?
她想要再搏一次,她让皇上亲眼看见了顾晗和其他男子幽会,但计策又被顾晗识破了,她看着顾晗一声质问,皇上就忙不迭心虚地否认。
那一刻,淑妃其实就知道,她彻底输了。
她见到的顾晗最后一面,就是在那片桂花林中,女子朝她投来复杂的眼神,那一刻,魏婃芊心中是难堪的。
她家世不如顾晗,才情不如顾晗,甚至引以为傲的相貌也胜不过顾晗。
最重要是,在最后一刻,她才好似知道顾晗为何会得皇上偏爱——顾晗向来是最爱自己的,权力富贵、乃至皇上都要排在她自身之后。
而她,为了一段感情,放弃了报仇,放弃了冷静和自持,最后连生死都不放在眼中了。
她都不爱惜看重自己,皇上又怎么会爱惜她呢?
白绫勒上脖颈时很疼,魏婃芊下意识地挣扎起来,她越来越喘不过气,呼吸受阻,她难受痛苦地将舌头伸了出来,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
魏婃芊只想着,若再来一次,她不要答应皇上的交易了。
她想做皇上手中最有用的那把刀,又寄希望皇上会报以她同样的感情。
可她忘了,谁会爱上手中的刀呢,那只是一个工具啊。
她从一开始就选错了路,哪怕没有顾晗,她穷其一生也得不到皇上的怜惜和喜爱!
……她错了。


第163章 番外⑦
顾晗重生番外
金秋八月,皇宫中四处都弥漫着一股香甜的桂花气味,碎花成瓣落下,在地上铺了层金黄,饶是进了秋日,暖阳仍然炙烤着大地。
顾晗一脸生无可恋地趴在床榻上,眼前一幕陌生中透着点眼熟,直到年轻了许多的玖念踏进来,匆匆忙忙地喊她:
“主子,快些起身,辰时就要到了,我们要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顾晗抚额,只觉得一阵头疼。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回到刚入宫的这一年,邯余三年,皇后、德妃、淑妃都仍高高在上,她只不过是一个尚未侍寝的一个小才人罢了,甚至还有何修容对她虎视眈眈。
玖念纳闷地看向主子,总觉得主子今日醒来后有些不对劲,自大小姐去世,主子看似沉稳了很多,但骨子里仍有一种惫懒,她常是不到辰时不会清醒的。
今日早早就醒来了,然后就一直躺在床上发呆,甚至还问她今夕是何年这种问题。
玖念心中担忧,主子不会是昨日梦魇吧?
顾晗闷不吭声,她被玖念和玖思拉着起来洗漱,玖思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说着宫中趣事,顾晗觑了她一眼,她睡前,玖思已经嫁人三年了。
是在宫中相识的一位禁军,禁军大都出身不错,但玖思乃是皇后身边得宠的宫女,只这一点,就可以让人忽视她的出身了。
顾晗让皇上查过那人的家世品性,见玖思当真对他有意,就放玖思离宫了,总归有她在一日,就无人敢欺玖思身后无人。
可谁知一醒来,顾晗就又看见玖思在她跟前伺候了,眼前的一切差些让她以为记忆中的经历都只是做梦了。
如常地去坤宁宫请安,顾晗有些不适应,未来十年,她被皇上娇惯得厉害,她早就搬进了坤宁宫,向来只有旁人给她请安的份,哪怕见了皇上,她都是无需行礼的。
玖念也察觉到了,主子夜间睡觉时总喜欢往一边靠,就好似她身边应该有个人一样,这习惯让主子时常会被惊醒,惊醒后,主子就会愣神,似乎低声骂了谁一句,然后重新躺下。
三日,顾晗才适应了新的生活,她内心是不愿的,她看似一路荣宠,但在进宫初期也受过一番苦,尤其是怀泽儿和安儿的时候,她整整一年都未睡好过。
生产时的疼,哪怕十年后,顾晗也记忆深刻,她可不想再来一遭。
颐和宫的众人也察觉主子心情的烦闷,小方子只以为主子是进宫后未侍寝,不由得提议:
“主子,近来御花园风景甚好,明日请安后,主子不如在御花园中闲逛会儿?”
顾晗觑了眼头顶的大太阳,下意识地就摇头拒绝。
顿时,殿内几人面面相觑,有些搞不懂主子倒底在想什么。
顾晗只假装没有看见她们的眼神官司,她袖子中的手捏紧了帕子,顾晗至今还记得她和皇上初遇就是在御花园。
可顾晗有些抵触,她被陆煜宠惯了,再去见陆煜现在不相识她的模样,她怕心中失衡。
这种心理直到玖思气鼓鼓地从御膳房回来才作罢,玖思愤恨道:
“明明是奴婢先去的御膳房,可那群看碟下菜的奴才直接越过奴婢将膳食先给了荣粹殿!”
