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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孩子的家长不少见,可护成永安侯和怡和郡主这样风度都不要了的,那真的是很稀少。
所以国子监的学生都印象深刻,此时王时景一提起,他们都醒悟了。
是啊,陈家三代单传,陈皎肯定是要接过传宗接代的责任。若是让永安侯夫妇得知有人在外败坏陈皎名声……
众人打了个寒战,纷纷对王时景道谢:“多谢小公子提醒。”
王时景是右相家的小公子,太子的亲表弟,在国子监的地位可以说是无人能及。就算他成绩倒数,大家也都上赶着结交。
废话,从国子监出来的学生但凡有点梦想的都是要做官,做官就得在人家爹和祖父手下混,此刻讨好总比日后巴结有门路。
加上王时景一向没什么心眼,相比于陈皎那种睁眼说瞎话阿谀奉承之辈,大家都很信任他。
“我们都是同学嘛。”王时景摸摸下巴,好奇道,“也不知道是谁传出陈兄是断袖的消息,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大家纷纷点头,只有极少数人忍不住看了这个罪魁祸首一眼,欲言又止。
王时景感叹一番后,又见陈皎讽刺的那名学生面色愤愤,看起来依旧不服气。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人最怕对比。别说他知道陈皎不是断袖,假若对方真有意向,堂堂世子又天天跟在他表哥身边,有了对比,又怎么会看上这种无能之辈。
这场小小的风波就此揭过。陈皎态度坦荡,王时景承认是玩笑话。后续又没什么证据,大家讨论两句也就过了,渐渐的也就不提这个话题了。
——
国子监不再讨论陈皎,太子党中对陈皎却是热议纷纷,问题却是出在了一杯茶上。
陈皎和太子党一同在书房报道,商议事情,时间长了内侍们也会上茶和点心。
太子府中规矩井然,从前上茶都是几位内侍一同上茶,或是从入门座位开始依次上。谁想到今天忽然冒出来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太监,直接越过众人,分外殷勤地跑去将第一杯茶送到坐在中间的陈皎面前。
今日太子不在,陈皎正偷偷眯眼睡觉呢,半睡半醒间察觉看到面前殷勤的小太监,顶着一众大臣杀人的目光,登时就清醒了!
她冤枉啊!!
满打满算今天屋内除她之外坐着六个人,其中还有一位是门下省的侍中!侍中负责审核群臣奏章、天子诏令,若是臣子奏章不合规矩,人家直接原地给你驳回去那种!
陈皎虽然有时候沾沾自喜扬言要做太子身边第一小弟,但她也没有嚣张到能跟这些人打擂台的地步啊!
陈皎冤不冤枉没人知道,她和这六位大人的梁子算是就此结下了。几人对她是分外不满。
明面今天是一杯茶,实际上这是他们几人在旁人眼中的地位!
前不久陈皎遭到训斥,所有人都以为她被太子冷落,谁知陈皎去了趟太子府,居然峰回路转重新挽回殿下的心意。现如今太子走到哪里都会带上陈皎,甚至亲自教她科举股文!
这像话吗?这不像话!
太监最会看眼色,就连以前和陈皎闹过矛盾的张公公的小太监徒弟,如今都扭转风向,见到陈皎亲近得不得了。他们一同到太子府报道议事,府上内侍们居然先给陈皎这个马屁精上茶!!
气得其他几位老臣吹胡子瞪眼,当晚觉都没睡好。
他们是自持身份和资历,不屑于跟陈皎这种溜须拍马之辈争抢。毕竟太子殿下英明,绝不会被这个马屁精蒙蔽。
没想到一时不查,居然让陈皎这个小子骑到他们头上去了!!
他们可都是朝中大臣,才能卓绝劳苦功高,陈皎一个半大小子,居然就敢跟他们比资历!!
于是最近大家都憋着一口气,暗戳戳使劲,想给陈皎找点麻烦。
先是有人在太子面前上眼药,不动声色地说陈皎坏话。没想到却被殿下当场识破,厉声训斥此人不修自身,搬弄口舌挑拨是非。
其他臣子欲哭无泪,他们的殿下还是这么心明眼亮,但怎么面对陈世子那个马屁精就不开眼呢!
