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立双眉一皱:“海云,今天是你的大婚,你就不要去了。”
余海云豪气干云:“舅舅,我要去,等回来再洞房不迟。”
崔立苦笑:“傻呀!你把新娘子一个人扔在新房,不怕新娘子生气呀?”
余海云笑道:“舅舅你放心,巧巧不会生气的,我刚给她说过了,连她都想跟我一起来,但我没让她来!”
洪江城还真是不好守。沅水和巫水在此汇流,形成一个“L”形。沅水在洪城的北面,东西走向。巫水在洪江的东面,南北走向。表面上,这两条江形成洪江城的天然屏障,可实际上,土匪若是要渡江,尤其是渡巫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最大的可能,土匪会沿着沅水东岸,自北向南而来,临近洪江时,渡过巫水。然而,土匪也可能抄小道,在巫水的上游渡巫水,然后由洪江的东面进攻。
古立德到达巫水官渡口,和杨兴荣、邹中柱、刘忠承、马占山一起商量,这城该怎么守。
崔立说:“这样的城,根本没法守。土匪若是真的来攻,随便从某个地方进来,我们都守不住。同样的道理,土匪若是攻进了城,他们也守不住。所以,我们其实可以放弃守城,将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埋伏在城外。只要土匪进了城,我们就将四面堵住,不让土匪逃走,待县民团一到,我们就可以将整个洪江围得水泄不通。”
杨兴荣立即说:“对,这就叫关门打狗。”
古立德听从了他们的意见,将所有兵力分布在几处,各主要路口均安排岗哨,又安排了几支巡逻队。布置妥当,王顺清赶了过来。王顺清正于守制之中,好多天没有洗澡了,远远就带来了一股臭味。古立德身边的其他人,立即与王顺清拉开了距离。古立德无法躲开,只能站到了上风,向王顺清介绍情况。
那边,马占山带着马智琛等巡城过来,和古立德、王顺清两位大人打招呼。他们过来的那边,恰好是下风,马智琛不知深浅,说了句:“咦,哪来的臭味?这么重。”
马占山知道缘故,却不便说明,只是问:“古大人,王大人,有什么新消息吗?”
古立德说:“马总镖头,辛苦了。暂时没有新的消息。”
马智琛说:“古大人,王大人,这里这么臭,你们怎么站在这里?也不避一避?”
“你胡说什么?”马占山立即制止。
王顺清十分尴尬,又不好说明,往旁边让了让,和他们拉开一点距离,问:“马总镖头,以你看来,土匪要打洪江的消息,可靠不?”
马占山巴不得两位大人对余家有看法,道:“消息是余掌柜的长子余海风传来的,又由余老太爷认定,怎么可能有假?两位大人多虑了吧。”
王顺清说:“我刚才问过古大人,洋枪队这几天正好在洪江啊。”
“那又怎么样?”马占山其实早已经想到这一点,只是不点破。
王顺清说:“土匪只不过几百人,而我洪江有几万人。各家的家丁,赶脚的脚夫,镖局的镖师,都是能上阵的青壮年,加起来有几千人。就算土匪一时偷袭成功,也难全身而退。搞不好,洪江人和他们拼了命,他们那点本钱,还不丢在洪江了?更何况,洋枪队就在洪江,他们胆子再大,难道不事先调查一下洋枪队?”
古立德觉得王顺清的分析有道理。洪江这么大,土匪真的攻了进来,肯定四处抢劫。一旦开始抢劫,人就分散了,那时,洪江人就可以各个击破,这些土匪,很可能死无葬身之地。再说了,自己手里还有几千人的民团,只要土匪在洪江待上一两个时辰,民团就能赶到,将他们围起来。可见,土匪要攻打洪江的消息,还真的不太可信。当时事发突然,来不及冷静思考,现在经王顺清一提,确实有一种被人暗算的感觉。
那么,这个余海风,为什么要散布这个谣言?用意何在?
