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要那东西干什么?你可以用‘你'来称呼我,要知道,我们彼此很熟了。”
穿着橙色囚服的“旅行者”悠闲地靠在椅背上,虽然戴着手铐,但锁链的长度给了他一定的自由。他扭扭脖子,缓慢地环顾四周。瓦迪姆抱着肩膀,靠在旁边的墙上。
“1999年卡斯帕罗夫与托帕洛夫的对决?有什么进展吗?我能想象到你整日守在棋盘前,努力寻找着进入我大脑的钥匙。到头来,你还是一无所获。”
他打了个响指。
“你太肤浅了,不知道如何透过那些看似复杂的方程式看到本质。答案从一开始就在你的眼皮底下,你只需要伸出手解救自己。”
“我来这里不是谈我们俩的事的。你知道你为什么被暂时带出牢房吗?”
两个人互相试探着。让松双手合十,手指紧贴在一起。
“你想让我知道吗?我被锁在四面墙之间,与外界没有任何联系。”
他瞥了一眼右边的摄像头。
“他们在那里吗?屏幕后面?一个温暖的地方?他们能看到我们吗?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谁?”
“你很清楚……萨拉·摩根的父母。你认为是时候解脱了吗?把我召唤到这里就万事大吉了?指望我好心地告诉你埋尸地点吗?”
“但愿如此。没错,或许这能减轻你的负罪感。”他用舌头舔过嘴唇。
“不幸的是,恐怕还要再等上一段时间了,但我不会让你白跑一趟的。”
维克任由他胡言乱语,像蛇一样和猎物玩耍,一切都一如既往——施加的酷刑、女孩的尖叫、将受害者锁进房车、以及埋葬她们的方式。让松喜欢喋喋不休,这回让他进入一个充满谎言和幻想的世界。维克也乐得享受,因为这只会让他即将揭露的真相带来更加震撼的效果。
“……但今天的菜单上没有善良的小萨拉。菜单必须由我来决定,而不是你,只能由我来决定我要说什么。今天的主题,好吧,是阿波琳·里纳。”
瓦迪姆假装被“旅行者”的网缠住了。
“你说谁?”
“很吃惊吗?小老鼠?阿波琳,小盲女?一个似乎你们还不知道的人。”
他陶醉在他们惊讶的表情中。
“既然时间很充足,我想来杯咖啡。”瓦迪姆把拳头抵在桌子上。
“混蛋!这里不是小酒馆。”让松露出残忍的微笑。
“如果我不寄出那缗头发,对你们来说就更复杂了,对吧?突然间,一切都扑朔迷离,想知道我在说什么吗?阿波琳,阿波琳迷人的年轻女孩,你们是不会知道的。”
他再次离题,一脸得意地讲述着根本不存在的记忆。他追踪着摩根一家,眼睛盯着摄像头,用食指指着自己的脖子。
“九颗小星星。九个受害者。你的女儿萨拉占据了一个特别的位置,就在这儿,喉结下面,这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我的技术可是一流的。”
瓦迪姆沸腾了。他和维克交换了一个眼神:够了,让松已经进入高潮,自负感膨胀到了顶点,是时候进攻了。
“但我认为你可能不得不清理掉它们了,我是说你的星星。况且,你会在哪里度过余生还很难讲。试试剃须刀片吧?你会找人帮你的,但小心别被割开了喉咙。”
维克打开那个牛皮纸袋——极其缓慢地——把一张照片推到“旅行者”眼前。一座小石屋。让松皱起眉头。
“这是什么?”
“你不认识吗?拉费里耶尔靠近大瓦卢瓦尔河的废弃小屋?也就是囚禁阿波琳·里纳的地方,对吧?”
当维克继续推出另一张照片时,瓦迪姆开始慢慢地在让松周围绕圈。照片中的阿波琳躺在病床上,维克特意遮住了下半部分,以免露出手腕上的绷带。
“……我们刚刚发现她还活着,此刻正在医院接受治疗。
再过一段时间,她就会和爱她的人一起过上正常的生活。”
绑匪的脸开始极度扭曲,手指在照片上方抽搐着。他把照片揉成一团,朝维克的脸扔过去。
"好吧!你们这群傻瓜!别再想知道萨拉・摩根的消息!(他盯着摄像头。)你们永远不会知道我对她做了什么!该死的!”
维克起身凑近让松,把脸悬在桌子上方。
“但我们已经知道了,让松,我们什么都知道。你不是把不朽的谜题交给我来解决吗?d6上牺牲的白车……误导……你负责把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用牺牲自己换取小伙伴们的自由?多么伟大的友谊啊!”