不能挑拨,那说真话总可以了吧?
老臣们暗戳戳聚集在一起,试图找到陈皎的污点告状。
这时他们才发现,陈皎除了在国子监学习差了点,其他方面似乎都无可指摘。她家世出众、不惹事生非、不沉溺酒色、也没有恶习、而且还很孝顺!
这就很让人头大了。
不争馒头争口气,大家纠结一番,最终决定从陈皎身边的人入手。在这样的情况,恰好来太子府找陈皎的王时景被众人拉住了。
“做臣子当有臣子的本分,她整天溜须拍马怎么行?没有半点实事,这样下去,其他人会如何看待她,”
“大家都是为殿下做事。凭什么我们为殿下分忧解难,她什么都不做,轻飘飘拍两句马屁,功劳就盖过我们?”
“我们陪殿下多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居然连杯茶都得喝她剩下的,你说这像话吗?凡事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说来说去,还是那杯茶引出的祸端。
其实在内侍区别待遇之前,大家心情都还算平和,大家在朝堂上混了多年,一瞧便知道自己和陈皎走的路线不同。
他们是一心做实事要名垂青史的能臣。陈皎那小子油嘴滑舌,爱偷懒还不喜读书,吃喝享乐一流,一瞧就是个要走宠臣路线。
本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没想到陈皎欺人太甚,从没听说干实事的让拍马屁的给欺负了!
所以陈皎在大家眼中就变成了奸臣!大奸臣!
大家都怨气颇大,对王时景抱怨起来也是连绵不绝。只期望他能听进这些话,回头多加劝导,最好骂两句陈皎。
众人义愤填膺,致力于吓到王时景,极力夸张渲染:“她整天不干正事,只知道讨好殿下,长此以往,大家都会说她是奸臣。”
“对对,你看自古以来的奸臣,有哪个不是背负骂名,遗臭万年……你叫她改改性子吧!我们也是为她着想啊。”
王时景像个最老实的老实人,被大家拉着吐槽了半天都没说话。听了这句话后,他却摸了摸下巴,忽然道:“不用担心,陈兄她脸皮厚,不怕被骂。”
这句话简直神来之笔,一时间大家都被镇住了。
出人意料的是,沉默半响,门下侍中抹了把脸,点头说:“这倒是。不知她跟谁学来,脸皮忒厚。”
陈皎刚赶到太子府,便听见有人正在谈论自己。她偷偷摸摸听了一会儿,心中叹气。她以前觉得自己心黑,现在发现这些混朝堂的心更黑,稍有不慎就记你一辈子。
事情发展似乎越演越烈,她再不出来也不是个事,还是得想个办法把这件事早早揭过。
陈皎慢悠悠走了上出,抱拳说:“时景弟说得对,本世子不才,别的本事没有,挨骂背锅却是一流!你瞧,明明茶不是我上的,也不是我喝的,最后挨骂的人却是我。”
众人回头,只见少年手拿折扇,发系绸带,端是风度翩翩。
她摇头悔恨道:“一杯茶的事,劳诸位大人惦记到今日。我要早知道,我这辈子都不喝茶了!”
说实话那杯茶当时她接到手便觉不好。她私下还问了老熟人张公公是不是有人故意整她,得到的答案却是意外。
前段时间太子府清理了几名内应,又调进了一批新人。新人规矩学了一半,听到陈皎如今是殿下最宠爱的臣子,便自作主张地先给她送了茶。
这才有了后面这么多事。
陈皎此话一出,那几名义愤填膺的老臣顿时面色讪讪。他们最初不过是想要给陈皎找点麻烦,没想到后来屡屡受挫,越想越气,这才折腾到现在。
现在被陈皎点出来,不过是一杯茶的事,她也全然不知情,还被他们背后损了半天。现在想想,倒也是个风度好的。
大家相处有一段时间,虽然陈皎性格奇葩,却不是那种小人得志的嘴脸。
气性散了,几人对视一眼,门下侍中叹了声气,率先道:“陈世子不必自嘲,今日事我们也多有不对。唉,说来也是茶惹的祸,过几日世子来我府上喝茶。”
“我可没有自嘲。若是换个人被诸位大人误会,恐怕会伤心欲绝,只有我能够淡然处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此乃名士风范啊!”