顾晗顿了下,才想起荣粹殿住的是谁,这次选秀中的最高位——渺美人。
她也是秀女中最先得宠,最先有孕的妃嫔。
这次顾晗没有在御花园中遇见陆煜,新妃中也没有和渺美人平分秋色的人,顾晗垂眸用膳,她知道,不能再由着性子下去了。
若她很快就能回去倒还好,可若她一辈子待在这里了呢?
顾晗的心态转变,表现于她终于愿意走出颐和宫了,顾晗踩着一地的桂花瓣,她顿了顿,转身去了宫殿后的桂花林。
陆煜曾亲自写了一树的红布条对她表明心意,这颗百年的桂花树在顾晗心中不同的,可惜,如今这些记忆倒只有她一人记得了。
还未到桂花林,顾晗就遇到了一个眼熟的人,她眉梢轻挑。
“顾姐姐。”
怯软软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我见犹怜,容宝林从转角处冒了出来,顾晗恍惚间想起,这个时候,她和容宝林还是几分交情的。
可后来容宝林效仿她的模样争宠,更是和皇后一起算计她,顾晗心知日后的事,对容宝林也提不起热情,她看似温和但颇有些疏离道:
“你怎么来了?”
容宝林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她低眉顺眼道:“嫔妾见姐姐这段时间不出门,心中担心,正准备去看望姐姐。”
陆煜十来年的娇宠对她并非没有影响,至少现在,顾晗对容宝林不喜,也不想她在跟前碍眼,直接道:
“我没事,你早些回去吧。”
容宝林错愕。
但顾晗只是坦然地看了她一眼,很快就带着玖念离开,容宝林有些慌乱,她茫然地看向小久,呐声道:
“我说错话了吗?”
小久也一头雾水,她摇摇头:“主子快不要多想,也许顾才人有烦心事,只想一个人静静。”
容宝林只能相信她的话,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宫。
顾晗的确有烦心事,尤其眼前一幕,让顾晗直接心中不舒坦。
桂花林中有凉亭给人歇脚,而现在,陆煜就在其中,他耷拉着眸眼,神情淡淡地抬杯抿着茶水,而在他身侧,恰是一直得宠的淑妃和近来新贵渺美人。
好一副左拥右抱的情景。
玖念在一旁低声惊呼:“主子,是皇上!”
她声音很小,根本传不进凉亭中,但好似是心有所感,陆煜忽然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
顾晗心里很清楚,现在的陆煜对她没有任何感情,但顾晗在后来是敢对着陆煜直接给宫门落锁的,尤其是这桂花林,顾晗根本没注意到陆煜看过来,直接垂眸道:
“我们回去。”
玖念不明所以,但看出主子心情不好,她有眼色地什么都没问,扶着主子回了颐和宫。
而在其身后,陆煜捏紧了茶杯,不知道为何,在看见那女子转身时,他居然有股冲动想追过去,但陆煜没有动,饶是如此,他也一直盯着女子离开的方向。
淑妃察觉不对劲,顺着陆煜的视线看去,但什么都没有看见,她将剥好的核桃肉递给皇上,然后娇声不满道:
“皇上在看什么呢?臣妾叫了您几声,您都不答应。”
陆煜回神,没有了先前风花雪月的心情,他随口道:
“没什么。”
话音甫落,陆煜随意寻了个御前有事的借口,离开了桂花林。
渺美人是跟着皇上来的,皇上好不容易陪她游玩,偏生在桂花林中遇见了淑妃,说淑妃不是故意的,渺美人才不会相信!
她心中对淑妃生了恼意,但碍于两人身份,渺美人没有表现出来,只冷淡地起身告辞。
淑妃没有管她,视线落在陆煜先前的位置上,那里的石桌上落下一个核桃肉,正是淑妃刚刚剥给皇上的那颗。
淑妃垂眸看了眼自己有些犯红的指尖,她移开视线,起身平静道:
“回翊安宫。”
另一边,陆煜刚出了桂花林,就侧目看向刘安:
“刚才那个妃嫔是何人?”
陆煜之所以笃定顾晗是位妃嫔,是因她穿着宫妃才能穿的宫装,而且身边还有伺候的人,除了宫妃,不可能有其他人有这副做派。
但叫陆煜奇怪的是,哪怕只是一瞥,可那女子浑身的气度根本不似一个刚入宫的小妃嫔身上能有的。
陆煜将自己先前的失神归结于好奇。
刘安对顾晗还是有分印象的,先前他给渺美人送赏赐时,见过这位顾才人。
他先前就有一种感觉,顾才人迟早会得些恩宠,事实证明,他猜想得并没有错。
听了刘安的回答,陆煜稍眯了眯眼眸:
“顾才人?”