他不好明说,只是叮嘱:“无风不起浪。王大人,我们还是先守住洪江,等天亮了再说吧。”
余海风此时和刘承忠、朱七刀等守在城墙上。
余海风奔跑一天,没吃没喝,在余家喝了一碗酒,刚才又喝了一碗水,离开时,抓了一点食物在手,边走边吃,现在总算缓过来了。
刘承忠也觉得土匪攻城的消息有些可疑,因此仔细问起一些细节。余海风一一说明,只是隐瞒了与他的身世有关的那一节。谈到罗小飞时,刘承忠说:“看来,在我们的马料里下药的,真是她。”
余海风说:“我一心赶着回来报信,忘了问这件事了。”
刘承忠说:“你也不用问了,她应该是想救我们。”
“救我们?”余海风不解,“她下药,是为了救我们?”
刘承忠说:“如果她不下药,我们可能走在白马镖局的前面。那么,碰上野狼帮的,很可能就不是白马镖局,而是我们。这个罗小飞既然是野狼帮的少当家,自然知道野狼帮在前面埋伏的事。她用这种办法让我们落在后面,当然,也可能是不希望我们赶去救白马镖局。”
余海风说:“这我就不理解了,我们和野狼帮半点关系没有,她为什么要帮我们?”
朱七刀插了一句:“以前,我也怀疑。既然海风少爷确定了她的女人身份,就没什么值得怀疑的了。”
余海风越发糊涂了:“为什么确定了她的女人身份,就没什么值得怀疑的?”
朱七刀并没有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了另一句话:“那两个妓女向海风少爷讨钱的事,恐怕也是她干的。”
余海风又是一惊:“是她干的?为什么?她为什么要那样干?”
朱七刀说:“你应该有机会问她的。”
余海风再怎么说,朱七刀就是不开口。
另一处城墙上,余成长、崔立以及余海云在一起。余海云尿急,走开了,崔立立即对余成长说:“大哥,我觉得这件事有问题。”
余成长冷静下来之后,也觉得这件事有很多疑问,又不愿承认,便问:“有什么问题?”
“退一万步说,土匪若是真想趁着余家大婚的时候抢劫洪江,也不可能半夜来吧。”崔立说,“如果我是那个狼王千人斩,又想抢劫洪江,我一定事前安排人进入洪江,突然跳出来,抢一把就逃。我才不会蠢到攻打洪江。”
余成长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以前,崔立和崔玲玲一直提醒他要注意余海风,有一句话,他们始终没有说明白,余海风是土匪的儿子,身上流着土匪的血,他们似乎认定,余海风身上有一股匪性。余成长却不这么看,他认为,没有人天生就是土匪,余海风身上虽然有一种特别的性格,但他认为那是血性。如果没有一点血性,那还是男人吗?
可今晚这件事,他是真的糊涂了。只要不是疯子,没有人会以这种方式来抢洪江城啊。难道余海风真的别有用心?
别有用心的不是余海风,而是狼王千人斩,也就是罗大毛。
野狼帮的土匪埋伏在巫水东面的树林之中,用于渡河的小船隐藏在河边的杂草丛中。土匪们等待狼王千人斩的命令,白狼、黑狼、黄狼伏在河边观察对面的情况。
深夜,月光清冷,洪江灯火点点。
狼王正躺在树林之中的一块大青石上大睡,他的斧头放在一边。大青石四周,坐着几十个面目狰狞的土匪。
“大当家的,大当家的。”
狼王从睡梦之中醒过来:“谁叫老子?”
“大当家的,时候到了。”白狼走到石头边。
狼王嘟囔了一句:“什么时候到了?”
“攻打洪江啊?难道你忘记了?”
狼王摇晃了一下大脑袋,抬起头,四下望了望。土匪兄弟们已经跃跃欲试,情不自禁了。
狼王站了起来,手一挥:“兄弟们,班师回朝!”
此言一出,土匪兄弟们都以为听错了,面面相觑。
黑狼忙问:“大当家的,不是要打洪江吗?还没有打,怎么就班师回朝了?”