那几名老臣本来对她还有些感激和愧疚,闻言顿时无语了。
脸皮厚就脸皮厚,别给自己脸上瞎贴金,名士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就在这时,王时景也发表见解:“身为谋士不就是替殿下分忧吗?陈世子说些好听的话让表哥开心,也是一件好事嘛。”
陈皎刷的打开折扇,微笑道:“是啊。幸好我脸皮厚,不像各位大人好面子,所以这种背负骂名的奸臣名声,就让我来背负吧!”
有了她之前的名士风范铺垫,现在所有人都麻木了。
陈皎义正言辞,眼神坚定:“我知道,大家一定都很为我不平,没关系,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大家不用太感谢我,也不用太敬佩我的伟大付出!”
无论是国子监的流言,还是同事的嫉妒诽谤,她都能轻松化解!
没错,她就是那么优秀!
陈皎最近是春风得意,走到哪里都不缺人奉承,导致她自己现在也很膨胀。她三言两语将一干臣子斩于马下,怼得众人是无话可说。
等众人散去后,她自信回头,便发现太子正站在她身后,神情似笑非笑,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的戏。
第23章 [三合一]
陈皎当场没绷住, 手里那把折扇吓得直接掉到地上。她就算脸皮再厚,那也顶不住在当事人面前啊!
谢仙卿扫了她一眼,先是叹了声气,眼眸含笑:“别戏弄他们。”
一群肱骨之臣, 平时自持身份清高, 一大把年纪了却遇上陈皎这个克星, 屡屡受挫真真是不容易。
陈皎见太子没有生气, 凑过来嘀咕道:“他们先背后议论我, 我才说的。”何况她哪里叫戏弄,明明是解决问题才对。
谢仙卿也不可能责怪她, 他笑道:“我知道,你做得很好。”
事实上早在陈皎还没到之前,他便已经到了。
臣子间争权夺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有人就会有利益, 有人就会有分歧。
朝中上上下下数百人, 每个人擅长的事情不同, 代表的利益也不同,世家和寒门、外戚和朝臣, 几乎每天都在因为大大小小的事情吵架。
无论是皇帝还是储君, 手下都有太多太多人了, 你不能保证每个人都大公无私正义凛然一心为君, 不可能的。
谢仙卿自己都做不到没有私心, 又如何要求臣子?
所以只要不危及他的利益,谢仙卿都不会插手下属间的纠葛,这是他做储君学的第一课。
只不过事情涉及陈皎,难免会有几分不同。他正想要不要亲自出去打断谈话, 却没料到陈皎来了, 然后事情冲着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去了。
众人情绪爆发是因为府上内侍轻怠, 他已经处置了下人,过段时日众人心气便会散去。陈皎要真闹大了惹了众怒,将来吃亏的还是她。
谢仙卿担忧陈皎处理不好,没想到对方插科打诨将事情圆了过去,这样的结果比他想象中要好太多。
不过似乎也不意外,毕竟从他见到陈皎之后,对方便从未让他失望过。
想到这,谢仙卿勾了勾唇。
陈皎见他笑了,胆子也渐渐变大。她悄悄凑过来,故意说:“殿下,我这也算是为我们太子党内部稳定做出贡献吧?”
谢仙卿便笑了:“你想要什么?”
陈皎眨眼,震惊道:“殿下您怎么能这么想我?!我对殿下情真意切,为您付出是心甘情愿,哪里会要赏呢!”
