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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医士能治好的。
韩菀性子其实随了娘,孙氏是个倔强的人,春寒过尽夏季将至,她知道母亲最好会好起来的。
“不用回去。”
韩菀额头往前碰了碰,紧贴穆寒的额头,温柔吻他,既然决定了,她便不会轻易改变。
轻轻啄吻他,呢喃:“别担心,我们好好过我们的日子。”
穆寒回吻她。
韩菀并不打算回去。
明知道很不应该,可穆寒还是控制不住,悄悄松了一口气。
方才沉甸甸的东西一下子去了,欣喜重新冒头,并比刚才还有隐约添了几分。
……
都说知母莫若女,还真是的。
韩菀猜得一点都没错,春去夏来,寒意褪尽气候回温,孙氏的病果然开始好转了。
后续密信都是利好消息,商号一切正常,郇都忙碌但局势平稳,暗流汹涌都集中梁京和各国的层面之中,郇王并没空闲多生枝节,所有的一切都如韩菀先前所料那样发展。
外面局势平稳,里头忙中有序,各方面都好。
一月三封,连续四五封密信皆平安顺遂。
而燕岭东麓的小镇里头,日子依旧安详宁静,穆寒和韩菀的小家已渐渐扎下根来,生活平淡又幸福,一日接一日,如水般缓缓往前流淌。
穆寒开始慢慢生出一些踏实感,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逐渐有了一些信心,他或许真能梦想成真。
卑贱如他,或许能真的拥有她。
手中洗着被褥,他站起身一扭一抖,绸面的薄褥轻轻一扬,准确晾在竹竿上。
穆寒双目很亮,动作比以前还要利索两分。他心里不禁生出希冀,或许他真的能和她在这个山麓小镇里,当一对平凡又幸福的小夫妻。
一辈子。
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小跑过来,欢快又轻盈,他不禁翘了翘唇,一转身,准确接住跳上来她。
像抱小孩子一样搂着她,轻轻拍着,缓缓踱步。
韩菀那双永远都这般灵动美眸映着天光,像坠入漫天繁星这么亮,她搂着他的脖子说:“明儿咱们就去泅水好不好?”
她突然想起来了,他以前答应过教她野泅呢。
穆寒自然答应的,只是前两日一直在下雨,不好上山。今天一不见雨,她就来缠人了。
“好。”
穆寒爱极了她缠他,没有不应的,“那咱们明儿就去。”
韩菀欢呼一声,奖励吧唧一下,又忙不迭跳了下来,兴冲冲回去收拾衣物了。
穆寒唇畔那一丝微笑就没下来过,凝视她雀跃又欢快的背影,跟在她后面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周六加更!不过周日就一更啦,因为本周末阿秀有点事要办哈哈哈哈哈哈
摸摸哈,下一章记得去老地方瞅瞅,阿秀试一下能不能发……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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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要感谢“天空华炎”扔的地雷,么么啾!!
第102章
今日一早出了太阳,晨曦朦胧,穿过薄薄的雾霭照在山麓小镇上。
燕庄真是个好地方,坐北往南,三面环山,植被丰茂冬暖夏凉。徐徐的清风拂面而来,带着些许雨后的潮润,初时脚下的泥土还是有些潮泞的,穆寒没让她下地,直接就把她背了起来。
穆寒的背宽厚又稳,韩菀左右顾盼,她有点点担心,“会不会不大适合泅水啊?”
这地面这么湿,岸边估计也是吧,万一一踩一个坑的,那确实不大合适。
可她从昨晚兴奋到现在,天没亮就爬起床了,背上小包袱等出门,要是没能玩成,那她肯定会很失望的。
穆寒忙安慰她:“没事,日头一照,等我们到地方就干了。”
他常在山中行走,近山一带非常熟悉,她一说泅水,他就选中地方的。
那边河水不深,河床平稳底下岸边都是鹅卵石,又开阔,就算没日头,风一吹也很快干爽了。
韩菀这才重新高兴起来,圈着他的脖子:“那我们走快些吧!”
