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还有一些跟随朱儁计破黄巾余部的无稽故事,不另一一列出。这都是不可能的。若有此等事情,史籍不可能不记。
(2)三英战吕布。历史上没有可靠证据证明刘备参加了曹操首义后发起的藩镇联合讨伐董卓的大会。所以,不仅关羽“酒尚温时斩华雄”、“威镇乾坤第一功”纯属张冠李戴,就是虎牢关“三英战吕布”的雄壮场面也是不存在的。《三国演义》特意艺术地加写了吕布搦战,八路诸侯齐出而不能敌,公孙瓒败阵遇险,张飞“抖擞精神,酣战吕布”,关羽“舞动青龙偃月刀,夹攻吕布”,刘备“掣双股剑,骤黄鬃马,前来助战”,三人围住吕布,“转灯儿般厮杀,八路人马都看呆了……吕布荡开阵角,倒拖画戟,飞马便回。三个哪里肯舍,拍马赶来。八路军兵,喊声大震,一齐掩杀。吕布军马望关上奔走,玄德、关、张随后赶来。……张飞拍马上关,来擒董卓”。(第五回)就这样,“枭雄玄德掣双锋,抖擞天威施勇烈”,一个“英雄”的形象,再次被强化了。
(3)赤壁破曹。赤壁之战,孙刘联合,打败曹操。前面的论述,已很清楚。刘备的主要作用在陆战方面,当周瑜在乌林一侧登陆时,刘备的军队,主要是张飞和赵云,也自蜀山(今湖北嘉鱼境)向乌林进发,所以他们能在曹操败退之时与周瑜的军队形成共同追击之势,迫使曹操退至巴丘时,主动将余船烧掉。如果说赵云、张飞先后同曹操的军队有过接触,不无可能。但说曹操在华容道又遭遇关羽,关羽念操旧情,把他放走了,纯属子虚乌有。真实情况是,刘备在华容行动迟缓,没有赶上曹操,只是放了一把火而已。《三国演义》作者竭力渲染刘备军队在追击曹操中的作用,意图全在扩大刘备的战果,美化关羽的人格,深化诸葛亮的智谋,丑化曹操的嘴脸。
(4)南取四郡。曹操败归之后,刘备乘周瑜、曹仁相持江北之际,南征江南荆州辖地武陵、长沙、桂阳、零陵四郡,因为四郡都是已故荆州牧刘表和时为荆州牧刘琦的属地,所以基本上没有遇到很大的抵抗,四郡太守皆降。《三国演义》艺术化地夸大了战况,铺述了诸葛亮智得零陵、赵云计取桂阳、张飞勇夺武陵、关羽大战长沙的精彩的战争场面,从而说明刘备之有荆州绝非“苟得”,而是经过艰苦战斗得来的,为刘备对付孙权“索还”荆州,准备了更为充足的理由。
另外,《三国演义》还特别夸张了刘备的勇力。
一曰武艺高超。如说,曹操聚兵城外,入请天子田猎,刘、关、张各弯弓插箭,内穿掩心甲,手持兵器,随驾前往。献帝对刘备说:“朕今欲看皇叔射猎。”刘备领命上马,忽草中赶起一兔,“玄德射之,一箭正中那兔,帝喝彩。”(第二十回)前面提到的刘备“箭中张宝左臂",也属此类。
二曰勇力异常。如说,刘备东吴招亲遇惊,更衣出殿前,见庭下有一石块,拔从者所佩之剑,仰天祝谓:“若刘备能够回荆州,成王霸之业,一剑挥石为两段 若死于此地,剑剁石不开。”言罢,“手起剑落,火光迸溅,砍石为两段”。(第五十四回)等等。
虚构战役
刘备一生,打仗的时候,败多胜少,史有定评。但《三国演义》中的刘备却完全不是这个样子了。作者充分反映了刘备的一些成功战例,同时,为了塑造刘备的智勇形象,也虚构了若干战役。
