⑧奄有万国:谓拥有万国之尊。
⑨德洽四方:谓恩德遍及天下。洽,周遍;广布。四方,犹“天下四方”。⑩怀远:谓安抚边远的人民。
⑪同文齐武:同文,语出《礼记•中庸》“书同文”,指使用同一种文字。齐武,语出汉代蔡邕《胡广黄琼颂》“方轨齐武”,齐武,犹“齐步”,谓步调一致。后以“同文”、“齐武”连用,比喻国家统一。
⑫扶馀:古国名。位于今东北松花江平原。晋武帝(司马炎)太康年间(公元280—289年),扶馀国为鲜卑族容氏所破,后屡遭他族袭扰而衰落,至南朝宋、齐间消亡。隋唐以后借为假托之国名。
⑬肃慎:古民族名。古代居于我国东北地区。一般认为,汉以后的挹娄、勿吉、靺鞨、女真等族,都与其有渊源关系。
⑭左衽来庭:左衽(—rèn),我国古代某些少数民族服装的前襟(衽,襟也)向左掩,异于中原人的右衽,因以代指少数民族。来庭,犹“来朝”,谓归顺朝觐天子。
⑮夜郎:汉代时期我国西南地区国名。位于今贵州西北部及云南、四川二省部分地区。
⑯滇池:西汉置县。治所在今云南晋宁东。
⑰辫发从事:辫发,即辫子。借指编发为辫的少数民族。从事,犹“追随”;奉事。
⑱敢干天常:谓胆敢冒犯上天之常道。干,冒犯。天常,上天之常道,旧指封建的纲常伦理。
⑲负固凭山:负固,依恃险固。凭山,凭借山险。
⑳摇蜂虿之毒:摇,摇动。蜂虿(—chài),指蜂或蝎以尾毒蜇人的有毒昆虫。
㉑乘危走险:犹“铤而走险”。
㉒奋螳螂之臂:奋,振奋,引申“挥动”。螳螂本细弱微小之昆虫,故通常以“奋螳螂之臂”比喻弱小而自不量力之举。
㉓庙算:语出《孙子兵法•计篇》。古时帝王实施战争,一般都要在庙堂里进行谋划,此举称为“庙算”,义犹“妙算”。
㉔不战而屈人之兵:语出《孙子兵法•谋攻篇》。句义是,不经过实兵交战就能使敌人屈服。
㉕神居五行之长:水为五行(水、火、木、金、土)之首位,故句称水神位居五行之长(zhǎng)。
㉖渎(dú):指江河大川。
㉗利涉:语出《周易•需卦》:“利涉大川。”句义谓顺利渡河。
㉘竭海若:竭,尽也,谓扫尽。海若,传说中的海神。说见《楚辞•远游》“令海若舞冯夷”句东汉王逸注云:“海若,海神名也。”南宋秘书省正字洪兴祖补注称:“海若,庄子所称北海若也。”但从本篇前后文义看,似指“海妖”更为贴切,因为“海若”在本篇是属于祈祷水神予以扫灭之列。
㉙吐天吴:吐,吐弃,引申“灭掉”。天吴,即水伯,水神名。说见《山海经》之《海外东经》和《大荒东经》二篇。但在本篇这里似以指“水怪”为宜,因为它也是在祈祷水神要扫灭之列。
㉚风伯:神话中的风神。因为风刮而掀浪,故亦在祈祷水神扫荡之列。
㉛波无涟漪:波,这里指涌流的水。涟漪(lián yiī),指水面波纹;微波。
㉜厉有浅深:厉,厉涉,谓连衣涉水。浅深,指水的深浅适度,可以连衣而涉。
㉝赞:谓赞佐;辅助。
[译文]
某年,岁次某甲,某月初一,某将军某某,谨以少牢敬祭某大川之神,说:“唯有尊神立德于人类,美善利及万物。您柔弱之时,能够沉落鸿毛,淹没纤芥;您刚强之时,能够转动巨石,截断横山,阻南隔北,冲东奔西。其性乃避高就低,此正合于兵法上所讲的‘形’说之理。”
“我君王拥有万国之尊,恩德遍及天下,讨伐叛逆以安抚远方民众,实现同文齐武而确保国家统一。所以,扶馀、肃慎等左衽之国前来朝觐纳贡,夜郎、滇池等辫发之民前来归顺奉事。只有那些凶恶的胡虏,胆敢冒犯上天之常道,企图凭借山隘险阻,摇动蜂蝎之尾毒,乘危铤而走险以肆虐;挥动其螳螂弱小之臂,(妄想扼辙挡车以逞凶)。”
“现在,天子已授予我神机妙算,不经交战可使敌兵屈服;士兵与我同心协力而奋战,赴敌皆有捐躯死难之壮志。尊神位居五行之首,您是百川之源头,能藏蛟卧龙,可兴云降雨。如今,为使大军顺利渡河,部队安全行进,那么,尊神何不显威以扫尽‘海若’水妖,灭掉‘天吴’水怪,驱走‘风伯’,赶跑‘鲸鱼’,从而使水流不起波澜,让部队涉水深浅适度,以此来成就将军之战功,赞佐天子之声威!”
