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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点点滴滴,不论他在哪里,都会回来找你。你看,你好不容易变个人,有了手脚,最后却连抱一下他办不到。”
“你……你看见了?”
“那天,我在你家房顶上。”
“哦………”
“花精是不是都像你这么不聪明?”
“可能是吧……”
风声与云朵簌簌而过,道士与花精渐渐消失在旖旎的光线里。
10
叮铃铃,风铃又清脆地响了起来。
木道长沮丧道:“就是她说的这样啊,祖师爷爷的结界不但能困住太岁,连他门人的法力也会被压制,所以我才使不出全力啊!”
我合起卷轴,转头问枣树上的家伙:“为何不继续留在天仙观?”
“厉天师将我安置在他亲手种的枣树上,失了真身的我,全靠他以真气维持性命。没有人知道堂堂厉天师在他的天仙观里养了一只花精。他老了,我也老了,连唱歌给他听的力
气都渐渐没有了。我去天仙观的第二十个年头,他走了。直到最后,他的脸还是像以前那么好看。”枣花轻轻一笑,“我不知他给弟子交待了什么,之后的三百年,都没有人来
打扰我。我平静地住在他的枣树里,听小道士们聊东聊西,有时还会围观调皮的孩子火烧天仙观。”
这个……当初未知跟浆糊大闹天仙观时,她也在场……我有一点点尴尬。
她继续道:“我没有再想过离开,不管我还能活多久,我都愿意留在他给我种的枣树里。可是……”她顿了顿,“我始终没能放心安宅里的两个人。”
我皱眉。
“这些年,我常拜托路过的鸟妖或者虫怪帮我去看看,毕竟安宅离天仙观并不太远。”她坦白道,“它们回来都跟我说,宅子里住了一个安少爷,还有一位安老爷,还有个小丫
鬟。几百年了,它们带回来的消息永远是一样的。这不对啊。”她叹气,“他是人,怎可能一直活着。我终是决定亲自去看看。可我力量太弱,所以离开天仙观前,我偷进了天
仙观的密室,吃了一枚聚神丹,然后跑去天仙观附近的坟地随便寻了一具新葬的尸体,附身其上,还拿石头化成手下,假装债主杀进了安家。”
也算是真相大白了,我深吸了口气,说:“你查到什么?”
“他还是他,可又不完全是他。而泥儿……”她沉默片刻,“泥儿看他的眼神,跟当年完全不一样了。那是一个女人在看她心爱的男人。我不知这三百年他们是如何生活下来的
,更不知那安老爷子是哪里来的。我只知他没有听我的话,离开安家重新生活。直觉告诉我,不能再让他留在安家。可我力量微薄,做不了什么。所以才想到来找老板娘求助。
可我又怕说出实情,你们会觉得事情凶险而拒绝我,而聚神丹只能保我十日平安,时间无多。所以我决定赌一把,将你们引去安家,再加上胡大远的尸体,你们应该会追究到底
。”
我撇撇嘴:“整这么麻烦!你怎么不直接找木道长帮你?”
她无奈道:“小木头学艺未精,为人轻浮,实非最佳人选。”
木道长一听,气坏了,指着枣树跳脚道:“你这妖精!要不是祖师爷爷有令,要我们每个掌门弟子世代保你周全,我早就灭了你!你偷吃那么珍贵的聚神丹跑路也就罢了,把祖
师爷爷的卷轴带走是几个意思?生怕旁人不知你跟祖师爷爷的往事,非要败坏我天仙观的名声吗?!我追到这里来拿回卷轴我容易吗?!”
