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的事,魔法侧的邪O教徒很本来就很难缠的,我以前也吃过亏。”燕红忙道,“而且你的纸人和符纸不是都帮上忙了吗,不要妄自菲薄嘛。”
安慰了胡若雪,燕红又转头看向唐静静,认真地道:“还有静静姐,也帮了很大的忙,如果不是你分析出邪祭仪式,又判断出害死查尔曼一家的和举行仪式的可能不是同一个人,那我们还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
唐静静白生生的脸蛋儿迅速涨得通红,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急促地道:“那个、我……我只是想、想……”
“静静姐,你好容易害羞啊。”燕红看她那张脸红得像苹果一样就想笑,“自信一点嘛,我认识的和你一样聪明的王璐姐可别提多厉害了,你以后也会很厉害的。”
唐静静看出燕红确实是在真诚地夸赞她,脸蛋儿更红了,倒是忍不住露出了笑模样。
相比唐静静被资深者认同的兴奋,全乐天就显得有些失落。
这场任务前后加起来小两天的时间里,全乐天做到了他自己说的尽量不犯错拖后腿,可也确实没有半分出彩表现,这对于内心有着小小骄傲的年轻人来说显然是不大好受的。
燕红没有出声安慰他,她好歹也跟这么多个形形色色的试炼者打过交道,能看出全乐天是那种自尊心比较强的人。
性格畏畏缩缩的唐静静需要多多地被人夸奖和认同,虽然胆小怕事但还是愿意为了同伴拼一把的胡若雪需要被人多多地鼓励;而全乐天,燕红觉得他需要的是实力能更快地提升的机会、能够用行动证明自己,而不是别人施舍的同情。
考虑到这一层,燕红便没有单独对全乐天说些什么,而是趁着此时这难得的平静时刻,对三位新人说起了她从别的资深者那儿得来的关于走综体路线和综灵路线的选择考量,介绍起命运清单中性价比最高的保命道具,和能够最快提升实力的秘术秘籍。
有些魂不守舍的全乐天果然立即打起了精神,和唐静静、胡若雪一样认真地倾听。
说完这些,燕红又说起了自己做这么多场任务下来的经验:“芯片系统给我们发布的任务,通常都是该任务位面出现了会危及一方的异常事件,需要我们进去解决问题。我们做任务的时候,最好是花点儿时间去认识和了解当地的原住民,对我们做任务是有帮助的。”
“就像这次的任务,如果我们只执着于在森林里找那只‘丛林吞噬者’,那么我们可能就会在夜晚来临时遭遇很凶险的、连燕师兄都无法察觉到其所在的怪物。那样的话,我们几个资深者还能靠保命道具硬挺过去,可是新人就难免会有死伤,这样的情况要尽量避免。”
经历过了几次任务、也多次被资深者保护过的胡若雪听到这话时还没有太大的感触,纯·新人的全乐天和唐静静却是听得眼睛发亮。
唐静静只做过新手任务,全乐天也只在神经极其紧绷的情况下做过一场时间很短的正式任务。
两人对试炼者这个群体是谈不上有多深的了解的,对自己的未来并不乐观,甚至是有些悲观——他们两个好歹都是成年人,不可能还会做梦自己就是那个怎么浪都不会死、到哪都有贵人相助的主角。
被投送到这个任务位面时,两人那紧张惶恐、小心翼翼的反应,就已经足够说明他们有多么不安。
燕红明明白白看到两人眼里都有了光彩,笑着道:“成为试炼者确实会被要求去面对很危险的事,那也不是说我们就得孤军作战了,不是这样子的。我不是说试炼者里面就没有坏人了,我自己就遇到过一个不安好心的人,但大部分试炼者还是很可靠的,是可以信任的的队友。”
“我自己——就获得过很多资深试炼者的善意。”
说出这句话时,燕红不禁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从她见到第一批试炼者开始,她确实从资深者们那儿得到了很多帮助。
《山中鬼》任务时,为身为(聊斋位面)原住民的她考虑事后的王荟,帅坤,陈艺郎。
荒诞侧的百鬼夜行(恶意之鬼篇)任务时,张巍教她经验,董丹丹拼命从青行灯手下把她救了出来。
