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批修士共计二十余人,全是重虚宫弟子,其中带头那位,正是南棠的熟人。
“宋诣率重虚宫二十三名弟子,拜见虞尊。”褐衣男修带着身后一众修士站在南棠面前,用仅剩的一条臂膀朝她行礼,“我等奉掌门之令,前来援建长渊,听凭虞尊差遣。”
南棠看着他另一边空荡荡的袖管,不由想起多年前那场大劫。
宋诣的手臂,就在那场几尽灭门的劫难中断去的。
“三师兄何必如此多礼,你能来此,我很感激。”南棠想要阻止他行礼,可宋诣依旧固执地行完全礼。
“虞尊贵为一脉之尊,宋诣不敢妄攀。”宋诣淡道,连一眼也没望过就在附近的萤雪。
悲雪城发生的事早就悉数传回重虚,数十年没见,昔年五师妹已成大器,而他们却仍旧停在原地,无论怎么追,都赶不上她了。她眼底星光璀璨,有广阔天地浩瀚宇宙,也己经不再是他们可以看懂的人了……
师兄妹本就名存实亡,他无颜再以师兄自居。
她为尊,他位卑,如此而已。
南棠低叹一声,不再客套:“那就有劳宋道友了。”
不再勉强彼此做师兄妹,可能相处起来更加自在吧。
说来她得谢谢江止,江止将宋诣派过来,自然不是让他们再续师兄妹前缘的,而是在所有修士里,宋诣修“器”之一道,又经数十年潜心闭关,如今炼器的造诣已又上一层,正是南棠建脉所缺人才。
宋诣也没耽搁,简单寒暄过后,便与南棠谈起正事——择址建府、绘制洞府图纸、布置机关禁制、挑选其余传送阵地址……
诸如此类。
至次月,悲雪宗的物资送达,眠龙山的修士又来了一批,再加上萧寂带着秋明庄弟子赶来,一时之间,长渊脉大盛。
同月,花都剑城的弟子赶到。
第168章 南山
七月,长渊无尽夏。
阳光炙烤大地,山岩被晒得滚烫,短短两月时间,光秃秃的奔马山上已经建出新洞府的雏形。长渊脉尊的洞府,是座石头城。
城池的建筑图,由宋诣所绘,得花都剑城大弟子,钟俏师兄花狩的指点修改,才最终落定开建。此城依照奔马山山势所建,就地取材了选用长渊的大块坚石搭建,石阶蜿蜒而上,凿壁筑屋,吊桥为连,从高到低错落有致,至最高处为石城主殿,以此为中心,又择出四座高峰,作为山君落峰地,簇拥着南棠的石殿。
这座石头城与她当年在五莲山时想像过的门派不一样,没有鸟语花香,也没有仙气氤氲,更没有灵兽仙宠、溪流潺潺,甚至连一点点的绿意都不见。
硬朗、凌厉;尖锐、坚固。
“这不像你神识里的福地洞天。”银魄仙鹿陪她站在主殿南侧峰头之上,眺望她的石殿道。
夜烛是唯一见过她神识虚空里福地洞天的人,他知道那是南棠对自己洞府的小小心愿。
“现实和梦想总有差距。”对此,南棠表现得很平静,并没遗憾。
“师叔——”不远处有人高声喊她。
南棠转身,瞧见嫣华站在石岩上冲她不住招手。南侧的这座石峰,属于嫣华,因着时间和物资紧凑,还没开始建府,只搭了两间简单的木屋。
“快看看,可以没有?”萧寂的声音同时响起,带着一阵喘气。
只闻“簌簌”乱音响过山间,一棵参天巨树被扶起。对嫣华来说,洞府不是最重要的事,把这棵摇钱树种下去才是正事。
今日就是植树种钱的吉日,萧寂带着秋明庄的弟子,正在协助嫣华将这摇钱树种到她调配好的土壤之中。没想到的是,在戒指里看起来小小一棵的摇钱树,被召到现实中时竟成了一棵巨树,累得萧寂等人满头是汗。
奔马山间叮叮当当的凿建声同时一歇,正忙碌于山间的修士们停下手中任务,纷纷转头望向南山峰——
青色光华乍现,将整个南山峰笼罩。