穆寒微笑应了一声。
他想快的话,那速度真的非常快,山风呼呼,他飞跃腾挪,路上摘了几个汁多的甜果子给她,韩菀刚把果子啃完,就到地方了。
一到地方,她哇一声。
好美。
一泓碧水,林木苍翠,郁葱大树包围着,中间一大块平坦开阔的地方,清澈的河水一个大拐弯,形成一大片半湖。雨后河水微微有些湍急,但半湖依旧平缓寂静,清澈的河水能直接望见底部,大片大片的白色鹅卵石,河底,岸边,一直铺了开去。
这是一片没有人迹惊扰过的宁静秘地,比韩菀想象中还要美丽多了,她高高兴兴转了一圈,当即就要换衣下水。
不过她眼珠子一转,瞥了穆寒一眼,翘了翘唇,又要使坏。
“我换衣服啦。”
这一层层衣服泅水当然不舒服的,穆寒赤膊就行,韩菀就换一身一层的贴身衣裳,充作泅水服。不过她准备的衣裳有两身,一身是寻常深紫衣料的,另一身也是紫色,不过是纱质的。
她嘛,打算要是泅水的地方可能有人出没的话,就穿前一身,如果相反呢,她就穿后一身。
韩菀抿唇笑,她猜得没错,穆寒怎么可能让人看见她湿身泅水的模样呢?
穆寒让她活动一下手脚才能下水,她乖乖听话了,而后当着他的面,把准备好的泅水服换上。
穆寒深吸一口气,赶紧移开视线,今天可是来教她泅水的,他知道她在逗他,要是真不给她玩的话,那她可不干的。
韩菀笑嘻嘻,侧头瞅了他一眼,一跃扑腾进了半湖里,水花四溅,但水不深,才堪堪到肩下,她游得很放心。
真很久没这么痛快泅过水了,自打她过了十二岁,母亲就不再允许她在家里的池子游水。
韩菀一个猛子手脚并用,畅快大笑:“你快下来啊!”
她从半湖这边游到那边,又从那边游回来这边,水里有鱼,估计从没见过人,居然跟着她追逐,韩菀真快活极了,一扭身还想去捉鱼。
但由于技术原因,她没捉到。
穆寒一直紧紧跟着她,在一边护着她,他泳技高超,观察了一会儿,就开始指导起她的姿势。
“手用力一些,向前。……这里该腰部用力,腿使劲一蹬。”
“这样吗?”
“不对。”
穆寒示范了一次,她跟着学,足足学了四五次,才总算学得一些雏形出来。
她在这方面的天赋真远不及穆寒,人家那还是无师自通的。
韩菀倒是真有心要学的,一时也顾不上多想其他,沉下心跟着穆寒指导和纠正抬手蹬腿。
就这样一个教一个学,大约一两刻就歇一歇。这样学了半个上午,韩菀到底体力不大行,开始累了,有些气喘吁吁。
“好了,下回来了再学好不好?”
穆寒深知适可而止,一见差不多,立即就叫停了,喊韩菀上岸。谁知韩菀听了却没动,反继续泅了几下,回头轻笑:“你来拉我嘛。”
她娇蛮得很,停在湖中心,赤足踩在鹅卵石上,回身亮晶晶瞅着他。
这薄薄一层泅水衣,薄薄阳光穿透雾霭的,照在清凌凌的河水上,河底一览无遗。穆寒又不是瞎子,方才专心教她,尚能努力收敛心神,现在她刻意拉开距离给他看,他喉结当即上下滚了滚。
那双浅褐色瞳仁变得有些深,一瞬不瞬看着她。
她轻声笑,俏皮冲他眨眨眼睛。
穆寒呼吸一窒,而后登时急促了起来,他脚下一动,快步朝她行去。
韩菀笑声欢快,一个回身一个猛子,往另一边快速游去。
穆寒立即追了上去。
事实证明,一旦动了真格,不过几息功夫,穆寒就轻易擒住了她。他一只手十分有技巧第松松擒住她俩腕子,另一手箍住她的腰,她就挣脱不得了。
韩菀也没有挣脱,她嘟囔一句“都不好玩”,回头就去亲他。
两瓣有点凉的唇碰了碰他,穆寒立即重重回吻回去。
凉凉的河水中,两人唇齿相接,他一手抱着她,一个猛子就往岸边一块平坦光滑的大石游了过去。
两人没上岸,靠着大石边上,短暂分开片刻,凝视对方半晌,就抱在了一起。
“唔!”