“不过呢。”她话风一转,小声道,“如果英明神武大方俊逸的太子殿下非要奖励我,也不是不可以……”
她话还没说完,谢仙卿不理她,回首对身后的张公公道:“宫中今日取回的荔枝,你取一筐给陈世子,否则我怕我耳朵都要被她念出茧了。”
陈皎心花怒放,面上却还装模作样,语气惊讶道:“殿下怎么知道我喜欢荔枝,你分我一丢丢就可以了……”
夏天来临,陈皎馋荔枝很久了。
比起现代随处可得的荔枝,古代因为技术苛刻,荔枝种植量很少。
在这个没有物流没有飞机,没有冷链的时代,要想在炎热的夏季将荔枝在冰融腐败之前送到长安,很不是一件易事。
进贡的荔枝都送进了宫,由皇帝分发赐给后宫妃嫔朝臣。
永安侯为陛下分忧,老侯爵曾经守卫国土,两人加起来也能分到几颗。
别小瞧这两颗,这可是天子的关爱和信任啊!很多人拿回家都舍不得吃,而是放供案上供起来!
往年永安侯拿回来那两颗,都被陈皎和怡和郡主老夫人三人分着吃了,但还是不够解馋。
所以当陈皎无意间从张公公口中得知太子对下属极好,每年都会将自己分例中的荔枝分给群臣时,她便下定决心干件大事!
她要一鸣惊人,凭自己的本事,从太子这骗点荔枝回家。
陈皎最近都在谋划这件事,在太子府都不敢偷懒睡觉,每天跟太子闲聊都会说些“好想吃荔枝啊”、“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吃上”,这种废话暗示。
谢仙卿也是对她无奈了,送荔枝的人刚进京,他便派人入宫取了两筐。
此刻见她又开始念叨,便直接让张公公把东西给她。他怕不给她,明日她来太子府哭。
想了想陈皎为了点吃食哭的样子,谢仙卿又觉得有些好笑。
他睨了眼陈皎,似笑非笑:“这下满意了吧?”
太子府从宫中取了两筐荔枝,他留了一筐给其他大臣分,其余全给陈世子了,自己一颗没留。
陈皎哪里敢说不满意,她立刻道:“殿下一片心意,臣当然满意了!”
她单手握拳,将一个为领导效忠的臣子演绎得淋漓尽致,深情道:“其实这么好的东西,应当要太子享用才是!虽然臣从没吃过,但我不吃没关系,殿下不能不吃!”
谢仙卿:……
即使他对陈皎怀揣着一百度的滤镜,此刻也彻底服气了。
他无奈一笑:“别演了。”
陈皎立刻收敛表情,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开开心心地说:“谢殿下赏啦。”
陈皎回了侯府,当天晚上便悠悠地躺在椅子上,和全家人一起剥着自己凭本事骗回来的荔枝。
本她以为自己顶多只能骗一篮子,没想到有一筐!果然,她很有做奸臣的前途呢!
怡和郡主很得意,夸赞道:“皎儿在殿下面前越来越受看重了。我早就跟你说过,咱们女儿不是一般人。”
永安侯正在剥荔枝,闻言想,能在太子殿下面前骗吃骗喝,那可不是一般人吗?
不过他心里吐槽,要真说出来今晚他又得睡书房。唉,他继续老老实实剥荔枝了。
怡和郡主瞧见了,皱起眉:“别吃了,整天只知道吃,给皎儿留着。她爱吃这东西。”
永安侯没说话,把手里剥的那颗剥好了,递给她。
怡和郡主接过来,先是露出笑,很快又惆怅道:“别给我了,先皇还在时,母亲每次都能分许多,府上这东西都吃不完。”
怡和郡主这话当然是吹牛了,大长公主是先皇收养的女儿,当初虽然过得好,但也不至于御供吃到腻的程度。
不过有句话她说得倒是没错,一朝天子一朝臣,先皇过逝大长公主过得也不如从前,她也使不上什么力。
怡和郡主时常忍不住想,若是她先皇还在,她央母亲去求一求,自己女儿说不定也能得个郡主的称号,现在也不至于过得这么辛苦。
不过她也只能想想,她出生不久那位外祖父便去世了,她连对方相貌都记不太清了。
……
荔枝不过是生活中一件小小的插曲。天气闷热朝臣心情也随之浮躁,户部改革一事后,几位皇子间的斗争逐渐激烈。
数天后,朝堂上发生的一件事猝不及防占据长安城中所有人的心思。
今日早朝,因工部周侍郎治理黄河一事,圣上在朝堂大发雷霆,公然训斥太子,斥责其以下犯上,罔顾人伦,不忠不臣。
这些用词一个比一个尖锐,一个比一个刻薄,据说上朝的大臣们当场脸色大变,齐齐跪了大半,大呼圣上息怒。这其中便有永安侯。
太子垂头跪地叩罪,皇帝余怒未消,登时宣布罢朝,严词命令太子在家中反省数日,期间不必上朝。
根据永安侯带回来的消息,原话应当是:“你在家中好好反省,反省好了,再来朝堂当你的太子吧!”
