㊳蒙袂僵仆:蒙袂(méng mèi),指用衣袖(袂)蒙住脸,谓不愿见人。僵仆,倒下,引申义“跪倒”。
㊴款我辕门: 款,归顺;求和。辕门,本指古代帝王出行所到止宿之处,以车为藩;出入之处,仰起两车,车辕相向以示为门,称之“辕门”。但在本篇这里则指领兵将帅的营门。
㊵兵不血刃:谓兵器上没有沾血。指战事顺利,未经交锋(或激战)而取得胜利。
[译文]
某年,岁次某甲,某月初一,某将军某某,谨以牲牢、清酒祭祀风伯之神,说:“唯有尊神道法出于东南,而足迹遍及天涯海角。您刮起温暖的东南风来,可使厚冰溶化消散;刮起凛冽的西北风来,可让百花摧残凋零。您发怒刮风时,可以飞沙走石,翻江倒海;您安静止风时,可以云聚浪息,柳绽花开。您能使万物复苏茂盛,能使八方安定平静,能使百姓的理想心愿得以实现,能使国君的雄图大略得以施展。”
“现在,国家的盛德厚仁,使豚鱼蠢物信服不爽,使奸诈邪恶得以杜绝;使车乘同轨、书牍同文,国家统一;使沧海平静,江河清澈,远近安宁。然而,唯有那些凶残的叛逆者,还在肆意侵扰横行,他们依仗乌合之众,率领蜂拥无羁之徒,企图凭借蚁穴之险,虽如蜉蝣和朝菌的生命期极短,却猖狂而无视我奉上天之惩罚。但是,他们最终只能像早晨的霜露那样,在阳光的强烈照射蒸发之下,而苟延残喘地维系其即将消亡的短暂生命。”
“当今,皇帝抚爱众生,养育万物;以斧钺兵器树立刑罚权威,以仁爱和顺怀抚四方民族。下令军队出征之时,首先派遣前哨侦察部队登程,然后以后续大部队濒临敌境。在敌我两军相遇,八阵即将展开之时,唯有您尊神圣明,刮起怒吼的狂风、以拔起树木、吹到野草之力,使我军旗直指敌军;以飞沙走石、天昏地暗之势,使敌人白天看不见大山的形状,近处也听不到雷霆的轰响,从而迫使敌人以衣袖蒙脸低头、跪倒地上求和于我军营门之前。这样,我军便可兵不血刃地大获全胜,使华夏与戎狄得以和睦安宁!”
祭雨师文
[原文]
维某年,岁次某甲,某月朔某日,某将军某,谨以牲牢之奠,致祭于雨师之神,曰:“惟神薄①阴阳而成气,驭风云而施德。威合风雷,则禾木②尽偃;恩覃③雾露,则卉物敷荣④。昆阳恶盈,荡新室之众⑤;龟兹助顺,济全凉之师⑥。其赏善也如此,其罚恶也如彼。”
“国家大业,醇被休德洽如⑦,怀生之伦尽荷明德⑧。而戎胡倔强⑨,草窃遐荒⑩,使谋臣不得高枕,武士不遑⑪脱甲。天子瞋目按剑⑫,发骁勇⑬诛不道,天下士众焱集星驰⑭,气腾青云⑮,精贯白日⑯,熏兔穴⑰,覆枭巢⑱。”
“惟神何不倾湫⑲倒海,以助天威;荡寇清仇,以张军势?按剑则日中见斗⑳,挥戈而曜灵再晡㉑,壮戎军之气,乃尔神之功!”