“住嘴。她说的是事实啊。”我白了木道长一眼,老家伙自己不要脸,面子观还挺重。
我掂了掂手里的卷轴,里头的内容我一字不漏地看完了,厉天师确实将他跟枣花发生过的一切都记在了里头,跟枣花说的分毫不差。
我回头,那边的泥儿在发呆,安少爷依然昏迷不醒。我走到泥儿面前,她缓缓抬头:“我被他们埋在枣树下,很久之后,我的身体里钻进了奇怪的力量,我看到了光,那道光后
面,是哥哥的脸。他是我回到这个世界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我喜欢他,很喜欢。”
“就算没有结界,你也没想过离开。对么?”我看着她认真的脸。
“他也没想过离开啊,他一直在等枣花姐姐回来。”泥儿轻轻摸着他的脸,“十年,二十年,一直等到白发苍苍,枣花姐姐也没回来。他快死了,在枣树下拉着我的手说他不想
死,死了,姐姐回来就找不到他了。”
我一怔:“那你怎么办呢?”
“我是太岁啊,能帮人长生的太岁呢。我愿意帮他,心甘情愿。”泥儿笑了,“我问他愿不愿意长生不老,他说愿意。所以我割下自己一块肉喂他吃下去,然后断了他的食指,
再割下一片肉与断指放到一起,四十九天后,断指便成了一个小婴儿。而他,渐渐失去了意识,成了个疯疯癫癫只知喊吃饭的老头子。婴儿渐渐长大,这便是又一个他了。不但
模样相同,行为举止,甚至脑子里的记忆都一模一样。他不再需要进食,只是,他也变得跟我一样,再不能走出这座宅子,只要跨过界线,身子就疼入骨髓。但他不介意,说这
样也好,可以一直等下去了。”
敖炽听得目瞪口呆:“复制人么……太岁就是这样帮人长生?”
我示意他闭嘴,又道:“于是你们就这样‘循环不息’地生活在这里?每到他快死的时候,你就喂他吃你的肉,再用他的食指‘养’一个新的他?”
泥儿摇摇头:“也不一定要等到他快死时。第二次,他三十岁时便要求有新的他,然后他跟我一起,把这个婴儿当自己的孩子养起来。但是孩子越大,他的意识就越模糊,时间
过去,他又渐渐变成那个只知要吃饭的老头子,一模一样。”
“没有人发现你们的秘密?”我问。
“刚开始那几年,官府来过几次,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安家灭门案也就不了了之了。再有人来,我便说我是安家幸存的丫鬟,他是安家唯一的血脉。加上许多人以为安家是
不吉之地,根本不愿靠近,我们又避世不出。时间一长,也没有人再留意我们了。顶多传言安家家道中落,人丁稀薄。不过为了掩人耳目,我们还是会在大门上贴招工启事,雇
佣几个仆从,让他们出出进进置办吃穿。不过每隔几年就会换一批。到了最近几年,我们连仆从都懒得请了,吃穿都是请人直接送进宅子。所以成大远来找我们讨账时,我着实
吓了一跳。”她苦笑,“我们以为他是疯子,想他闹够了自会离开。我本可以杀了他,可枣花姐姐让我不要再杀人了。那就算了吧。”
“你说,他爱你?”我突然这么问了一句。
她露出羞涩的表情,点点头:“那天,我看他又在跟枣树说话,不知怎的,我不高兴了。我赌气说,以后再不帮他了,死就死了吧。他愣住了,然后就把我抱在怀里,说泥儿啊
,我是全天下最希望你幸福的人,我很爱你,所以我活下去并不光是为了等枣花,也是为了能跟你永远在一起啊。”
好烂的台词……我不禁在心头冷笑,敖炽也是一副起了鸡皮疙瘩的样子。
“这就是爱你了?”我蹲下来,看着这个好像什么都懂,其实什么都不懂的丫头。
“说出口的,还不是爱?”泥儿反问我,仿佛不懂的那个是我。
我笑了笑:“傻孩子,一边割你的肉,一边说我是全世界最希望你幸福的人,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的。纵然你曾是太岁,这么多年你身上的伤口却从未愈合过,割一块少一块
,你真的不疼?”