山风徐徐,渐大,天空的积雨云聚拢在一起,淅淅沥沥,清澈的湖面点点涟漪。
下雨了,但没人管,两人直到午后才下的山。韩菀疲极,已经趴在穆寒背上昏沉沉睡了过去。
回到家。
穆寒轻抚了抚她的脸,见她脸色尚可,小心翼翼把她放在榻上,用细棉巾给她绞干了头发,盖上薄被,亲了亲她,伏在她身边。
他不困,他就想陪着她。
……
接下来的,都是好消息。
月内又接了三封密信,一切俱好,除了商号和郇王以外,值得一说的还有太子丹。
韩菀当初决定毅然相投果然是最正确不过的,太子丹确实是个信守承诺厚待麾下心腹的人,虽韩菀不在,韩氏缺首,他待韩氏却依然如昔,未因此曾减轻韩氏的分量,亦不曾轻视薄待。
诸事一如既往,一切安排俱顾全韩氏。另撤离计划也根据实际情况不断在调整中,很完善妥帖,会第一时间知会韩家人,和韩菀在时是一样的。
一切顺风顺水,两个月之期也到了,韩菀终于决定,把密信断了。
从她离开至今,已经快一年了,也差不多了。
韩菀接过信筒,当场就拆开了,而后对小货行掌柜道:“密信之事,就到此为止了,往后不必再传。”
她做决定和下令之时,穆寒素来是只会旁听或领命执行,并不会出声干扰。
只过后,他迟疑一下,还是低声劝:“要不,还是再多看两月?”
话出口后,他屏住呼吸。
穆寒明知自己这个反应是不对的,可他控制不住,下意识捏紧拳,等着韩菀的回应。
韩菀轻轻一叹,心里极怜惜,她握住穆寒的一双手,柔声说:“不了,快一年了,我总不能一辈子都盯着的。”
她笑看着他:“差不多了。”
穆寒双眼逐渐亮了起来,韩菀不会形容,只穆寒此刻的眼睛,比从前任何一个时候都要亮,映着挂在车檐下的风灯,仿佛两颗晶莹剔透的琉璃珠。
他抿唇笑,片刻估计觉得不对,赶紧往下压了压唇角。
韩菀见了好笑,亲了他一下,靠着他的肩膀:“好了,咱们回家吧!”
“嗯!”
……
穆寒的笑容明显多了起来,仿佛往昔沉沉压在他肩背上的所有东西都一夕间移了开来。
细鞭轻轻甩着,大黑马嘚嘚嘚嘚,马蹄声轻盈又欢快,顺着蜿蜒的黄土道,往山麓炊烟袅袅的小镇而去。
韩菀的心柔软,她侧头,轻轻靠着他的臂膀。
穆寒伸手箍着她,下颌贴着她的发顶。
暮色四合,灯火微黄,映着一双人影投随马车轻轻摇晃,贴在一起。
回到家中,两人一起吃晚饭,穆寒又把鱼肚子和鱼鳃的嫩肉都夹到她碗里。
韩菀要分给他,夹着递到他唇边,他抿唇笑,摇头:“我不用,你吃。”
他捧着她的脸,轻轻啄吻了一下。
灯光映着他的眼睛,流光溢彩。
这顿饭最后吃得有点潦草,两人时不时亲吻对方,韩菀被他吻得心软成一滩水,最后连盘碗都没有收,他就抱着她回了寝屋。
今夜穆寒情绪格外激动,往日他都是极小心克制的,可今儿稍微有些压制不住。
灯盏静静燃至深夜,今日主人忘了添油,火光微微闪烁,有点微弱。昏黄的灯光下,帷帐低低逶垂,今日新铺上的罗绸提花褥子一片狼藉,韩菀眼尾晕红,有未干的泪痕。
穆寒肩背被抓咬的痕迹有些深,因怕吵扰邻人,她一直咬着他的肩膀。
韩菀昏睡过去了,连穆寒给她整理都不知道,次日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
褥子换了新的,干干爽爽,她身上一身簇新寝衣,就是有点爬不起来,身子骨懒懒的,提不起劲,连午膳都是在榻上吃的,穆寒抱着她喂。
什么都不用做,两人腻在一起就很开心。
累是有点累的,但感觉到穆寒的变化,韩菀心里还是很高兴。
她搂着他的脖子撒娇:“要去泡汤泉。”
“好。”
只要她说,穆寒就没有不应的,昔日冷硬刚毅的眉目,如今氤氲化不开的喜悦缱绻,柔软得仿佛一江春水。
穆寒很快收拾好,把换洗衣物和她爱吃的果子小零嘴都装起来,提着小包袱背起她正要出发,谁知外头却洗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去不成了。
不过没关系,把廊下的羊绒毯子铺开,他们一起看雨。
穆寒把洗净烘干的大块羊绒毯子搬出来,铺开在正房前的廊下,把韩菀抱过来放下去,她脚丫子还是赤着的,今天就没下地走过路。
韩菀微微翘唇,看着他搬小炕几出来,小香鼎风炉砂瓶茶盏,还有果子小零嘴,明明出出入入布置忙碌得紧,只那双目晶亮,步履和背影有说不出的轻快。
从昨日开始,他这种状态就一直到现在。
等他弄好了,盘腿坐下把她抱在怀里,韩菀笑他:“高兴吗?”