刘备代陶谦为徐州牧后,袁术曾几次进攻刘备。对于袁术的进攻,刘备“使司马张飞守下邳,自将拒术于盱眙、淮阴,相持经月,更有胜负”①。袁术又以吕布攻下邳,张飞大溃。刘备收拾余兵,东取广陵,再与袁术战,结果又败,不得已转屯于海西(今江苏东海县南)。② 刘备抗拒袁术失败了,以致被吕布端了老窝。后来袁术再次攻打刘备,吕布为了自身的利益,“辕门射戟”,平息了战斗。这些,《三国演义》都做了接近事实的铺述。但《三国演义》有意将袁术的彻底失败记到刘备的功劳簿上,便虚构了刘备对袁术的最后一战。《三国志•先主传》说:“袁术欲经徐州北就袁绍,曹公遣先主督朱灵、路招要击术。未至,术病死。”意思很明白,刘备与袁术没有正式接战。《三国演义》则说刘备兵至徐州,探子报道:“术势甚衰,乃作书让帝号于袁绍。绍命人招术,术乃收拾人马、官禁御用之物,先到徐州来。”刘备知袁术将至,“乃引关、张、朱灵、路招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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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资治通鉴》卷62,献帝建安元年。
②《三国志•蜀书•先王传》、《三国志•魏书•吕布传》并注。
万军出,正迎着先锋纪灵至。张飞更不打话,直取纪灵。斗无十合,张飞大喝一声,刺纪灵于马下,败军奔走。袁术自引军来斗。玄德分兵三路,朱灵、路昭在左,关、张在右,玄德自引兵居中,与术相见,在门旗下责骂曰:‘汝反逆不道,吾今奉明诏前来讨汝,汝当束手受降、免你罪犯。’袁术骂曰:‘织席编屦小辈,安敢轻我!’麾兵赶来。玄德暂退,让左右两路军杀出:杀得术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渠;兵卒逃亡,不可胜计。”袁术“又被嵩山(当作潜山)雷薄、陈兰劫去钱粮草料:欲回寿春,又被群盗所袭,只得住于江亭。止有一千余众,皆老弱之辈。时当盛暑,粮食尽绝,只剩麦三十斛,分派军士。家人无食,多有饿死者。术嫌饭粗,不能下咽,乃命庖人取蜜水止渴。庖人曰:‘止有血水,安有蜜水。’术坐于床上,大叫一声,倒于地下,吐血斗余而死。”(第二十一回)这样说来,铲除袁术这股军阀势力,便是刘备的功劳了。其实,真正打得袁术走投无路的是当时受到曹操支持的吕布。
刘备投靠刘表,刘表待以上宾之礼。《三国演义》特意安排了一次刘备为刘表“平叛”的战斗,以作进见之礼。“一日正相聚饮酒,忽报降将张武、陈孙在江夏掳掠人民,共谋造反”。刘表闻报大惊,刘备便对刘表说:“不须兄长忧虑,备请往讨之。”刘表大喜,即点三万军给刘备。刘备领命即行,来到江夏,“张武、陈孙引兵来迎。玄德与关、张、赵云马在门旗下,望见张武所骑之马,极其雄骏。玄德曰:“此必千里马也。”言未毕,赵云挺枪而出,径冲彼阵。张武纵马来迎,不三合,被赵云一枪刺落马下,随手扯住辔头,牵马回阵。陈孙见了,随赶来夺。张飞大喝一声,挺矛直出,将陈孙刺死。众皆溃散。玄德招安余党,平复江夏诸县,班师而回。表出郭迎接入城,设宴庆功。