[注释]
①薄:本谓迫近,在本篇这里引申谓统和;协调。
②禾木:指植物和树木。
③恩覃(—tán):谓恩泽广布。
④弃物敷荣:弃物,这里指各种草木花卉。敷荣,指草木复苏开花争艳斗奇的繁荣局面。
⑤昆阳恶盈,荡新室之众:新室,指王莽篡汉后的“新莽”政权。西汉初始元年(公元8年),王莽篡汉称帝,改国号曰“新”,后因以称其王朝为“新室”。此二句是指,新莽地皇三年(公元22年)六月,刘秀等汉军于昆阳(今河南叶县)歼灭王莽主力军的一次战略性战役决战。据《后汉书•光武帝纪上》记载,在昆阳交战中,“会大风雷,屋瓦皆飞,雨下如注,嗤川(今河南叶县境的沙河)盛溢”。刘秀等汉军将领正是在此种大雨如注、河水暴涨的天候气象条件下,歼灭了王莽政权赖以支撑的主力军。
⑥龟兹助顺,济全凉之师:此史例出自何典待查。龟兹(qiū cī),西汉时期的西域诸国之一,治所延城(今新疆库车)。
⑦醇被休德洽如:句义是,淳厚质朴的美德泽及滋润四方。醇(chún),本篇这里指道德风尚的淳厚质朴。被,遍布;延及。休德,美德。洽如,浸润;滋润。
⑧怀生之伦尽荷明德:句义是,使有生命之类都尽情享受美德。怀生之伦,谓有生命之类。荷,承载,引申享受。明德,谓光明之德,指美德。
⑨倔强:谓强横直傲,引申“横行逞强”。
⑩草窃遐荒:草窃,指掠夺;抄掠;窃据。亦指草寇。遐荒,指边远荒僻之地。
⑪不遑:无暇,指没有闲暇。
⑫瞋目按剑: 瞋目(chēn—),瞪大眼睛,形容发怒。按剑,谓以手抚剑,预示击剑之势。
⑬骁勇:这里指勇猛的士卒。
⑭焱集星驰:焱集(yàn—),迅速聚集;火速集中。星驰,指连夜奔走。
⑮气腾青云:形容士气高昂。气,指士气。腾,谓上升;高涨。青云,本指高空之云,亦借指高空或天空。
⑯精贯白日:形容精神饱满。精,指精神。贯,谓贯穿;贯通。白日,指太阳。
⑰熏兔穴:句义是,用烟火熏烤兔穴。熏,亦作“燻”,谓熏烤。兔穴,指兔子窝。
⑱覆枭巢:句义是,捣毁鸟巢。覆,倾覆,引申谓捣毁。枭(xiāo),鸟名,猫头鹰一类的鸟。旧传枭食其母,故常以喻指恶人。
⑲湫(qju):古水名。今名湫水河,发源于今山西岚县西。但在本篇这里则泛指江河。
⑳日中见斗:语出《周易•丰卦》:“丰其蔀,日中见斗,遇其夷主,吉。”高亭《周易大传今注•丰第五十五》云:“斗,星名,今名北斗。夷,常也。爻辞言:有人焉,大其院中之席棚,以蔽夏日,日中之时,忽逢日食,见北斗,似非吉兆。但出行遇其所常寄遇之主人,而归于吉。"据此可知,日中,指白天正午时候。句义是,正午时候看见北斗七星。
㉑曜灵再晡:句义是,由白日再现夜晚。曜灵(yào—),指太阳,引申谓白日。据《楚辞•天问》“曜灵安藏?”句,东汉王逸注称:“曜灵,日也。”晡(bū),指申时,即十五时至十七时。因此时已近夜,故亦指夜晚。
[译文]
某年,岁次某甲,某月初一,某将军某某,谨以牲牢为祭品,致祭于雨师之神,说:“唯有尊神您能统和阴阳而结成云气,能驾驭风云而施布恩德。神威合成雷电时,可使草木全部倒伏;恩泽化为雾露时,则让百花争奇斗艳。在昆阳您惩罚邪恶,荡涤了新莽的兵众;在龟兹您扶助正义,拯救了全凉的兵马。尊神您就是这样奖赏善良,就是那样惩罚邪恶。”
“当今,国家兴图大业,恩惠泽及四方,使有生命之物,尽情享受光明之德。然而,戎胡横行逞强,窃据边远荒僻之地作乱,使我谋臣不得高枕而卧,武士无暇脱掉铠甲。现在我皇帝怒目圆睁,手持宝剑,调拨骁勇之师诛讨叛逆。各地部队火速集中,连夜奔赴前线,其士气之高昂直上青云,精神饱满可贯长虹,誓以烟熏兔穴、倾覆鸟巢之势,直迫戎胡之地。”
“在此形势之下,尊神您何不以倾江倒海之水,来辅助上天神威;以荡寇除仇之力,来增强我军声势?尊神您手持宝剑,就可正午之时见到北斗七星;您挥动戈矛,而使白日之时再现夜晚时光,以此神力来壮大我军十气,此乃恰是尊神您的功勋!”