傍晚时分,顾晗就得到御前传来的消息,今晚颐和宫侍寝。
顾晗不由得惊讶,她今日根本没有和陆煜碰面,陆煜作何宣她侍寝?
说她矫情也好,被陆煜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也罢,顾晗现在心中不舒坦,根本不想见到陆煜,所以,等御前人离开后,颐和宫中就呈现出一种奇怪的气氛。
小方子和玖念对视一眼,最终还是玖念上前一步,低声询问:
“主子心情不好?”
顾晗哑声,她不自在地摸了摸脸颊,她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顾晗翻了个身,背对着众人,闷闷地说:
“……没有。”
主子有点奇怪。
玖思和玖念都察觉到了。
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最终,顾晗还是打起精神,沐浴洗漱,任由宫人折腾,待她坐在铜镜前时,已然穿了身胭脂色的鸳鸯锦段宫装,玖念给她描了细眉,点了红唇。
顾晗在一种莫名的情绪中,迎来了陆煜。
她站在颐和宫前,遥遥地看见陆煜下了銮仗,陆煜生得好,甚至论五官精致,整个京城也少有人比得过他,若他只是大肚腩的模样,哪怕他是皇上,也不会让很多人倾心不已。
但顾晗很快垂下眸眼,不想看见陆煜这副模样,听着脚步声,察觉来人已经走近,顾晗服身行礼,伴随着请安声:
“嫔妾——”恭迎皇上。
但顾晗的声音戛然而止,她错愕地抬头看向陆煜。
陆煜也有点恍然,在女子蹲下行礼的那一刻,不知为何,陆煜总觉得有点碍眼,下意识地就上前一步将女子拉了起来。
如今对上女子惊诧的视线,陆煜才觉得不妥,他稍顿,仿若自然道:
“不用多礼。”
可惜,顾晗太了解他了,觑了眼他不自然抿紧的唇,顾晗心中的那一些情绪忽然就消失了。
甚至有点想笑。!


第164章 番外⑧
邯余三年的顾晗刚经过长姐丧期, 初入宫时作温婉纯良模样,可邯余十六年的顾晗儿女双全、夫君宠爱,二人是同一人, 但心态却不能同日而论。
陆煜轻而易举地就察觉到女子的娇气,用膳时,顾晗对一道芙蓉肺片很喜欢,她不看见玖念和其余宫人,直接转头对陆煜道:
“皇上, 要吃那个!”
女子语气中带着自然而然的撒娇,但撒娇之余,还有一丝理所当然的使唤, 刘安瞪圆了眼, 玖念在一旁不着痕迹地扯了扯主子的衣袖, 殿内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遂顿, 陆煜持起了木箸, 将顾晗想要吃的芙蓉肺片夹到她面前的盘子中, 等回过神,陆煜觉得有点怀疑人生。
乍见圣颜, 顾晗不谨慎小心就罢了,称得上是大家做派见过世面,可现在居然毫不客气地使唤他?
莫说登基后,哪怕他只是宫中一个小皇子时,都不曾有人对他这种语气说过话, 但最不可思议的是陆煜自己,他竟然不觉得顾晗有问题??
不过再荒唐, 陆煜也什么都没说, 只是看着女子继续用膳。
八月的天很热, 顾晗习惯性地裸足在地上踩,这是她后来养成的习惯,不过那时坤宁宫内铺着地毯,不论她如何造作,都不碍事。
可现在的颐和宫内什么都没有。
她裸足踩在青玉石上就不由得有点刺眼了。
陆煜觉得他自打进了颐和宫,就有点莫名其妙,就比如现在,他盯着女子白皙的脚面,不仅没有半分非分之想,甚至皱紧了眉头,斥道:
“现在夜间已有了凉意,你也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顾晗无端被训斥,她嗔圆了眼眸,回头看向陆煜,待看清如今面容年轻的陆煜,顾晗才有点心虚,她又忘了,现在的皇上可不是那个会宠惯着她的陆煜。
顾晗心情一下子低落下来,她恹恹地垂下眸。
陆煜心中顿时有点不舒坦。
他烦躁地抿唇,没说什么,若搁以往,陆煜早就甩袖离去了,叫他心中不舒坦,他何必再留下?
可不知怎么回事,他两条腿就好似钉在了原处,怎么都做不到转身就走。
一夜红烛未歇,陆煜任劳任怨地将女子抱下床洗干净,再抱回来,期间,顾晗早就睡得不省人事,陆煜轻啧了声,有点想知道,谁教的她规矩?