刘备在新野,曾拒夏侯惇、于禁、李典等于博望,设伏兵,将其打败,我在前面说过,刘备用诱敌深入的计策打赢了这一仗,取得小胜,但未敢主动扩大战果。这是他一生中少有的胜仗之一。《三国演义》将刘备指挥的这次小规模战役放在“三顾茅庐”之后,移植为诸葛亮加入刘备阵营后指挥的第一次漂亮的战争——博望坡军师初用兵(第三十九回)。这对刘备是不公平的。因此,作者为了显示刘备的智勇,特意于此前另外加写了一场樊城大战,让刘备和徐庶都大出风头。此次战争,第一仗,刘备出马于旗门下,使关羽、张飞、赵云出马,赵云一枪刺曹操大将吕旷于马下,张飞挺矛直取吕翔,一矛刺中,吕翔翻身落马而死。“余众四散奔走,刘备合军追赶,大半多被擒获”;第二仪,大破曹仁“八门金锁阵”。曹仁败北,全军大乱,刘备“麾军冲击,曹兵大败而退”;第三仗,设伏兵打败曹仁劫营,乘虚夺取了樊城,“曹军大半淹死水中,曹仁渡过河面,上岸奔至樊城,令人叫门。只见城上一声鼓响,一将引军而出,大喝曰:‘吾已取樊城多时矣!’众惊视之,乃关云长也。仁大惊,拨马便走。云长追赶过来。曹仁又折了好些军马,星夜投许昌。”(第三十六回)如此轰轰烈烈,实在是好。但这是历史上不曾存在的战争。
刘琮投降曹操,刘备在樊城,不知曹操“卒至”,及闻之,知难抵御,逃之惟恐不及,遂率其众南行。《三国演义》加写了刘备自新野退据樊城前“诸葛亮火烧新野”的场面,说:曹仁、曹洪引军十万为前队,前面已有许褚引三千铁甲军开路,浩浩荡荡,杀奔新野来。许褚方欲前进,只听得山上大吹大擂。抬头看时,只见山顶上一簇旗,旗丛中两把伞盖:左玄德,右孔明,二人对坐饮酒、许褚大怒,引军寻路上山。山上擂木砲石打将下来,不能前进:又闻山后喊声大震。欲寻路厮杀,天色已晚。曹仁领兵到,教且夺新野城歇马。军士至城下时,只见四门大开。曹兵突入,并无阻当,城中亦不见一人,竟是一座空城了。……初更已后,狂风大作,西、南、北三门皆火起。曹仁急令众将上马时,满县火起,上下通红。曹仁寻路逃命,又遭赵云、麋芳、刘封各杀--阵;关羽在上流用布袋遏住河水,望见新野火起,急令军上一齐掣起布袋,水势滔天,望下流冲去,曹军人马俱溺于水中,死者极多。曹仁引众将望水势慢处夺路而走,行到博陵渡口,张飞又拦住了去路,大叫:“曹贼快来纳命!”曹军军士自相践踏,死者无数。(第四十回)这是作者写在刘备惨败当阳之前的一次让读者认知刘备能力的战争,以使读者能够理解当阳之败不是刘备无能,而是仁者“不忍弃众”所致,从而获得更多同情,让读者更加期盼刘备成功。
孙权想将刘备挤出荆州,声称欲与刘备共取蜀,刘备自然不同意。孙权派遣奋威将军孙瑜率水军进住夏口,蓄势待发。周瑜自京急还江陵,部署进兵。刘备迅疾调整并加强了阻抗孙权的布防,使关羽屯江陵,张飞屯秭归,诸葛亮居南郡,自己在孱陵,构成了数百里防线。孙权知道刘备,诸葛亮已洞悉其用意,只好命令孙瑜撤军;周瑜“道于巴丘病卒”。可见,双方并未直接战斗。《三国演义》勾画了周瑜“假途灭虢”和诸葛亮气死周瑜的场面:周瑜率领人马径往荆州而来,“忽一声梆子响,城上军一齐都竖起枪刀”,赵云对周瑜说:“孔明军师已知都督‘假途灭虢’之计,故留赵云在此。”周瑜听此一说,勒马便回,只见马前一人报道:“探得四路军马,一齐杀到:关某从江陵杀来,张飞从秭归杀来,黄忠从公安杀来,魏延从孱陵杀来,四路正不知多少军马。喊声远近震动百余里,皆言要捉周瑜。”又见刘备、诸葛亮在前山顶上“饮酒作乐”,周瑜马上大叫一声、箭疮复裂,坠于马下。周瑜催军前行,行至巴丘,上流有刘封、关平截住水路;忽然又接到诸葛亮来信,拆阅之后,仰天长叹“既生瑜,何生亮”,连叫数声而亡。这是大长刘备志气,大灭周瑜的威风的生动描绘。但它与历史的真实却是相距甚远的。