[解说]
《祭风伯雨师文篇第七十七》是《太白阴经》卷七《祭文类》之第五篇。作者李筌本篇主要介绍古代军队出征作战时举行祭祷风神(即“风伯”)和雨神(即“雨师”)护佑之仪式、祭文格式及其作用问题。
风伯和雨师,分别是古代传说对“风神”和“雨神”的称谓之别名。古代军队祭祀风神和雨神的活动,亦与对名山、大川之神进行祭祀一样,是人类社会初始阶段人们的原始自然崇拜的延续与发展。此种祭风祭雨活动的最初产生,是与农牧业的出现与发展密切相关的。我国农牧业起源于上古神农氏时代。那时,由于雨对农牧业发展的影响极大,故使缺少科学自然观和认识事物能力低下的人们,便对“雨神”非常重视和崇拜。后来,随着人们抽象思维能力的增强而在头脑中形成神灵观念以后,人们对雨的崇拜,便逐渐转变为崇拜众多被认为具有施雨能力的雨师、神龙等,而民间对雨神的祭祀则多以神龙为祭祷对象。风对人们的生产、生活亦同样影响颇大。远古的人们对风的形成和它对自然界的影响,感到既神秘又恐怖,从而产生了有关风神本体和神力的种种幻想,认为东西南北四方的来风,各有其风神主宰,等等。
古代军队祭祀风神和雨神活动,同祭祀山神与河神一样,也是在阶级和国家、军队和战争产生以后。风和雨,作为自然界的一种天候气象现象,不仅对民间生产、生活关系密切,而且对军队作战颇有影响。战争的历史表明,古今中外的一切战争实践,无一不是在一定的时间和空间中进行的,因而战争双方无一不受所处特定时间和空间的天候气象条件的制约。所以,历代兵家都把对风、雨等天候气象条件的研究,作为指导战争实践的一项重要内容。我们透过本篇祭风伯、雨师的宗教迷信色彩,正可看到作者李筌对风、雨等天候气象条件,给予战争实践影响作用的关注和重视程度。此点恰是本篇学术思想的最有价值之处。值得充分肯定。
祭毗沙门天王文篇第七十八
[原文]
维某年,岁次某甲,某月朔某日,某将军某,谨稽首①,以明香、净水、杨枝②、油灯、乳粥③、酥蜜④、粽燠⑤,供养北方大圣毗沙门天王之神,曰:“伏惟⑥作镇北方,护念⑦万物众生,悖逆肆以诛夷⑧。如来涅槃⑨,委以佛法,是以宝塔在手,金甲被身,威凛商秋⑩,德融湛露⑪。五部⑫神鬼,八方妖精,殊形异状,襟带⑬羽毛,或三面而六手,或一面而四目,瞋颜如蓝⑭,磔发似火⑮,牙崒嵂⑯而出口,爪钩兜⑰而露骨。视雷电,喘云雨,吸风飚⑱,喷霜雹,其叱咤⑲也:豁⑳大海,拔须弥㉑,摧风轮㉒,粉铁围㉓,并随指呼㉔,咸赖驱策㉕。”
“国家钦若释教㉖,护法降魔㉗,万国归心㉘,十方向化㉙。惟彼胡虏,尚敢昏迷㉚,肉食边氓㉛,渔猎亭障㉜;天子出师,问罪要荒㉝。天王宜发大悲之心,轸㉞护念之力,助我甲兵,歼彼凶顽;使刁斗不惊㉟,太白无芒㊱。虽事集于边将,而功归于天王!”