《致命公馆》任务时,虽然运气不好被刘真恶心了一下,但同场的帅坤和托马斯都尽力地保护了当时还没有自保能力的她。
更别提金华北郊(倩女幽魂篇)任务时认识的王璐——担心她这个古代人应对不了光怪陆离的任务位面,明明只是萍水相逢的王璐,甚至细心地为她手写了一份学习课程出来。
收回思绪,燕红对两位新人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试炼者并不是做过一次任务就再没有机会碰面了,下一次的任务,也许还能和认识的人继续并肩作战。到了二级,还能去交流空间认识更多的人,也可以和三级的任务者组队了。”
全乐天、唐静静皆用力点头。
他俩也不是那种会把别人都想象成坏人的人,听到试炼者们是会考虑长远的,就更安心了。
只顾眼前、及时行乐、快意恩仇的人,只是说来潇洒,但若是被迫与这样的人群共处,可没有几个正常人受得了。相对之下,还是会计量长远的人群更加可靠些。
几人闲坐着说话期间,燕赤霞也辛辛苦苦地把警卫所里的阴气都驱了个干净。
燕红将受了阴气侵扰的陈艺郎、胡若雪四人留在警卫所,她与燕赤霞两个能者多劳,跑了趟山姆的家。
在警卫们的帮助下,燕红、燕赤霞两个几乎掘地三尺,才总算在山姆家的地板下面找到了个入口极其隐蔽、隐藏得极深的地道。
将普通人留在外间,燕氏兄妹进入地道摸黑走了一小段路,燕红便发现地道尽头摆着个邪异非常的蜈蚣雕像。
“看来就是这个东西了。”燕红进入死判官状态,小心翼翼靠近这座蜈蚣雕像,“燕师兄,你看……燕师兄?”
燕红回头,却发现燕赤霞正一脸困惑地看着她。
“那里有什么?我什么也没看见,只觉得这处地道阴煞之气甚重,似乎有什么阴邪之物作祟。”燕赤霞皱眉道。
燕红:“……??”
燕红把略有些压手的蜈蚣雕像抱起来递到燕赤霞面前,燕赤霞依然什么也望不见。
“难道这东西……会自行躲避高综灵的人?”燕红满脑门的问号。
燕赤霞:“??”
蜈蚣雕像过于诡异,燕红也没那功夫深究,立即将这雕像带回警卫所,扔进装着山姆的木箱里,又把木箱抬起来,招呼众人动身,去森林边缘处销毁。
先试炼者们与一众警卫对峙过的、森林与公共草场之间的空地上,燕赤霞并指起咒,召来真火焚烧装着山姆和蜈蚣雕像的木箱。
不敢靠近的尤金队长与辛苦帮忙了一夜的几名警卫站在远处,默默注视熊熊燃烧起来的旧日队友。
火烧得很快,不过两分多钟的时间,往日里用来装马料的木箱和装在其中的山姆就烧得只剩小小的一堆。
尤金队长不忍地叹了口气,他没有见到山姆死前暴露出真面目的模样,在他的脑子里,山姆还是那个又勤快、又热忱的小伙子。
“红小姐,你会觉得山姆很可笑吗?”
刚升起来的红日之下,站在尤金队长身前不远处的燕红回过头来,意外地望向他。
“不会,我怎么会觉得他可笑呢。”
尤金队长听见这个驱魔人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评价道:“我只是不会认同他。”
“明明他自己就吃了很多不公带来的痛苦,但他恨的却不是不公,而是恨自己没有成为那个通吃的赢家。”
“他一心想着去取代他痛恨的人,不惜赌上自己的一切,这也就罢了,可偏偏他还连别人的命都拿来赌,还认为别人的牺牲也是应该的,这肯定就错了。”
“我不会认同山姆这种只是想当土皇帝、只是想当欺压他人的人的想法,我不觉得他会给班加利尔带来什么好的结果。就算退一万步,他成功了,也不过是又制造了一次权力交替带来的动荡罢了,仅此而已。”
尤金队长被这段信息量太大的话砸得晕头转向。
等他回过神来时,驱魔师红小姐和她的同伴们已经不见了。


【问心证道】
第201章 京师来客
成化十三年,五月。
端午将近,黔地却仍旧春寒料峭,风凉如刀。
连绵细雨中,山道上行来一队戴斗笠、披蓑衣、骑健马的骑手,个个风尘仆仆,形容疲倦。
马队中,一名面孔圆胖、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抬手擦了下被山风刮到脸上的雨水,冲前头领路的青衣小郎道:“顾小郎君,还有多久能到李家村?”