狼王千人斩道:“打个逑!”
黑狼惊讶地道:“就是说不打了吗?”
狼王千人斩冷笑:“洪江几万人,我们几百人,怎么打?那不是羊入虎口吗?老子没那么蠢。”
从今天早上,白狼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就凭野狼帮几百人,能打洪江吗?占洪江容易守洪江难啊。洪江是个花花世界,这些土匪们进了洪江,那还不像苍蝇见了臭肉一样?那时,古立德再指挥民团,将洪江城围住,他们就是插翅都难逃了。现在听狼王说要把队伍拉回去,白狼才意识到,大当家的这么做,一定有特别的用意,只是自己一时没有猜透而已。
狼王回到山洞,独眼狼哭丧着脸来迎接,罗小飞笑嘻嘻地站在一边:“爹,洪江打下来了吗?”
狼王正色道:“我儿,爹从来没有想去打洪江,只是演了一场戏而已。”
独眼狼跪在地上,哭丧着脸:“大当家的,小的该死,没有看好大少当家的,让他跑了!”
狼王道:“跑得好啊!他跑了才会回来。”
独眼狼抬起头,莫名其妙地望着狼王千人斩。
狼王踢了他一脚:“让开,老子今天不拧你脑袋。”
独眼狼如获大赦,又磕了一个头:“谢大当家的不杀之恩。”
狼王道:“兄弟们,你们辛苦了。把能吃的肉全部吃完,能喝的酒全部喝光,然后离开这里,回野狼谷,这个地方待不成了。”
土匪们哄然叫好,抢酒抢肉去了。
狼王躺在椅子上,罗小飞蹲在旁边,一边给他揉肩,一边问:“爹,那个余海风,真的是你儿?”
狼王看了看她,点了点头:“是,你还是我儿。”
罗小飞嫣然一笑:“我就知道爹对我好。”
狼王又问:“是你放了他?”
罗小飞回答道:“是,他是爹的儿,就不能一直捆着他,所以我就放了他!”
狼王摇头道:“不是吧?”
罗小飞一怔。
狼王道:“你喜欢他?”
罗小飞一惊:“什么?”
狼王嘿嘿一笑:“你若喜欢他,爹让你嫁给他,以后他是我儿,你是我儿媳妇,一家团圆,十全十美啊!”
罗小飞一脸娇羞,低头不语。
狼王千人斩得意扬扬:“爹演这出戏,就是为了逼海风回来,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如果他在洪江立不住脚,自然会来投奔野狼帮!”
罗小飞担心地道:“如果他不来呢?”
狼王肯定地道:“他一定会来的,只是早迟的问题而已!”
再说洪江折腾了一个晚上,连土匪的毛都没有见到。王顺清早已经气得肺都要炸了,转而一想,自己是丁忧的人,管这事干什么?二来嘛,自己身上是一身臭啊,不如先去洗个澡,便对古立德说:“古大人,看来,我们是被余海风那小子骗了。我呢,还要回去守制,这里,就交给大人你了。”
说过,王顺清转身走开,找了个机会,从太白楼溜进万花楼,洗过澡后,搂着花蝴蝶睡觉了。这段时间,在山上守制,真是把他熬苦了,终于有了机会,他岂会轻易放过?吃过这一餐,下一餐还不知在什么时候呢?
古立德也是一晚未睡,若是见到土匪还好说,到头来,自己这个县太爷竟然被一个毛孩子耍了,心里恼怒,却又不便发作,只是对胡不来说:“胡师爷,这里交给你处理,本官回县衙去了。”说过之后,古立德也转身走了。
胡不来仔细想了想古立德的态度,心里也就明白了许多,将巡检章益才叫来,说:“余海风有通匪嫌疑,你带几个人去,把他抓起来,我要好好审问。”
不说章益才带人去抓余海风,却说余成长装着一肚子的气,和崔立、余海云一起往家里走。崔立算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一路上对余成长说:“哥,我的猜测没错吧,他果然居心不良。”
余成长什么话都没说,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向前走。他真的担心碰到某个熟人,人家会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样,他的脸就没地方搁了。
偏偏余海云心里有气,追着父亲问:“爹,我哥还是不是我的亲哥?他怎么能想出这种办法害我?”