让松紧紧地盯着他,脖子上的血管在膨胀。他迷路了。
维克感觉到了。维克指着摄像头。
“那后面只有警察。萨拉,摩根的父母根本不在这里,因为他们已经知道自己的女儿发生了什么,在四年无尽的等待之后。过程很复杂,但我不会向你隐瞒的,至少他们终于可以哀悼了。”
瓦迪姆从左边靠近。
“你根本没杀过这些女孩,任何一个。你只负责绑架,你只是个跟班的,只满足于向我们透露你的朋友德尔皮埃尔埋尸的地点。”
瓦迪姆冲维克点点头。维克把信件副本推到桌子中央,脸距离囚犯只有几厘米。
“没错,我们已经知道德尔皮埃尔是通过粉丝信件向你传递信息,你只是向我们复述尸体的GPS坐标而已。你一直在耍我们,但一切都结束了。”
让松握紧放在桌上的拳头,像水牛一样喘着粗气。瓦迪姆决定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我们抓到了你,也抓到了德尔皮埃尔,我们只需要第三个人,那个向你们发号施令的人。莫里亚蒂。你会告诉我们他是谁的。”
绑匪遭到致命一击。维克站了起来。
“我已经解开了你的谜题,接受了你的挑战,我理应知道他的身份。告诉我,然后结束一切。”
罪犯的脸上流露出仇恨和愤怒。
“你们这些家伙都只是在瞎子摸象。”
瓦迪姆绕过桌子,翻找着文件。最后,他把吕克·托马斯儿时的肖像素描画压在桌子上。
“吕克·托马斯,也就是你的朋友莫里亚蒂,听起来熟悉吗?你们三个人,在黑岩寄宿学校时住在同一个房间,那些让人记忆深刻的体育课……凯温·克宁侵犯了你们,德尔皮埃尔和你。谁是第一个?你吗?毫无疑问,你一向喜欢出风头。”
“闭上你的嘴,混蛋!”
“你想让我们把这些都甩给媒体吗?安迪·让松的真实故事,那个烂屁股的小胖子?一个从没杀过人的冒牌连环杀手?一个童年时被体育老师侵犯的性奴隶?”
让松猛地站起身,想扑向他,却被锁链钩住了。瓦迪姆一动不动,盯着囚犯的眼睛。
“告诉我们真相,否则我向你保证,我们会把一切扔给媒体,让你的狱友知道你的过去,把你的生活毁到你无法想象的地步。莫里亚蒂是谁?他长什么样?住在哪里?你把你绑架的女孩带到了哪里?是谁在虐待她们、折磨她们?你?还是莫里亚蒂?还是其他人?奉劝你把一切都说清楚,一个名字,给我们一个名字。我们已经接受了你的挑战,该死的!这是你欠我们的。”
安迪·让松靠在椅背上,双臂伸直放在桌上。
接受了我的挑战?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问题的关键还没有找到,真是太遗憾了。”
让松恢复了高傲的神情,脸上的坏笑让人恨不得冲上去扇他一巴掌。维克极力保持冷静。
“我们错过了什么?你之前说的方程式是什么意思?”
罪犯沉默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瓦迪姆踢他、摇他、吼他半个多小时也依然无济于事。两名警察明白了,一切都结束了,“旅行者”选择了沉默。
当他们准备走出审讯室时,让松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以为是你们在挑战莫里亚蒂吗?其实是他在挑战你们。”
然后,他垂下头,陷入沉默。这一次,是永远的沉默。
第71章
朱利安说,焦尔达诺已经不复存在了;但他从没像现在这样频繁地出现在琳妮的脑海。她想起了他在碉堡里度过的地狱般的日子,想起了他血红色的后脑勺,想起了再也见不到父亲的罗克珊,想起了浑身是泥的丈夫的忙碌身影。警察会一直寻找焦尔达诺的,也许有一天,他的名字会出现在莫里亚蒂的案件里。也许六个月、一年或五年后,她和朱利安会受到审判。头顶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他们又该如何重新生活呢?
她把车停在了医院的停车场,天空灰蒙蒙的,仿佛永恒的夜。太阳有多少天没出现了?她顺着风小跑,来到医院的接待处,格热斯科维亚克医生正在办公室里等她。她爬上楼梯,感觉胃里打着一个结。
医生伸出手关上门,请她坐下,自己坐在办公桌对面,仔细打量着她。又一个不眠之夜,琳妮的脸上写满了磨难。铁锹的声音还在她的脑海里回荡。
“正如我在留言中说的,我想和你谈谈朱利安。他没有来复诊,你知道为什么吗?”
“可能是因为……他父亲,他父亲的尸体被人发现在格罗夫利耶附近,可能是涨潮时意识不清,冒险走进了大海。”
格热斯科维亚克医生抿着嘴唇。
“很抱歉。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确切时间还不清楚。尸体是昨天发现的,但自从平安夜之后,就一直没有他父亲的消息。”
医生把朱利安的病历推到一旁。
“也许我们应该重新安排会面,而且……”
“没事,请继续吧。”
他用拳头抵住下巴。
“那么,朱利安如何看待他父亲的死呢?”