青衣小郎转过脸来,那张年轻俊俏的面庞也与说话的中年男子一般白嫩,正是顾大老爷的第四子,顾玉成。
顾玉成这大半年来没少往李家村跑,与董慧求学解惑,这才被他族叔顾县丞举荐来给这行人带路。
被问及路程,顾四少爷连忙带笑道:“快到了,全公公,这条山路走到头就能看到李家村了。”
全公公举目眺望前方,扫了眼前面那弯弯曲曲、依山而修的盘肠小路,又扫了眼小路右侧那深深的山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说来全公公对黔地而言也不算得“外人”……他好歹当了几年的贵阳府镇守太监,镇远、镇宁这些军事重镇他也是去巡视过的。
但像北山这种黔中深处,他确实没有来过,更别提走这种黔人习惯了的盘山小路。
“本朝以前,凡举兵事皆绕开黔地,从川、滇借道,果真是有缘由的啊。”
全公公视线掠过一望无尽的群山,心头略略有些发苦。
若不是兹事体大,他是真不愿意走这一趟的。
“也罢,都到这一步了,岂有后退之理。”
到想这一路来辛苦,全公公咬咬牙抛掉杂念,双腿夹紧了马腹,小心翼翼操控着健马紧紧贴着山路靠里一侧行路。
从北山镇到李家村这条路,官府发动士绅义捐修缮了前半截能通行马车的官道;山区里这些小路,就得搁着慢慢修整——毕竟这些小路皆是前人依山凿成,无论修缮还是拓宽都颇费人力,没个三五年功夫难见成效。
往前走出数百米,领头的顾家小郎君顾玉成跳下来马来,朝后招手:“全公公,诸位上官,前面这截路骑不得马了,须得下了马小心步行。”
全公公和他领来的这一众人等也知黔中山路厉害,并不怀疑,只一个个丧着脸下马。
果然,前面这一小节弯道险峻异常,竟然是开凿在一片陡峭斜坡上,最窄处仅有三尺来宽(一米左右);莫说是骑马,便是牵着马小心步行也得防备着马蹄打滑、摔落到山谷里去。
全公公是不敢在这种山路上牵马的,将坐骑交给了一名武官,自己侧过身来、背贴着山壁,一步一步朝前挪。
与全公公一道来李家村的这些武官,有两个是贵阳府来的,倒不惧这种山路;另外三个从京城来的脸色就不大好看,通过这处弯道时人人都紧绷着一根弦。
好容易走过这条险峻小路,大半人都出了身冷汗。
常在西南各省行走的马帮从黔地过路时都要打起精神,北方人来了黔中,自然是少不得要吃些苦头。如是辛辛苦苦翻了几座山,一行人终于看到了李家村。
李家村依山而建,大部分人家皆住在阶梯状分布在山体上的天然平台或人工垒起来的平台上,村中的道路亦不平坦,但总算是多次被人力拓宽过、许多地方都铺了石头做阶,比外面那些小路好走得多。
顾四少爷领着一行人才刚走到村中,就有村里的孩童认出了他,跑去最顶上的燕家报了信。
“四少爷领着些贵人来我家了?”