这个问题,余成长也问自己,他根本找不到答案。既然没法回答,他只能低头向前走,回到家,往自己房间一钻,躺在床上,准备睡觉。可是,这事搅的,能睡得着吗?只是睁着眼睛,望着天。
他一遍又一遍问自己,二十多年啊,难道真的养了一个白眼狼?
崔玲玲进来了,她显然知道了昨晚的事,也知道了崔立和余海云心中的疑问。她进来就是想问一问丈夫,事到如今,你还是相信他吗?
余成长烦得要死。他这一生,经历的事不少,还真没有什么事让他觉得难办的,可眼下这件事,他真的是束手无策。面对妻子的质问,他只有唯一一句话:“我一晚上没睡呢,让我睡一觉,好不好?”
崔玲玲说:“你一晚上没睡,我这一晚就合眼了?这都是为什么?还不都是托你这个宝贝儿子的福?”
余成长是真的恼火了,翻身而起,说道:“你们倒是奇怪了。我养了他二十几年,我还养错了?要说这整个家,你们哪一个和他没关系?只有我,才真正和他没有关系。结果怎么样?倒是我错了。我问你,我错在哪里?”
崔玲玲一想,还真是这个理。可是,夫妻吵架,哪有人主动认错的?她于是说:“你自己心里知道。”
余成长说:“我知道?我知道什么?”
崔玲玲说:“你别这样看着我,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她。”
余成长是真的火了:“她?她是谁?她是你姐,你一母所生的亲姐姐。而且,她是个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吧?”
确实,与余海风有关的话题,在这个家里,憋得太久了。此次的事件,成了导火索,将许多人闷在心中的怨气点燃了。余成长和崔玲玲,大吵了起来。
恰在此时,余成旺家派了人过来说,老太爷不好了。
这个消息,自然终止了这场争吵,余成长等人立即奔跑出屋,向三哥家狂奔而去。
余兴龙已经八十多岁,病了这么长时间,油尽灯枯。余海云的婚礼,确实给他带来了一点点刺激,他的精神也好了许多。后来大家都意识到,这只不过是回光返照。大家去抗匪之后,家人将他送回了余成旺家。回到家里,躺下来后,他也意识到,土匪不太可能攻打洪江,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睡下了。
到了第二天清晨,他醒过来,精神已经很差。余成欣和余成永守在他床前,问他:“爹,您醒了?要不要喝点茶?”
余兴龙问:“什么时辰了?”
余成永道:“快天亮了。”
余兴龙又问:“土匪来了吗?”
余成欣说:“好像还没有。”
“没有吗?真的没有?”余兴龙说过,似乎又睡过去了。
再过了约一个时辰,余兴龙又醒了,醒来就问:“土匪来了没有?”
