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通向墓园的那条长马路时,阳光几乎全被长得高大的香樟树遮住,长长的林阴道阴沉沉地,冬天来这里一定很渗人。
墓园在郊区,我已坐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车到墓园不过还有十五分钟的路,我已百无聊赖,玩着手机链上的宝石挂件,看到出租车内被之前的乘客弃在一旁的报纸,随手拿起来。
是今天的早报。
随手翻看着,体育,财经,最后停在娱乐版,眼睛盯着上面一张照片,愣住。
照片因为印刷问题不甚清晰,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上面的人,女的是房地产业巨头陈莺,她五十四岁再婚本没什么让人吃惊的,让我吃惊的是他旁边的男人。
报纸上称他为陈莺的新郎。
我再次确认,是肖旭没错。
我盯了那照片半晌,不由得冷笑起来,很好,不过两个星期功夫,他居然给自己找了个这么硬的后台?
要知陈莺的实力比之夏长青之辈要高出一筹,工程投标她也在其例,肖旭找到她,目的再明显不过。
我再看了眼那张照片,把报纸扔在一旁,眼睛看向窗外,阳光自树叶间射进来,我眯起眼。
与陈莺搭上关系应该不是这两个星期内的事吧?能让这么个巨鳄再婚,至少也要几个月的功夫,虽然肖旭有这样的魅力。
只是他既然找好了后台,两星期前又何必要我与他合作,毕竟我的百分之十五加上他的百分之十较之陈莺只是九牛一毛,难道他另有计较?
我想不明白。
拿起手机,找出肖旭的号码,心想是不是要道贺一下,当然主要目的是想问个究竟,但终是没有按下去,既然他没有事先告知,我又何必再问,肖旭城府太深,不是我能驾驭的,不如各管各路,自此再无交集也不是更好?
放起手机时,已到了墓园,车停在门口,我关照司机在门口等我,下车出去。
现在不是扫墓的旺季,扫墓客并不多,所以我看到门口停着一辆号码为0016的车时微愣了下。
普桑挂着这么靠前的车牌号,不是政府机关的车还会是哪里的。
我打量了那车半晌,终于转身往墓园里面去,而与些同时,远远的看到有人往门口出来,我又停住。
我想起来了,那是林若的专用车。
林若向我迎面走来,同样也看到我,本来就面无表情的脸又加了层冷意。
“林部长,”我叫住她,“好巧啊。”我巧笑倩兮。
她也是换了笑容:“是好,好巧。”
我转身看着她那辆车笑道:“有公家的车坐真好,司机也备着,哪像我还要做出租车过来。”
“那就搭我的车好了,要不要等你。”他嘴上这么说,表情却全没这个意思。
“好啊,那就麻烦你等着,”我马上答,看他眼神一冷,又吃吃的笑,“开玩笑的,我哪有这么大面子让林部长等我。”
被我愚弄,她倒也不生气,看着我,想了想才道:“那百分之十五有没有想过出手?”
我装傻:“什么百分之十五。”
她笑:“就是你骗来的那些中康股份。”
“骗来的?”我继续装傻,“我可不记得我骗过谁什么东西,论骗,我根本及不上林部长的暗渡陈仓。”
我话里有话,她只是笑,冷冷的,似没有多少耐心跟我说话,直接道:“我出高出市场价一倍的钱买你手中的股票,你卖不卖?”
我心里一怔,买中康的股票?如果真有人恶意收购中康股份,会不会就是她了?虽然她工程部长的职位可以让她在这次与夏氏的合作投标中收益有所保证,但谁敢保证在中标后不会出现分脏不均的情况,从现实的角度来看,只有股份占有率占优势才是最保险的。
“一倍价格?是不是太便宜了,如果这次投票成功,我所得的分红应该不止这个数吧?”我慢不经心的拢了拢自己的头发道。
她眉微皱:“那你要多少?”
我笑:“暂时不好说,我得先看看行情。”
语气明显的刁难。
她“哼”了一声,也不与我纠缠,低头看着地面,又抬起头道:“你再想想吧,”说着人往外走,走了几步又似忽然想到什么,转头道,“知道肖旭的事了吗?”
我一怔:“知道。”
“他有了陈莺做靠山,新的好戏才刚开场,我们都好自为知吧。”说完冷冷一笑,出了墓园。
我看她上了车,车很快启动扬长而去。
好戏刚开场?照理说我仍是肖旭要报复的人,所以林若所说的我们是不是指夏长青,我和她这个中途弃了肖旭的人?
我皱起眉,一切,似乎因为肖旭的这一举动又变得复杂起来。
我心里想着事,脚上的速度并不快,到父亲墓前时人才回过神。
父亲的墓前摆着一束白色的雏菊,夏天的雏菊出自暖房,被太阳一晒,不用太长时间就会发焉,这束雏菊却仍然非常新鲜,显然是刚放上去不久。
谁来看过父亲,就在我之前?
我瞪着那束花,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林若,她与父亲认识吗?为什么会来这里?如果是因为我父亲也曾在政府的工程部门工作,两人有过交情,但苍海桑田,生前再好的朋友也不记得我父亲的忌日,她和父亲难道交情更深?
我心中疑惑,下意识的盯着墓碑上父亲的照片,他笑的和蔼,眉目间有淡淡的暖意,多少年了,我从这样的笑容中获得勇气,但此时看着却毫无感觉。
不知怎地,我忽然想到卓晓羽,为什么卓晓羽也姓卓?卓并不是大姓,这是巧合还是什么?父亲与她的父亲有什么关系吗?
也许是我大过多疑,但脑中一旦冒出这个念头来便甩也甩不掉,之前根本不会想到的事情,此时怀疑渐深。
我转身看一旁的母亲,她的墓就紧挨着父亲的,原本她被我的继父葬在别处,后来又由我将她移到这里来,很奇怪我居然没有母亲的照片,那场火烧死了那个畜生也烧毁了母亲仅有的遗物,所以母亲的墓碑上并没有照片。
父亲是永远的笑着,那母亲你呢?我看不见你的表情,而我是不是真的想太多了?
我在父亲墓前站了许久,才终于往回走。
司机看到我过来,下车替我开门。
我坐进车里,方才的疑惑依然未消。
“事情还没结束,即使没有毒品的事情,有人也不会放过你的。”
“谁。”
“林若。”
为什么是林若?肖旭为什么说林若不会放过我,而不是他自己?当时的对话我并未放在心上,此时却觉得别有含义,是否他知道什么?
再次找出肖旭的号码,这次,我按了通话键。
再见面,再所难免。

第十二课(二)

只是肖旭没有见我的意思,我手机打过去,他说了句最近没时间,就把我拒绝的彻底。
看瞪着手机半晌,随即轻笑,是啊,之前我也将他拒绝的彻底。
已是秋天,却仍是炎热,我的新店已经开张,生意不错,很多都是从Crystal过来的老主顾,我在店和中康之间来回奔忙,却乐此不疲。
今天我没有去中康,与“北华大学”的那位历史系研究生约好,准备再查一下西街那段历史,希望能从中找到我想要的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