[注释]
①稽首(qǐ shǒu):古时的一种跪拜礼,叩头至地。是“九拜”中最为恭敬者。据《周礼•春官宗伯•大祝》载称:“辨九拜:一曰稽首,二曰顿首,三曰空首,四曰振动,五曰吉拜,六曰凶拜,七曰奇拜,八曰褒拜,九曰肃拜。”唐贾公彦疏:“一曰稽首,其稽,稽留之字;头至地多时,则为稽首也。此三者(指‘九拜’中前三者),正拜也。稽首,拜中最重,臣拜君之拜。”
②杨枝:梵语dantakastha,译曰“齿木”。即取杨柳小枝,将枝头咬成细条,用以刷牙,故又称“杨枝”。此为古印度风俗:凡邀请宾朋,先赠杨枝和净水(即香水)等物祝其健康,以示恳请之意。推而广之,则在拜佛修法时亦用此物来敬奉神灵。
③乳粥:指用乳汁或酥油调制的粥。
④酥蜜:酥酪和蜂蜜。
⑤粽燠:似指一种腌制肉馅糯米粽子。燠(yù),亦作“奥”,指腌制肉。说见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卷九《作奥肉法》。
⑥伏惟:亦作“伏维”。下对上的敬词。谓念及;想到。多用于奏疏、信函或祭文。
⑦护念:佛教语。出自《坛经•行由品》。令外恶不人为护,内善得生为念。在本篇这里指护佑,保佑。
⑧悖逆肆以诛夷:悖逆(bèi nì),叛逆;抗命叛乱。肆,义犹“制裁”。诛夷,谓诛杀;杀戮。
⑨如来涅槃:如来,梵语Tathagata的音译,佛的别名;亦为释迦牟尼的十种法号之一。涅槃(niè pán),梵语Nirvana的音译。谓“灭度”、“寂灭”、“圆寂”等,是为佛教全部修习所要达到的最高理想,一般指熄灭生死轮回后的境界。
⑩威凛商秋:威凛,系“威风凛凛”句的略语。商秋,指秋天。我国古代以五音宫、商、角、徵(zhǐ)、羽配合春、夏、秋、冬四时,商为秋。因为商音凄厉,与秋天肃杀之气相应,故称秋为“商秋”。
⑪德融湛露:德融,谓仁德融和。湛露,谓浓重雨露,常以喻君主圣上之恩泽广布。
⑫五部:指五部州,即指五大洲所在部位。
⑬襟带:本谓衣襟和腰带,因襟在衣前,故通常用以借指胸前或胸怀。
⑭瞋颜如蓝: 瞋颜(chēn—),指愤怒的颜面,引申面颜狰狞。蓝,蓝靛,指深蓝色。
⑮碟发似火: 碟发,谓头发直立。磔(zhé),指张开,引申谓“竖立”。似火,指色红如火。
⑯崒嵂(zú lǜ):形容高峻陡峭。
⑰钩兜:形容弯曲环绕。
⑱风飚(—biāo):指暴风。
⑲叱咤:怒喝;大声吆喝。
⑳豁:豁开;裂开。
㉑须弥:指须弥山。梵语Sumeru的音译。原为古印度神话中的名山,后为佛教所采用,指一个小世界的中心,山顶为帝王释天所居,山腰为四天王所居,四周有七山八海、四大部洲。
㉒风轮:佛教语中的四轮(金轮、水轮、风轮、空轮)之一。亦指天体。
㉓铁围:指铁围山。佛教语中认为,古印度南赡部洲等四大部洲之外,有铁围山,周匝如轮回,故名。
㉔ 并随指呼:并随,谓一并服从。指呼,指挥;使唤。
㉕咸赖驱策:咸,都;全部。赖,仰赖;依靠。驱策,驱使;役使。
㉖钦若释教:钦若,敬奉;敬顺。释教,指佛教。
㉗护法降魔:佛教语。谓护持佛法,降服妖魔。相传释迦牟尼在成佛前,曾与魔王激战并取得胜利。故佛教史上称其“护法降魔”。后用为典实。
㉘万国归心:万国,指各国。归心,谓诚心归附。
㉙十方向化:十方,指佛教所说的东西南北及四维、上下为“十方”。引申谓宇宙空间;天下。向化,谓归顺。
㉚昏迷:本篇这里谓执迷不悟。
㉛肉食边氓:肉食,义犹“鱼肉”,谓欺凌;残害。边氓,即边民。氓,指庶民;百姓。
㉜渔猎亭障:渔猎,在本篇这里指掠夺。亭障,指古代边塞要地所设置的堡垒,这里借指边塞要地。
㉝要荒:指胡虏所居的边远荒僻之地。
㉞轸(zhěn):轸恤,谓深切顾念和尽心怜悯。
㉟刁斗不惊:刁斗,指古代军队行军作战所使用的器具。一般为铜制斗形有柄之器,白天用以烧饭,夜晚击以巡更报警。不惊,指战事已经停息而不再惊敲刁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