此时,去抗匪的队伍都散了。余兴龙的床前,又多了些人。余成旺说:“没有来,民团已经回家了。”
“没有来?为什么没有来?”余兴龙颠来倒去,就是这一句话。
余成旺感觉父亲不是太好,立即让人分别去通知几位兄弟。余兴龙确实已经进入弥留之际,几乎不说话了,偶尔张了张嘴,似乎发出了某种声音,大家完全听不懂。
很快,余成家、余成业以及余成长来了。余家的孙子辈,能来的,也都来了。房子太小而余家的人太多,最后只留下成字辈的七个,孙子辈,一家只能派一个代表。
突然,余兴龙再一次睁开了眼睛,这次,眼睛很亮,精神似乎也很好。成字辈的几个见状,顿时叫爹,几个孙子也都一齐叫爷爷。余兴龙的嘴张开了,并且发出声音,发出的还是两个音而不是一个音。至于余兴龙最后说的两个字是什么,余家人有好几种不同的说法,较普遍的说法,余兴龙是在叫海风的名字。
那个时间很短,随后,余兴龙的眼睛闭上了,就像睡着了一般。
余成家比较有经验,他立即跑到隔壁的房间,搬进来一口旧铁锅,架在中间,往铁锅里放了些纸钱,点燃,烧起来。三个女儿一开始似乎还在确认是不是事实,见了大哥的行动,余成永先哭了起来,接着,另外两个一起哭起来。

第七章 有人真心剿匪,有人假意销烟

古立德沉默了,半天没有说话。大官大贪,小官小贪,就是这个国家的现状。他也知道,这个国家,已经烂到了骨子里。某一两个清廉的官员,能拿这种全面的贪腐怎么办?把这些人全部抓起来?他抓得了这么多吗?就算能抓,还有官员办事吗?如果没有官员办事,这个国家不是完了?
胡不来走向太白楼和万花楼之间的通道,递上腰牌。
守门人已经看清了胡不来,显得有点尴尬。老黑已经死了,现在守在这里的,是个正常人,对于经常出入此门的客人,他记得一清二楚,自然也认识胡不来。
“磨蹭什么?快开门。”胡不来命令。
守门人只好开门,胡不来进入,直接上了骑楼,到达花蝴蝶门前,敲门。
过了片刻,里面问道:“谁?”
胡不来直言相告:“我,胡不来。”
王顺清和花蝴蝶正躺在床上,听说外面是胡不来,吓了一大跳。要知道,官员丁忧期内,不准洗澡洗头换衣,这还是次要的。需要结庐静守,自然有一条,不便在律例中写出来,那就是不准夫妻同房。王顺清不仅洗头洗澡换衣,还睡到了妓女的床上。这一条如果被参上去,那就是死罪了。
王顺清开始怀疑,胡不来早不来迟不来,现在出现就是为了抓自己把柄的。他倒要看看,胡不来到底想干什么。他示意花蝴蝶去开门,花蝴蝶也不避讳,披着件内衣,走过去将门打开。
胡不来返身将门关上,人还没转过身来,话已经来了。
“这个余海风太不像话了。这次,一定要给他点颜色。”
“怎么给他颜色?”王顺清不能不考虑,自己和余家是同一阵营,或者说,余家是自己在洪江的根基之一,动什么都不能动自己根基,“你别忘了,他也是我的侄子。”
“正因为是你的侄子,你才更应该高调一些。余家那么有钱,放点血,能够树立你在洪江的形象,有什么不好?对接下来我们的一系列行动,都有好处。”胡不来坐下来,接过花蝴蝶倒的水,另一只手搂了花蝴蝶,花蝴蝶就势坐在他的腿上。
“接下来的行动?什么行动?”王顺清从床上坐起来,开始穿衣服。
胡不来将水杯放下,手在花蝴蝶的身上乱摸着:“这个,等一下再说。现在,关于余海风,我们必须统一意见。余家老爷子好像不行了,作为余兴龙的孙子之一,余成长一定希望他去给老爷子送终。这可是绝对的好机会。”
花蝴蝶问:“你准备要多少?”
王顺清正准备穿裤子,听了胡不来的话,裤子也忘了穿:“兴龙伯不行了?这是真的吗?”
“真不真,你从这里走出去就知道了。”胡不来说,“余海风我已经关在了巡检司,怎么处理,我们要商量一下。这次,他闹的事太大了,不狠狠地整他一下,他还不知会闹出什么样的大事来。”
王顺清问:“你准备怎么整?”
“至少一个通匪的罪名少不了。”胡不来说。
王顺清吓了一大跳:“通匪可是要杀头的。”
花蝴蝶也觉得胡不来这个人很可怕,问:“你该不是真要杀余海风吧?”
胡不来摆了摆头:“你们还是不了解我。我这个人,心善得很,就是踩死一只蚂蚁,都不忍心。”
王顺清知道,胡不来一定有个详细计划,便问:“你说吧,你到底怎么想的?”