她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身体,那个伤痕累累,丑陋不堪的身体。突然,她的眉头紧紧皱起来,她看向自己的双手,一股焦黑的颜色慢慢从指尖往上蔓延。她失声惊叫:
“这是怎么了?”
“太岁已灭,你只是它的宿主。”我起身,退开一步,“你本就是没有生命的,如今一切也该终结了。”
“不不……我不能消失……”她哭起来,“我走了哥哥怎么办?我……”
话没说完,扩散得越来越快的黑色已然吞没了她的整个身体,连带着她身上的衣裳一道,瞬间化成了一缕烟尘。
望着这缕往高空飘去的烟,我又深深叹了口气。
“老板娘。”一直沉默的枣花开口道,“泥儿的魂魄自由了,是不是?她会有下辈子吧?”
我直言:“抱歉,我不知道。"
我也很希望每个受伤的灵魂到最终都会得到补偿,但总有那么一些悲伤的人,一次次地选择,一次次地选错,最终走到回不去的路上。如果当年枣花不是对她心存怜惜,恳求厉
天师手下留情,如果厉天师不是选择用结界困住她,而是直接让太岁消失,如果没有那个心存执念又随口说爱的男人……最起码,她不会有这三百年的剜肉之痛,也许早已轮回
转世,另有人生。
事到如今,对错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为你每一次的选择,承担所有后果。
地上一阵悉索的动静,那昏迷的男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泥儿……泥儿!”他坐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她的踪迹。
“她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我冷冷着着他,“太岁也消失了,你再无长生的机会。”
他愣住,旋即跳起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你们把泥儿怎么了?把她还给我!还给我!你们为何要毁掉我的人生?!”
敖炽的拳头被我制止,由得这个男人在我面前发狂般地叫喊。当他达到声嘶力竭的顶峰时,我一耳光扇到他脸上,特别狠的一耳光。他一个趔趄坐到地上,捂着脸,懵了。不等
他说话,我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拖沙包一样将他往宅子东边拖。
很快,他被我扔在那个角落里的房间前。
我一脚踢开房门,全程没有出现的“安老爷子”又坐在了八仙桌前,跟另外三个“同伴”一道,傻子一样吃着空气。
他瘫坐在地,却下意识地将脑袋别开不去看房间里的一切。
我捏住他的下巴,把脑袋给他正回去,逼他直视那四个老头子,冷冷道:“你跟我谈人生?你看清楚了,你面前的一切,就是被你浪费的人生。”
他的身子剧烈地颤抖,嘴唇神经质地禽动,说不出话来。
“你本来有机会走出这座宅子,有一段正常的人生,但你不愿意。”我松开他,“你舍弃了枣花,你后悔了,你固执地认为等待就能弥补当初缺失的一切,可你在等待一个女人
的时候又对另一个女人说爱,仅仅因为你怕她不再割肉给你。你命好,轮回两世皆为人,但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连你的‘爱’都没有进步,又容易又廉价。”
他嚅嗫着:"不是那样……不是那样……”
这时,远远传来几声鸡啼,一道浅浅的白线在漆黑的天际渐渐明晰。房间里突然传出咔咔的声音,八仙桌前的四个老家伙接二连三地倒在地上,像落地的瓷器一样,摔得四分五
裂,最后成了一堆堆灰黑的粉末。他吓得惊叫一声。
“没有太岁之力的支撑,这些本已老朽的活死人也就只能化成灰了。”木道长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看着他,“不过安少爷你不用怕,你还年轻,还有大几十年,说不定上百
年活头呢。”
“你一直知道安宅里有太岁。”我狠狠瞪着木道长。
木道长转了转眼珠,尴尬道:“我是知道,可我也知道它跑不出安家,不会出大事。祖师爷爷既然留它性命,我就不能伤它。再说了,硬碰的话我也不是它对手啊。要不是那花
精顺走了祖师爷爷的卷轴,我这辈子都不会来安家的!”说着他又嘿嘿一笑,“不过,太岁始终是个凶物,留下来也是后患无穷。如今是老板娘你们收拾了太岁,与我无关,所
以我也没有对不起祖师爷爷,想来他老人家也不会托梦骂我的。”
“不要脸!”我简直想啐他一脸,“我一直以为天仙观是你一人搞起来的三脚猫道观,没想到它的创始人竟真是个高人中的高人,你说你现在这败家样子,怎么对得起你祖师爷
爷!”