她耸耸肩。
“就像失忆症患者一样。”
医生清了清嗓子。
“那么在此之前……就是悲剧发生之前,你丈夫回家后有什么表现呢?他找回以前的记忆了吗?哪怕是片段?是否有过自主唤起记忆的行为发生呢?”
琳妮试图忽略昨晚的影像,专注于眼前简单的冋题。
“还算顺利。他在房子里很自有,没过多久就想起了某些物品的位置。有些小事的记忆也回来了,其他的还没有,比如他一直睡在不常睡的床那边,但他会做我喜欢的饭菜,或者打扫房子,他以前一直这样。他还能在贝言市:续他的甚至恢复了坐扶手椅的习惯,把电脑放在膝盖上,继续他的调查……”
“关于你女儿的?
琳妮点点头。
“他又开始了,他的痴迷一向很顽固。”
“关于你的呢?”
“还好……”
他知道琳妮不想深入这个话题,便没有再坚持。
“关于他的同事和工作呢?”
“他还没有提起过。要知道,遇袭之前,朱利安,怎么说呢……几乎已经崩溃了,我不确定他在工作中或与同事相处是否顺利。你在留言中说有些事情在困扰你,发生了什么事?”
医生把手摊放在病历袋上。
“要知道,一个人记忆的恢复可以是突然的,也可以是渐进的,以片段的形式出现,看起来明亮、详细或非常模糊。某些场景会在醒来、看到照片或触摸物体时以闪光的形式出现。请注意,最后两种方法对朱利安来说似乎特别有效。”
他打开病历袋,把一沓照片推到琳妮面前。
“这些都是你带过来的,现在可以把它们拿回去了。多亏这些照片,他才能回忆起过去的某些场景:地点、情景、气味,他每天都有显著的进步。你能看看这些照片吗?”
琳妮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但还是照做了。她一张张翻阅着照片,每个场景都让她心痛。幸福生活的片段,那些不断涌来的记忆,他们曾经那么年轻,那么快乐。琳妮突然瑟缩了一下,目光停留在一张夹在两张度假照片之间的相纸上:一辆旧阿尔法.罗密欧汽车,停在一条街道上,背景是比萨斜塔。
“有什么问题吗?”
“这张照片……我好像没什么印象。”
“你确定?”
“是的……我们去过意大利,但没去过比萨斜塔,也噂没有过这种车,这……很奇怪。”
“但这张照片仍然引起了朱利安的反应,他对它的记忆非常明确。虽然不记得具体时间,但他确信和你一起去过那里,还谈到了炎热、噪声,甚至说你爬上了塔顶。”
琳妮摇摇头。
“我……不知道,我……我不记得了。”
医生取回那张长方形的光面纸。
“很正常,这张照片并不属于你,它只是我们用于测试的几张照片之一。”
琳妮迷路了。
“什么意思?”
“记忆是极其复杂的,琳妮,它有时极具欺骗性,会制造虚假的自己;它讨厌空白,并在必要时自行填补空缺。我们把这张照片夹在两张真实的照片之间,目的是想知道朱利安是否在处理‘虚假记忆’,或者只是为了取悦我们并证明自己进步迅速而故意撒谎;或者说,他是否处于某种模拟的过程……”
琳妮靠在椅子上,感觉最坏的情况即将到来。
“……近十天来,我们一直在评估他的记忆。这是一个脆弱、多变且极具可塑性的领域,记忆只属于病人,辨别真假并非易事,一切只是为了验证失忆的深度。我们针对他进行了一系列深入测试,包括某些必答问题,以及一系列必须执行的手势和足以引起其他记忆的动作,目的是检验他答案的一致性比如,在测试中,我们通常会引导他用多种方式来回答同一个问题,然后再像警察那样对答案做交叉比对。也就是说,我们以某种方式提出一个与记忆相关的问题,然后让他用另一种方式来回答……”
他从病历袋里抽出几张纸。
“朱利安在几乎所有测试中都表现出了超常反应,这让他的失忆症有些过于完美了,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说是有些过于夸张了。我只给你看其中一个识别测试的例子,也就是必须在两种可能性之间选择正确答案……”
他把结果推到琳妮面前。
“……一般来讲,一个失忆症患者的答对率为50%,而朱利安的正确答案只有不到15%。”
琳妮快速地看了一眼测试结果:各种必须记住并混合在一起的词语各种回忆练习她把它们推了回去。
“这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他经常选择错误的答案。或许,他是在强迫自己失忆。”
“你是在告诉我他在假装失忆吗?”
格热斯科维亚克的回答平静且谨慎:
“通常来讲,这些结果是没有患上失忆症却想让别人相信他患上失忆症的典型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