圣上这句话严苛程度令人心惊,简直是公然向朝堂众人表明自己已有废太子之心。
就连陈皎听后,也不由胆寒。
永安侯府上上下下安静极了。不止他们府邸,京城大半臣子今日恐怕都无安宁。
这是一件很大的事情,太子身为储君,他的颜面几乎被扫到了地上。
陈皎忽然问道:“工部周侍郎治水不好吗?”
周侍郎治水一事,太子门下早就有过探讨,陈皎也因此苦读数天治水相关书籍。她虽不精通此事,可那日听太子和周侍郎两人的谈话,也觉得对方处理黄河水患方法极好。
如今圣上勃然大怒,难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永安侯闭口不言,良久叹息一声:“周侍郎治水很好。若是让他筑成水门,黄河两岸百姓不必再受困水患。”
陈皎不解:“那太子为什么会被训斥?”
永安侯道:“黄河水患已久,周侍郎想在今年汛期前改道,向户部索要十万劳力,户部借口不够只送去了五万人。周侍郎到任后在黄河周围征召百姓,凑齐五万人自愿修堤……此事传到圣上口中,便有了今日之事。”
陈皎皱眉:“这样不好吗?”
户部人力不够,黄河周围百姓苦水患已久,早日解决他们便早得安宁。在她看来,这样再好不过的办法。况且当初周侍郎说过劳力物力足够,一年便可修成水门完成治水。
永安侯叹了声气,说:“这样很好,但对圣上不好。”
皇帝早就对太子忌惮,此前户部也是因他授意故意刁难周侍郎。如今对方私下解决此事,他认为此举是阳奉阴违,于是训斥太子有不臣之心。
周侍郎治水本是大功一件,结果回京后估计还会受罚……臣子好好做事为圣上分忧,却得不到奖赏,这算个什么事。
怡和郡主面色担忧,她当初听闻母亲传回来的消息,猜到圣上对太子不满,却没想到对方发作得这么快。
一时间,她都有些后悔皎儿站队太子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谁知道皎儿会不会被牵连。
永安侯也忧心忡忡,他今日在朝堂上亲眼所见,惊觉圣上对太子的厌恶程度居然比他想得还要严重,不由惶惶。
老侯爵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他忽然招手,对陈皎道:“罢朝后圣上要求惩治捉拿周侍郎,太子上言黄河水患一事重大请圣上收回成命,自跪于养心殿外请罪,如今还未离宫。”
陈皎忍不住看了眼天色,从永安侯下朝到现在,已经数个时辰了。太子万金之躯,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她心情沉重,问道:“周侍郎会被罢免吗?”
老侯爵摇头:“周侍郎没事,治水要紧,圣上不过是拿他做筏子。太子为保周侍郎,不得不请罪。”
治水本是功劳一件,此事一成太子的声望会更上一层,圣上不愿见到这个结果,便故意找麻烦,强行让这件事变成了太子的“罪过”。
太子如果不请罪,周侍郎便会真的有事,为了保周侍郎安心治水,太子自己一力承担了罪名,
陈皎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联后,顿时心情无比沉重。
她从前只知道太子会登上大座,此刻听完对方目前的处境后,才明白自己当初的想法太过简单。
皇帝对太子的不满几乎是明面上了,不顾父子颜面屡次训斥太子,怂恿其他几位皇子瓜分太子掌控的权利。太子的每一步都是逆水行舟,一不小心便会踏进深渊。
这场博弈,并不简单。
老侯爵看向孙女,浑浊的双眼锐利:“你在想什么?”