按理说,都是妃嫔睡在外间,好在第二日伺候他起床。
可是……陆煜在黑暗中第三次无力地睁开眼,他还没有睡着,女子不知哪里来的习惯,总爱往边上靠,这是陆煜第三次将女子捞回来了。
眼见女子又一次想往边上滚,陆煜抽了抽唇角,起身将女子抱在了里面,自己躺在了床榻的外侧,做完这一切,陆煜捏了捏眉心,不禁觉得疲倦。
不等他再睡着,顾晗又靠了过来,不过这一次,她直接窝进了他怀中,甚至在他脖颈间蹭了蹭,似寻到了个舒服的地方,再也不动了。
陆煜怔了一下,须臾,才搂上女子的腰。
他什么不耐和疲倦的心情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低声嘀咕道:
“……真粘人。”
翌日,顾晗醒来时,侧边床榻上早就凉了,顾晗倒不觉得有什么,她早就习惯了睡醒见不到陆煜。
玖念催促她起床她声音又响了一遍,顾晗翻了个身,要说她重回邯余三年,最让她难过的是什么?就是这每日不变的早起。
辰时请安,她必须早半个时辰起身,才来得及赶去坤宁宫请安。
后世时,顾晗在辰时不过才刚刚睁眼,在早起的艰难下,重来一次的其余好处在顾晗看来都不重要了。
坐在铜镜前,玖念替顾晗梳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顾晗觑了她一眼,困恹恹地耷拉着眼皮:
“你要说什么,直说就是。”
玖念这才道:“主子进宫以来一直小心谨慎,昨日对皇上怎么会那么大胆?”
顾晗稍怔,她眉眼间闪过些许困惑,大胆吗?
她细想了一番,昨日,她只让陆煜给她夹了个菜,其余好似有未曾要求过陆煜做什么,这在后世只是日常,但如今,这些行为落在旁人眼中,反而显得惊世骇俗了。
顾晗又不由得想念曾经了。
到了坤宁宫,顾晗昨日侍寝,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其中最冰冷的眼神莫过于何修容,顾晗没有理会这些眼神,只要不面对陆煜,顾晗的理智就都回来了。
她很清楚在这个时候,面对皇后等人,她该做出什么反应。
至于为何对陆煜那般,顾晗也说不清楚,是一种习惯,也是好似心中清楚,陆煜不会真的生她的气。
顾晗恭敬地行礼后,就被皇后笑吟吟地叫起,这个时候的皇后还没有怀孕,待人温和有度,一举一动都让人挑不出刺来。
听了一肚子酸不溜的话,请安才结束,刚出坤宁宫,顾晗就看见周美人对着容宝林翻了白眼。
她现在和周美人并没有交集,也没有主动上前打招呼,反倒周美人看见她时愣了下,然后不自在地说了句: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待某些人真心相交,可当心被人从背后捅一刀!”
容宝林脸色当即青一阵白一阵,最后泪眼朦胧地看向顾晗,她抽泣道:
“姐姐,我不会那样做的!”
顾晗有些恍惚,曾经周美人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然后容宝林也信誓旦旦地对她说,永远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不得不承认,顾晗有一瞬间是相信的容宝林。
可惜,后来事实证明,顾晗看走了眼。
顾晗懒得和容宝林虚与委蛇,对着周美人颔首,平静轻声:
“我知道了。”
周美人惊讶,她还以为顾晗会觉得她多管闲事,现在顾晗好声好气地和她说话,她反倒一时呐声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她瞪了眼双眸含泪的容宝林,她最厌恶的就是这般女子,说话就说话,作甚一副这般表情,就好似被欺负了一样。
周美人不会说软话,她硬着脖子,呐呐地说了句:
“你知道就好!”
分明是在替人着想,但说出的话就好像是在挑衅一般,而且,撂下这句话,她就面红耳赤地转过身,好似落荒而逃。
顾晗觉得好笑,周美人的性子倒是一直没变,哪怕后世大公主成亲嫁人,她也依旧咋咋呼呼的模样。
顾晗回神,没有理会一旁好似伤心欲绝的容宝林,带着玖念回了颐和宫。
等到了颐和宫,顾晗才察觉不对劲,小方子迎在殿前,一脸的喜色,顾晗几不可察地挑了下眉梢:
“发生什么事了,瞧把你乐的。”
都要合不拢嘴了。
小方子不知怎么说,他挠了挠头,依旧一脸兴奋:“主子您进去就知道了!”
等一进殿内,顾晗才知道小方子为何这么高兴,颐和宫的殿内被铺上了一层绒毛地毯,单只看上一眼,就知道地毯的做工精良。
昨日皇上什么都没说,今日却让人送来了地毯,任谁看,都知道皇上是心疼顾晗裸足踩在地上,但偏生拿她没办法,只好顺着她心意。
不说旁的,只说这一点,众人就知道,自家主子是入了皇上的眼了。
这叫颐和宫中伺候的奴才如何能不高兴?!
坤宁宫中,暮秋快步进来,她替娘娘端来了茶水,然后道:
“皇上让尚衣局那边给颐和宫送去了几块地毯,听说是能将整个颐和宫内殿都铺满,那可是今年春猎时,皇上亲自打的猎物绒毛编织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