[解说]
《祭名山大川文篇第七十六》是《太白阴经》卷七《祭文类》中之第四篇。作者李筌本篇以祭祀名山、大川为文,着重介绍了古代军队出征作战时祭祷山川神灵护佑之仪式、祭文书写格式及其作用问题。
古代军队出征时对名山、大川进行祭祀,实际是原始自然崇拜活动的延续和发展。早在原始社会时代,由于当时生产力低下和人的认识能力的局限,人们对与自己关系密切而又不可理解或无法驾驭的自然物和自然力,产生了极大依赖和畏惧,于是便开始将其作为具有生命和意志的神灵而加以崇拜。后来,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和人们抽象思维能力的增强,又逐渐形成独立于具体自然物和自然力之外的神灵观念,所崇拜的自然物也越来越多,诸如山岳河川、风雨雷电、动物植物以至日月星辰等天体,都被作为神灵而加以崇拜和祭祀。此种以神灵观念为核心的自然崇拜,发展到国家出现以后,便形成了古代宗教意识,并且逐渐成为统治阶级用以麻醉和控制群众的精神手段。
在我国古代有很多关于大山、名山被神化的传说,认为它能赋予人类以生命力或某种灵性而受到人们崇拜。例如,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中岳嵩山,就被人们崇敬为“五岳之神”,历代都有帝王前往巡祭或派员前去祭祀。据《史记•封禅书》明载,除“五岳”被崇敬而神化之外,全国还有数十座大山被神化,帝王亲自前往祭祀,或由官方修建山神庙,供民间祭祀祈福之用。而河川因与人类生产、生活关系尤为密切则更加受到人们的崇敬祭拜。天下的名川大河,不仅为帝王将相所祭祀,而且各条河流都奉以特定人物为河神。例如,冯夷被奉为黄河河伯,据《庄子•大宗师》“冯夷得之,以游大川”句,唐初成玄英疏称:“天帝锡冯夷为河伯。”上帝之女湘君被奉为湘水神,据《山海经•中山经》“洞庭之山……帝之二女居之”句,晋郭璞注称:“天帝之二女而处江为神也……按《九歌》湘君、湘夫人自是二神。”但也有视“湘君”为湘水男神者,例见清代著名史学家、文学家赵翼《咳余丛考•湘君湘夫人非尧女》所云:“湘君、湘夫人,盖楚俗所祀湘山神夫妻二人……屈原《湘君》篇明言‘望夫君兮未来’,夫君,即指湘君也,若女子则不应称夫君也。”
从李筌本篇所置《祭名山文》和《祭大川文》的内容,大体可以窥见唐代以前军队出战时祭祀山川之神的仪式和祭文书写格式。其内容,既揭露了敌人“窥边猾夏”的不义行径,又阐示了所进行战争的“伐叛怀远”之正义性质;既祈求山川神灵“助我军威”,又激励“士卒与我一心,闻敌有死难之志”。不难看出,此二祭文是颇具浓厚宗教迷信色彩的战争动员令。这在科学技术尚不发达和迷信活动盛行的古代,由于人们认识能力的局限,战争指导者在实施对敌作战时候,往往借助所谓“神灵”护佑的这种迷信举动,虽然并不可取,但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它确实有其存在的可行性。从这个意义上讲,此二篇祭文,又是激发将士斗志以英勇奋战的讨敌檄文。