燕红正与张氏、兰婶子、二妮几个坐在堂屋里包粽子,听村中顽童来报,拿几个枣子打发了小童,起身走到屋外相迎。
在院门口等了会儿,燕红看见了冒雨前来的一行人。
“四少爷……咦?全公公?”看清顾玉成身侧那个白脸公公,燕红脸上露出惊讶神色。
看清等在小院外的燕红,全公公脸色也露出了震惊之色。
上次贵阳府一别,至今还不到一年功夫,全公公这种在(太监)宫斗中胜利过的赢家当然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燕红。
也正是因为这位公公太擅长记人,他对这位燕小仙师的变化才会如此惊诧。
她长高了不少,也壮实了不少,眉眼五官看上去虽然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如果说当日在贵阳府因胡参议淫祀一案相识的燕红像是一块朴素坚固的顽石,此时的燕小仙师就像是经年矗立海边,任由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的磐石。
原先那身青涩懵懂的乡野村女气质消失无踪,此刻大步往他走来的黑壮少女,其沉稳、内敛,竟与全公公在南京时见过的养老的文武高官有几分相似。
“不曾想全公公竟亲自前来我老家这乡野之地,未曾远迎,是小女失礼了。”燕红走到近前,含笑拱手。
全公公回过神来,连忙客气地回礼:“哪里,咱家冒昧前来打搅,小仙师莫要怪罪才好。”
“贵客临门,可不敢怪罪。”燕红笑着摆手,又朝跟在全公公身后众人中她唯一认得的一个拱手见礼,“汤将军,别来无恙。”
顺安卫参将汤成连忙抱拳,直道不敢。
燕红将一行人请进院内,张氏、兰婶子得知来了贵客,已经快手快脚将堂屋内杂物清空,她们是成年妇人不好出面迎男客,又吩咐二妮、小宝出来端茶送水。
燕红并没有自身是什么世外高人的自觉,一面让熟悉的顾四少爷将全公公带去堂屋,一面自然地来帮一众军官栓马。
几个军官哪敢让她代劳,皆主动地将自己骑来的马栓到燕家的牛棚外面。
脱了蓑衣斗笠、用小宝拿来的毛巾擦了下脸上手上的泥水,全公公便正色道:“燕小仙师,可否借一步说话?”
“自无不可。”燕红爽快起身,请全公公去她住的西厢房外隔间。
他两个前后脚进了西厢房,坐在堂屋里的几个军官便好奇地打量起燕家。
黔地的雨下起来是不容易停的,重要淅淅沥沥地持续个几天;黔人也习惯了顶着这种毛毛雨生活,勤快的二妮和小宝就没拿这雨当回事,归置好客人们脱下来的蓑衣斗笠,便去抬草料喂马。
一名穿蓝布公服、袖口处用护腕扎紧的精干武官,视线扫过燕家院子角落里堆着的两个石锁,又默默转向石锁旁边那个缠着草绳的练功木桩。
全公公惊异于燕小仙师那仿佛经历过岁月沉淀的沉稳气度,这名武官惊诧的,却是燕红那副总在不经意间透露出煞气的气势,和那身一看就知道必是经历过千锤百炼的好筋骨。
常人看燕红,只觉得她又黑又壮,不似女子;只有懂行的武人,才看得出她那黑壮身形有多难得。
便是半年前才刚在顾大老爷府上见过燕红一回的汤参将,都有些不敢相信燕红的身量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了这么多。
穿蓝布公服的武官走到堂屋房檐下,盯着燕家院子里那对石锁沉思了会儿,招手叫住燕小宝:“小郎君,敢问你家那对石锁是何人所用?”
燕小宝顺着武官所指看了眼院子角落,回头道:“回军爷的话,那是家姐炼体用的。”
武官正若有所思,童言无忌的燕小宝又补了一句:“家姐嫌那对石锁轻了,这半年来已经不用了,平日里炼体都是去村东头后山那边清理乱石,清出来的石头砸碎了堆在山坳里,家姐说以后可以拿去铺路。”
武官:“……”
待燕小宝走开去搬马料,这位从京城来的武官犹豫了下,走入雨中,穿过院子,走到那对石锁前。
这种石锁并不少见,武人常用来打熬力气,从京城来的这位武官家里就备着一副。
他半蹲下来握紧石锁,用力提起,又轻轻放下。
重量上也和他所用的那副差不多。
武官默默转头,看向西厢房方向。
他刚到而立之年,正是身强体壮之时,用这种规格的石打熬力气正好合用。
但那燕小仙师……看着也就二八年华(十六岁)上下,个头也不算高,身量还未长成。
这么大年纪的民间女子,说是仙门之后倒也罢了——竟还炼体?还练得比一般武夫更甚??