胡不来说:“明天,我就准备把他押回县里去,罪名就是通匪。”
“如果把他往县大牢一关,要出来,就难了。”王顺清说。
“说难也不难,说不难也难。”胡不来说,“就看余家怎么做了。”
“你准备要多少?”王顺清再一次问。
胡不来伸出两只手指。
王顺清问:“两万?”
胡不来说:“两万?两万需要我费这么大的劲?而且,一旦进了县大牢,多少人要打点?两万能出来?能抬出条尸体来就不错了。”
王顺清不说了。这个胡不来,吃人不吐骨头啊。看来,自己得催一催乌孙贾,快点把古立德搞下来,否则,这个胡不来,还不知会玩出什么名堂。毕竟自己有很多把柄抓在胡不来手里,王顺清对于胡不来想敲余家这件事,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
胡不来问:“你怎么不说话?”
王顺清说:“既然你已经想好了,我还说什么?”
胡不来说:“这个话,要你去跟余家说。”
“我只负责给你传话。”王顺清说。
“好,这件事,就到这里了。我们来说另一件事。”胡不来喝了一口水,“上次,古大人让洪江士绅出谋划策,大家提到,洪江码头已经近百年没有修过了,古大人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呢。”
王顺清再次愣了一下:“修码头?那可需要一大笔钱啊,钱从哪里来?”
“当然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胡不来说,“修缮码头,是造福洪江,造福洪江商人,难道还要县衙出钱不成?”
王顺清明白了,又是摊派。王顺清毕竟熟悉套路,知道世上事,缺的只是一个由头,有了这个由头,就有大把赚钱的机会。如果修缮码头,光是工钱,就可以赚一大笔。他问:“古大人希望这件事怎么搞?”
胡不来说:“县衙可以呼吁,肯定不能直接出面做。具体的事,还需要有劳王大人,你毕竟是当地人,会方便一些。”
王顺清说:“这是造福地方的好事,只不过…”
“不过什么?”胡不来问。
“胡师爷你知道啊。”王顺清太清楚了,修码头不是一笔小钱,若是自己出面摊派,一定会把洪江的商人得罪光。如果洪江的商人一起告他,他就惹下大麻烦了,“第一,我也算是一个官员,这种事,不太好出面。再说了,我现在是丁忧啊。”
胡不来说:“丁忧怎么了?丁忧只是不能洗头洗澡,不能夫妻同房。没说丁忧官员,不能造福乡梓吧?若是在墓庐之内,心系民间疾苦,与地方士绅商议一下改善民生之法,朝廷也会高兴吧。”
王顺清轻轻哦了一声,心轻轻地抖了一下。这个王八蛋,是在暗示他和花蝴蝶的事吧。“这个,我倒是没有胡师爷想得深看得远。”
胡不来说:“具体的事,你肯定不能出面去做。不过,顺喜可以出面啊。他的双腿被锯了,身残志不残,多么励志的故事。说不定,皇上知道了,还会将他树为全国的典范,予以表彰。”
提起弟弟王顺喜,王顺清摆了摆头:“他恐怕不行。现在他万念俱灰,意志消沉得很。”
“那就看你的工作怎么做了。”胡不来说,“我也听说了,这次的事,对他的打击很大,整天连楼都不下。不过,要说意志消沉嘛,我看未必。”
“胡师爷为什么这样说?”
胡不来说:“他如果真的意志消沉,一定会把那些害人的生意都断了。据我所知,他虽然不再过问那些生意,可那些生意一直是有人打理的,该赚的钱,他一分都没有少赚。这难道还不说明问题?”
王顺清有种如梦方醒的感觉:“这一点,我倒是没想到。”
胡不来说:“修缮码头最好是枯水季节,现在这个时候提出来,不太恰当。我建议你先修缮街道。这是最好的机会,要防土匪嘛,相信洪江人也会同意的。修完街道,再修缮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