这里还应指出的是,透过罩在祭文外层的宗教迷信之薄纱,而折射出古代兵家重视山川地形对作战影响的作用问题。历史表明,一切战争都是在一定的空间进行的,因而无一不受所处地域的地形条件的制约。所以,历代有作为的兵家都把对地形条件的研究,作为指导战争的一项重要内容。李筌本篇也充分体现了这一点。篇中所谓“万骑云会,八阵戎装,顿军峰峦,樵苏林麓”(见《祭名山文》),正是强调了“峰峦”、“林麓”地形对解决部队宿营、樵采问题的重要性;所谓“其柔也,沈鸿毛,没纤芥;其刚也,转巨石,截横山,堑南限北,决东奔西"(见《祭大川文》),正是指明了河川巨流水网地域对部队作战不可或缺的重要辅助作用。这应当被视为作者李筌特置《祭名山大川文篇》的另一层缘故吧。
祭风伯雨师文篇第七十七
祭风伯文
[原文]
维某年,岁次某甲,某月朔某日,某将军某,谨以磔牢①清酌,祭于风伯之神,曰:“惟神道出地户②,迹遍天涯③;东温而层冰澌散④,西烈则百卉摧残⑤。鼓怒而走石飞沙⑥,翻江倒海⑦;安静则云屯浪息⑧,绽柳开花⑨。畅百物以敷苏⑩,使八方而宁谧⑪达庶人之理⑫,畅大王之雄⑬。”
“国家至德深仁⑭,豚鱼服信⑮,杜绝奸慝⑯,混一车书⑰,海晏河清⑱,远安迩肃⑲。惟彼凶孽⑳,尚肆凭陵㉑,恃乌合之众㉒,将蜂屯之徒㉓,险凭螘壤㉔,蜉蝣朝菌㉕,菅我天诛㉖,晓露晨霜㉗,延彼性命。”
“皇帝子育群生,鞠养万品㉘,乃威以斧钺㉙,怀以惠和㉚。先茅届途㉛,后殿临境㉜,两军相见,八阵将施㉝。惟尔神明,号吼䬂𩗓㉞,拔木偃草㉟,使旌旗指敌,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㊱,飞泰山之形,昼不见于虏目㊲;震雷霆之响,近不闻于虏耳。蒙袂僵仆㊳,款我辕门㊴,兵不血刃㊵,而华戎宁谧矣!”
[注释]
①磔牢(zhē—):古代祭祀时用分割的牲畜肢体作祭品,称之为“磔牢”。据《礼记•月令》“九门磔攘”句,孙希旦集解云:“磔,磔裂牲体也。……蝶牲以祭国门之神,欲其攘除凶灾,御止疫鬼,勿使复入也。”
②地户:谓地的门户。在本篇这里代指东南。古代传说天有门、地有户,天门在西北、地户在东南。因以称地之东南为“地户”。
③迹遍天涯:谓足迹遍及天边。迹,这里指风神的足迹。天涯,义犹“天边”,指极远的地方。
④东温而层冰激散:东温,指温暖的东南风。层冰,义犹“厚冰”。澌散(sī—),指厚冰溶化消散。
⑤西烈则百卉摧残:西烈,指凛冽的西北风。百卉,百花。摧残,指百花遭到摧残而凋零。
⑥鼓怒而走石飞沙:鼓怒,谓发怒,形容大风鼓荡激烈如同发怒一样。走石飞沙,谓石头滚动,沙子飞扬,形容大风狂暴猛烈之势。
⑦翻江倒海:形容江海水势浩大。本篇这里指狂风猛烈所给江海造成的巨大水势。
⑧云屯浪息:谓云聚而浪止,形容江海风平浪静。
⑨绽柳开花:谓柳苞绽裂,百花开放。
⑩畅百物以敷苏:畅,畅茂,谓旺盛繁茂。百物,犹“万物”,这里指各种植物。敷苏,义犹“复苏”,指植物都恢复了生机。
⑪使八方而宁谧:八方,四方和四隅合为“八方”。宁谧(—mì),安定平静。
⑫达庶人之理:达,达到;实现。庶人,指平民;百姓。理,在本篇这里指理想或曰愿望。
⑬畅大王之雄:畅,这里谓舒展;施展。大王,指国君;皇帝。雄,这里指雄图大略。