穆寒抿唇笑:“高兴。”
他有些羞赧,但还是点了点头。
喜悦自心底汩汩而出,梦想成真,眼前这方小小的庭院,他一辈子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马上就发哈!(*^▽^*)
第103章
平凡而幸福的生活,再有韩菀坚持不懈的给予信心,穆寒终于慢慢褪去不安。
他感觉踏实,他终于确信,他和韩菀真能在这个美丽小山镇里当一辈子的夫妻。
韩菀再要帮着一起收拾碗筷,把换下衣物拿到盆里泡着,做一些轻巧的家务小活的时候,他反应也没有那么大了。
韩菀知道,这是因为他的心终于落到实地上去的缘故。
她心里很高兴,她这辈子选中了穆寒,她希望二人能互敬互爱,携手到白头。
她不想他总是这么小心翼翼待她,那么卑微,那种低至尘埃的仰望实在让人心疼又难受。
现在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韩菀相信只要继续这样过下去,慢慢的一点一点,终有一日她会把曾经经历和旧环境深深篆刻到他骨子里的自卑,给剔除出去。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下去,韩菀和穆寒,都对未来充满希冀。
然而世事,往往就是这么出人意料。
每每总爱在人做好了种种规划的时候,突然就一个大拐弯。
急转直下,教人骤不及防。
……
六月末,是穆寒生辰。
韩菀早早就准备起来,要给他好好庆祝生辰。
穆寒长得这么大,都没认认真真过过一个生日。没进韩家时没这个条件,后来获救,布媪倒是记得他生辰的,只是奴隶营出生的妇人,根本就没过生日的概念,对她来说这就是个普通日子,自己的不过,儿子的也是。
后来还是和韩菀在一起后,她偷偷在那日祝福他,并让人给他下长寿面。
但也仅此而已,当时两人关系没曝光,偷偷摸摸只能这样。
现在可不一样了。
韩菀问了问,心疼得紧,只一心一意要好好给他过一个生日。
今年穆寒二十五岁。
她信誓旦旦表示:“今晚我要给你做一碗长寿面。”
韩菀睨他:“你可不许阻着我。”
穆寒笑,就一次的话,他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他心里也是甜得紧的。
亲了亲她,“我下晌来接你。”
说着,牵着韩菀的手往里走。
现在两人正在汤泉洞穴外,穆寒一边睃视山穴,一边低声叮嘱她:“这几天都下雨,外头石台湿滑,你莫到前头去。”
韩菀“嗯”了一声,把写好裁下的一张小布帛递给他,“东西你记得买。”
是布置穆寒生辰小宴用的,虽只有两人庆贺,但韩菀力求尽善尽美,想着想着又添了许多要采买的小物事,她都写在这布帛上了。
今天穆寒进城。
其实原定是昨日进的,只连续两日大雨,耽搁了出山的时间,昨日回家天色已晚,来不及了,只能今天再去。
梦想成真,穆寒充满干劲,他就不大满足于原先的狩猎频率了。
他要养家,养妻,他希望能给韩菀更好的生活条件。
夏天将尽,要入秋了。秋天过后,就是冬季,他希望打更多的好皮毛以供选择,挑出最好的一批,再硝好备着她用。
还有好炭炉子,干笋干菌熏肉等南北食材和取暖什物,他都想买最好的。另外他还想改一改西厢和小书房,书房盘一个坑,西厢改成暖房,好冬季也不缺新鲜蔬菜。
深山里有打不完的猛兽,他有使不完的力气,不过就勤跑几趟的事而已。
韩菀说不过他,他这样她看在眼里其实她也很高兴,于是就由得他了。
“早些回来,我等你来接我。”
韩菀半叮嘱半撒娇,圈着他的脖子亲了亲。