木道长委屈道:“讨生活并不容易嘛……能支撑着道观不倒闭我已经费尽心血了。”
“别扯闲话了,这厮怎么处理?”教炽打断我们,朝失魂落魄的“安少爷”努努嘴,“他现在恐怕是鱼门国里唯一一个吃过太岁肉的人了,要不要解剖了做研究?
“不如交给我带回天仙观吧。”木道长说,“禁足,然后每天让他抄一百遍《道德经》,或许有朝一日他能真正清醒过来。我也算积了功德。”
目前好像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就这样吧。”我拂袖而去。
“诶诶!老板娘留步!”木道长急忙追过来,伸出手,“有劳把卷轴还我吧!这东西真不能外传!”
我举起卷轴,笑笑:“先借我用用,今天日落前,我自会送还到天仙观。”
“这……”木道长为难了半天,“好吧……但老板娘一定要保证,不能把卷轴上的内容给宅子之外的人知道啊!唉唉,你说祖师爷爷咋想的啊,这些事你自己知道就好,白纸黑
字写出来干啥呀!我们又不敢毁了它,毕竟是祖师爷爷的珍贵手迹,怕祖师爷爷生气,谁知道他是不是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啰唆!快带着人滚蛋!”
尾声
敖炽跟木道长都被我遣走了。
晨曦之下,整个安宅只得我一人,搬来一张小桌放在枣树下,又烧了一壶水,取了两个茶杯。
“你为何还不离开?”枣花奇怪地问我,“整这些东西做什么?”
“你在纸条上说你‘身无长物’,确实,你给的金链子也不算多贵重。”我取出个随身携带的小香囊,从里头抖落出几片茶叶,“我很久没跟外人喝茶了,你陪我喝一杯,就当
你给我的酬劳。”
她嗤嗤一笑:“我如今这样子,怎可能陪你饮茶。”
两杯碧绿的茶水在杯中荡漾,我举起其中一杯,一扬手,茶水飞起,落入花间,转眼无迹可寻。
“啊!”她叫出了声,“好苦!这是什么茶?”
“此茶出自一座名为八苦园的茶园,名浮生。”我笑着抿了一口,“很苦,很多人都喝不惯。”
“是很苦,不过现在好像又有了一丝甜味。”
“甘苦皆有,方为一世浮生。”我放下茶杯,“你觉得你这一生如何?”
她沉默片刻,说:“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以为我爱的是那个在雪中邂逅的人。”
“不是他吗?”我笑问。
“我说不上来。”她又沉思了许久,“我只是偶尔会想,当年离开那个小院子时,如果鼓起勇气跑回去抱抱他,我的际遇会不会不一样。他让我有了双手,可我从来没有抱过他
。”
微风吹过,树叶轻摇。
“你看过厉天师的卷轴吗?”我突然问她。
“我曾见过他往那卷轴上写字,但我并不知他写了什么。我问他,他只说是一些琐事。”她说,“这次我孤注一掷去偷聚神丹时,这卷轴就摆在旁边的锦盒里,我知道平日里小
木头他们很紧张这个,想着我也命不久矣,也就对这卷轴起了好奇之心,一并拿走了。我看了,但时间仓促,没来得及看完,我看到的那些,跟我告诉你们的往事一样。也许厉
天师只是闲来无事,写了这些打发时间吧。”
“我看完了。”我拿出卷轴,“卷轴里最后一句话,我觉得有必要说给你听。他说,他用了一辈子的时间,去否认自己爱上了一只花精。”
枣树上,突然没了任何动静。
许久后,一滴露水落下,打在我的手背上。
“他没有将这个秘密带进坟墓,或许这就是他表示遗憾与内疚的方式吧。”我叹息,“他也真是个别扭的男人啊。”
她轻笑:“这就是我们彼此的选择啊,我选择了扭头就走,他选择了闭口不说。所谓命运,不就是这样被我们自己改变了么。”
“也许吧。”我又喝了一口茶,“如果以后还能遇见,麻烦你们不要再这么别扭了。我这个外人看着都觉得好遗憾。你们把他说得那么英俊……太可惜了!”