⑭至德深仁:至德,指最高的道德,或谓盛德。深仁,谓深厚的仁爱。
⑮豚鱼服信:语本《周易•中孚卦》:“豚鱼,吉,信及豚鱼也。”豚鱼(tún—),指猪和鱼,多比喻微贱蠢愚之物。服信,谓信服不爽。
⑯奸慝(—tè):奸诈邪恶。
⑰混一车书:语本《礼记•中庸》“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句义是,车乘的轨辙相同,书牍的文字相同。以示文物制度划一,天下统一。
⑱海晏河清:谓沧海平静,江河清澈,形容天下太平。
⑲远安迩肃:谓远近都安宁无事。迩,近也。肃,宁静。
⑳凶孽:凶残的余孽。这里指叛逆者。
㉑尚肆凭陵:尚,本篇这里作副词,义犹“还”;且。肆,肆意;放肆。凭陵,侵犯;欺侮;横行;猖獗。
㉒乌合之众:指一时聚集一起而无组织纪律的一伙人。
㉓蜂屯之徒:指像乱蜂拥聚一起的人群。
㉔险凭螘填:螘(yǐ),“蚁”的本字,指蚂蚁。螘壤(yǐ rǎng),即蚂蚁穴。句义指敌人凭据蚁穴之险,比喻其所凭据之险微不足道;或曰不称其为险要。
㉕蜉蝣朝菌:蜉蝣(fú yóu),昆虫名,其幼虫生活在水中,成虫褐绿色,有四翅。该昆虫早生夕死,生命期极短。朝菌(zhāo—),指某些朝生暮死的菌类植物,借喻极短的生命。
㉖ 菅我天诛:菅(jiān),本为茅草的一种,常用以比喻微小之物,但在本篇这里谓“草菅”,指视人命如草芥而任意摧残,把此种行为视同儿戏。引申谓轻视;轻蔑。天诛,为上天惩罚诛杀。整个句义是,凶残的叛逆者视我奉上天惩罚为儿戏。喻指其猖狂一时。
㉗晓露晨霜:晓,拂晓;晨,早晨,皆指早晨时光。句义是,早晨的霜露,见阳光极易蒸发消散。在这里比喻敌人虽然猖獗一时,但其存在时间极短。
㉘鞠养万品:鞠养,养育;抚养。万品,义犹“万物”。
㉙威以斧钺:威,指威刑。斧钺,即斧和钺,亦泛指兵器。
㉚怀以惠和:怀,怀柔;安抚。惠和,谓仁爱和顺。
㉛先茅届途:先茅,义犹“前茅”,指古代军队行军中所派出的前哨侦察分队,引申谓先头部队。届途,义犹“届路”,指登上路程。
㉜后殿临境:后殿,古代部队行军时居于尾部者。这里指后续大军。临境,义犹“压境”,指大军紧逼敌境。
㉝八阵将施:八阵,这里指古代军队作战所采用的“八阵法”。将施,指即将实施,或曰即将展开。
㉞号吼䬂𩗓:号吼,大声呼喊,引申怒吼。䬂𩗓(xuè bó),此二字现已不流行,李筌以其与“号吼”连用,似指狂风。
㉟拔木偃草:谓风大拔起树木,吹倒野草。
㊱ [天昏地暗]:此句原文无。钱熙祚在前文“飞沙走石”句末校注指出:“此下当脱一句。”据此,笔者在“飞沙走石”句后补入“天昏地暗”一句而置于方括号([])内。这样,才能使“原文”中后二句“飞泰山之形,昼不见于虏目”与前二句之文义顺理成章地连贯起来。
㊲飞泰山之形,昼不见于虏目:飞,指大风劲吹。泰山,这里泛指大山;泰,大也。昼,指白天。虏目,指敌人眼睛。整个句义是,狂风劲吹,(飞沙走石,天昏地暗,)以致敌人白天都看不见大山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