武官默默走回堂屋,在汤参将旁边坐下,略略一抱拳:“汤参将请了,你与那小仙师可是相熟?”
汤参将忙恭敬道:“不敢说相熟,末将只与燕小仙师见过两回。若是熟悉,还是顾四少爷熟悉些。”
坐在不远处休息的顾玉成听到提起他名字,连忙机灵地过来回话:“汤将军,孟百户,可是有话要问小子?”
穿蓝布公服的这名武官,便是孟百户。
只是他这百户,却很不同寻常……连汤参将都要恭恭敬敬,顾玉成更不敢拿大。
孟百户抬眼看了下顾玉成,客气地道:“确实要向四少爷请教一二,不知四少爷可知燕小仙师是如何斩妖除魔?”
顾玉成眼睛一亮,这问题挠到了他的痒处,立即眉飞色舞地说起燕红亲口跟他讲过的降妖除魔故事……
当初独秀山淫祀一案时,燕红曾为了打消顾少爷的“求仙问道”心思,把经历过的任务改头换面讲给他听,着实把顾四少爷吓得不轻。
但在放弃了求仙一途后,顾四少爷又迷上了这些神异故事,来李家村找董慧求学时有机会便央求燕红给他开开眼界;燕红并不讨厌这个没什么架子的富家少爷,便也没拒绝。
而燕红所经历的任务,哪怕是改头换面、去了许多涉及芯片系统的细节,说来也着实精彩万分,远比那些书生女鬼的缠绵故事吸引人。
罐子里的山中鬼,山中清修的千年古树,掌管杀人公馆的凶悍恶妇,办吃人宴席的猛虎妖王……一件件、一桩桩,直听得在场五名武官惊呼连连,大开眼界。
“这世上——竟还有这般多不为人知的隐秘奇事!”听到最后,在场武官中身份最尊的孟百户不禁感叹。
顾玉成见自己转述的除魔故事连京城里来的锦衣卫百户都能震住,深感与有荣焉,眉开眼笑道:“小仙师是有大本事的人,做不了假的,不光她本事惊人,她那两位师兄师姐亦是惊世能人,稍后孟百户见到了便知。”


第202章 仙种波折
顾玉成话音刚落下,在场五名武官便都听到了极其沉重的脚步声。
练武之人耳聪目明,哪怕是听命于全公公、常年在顺安卫和贵阳府间两头跑的汤参将一身功夫也没落下过。
这动静像是个有五、六百斤的巨汉行走于地面,唬得他们几个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有山猪闯进村落,忙不迭抽出兵刃,从堂屋冲到院内。
顾玉成“诶?”了一声,没明白这班上官怎就变了脸,忙不迭跟出门来,却见先冲出屋的几人都站在院中,呆呆望着同一方向。
顾玉成顺着他几个注目方向望去,也惊得“哎唷”出声。
却见个衣着简朴、体格却极其高大魁梧的壮汉肩膀上扛着头好几百斤重的野猪,正从燕家院子侧后方的小路走过来。
另一面肩头上,还蹲着只神气十足的金被银床——橘背白肚皮的大猫。
“来客人了?”燕赤霞抬眼望见院子里呆呆站着的众人,友好地挥了挥手,“四少爷,有几日不见了。”
“燕、燕道长。”顾玉成咽了口唾沫,惊异地道,“你这是……打猎去了?娘诶,好大头野猪啊,这得多少斤肉?”
燕赤霞肩头上那头野猪猛然抬起头来,一双圆鼓鼓的铜铃眼恨恨地瞪向顾玉成。
顾玉成万万没想到这野猪居然还是活的,妈呀一声退出去老远:“燕道长!猪是活的、活的!”