陈皎抿唇,道:“黄河水患苦百姓已久,圣上不满太子,以私欲为难周侍郎,苦的却是百姓。”
老侯爵眼中浮现满意,他松了一口气,语气也不再似方才沉重,欣慰道:“你能看透此事,其他臣子文人也会明白。”
太子没有任何问题,他唯一的问题便是他太优秀了。他成长得太快,甚至让自己的父亲感到担忧和恐惧。老侯爵知道这件事,其他大臣也知道这件事,就连被认为是纨绔的陈皎也明白。否则今日朝堂圣上公然训斥太子,不会有大半臣子下跪劝诫。
百姓不懂官场勾斗,他们只知周侍郎治理水患,太子的名声会更上一层楼。
太子有臣子支持,有民间声望,皇帝要废太子,不是一件易事。
老侯爵身边的老仆走至门前暗示,老侯爵看向窗外天色,道:“太子已出宫归府,你现在便去太子府……”
永安侯登时起身,语气担忧:“父亲此事是否不妥?圣上勒令太子在家反省,据我所知右相府闭门不出,皎儿此刻上门,岂不是惹了圣上的眼?”
圣上愤怒的时刻,去看望太子便相当于把自己立在了圣上眼下,别看太子母族的右相府都静悄悄的不去撞枪口吗。
怡和郡主出身长公主府,深知圣心难测。她吓得紧紧拉住女儿,难得违背公爹,说:“是啊爹。今日天色已晚,不若让皎儿明日再去?”
先看看情况,等右相府和其他太子党羽动作再做决定。
老侯爵没有说话,倒是陈皎反手握住母亲,对永安侯夫妇冷静道:“爹娘不必担忧,祖父说得对。”
便是老侯爵没有提出,她也会亲自走这一趟。既然选择支持太子,便没有回头和后悔一说。
要想谋富贵,便必须有取舍,真心才能换真心。何况太子为人清风朗月,这件事陈皎对他无比敬佩,对比圣上,两人品德高下立断。
无论是为人还是为臣,陈皎都认为太子是最适合皇位的那个人。
……
长安城中另一头。
太子从宫中出来时天色已晚,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便传遍了长安。
在御前跪了一天,谢仙卿每走一步,膝盖便会感到锥心的疼痛。他没让张公公搀扶,保持着仪态沉稳朝外走去。
出了宫踏上马车,帷幕之后,谢仙卿静坐车厢内,眼神一片冷然。
他的父亲,是真的老了。
他不恨他,他只同情他。
他清楚皇帝拿自己没办法,才会试图用冷漠恐吓、斥责,来威胁他的地位。但这些都无法改变他太子的身份。
他的母亲是元后,母族是右相府,他勤奋读书,爱民如子,多年来兢兢业业从无错事。
马车平稳行驶在街道上,外面零星有行人叫卖的声音传来,谢仙卿的眼前却闪现出今日宫中单独面圣时,陛下对自己的斥责。
在对方列举的数条罪状中,其中一条居然是无子。
想到这,谢仙卿抽动嘴角,笑容讥讽。
几位皇弟已有妃嫔,他身为一国储君,却因为圣上忌惮,至今仍未成婚。堂堂天子,居然用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可笑至极。
马车很快抵达太子府。府内上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垂着头,恨不能头埋到土里去,不用发出一点声音。
谢仙卿知道,这些人是怕自己怪罪和迁怒他们。但其实他的心情还算平静,并没有其他人想象中那么糟糕。
毕竟他早已知道,他父亲的为人了,对方今日这些举动也不算意外。
心情说不上坏,却也不明朗,亲眼看着曾经抚育陪伴自己的父亲变成如今面目可憎的人,即使是谢仙卿,一时间也难以平静。
御医沉默恭敬地为他敷药,因为跪得太久,膝盖处已经全是乌青,还伴随着肿胀和充血,每触碰一下都刺骨的疼。
就在这时,一位内侍匆匆上前,打破了屋内沉闷的气氛。他双眼发亮,说:“殿下,陈世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