”我们还能遇见吗?”
“谁知道,万一呢。”
“谢谢你啊。”
“话说你给我的金链子哪儿来的?”
“哦,那是胡大远的陪葬品,顺手就拿了。”
“……”
太阳从云层里露出大半个脸时,我离开了安家。
对了,卷轴里厉天师还说,他起天仙观这个名字,是因为多年前那个清晨,他在简陋的小院里看见了一个天仙般的姑娘。不知她有没有看到这一段。
回头,一束光线刚刚笼住那棵枣树,空气里,隐隐有一点甜香。
教炽一直在门口等我,见我出来,劈头就问:“你在里头干吗?还把我撵出来!”
“女人跟女人之间的对话,你杵在里头干什么?”我翻了个白眼,旋即又道,“不过我想问问你,要是有一天我走了,你会等我回来么?”
“肯定不会啊!”敖炽戳了戳我的头,“以爷的性格,就算你走出了银河系,我也会抓你回来啊!怎么可能在这里死等,神经病啊!”说着他目光落在我手里的卷轴上,一口气
说道,“你可别被那些傻瓜带坏了啊!你看看他们这辈子都干了些什么蠢事!爱你不就是要在你身边吗,爱你不就是要带你吃好吃的吗,爱你不就是你不开心了我就得负责逗你
开心吗,爱你不就是哪怕你变成一棵树我也不嫌弃你吗,爱你不就是不能让你被别人抢走吗?!就这么简单,哪儿那么多废话,真是的。”
“你这口气好长……”
不过,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我嘻嘻一笑,抓住他的手:“那我们去那家新开的店吃臭豆腐吧!”
“不要……”
“你不爱我!”
“我爱你但我不爱臭豆腐!”
“……”
好吧,虽然没吃成臭豆腐,但不管怎样,我选择了跟这只东海孽龙在一起,从未遗憾过。
第六章 怪人
楔子
她说,每个人的影子里都藏着他们的秘密。
1
蝉声起伏,盛夏如火,我最不喜的季节还是准点到来了。
我把自己越发嗜睡的原因归咎于夏季的到来,但敖炽十分不赞同,他说夏天让人困倦是真,但没见过谁一边恹恹欲睡边又那么能吃,吃了睡睡了吃,这是冬眠才对,但你一棵树
有什么资格冬眠,你好意思吗?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把他打到冬眠了。
了结了安家那件事之后,我遵照约定把厉天师的“心路历程”完好无损地送还给了木道长。
谁都年轻过,谁都爱过,恨过,遗憾过,没有什么丢人的。
我历来跟道上们针锋相对,永远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但厉天师是个例外,虽然我们已经没有相见的机会。
至于木道长,至今我都还记得他涨红着一张老脸,在从天仙观里头送我出门的短短距离里复读机附体,反复叮嘱了一万次要我千万不要把这段埋藏多年的“风流韵事”说出去。
作为报酬,他会在天仙观里给我们家四口免费点平安灯,最大最亮的那种。
我还以为他要把他搜刮的民脂民膏分我一半呢,这抠门的老东西!!!