她最会哄人的,有心撒娇的时候能把人的心都哄化了。穆寒和她额头贴额头,二人亲昵了好一阵子,眼见时候真不早了,再不走就迟到了,他这才安置好她依依不舍离去。
照理仔细检查过后,这才匆匆往山下掠去。
穆寒速度很快,回到家中套好马车,赶到和阿硚他们约好的镇头,小伙子们已经到了。
见得他来最后,小伙子们挤眉弄眼一阵暧昧的嬉笑和打趣。
阿硚他们昨天也进山了,今天刚好一起去潞邑城。
把猎物一并搬上小马车里,穆寒一挥细鞭,大黑马的的嘚嘚,人和马踏过湿润的黄土路,有说有笑往东边去了。
大家都很熟稔了,不管是人还是路程。
穆寒击毙猛兽每每在要害处一着中的,毛皮极之完好,非常难得,短短几个月在潞邑行内已颇有名气,不过他来去低调,除了交易的掌柜没外人见过他。
那掌柜也十分识趣,价格一提再提,并不给人钻空子的机会,因此穆寒也不用换人。
阿硚他们跟着去过两次,掌柜把他们的猎物也一并全要了,价格看在穆寒面子上也十分优渥,不比自个零售差多少,因此也很乐意,自此就少了一道摆卖的工序。
今日和平时原也没什么两样,大清早出发,半上午时抵达潞邑城,直接去寻了那掌柜,把东西都清点妥当钱货两讫后,穆寒拒绝了掌柜的招待,直接和阿硚他们离开了。
大家没闲逛,直接买好各自需要的东西,然后就出城回家了。
穆寒归心似箭,只出城门没多久,就遇上了幺蛾子。
“都停下来,过去,去那边排队!!”
远远望见一队官兵小跑过来,拒马栅栏长案坐席,腰佩大刀手执长矛,正在驱赶路上熙攘来去的人流车流。
“又来了!!”
众人一见,登时怨声载道,这是又遇上设卡征兵了。
今年开始,一直在征兵。
梁京大变在即,大战将兴,现在连普通庶民都有所察觉了。按户籍的征兵工作早就已经结束了,这设卡拦截,主要是筛没有户籍的流民和逃奴。
如今这世道,每次筛都会有不小的收获。这些被筛出来的,本国流民还好,要是外国的或者逃奴,那届时就是打头阵填炮灰的命。
阿硚低声:“穆大兄,我们绕路吧。”
他们不怕,主要是穆寒。
穆寒和韩菀倒是有新办户籍,年轻男女,落地成亲,穆寒这武艺这血统,韩菀这仪态这外表,镇里乡亲其实都猜了一个八九不离十。
从前户籍肯定不能用了,他们成亲后,老亭公就去县里找了关系,给他们新办了户籍。
户籍有,但问题是穆寒眼睛经不起近看,一个个上前检查的话肯定露馅。
以前穆寒也遇上过几次,他直接绕路避开,以免多生枝节。
今天也是,离得远远望见,穆寒点头,随即一行人掉头,绕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这一绕,得绕很远。因为官府也预防闻风而遁,每每会在东南西北各方的大小要冲都设卡,然后让甲兵在其中驱赶监视,并不会做无用功。
好在阿硚他们是本地人,路很熟,不走要卡也无妨,专捡些偏僻的土路小道,七拐八拐,就绕出来了。
就是耗时久,这一绕,就耗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走得快汗流浃背,水囊早空了,大伙儿嗓子冒烟,拐出大路见得茶棚,赶紧冲上去。
方才有机灵的,也缀着他们一起走,穆寒等人也没驱赶,一大群人把茶棚坐得满满当当,吆喝叫东家快快上茶。
走慢一步的,或者没钱的流民就坐在边上的草丛上,茶棚东家是个心善老伯,上完茶后,也一人舀了一瓢生水给他们。
歇了脚,饮了茶水,不免就聊起天来了,天南地北来处去处,因着算有共患难的情谊,茶棚气氛也算十分热络。
穆寒本不吭声。
他寡言内敛,这类场合,除非有人问他,他会简短回一句,否则他都是旁听。
不知怎么说着说着,大家就说起郇河水来了。
“……你们是不知道啊,郇河水涨得厉害啊!”