“自然是活的,四少爷莫要乱说,这不是猎物。”燕赤霞好笑地抬手摸了摸野猪脑袋,进了院子便远远绕开众人,大步往屋后库房方向走,“燕某尚有些事要忙,诸位且先自便。”
一众武官目送燕赤霞扛着野猪健步如飞走没了影儿,又齐齐扭头,看向顾玉成。
“那位……就是小仙师的师兄,也姓燕,唤做燕赤霞,是位有神通的道长。”顾玉成擦了把汗,这功夫他也反应过来自己先前说错话了,尴尬地道,“燕道长宅心仁厚,想来是在山中救了头野猪,带回来治伤的。”
众武官:“……”
……出家人救狗救猫救兔救狐狸还听说过,救野猪是真破天荒头一回。
几人又回到堂屋中,还没坐下,便见燕家小儿子燕小宝从屋后跑过来,客气地朝客人们了笑了笑,进屋拿了卷纱棉布,又进后院提了桶水,急匆匆往屋后去。
过不多时,燕小宝又拎着空桶从屋后出来,重新打了桶水。
孟百户实在好奇,扬声问道:“小郎君,你等可是在救治那野猪?”
“诶!”燕小宝回头脆生生地应了一声,“是呢军爷,猪伯伯跟豹子打架伤着了后腿。”
“……猪伯伯?”孟百户差点以为自己没听清楚燕小宝那一口土音厚重的西南官话。
燕小宝却没时间跟他解释,急匆匆的往屋后去了。
几个武官面面相觑,又齐齐望向顾玉成。
顾玉成确实来了燕家很多次,但也没见过那头野猪,被一帮武官盯得满头大汗;灵光一闪想到燕赤霞另一边肩膀上那头神气的金被银床,连忙道:“既然小宝叫那野猪伯伯,估计也是有灵性的,就跟那只看家护院的猫一样。”
“看家护院?猫?”孟百户满脑门的问号。
“正是。小仙师家养的那只金被银床是极有灵性的,不拘什么时辰,只要是有外人往山后那女学堂去了,这猫就会去赶人,凶得很。”顾玉成又来劲儿了,“我是没有亲眼见过,但我听说,隔壁村的闲汉往女学那边偷溜的,被那猫挠伤了好几个。”
孟百户想到方才看见那汉子肩头上站的猫,脑袋上的问号更大了。
那只金被银床确实神气,见到外人也不怕、不跑,但看着也就十来斤重,还能把成年男子赶走?
思来想去,孟百户想那毕竟是燕小仙师家里养的猫,左近乡民不敢冒犯,这才让那小小猫儿抖了威风。
他心里这般想时,却见跟着那汉子去了屋后的橘白大猫不知何时来了堂屋里,正蹲坐在窗台上,神气十足地朝他们这几个外来人打量。
孟百户视线跟那橘白大猫碰上,便见这猫也像是看准了他,一双金黑竖瞳目光炯炯往他看来。
那眼神儿还跟活人似的,像是在挑剔审视他一般。
孟百户不由觉得有趣,对背着窗台的顾玉成道:“四少爷倒没说错,这小仙师养的猫果然胆大,寻常猫儿见了生人远远跑得没了影儿,它倒是真个不怕。”
他这话说来,那猫竟然也像是听得懂在夸它一般,得意地甩了甩尾巴、抬了下脑袋,又从窗台跳了出去。
顾玉成回头只望见个猫屁股,脸上只讪笑,心中暗呼庆幸……他知道这猫与慧娘子亲近,要是说了它的坏话被它听见,说不得会被慧娘子怪罪。
众人闲坐一阵,燕小仙师便与全公公先后脚从西厢房出来,显然是说完话了。
“我家住得偏僻,来回一趟不易,公公且先在我家安住两天,等我与师兄慧姐商量个章程,便回复与公公听。”燕红随手带上门,便请全公公往正房方向走。
“如此,咱家就叨扰了。”全公公也没推辞,笑着应声。
进得堂屋来,全公公便冲几个武官……主要是对京城来的孟百户一行三人说了要在李家村逗留两日的话,孟百户回头与同行伙伴低语了两句,也应承下来。
燕家的正房因老两口与燕老大两口子斗气之故,还一直空着无人住,正好用来安顿客人;连日赶路的全公公也着实疲惫不堪,二妮将屋子收拾出来,他便告罪一声,先行进屋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