饶是如此,我还是把枣花顺手摸来的金链子交给了他,要他代为归还给胡大远的老婆。
失物不能当报酬,我有点心疼,忙前忙后,又是桩没赚钱的生意。
总之,此事之后我倒是过了一段安稳日子,不停的生意一直挺轻松的,没有大主顾上门,尽是些琐碎不赚钱的小生意。
连浆糊跟未知都能帮不停工作了。
他们帮那个没牙的老太太找到了她遗失的绣花针,老太太说这是宝贝,她家老头子留给她的纪念品,也只有两个小家伙有恁好的眼神,硬是从她枕头边儿上把这枚针寻回来了,
得到的报酬是一大包老太太自己做的桂花糖。
唉,小鬼们还觉得是自己赚到了,拿着桂花糖请不停里每个人吃,连阿灯跟信龙都有份。
而我还必须表扬他们干得好,不忍心跟他们说他们付出的精力跟回报从生意角度来说实在不成正比,如果不停每笔生意都这样,我们一家老小早晚上街讨饭……
但是,一块心病,随着大暑之日的临近,越发缠得我坐卧不宁。
对,就是那个没事找事的“三府会考”。
我现在既担心没人来敲门,又担心有人来敲门,没人敲门就代表没生意,有人来敲门吧,我又担心是天衣侯或者聂巧人又来送什么跟这场考试有关的消息。
敖炽不但不帮我纾解心情,还成天统计我又多吃了多少东西,不但统计还要吐槽,说人家有心事都是吃不下,我倒好,化焦虑为食量,再这么下去,他要养不起我了。
你们听这算什么屁话,说得就像他养过我似的,成天盘算着拿我金子的人才最可耻好吧。
总之,这个夏天我十分不舒坦,可能真的患上了夏季焦虑综合症什么的。
今天天气多云,暑气没有那么浓重,敖炽硬是把我从午觉中拖起来,说我好几天不出门就知道睡觉吃饭,腰都粗了一圈,今天必须出门走走,最要紧的是陪他去买西瓜。
胖三斤自己种的西瓜老早就被摘光了,敖炽加上两个小家伙,绝对是不停的吃瓜大户。对他们来说,夏天有了西瓜就等于有了全世界。
这个时候,瓜摊上的瓜已然没剩下几个,敖炽火急火燎地抢了两个,心满意足地抱在怀里,好像那才是他的老婆孩子。
虽然没有太阳,但空气仍旧像个湿热的罩子,把每个人困在或多或少的烦躁里。
幸好我的旗袍冬暖夏凉自带空调模式,把敖炽羡慕得要死,那天还在骂乌衣小气,给我做衣裳不给他做衣裳。
我说那么好的料子做成花衬衫也实在太浪费了,你也就只适合在某宝上买点打折还包邮的货色,当时就把敖炽气得连西瓜都吃不下了。
午后的街头一如往昔,店铺摊档热闹非凡,来往车马川流不息,我忽然问敖炽:“你觉不觉得街上跟平日里有些不一样?”
敖炽左右看看,说:“有啥不一样,人还是那么多,西瓜还是卖得那么快。”
人还是那么多……我前后环顾,道:“你不觉得人好像比往日更多了吗?”
话音未落,一辆马车轰轰而过,前头还有两人骑了高头大马引路,再看那马车,木料扎实,锦缎覆面,一袭素纱遮住窗口,所过之处还带起一阵阵淡淡香风,也不知里头坐的是
哪位大户人家的小姐公子。
不过领头两人看起来就不那么有美感了,膀大腰圆,黑脸虬髯,都跟李逵投胎似的透着股草莽的狠劲儿。
“这样的排场比较少见呢。”我扇着马车扬起的尘土,看着远去的车马。
“你有钱你也能坐这么华丽的马车。”敖炽白我眼,“走啦走啦,热死了。”
“你少吃两个西瓜我就有钱了!”我掐他一把。
正说着,身后又传来阵有规律的“嘚嘚嘚”的声音,回头,一个独眼老头子,穿了件花里胡哨的褂子,骑在一头也是独眼的毛驴上,手里托着烟杆,吧嗒吧嗒地吸着,脚上的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