“诶,你们这边雨还不算大,我们几个是牟县来的,那边暴雨倾盆已连续半月了。”
“我们十四出来的,还再下,一点都没见停!”
阿硚好奇:“那你们这么早跑出来做什么?”
那流民摇头叹气:“还是你们这边好啊,大人们有些良心!我们那边不行,郡里拨下来的俢堤钱,十用其一就算好了。”
“我们兄弟几个就是筑堤民夫,一清二楚,那堤坝老旧得紧,只怕……我们乡又低洼,敢不跑么?”
“唉。”
“说来,今年雨水真多啊,没想到上游比我们这边还厉害。”
“厉害多了!”
“我看啊,今年洪涝是跑不了的,只怕还会决堤,……”
“是啊是啊,唉,……”
阿硚皱着眉头听着,都是庶民百姓,心下不免难过,但好在他们潞邑地势高,距郇河也不算很近,还好。
他想和穆寒感慨两句,谁知侧头一看,穆寒端茶就唇的动作凝住,一动不动,神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穆大兄,穆大兄?”
喊了两声,穆寒回神,不过却没说什么,他抿唇站起身,对阿硚说:“我有些事,你们先回去。”
话罢卸下马车,给了点钱让茶棚老伯帮忙看顾车架子,他翻身上马,一扯缰绳,调头往南而去。
穆寒直奔毗邻郇河的岙陵城。
岙陵距燕庄百里,一路他打马疾奔,大黑马累了,把它拴在隐蔽处吃草休憩,他足尖一点提气往前飞掠。
半下午的时候,他赶到岙陵码头。
登上大堤,黄浊的郇河水引入眼帘。
水位很高,已在大堤顶部下不足一丈的地方晃晃荡荡,河水滚滚异常湍急,卷着浪花拍击大堤,又奔腾着往下游冲去。
码头已开始限人限船的,不是大船,不允许出港,来时所见的繁华大码头一下子空荡了许多。
穆寒一见,心下就是一坠。
这大半月来的所有欢欣喜悦俱悉数一扫而空。
他感到不安。
韩氏。
郇王。
韩氏如今最需要的就是稳,而郇王最缺的就是钱,在韩菀的大力斡旋后,如今不过刚刚好维持平衡罢了,一旦出现大灾,只怕……这个平衡会顷刻被打破。
怔怔许久,穆寒深吸一口气。
他闭上眼睛。
现在说这个还有些为时尚早,或许,或许上游的雨已经停了呢?
不过就是沿河百姓的猜测议论罢了,天时难料,一旦雨停,情况就能立时扭转。
况且就算雨不停,大堤也未必就支持不住,郇国这么大,几个小缺口并不算灾。
穆寒攒紧拳,这般想足好几遍,这才勉强压下不安。
……
暮色四合。
天空灰云在缓慢流动,天黑得略早一些,飞鸟盘旋归巢,朦胧的暮色笼罩着燕岭东麓下的小小山镇。
穆寒回来得有些晚了,本来预定中午到家的,但到了入夜,他才匆匆赶回去接韩菀。
他急忙道歉:“菀儿,路上碰到设卡征兵,绕得有些远,我……”
“没事。”
韩菀踮脚亲了亲他,笑道:“这有什么的,晚点就晚点呗,我又不是没吃没喝的。”
每次去汤泉那边,为防有什么事耽搁了,总要备上好几天的食水和膳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