刘备进军益州,总的来说,比较顺利,没有遇到特别严重的抵抗。在刘备由涪向成都进发时,刘璋曾经组织抵抗。其中最重要的是刘瑞、冷苞、张任、邓贤等先拒刘备于涪,后退守锥城,乱箭射死庞统。张任勒兵出战于雁桥(在雒城南),兵败,被刘备杀了。《三国演义》说“孔明定计捉张任”,特意让诸葛亮分享了战争的功劳,同时回避了刘备杀害名将张任之不明之举。(第六十四回)
为了写足刘备的武功和展现其知人善任之明,《三国演义》虚构了大战马超的战斗。
《三国志•马超传》说,马超投奔张鲁后,以张鲁“不足与计事,内怀於邑(忧郁),闻先主围刘璋于成都,密书请降。先主遣人迎超,超将兵径到城下”。刘备得知马超来到,高兴地说“我得益州矣”。《典略》记载,刘备“潜以兵资之”,令屯城北,“超至未一旬而成都溃”。可见,刘备大战马超的事是不存在的。《三国演义》绘制的这次战争场面特别精彩、说马超受张鲁之命进兵葭萌关,刘备、诸葛亮让张飞、魏延出战。魏延被马岱射中左臂;张飞战败马岱,直接向马超挑战。“次日天明,关下鼓声大震,马超兵到……张飞便要下关,玄德急止之曰:‘且休出战,先当避其锐气。'关下马超单搦张飞出马,关上张飞恨不得平吞马超,三五番皆被玄德当住。看看午后,玄德望见马超阵上人马皆倦,遂选五百骑,跟着张飞,冲下关来。……两马齐出,二枪并举 约战百余合,不分胜负。玄德观之,叹曰:‘真虎将也!’恐张飞有失,急鸣金收军:两将各回。张飞回到阵中,略歇马片时,不用头盔,只裹包巾上马,又出阵前搦马超厮杀。超又出。两个再战。玄德恐张飞有失,自披挂下关,直至阵前;看张飞与马超又斗百余合,两个精神倍加。玄德教鸣金收军。二将分开,各回本阵。”随后,刘备根据张飞的要求“多点火把,安排夜战”,张飞“抢出阵来,叫曰:‘我捉你不得,誓不上关!’超曰:‘我胜你不得,誓不回寨!'两军呐喊,点起千百火把,照耀如同白日。两将又向阵前鏖战。”最后是诸葛亮用计,离间了张鲁与马超的关系,马超不得已才投靠了刘备。(第六十五回)
《三国演义》说,曹将张郃兵败瓦口关,复攻葭萌关。刘备、诸葛亮以老将黄忠、严颜为将,大战天荡山。黄忠挥刀斩韩浩,严颜手刃夏侯德。曹军“军马自相践踏,死者无数”,张郃、夏侯尚“前后不能相顾,只得弃天荡山,望定军山投奔夏侯渊去了”。绘声绘色,轰轰烈烈。可惜!于史无征。
刘备在定军山,听从法正的建议,“夜命黄忠乘高鼓噪”而攻夏侯渊,并同时派军烧夏侯渊军营外围的鹿角。夏侯渊“自将轻兵护南围”,因为轻敌,带兵很少,遭遇刘备的军队,被杀。这是事实。《三国演义》进一步扩大战果,以至引申出黄忠、赵云夹击曹军,“徐晃大败,军士逼入汉水,死者无数”;刘备再次同曹操面对面对话(按:没有这种可能),高叫“奉诏讨贼”,结果“曹兵大溃而逃”;曹操命许褚出战,“战不数合,(许褚)被张飞--矛刺中肩膀,翻身落马”;曹操引兵来战,“蜀兵营中,四下炮响,鼓角齐鸣。曹操恐有伏兵,急教退军曹兵自相践踏,死者极多。奔回阳平关,方才歇定,蜀兵赶到城下:东门放火,西门呐喊;南门放火,北门擂鼓。操大惧,弃关而走。蜀兵从后追袭。操正走之间,前面张飞引一枝兵截住,赵云乡一枝兵从背后杀来,黄忠又引兵从褒州杀来,操大败"。又说,曹操收兵后退,魏延挡住去路,“拈弓搭箭,射中曹操,操翻身落马”(第七十二回)。等等,诸多情节,有的是被夸大了的,更多的是出于作者的想像,为了长刘备的志气、灭曹操的威风、出曹操的丑,并让曹操撤出汉中的行动蒙羞,而特意撰写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