青光中,一棵巨树立在山巅,满树青华,全是一片又一片灵石。
“嫣华,这座山峰,你打算取什么名?”南棠落到嫣华身边,问道。
嫣华正向萧寂打手势,指挥他们栽树,树已经栽得差不多,她停下动作,转头看着南棠不语。南棠以为她会取出“摇钱山”这样的名字来,正琢磨如何笑话她,不想嫣华却道:“师叔,就叫‘南山’吧。”
南棠一怔,重复着嫣华取的名字:“南山……是个好名字。”
她的师兄,嫣华的师父,那个殒身于十方古阵旁的人,就叫南山觉。
长渊的风呼呼而来,吹落满地灵石,叮叮当当的,像是来自久远时光的回应。
————
主峰东侧的峰峦,留给了缇烟,正西的峰峦,是杜一壶四人的洞府,正北位置,也就是主殿的后面,便是南棠的洞府。
洞府已经建得差不多,并不华丽,只是凿山为府,在外修了两重前殿,三道石门,一应摆设俱无,只有两只赤宁兽一左一右趴在最外面的石门左右,像守门的石狮子般。
只要设好禁制,南棠就可以闭关。
“师父,近日求入长渊脉的修士数量有所增加,这几封是拜山帖,这些是建派帖与迁派帖。”叶歌手捧托盘,将一撂厚厚的帖子送到她手边。
拜山帖是想要进入长渊脉成为山君的,建派帖则是打算在长渊择址建门派的,而迁派帖则是打算将原派迁入长渊的。
随着长渊脉的开建,花都剑城的弟子将于长渊落峰立庐的消息传了出去,引发玉昆无数修士赶来长渊,但基本没有愿意在长渊修行的修士,这里的灵气太稀薄,修士很难修炼,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冲着花家弟子来的,不过即便如此,也要一一甄选。
“这是目前库中资源的存量,弟子算过账了,余量只够兴建一个传送大阵,以及维持大阵正常运转三个月……”杜一壶也奉上一本账册,“除此之外,师父拜托钟仙君他们炼制的青云十五弩所需材料,也需花费大量灵石,就算加上嫣华师叔那棵摇钱树的灵石,也还是不够,再有其他零零总总的花销,师父……咱们入不敷出。”
南棠听着听着眉头就皱了,一脉之尊难当,事务太多,她根本不能闭关。
奔马山的建造已经是降到最低标准,省得不能再省了,就这样资源也还是不够。魔军藏在洗泪河的那批秘宝如今还不能起出,据缇烟探查而回的消息,吕正阳派守落枫谷的修士和天遗宗的人似乎也密切注视着洗泪河,这批秘宝他们同样觊觎了很久,如果她现在贸然取出,恐怕会引发三方争抢,长渊脉的实力最差,不是他们的对手,因而她准备闭关结束,先解决长渊脉灵气问题后,再动洗泪河。
如此一来,她手中的资源不够。
钱钱钱,她现在满脑袋就是搞钱。
“要不,再问问顾宗主?”商九道。
南棠摇头,顾衡就等着她开口呢,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向悲雪宗求助。
“青云十五弩的事,我和钟俏谈好了。”银魄仙鹿的声音响起。
南棠一抬头,看到夜烛踱入殿中。
“不止青云十五弩,还有赤甲战车与棘隼,我和钟俏以及她大师兄花狩谈妥,钟俏的剑庐由他们自己兴建,地火虽然难得,但对普通修士没什么作用,所以租赁给他们,头百年间的赁金全部折成青云十五弩、赤甲战车与棘隼的炼制所耗,他们一共要提供我们十把弩,三部战车,与二十只隼。另外在地火之上的赤星矿,花狩会以市价全部收购,我作主给了点折扣,虽说不比运到悲雪拍卖来得钱多,但胜在省事并且得钱快。至于剑庐其余产出,待剑庐建成,你出关后,再与钟俏细议。”夜烛边说边走到南棠身边。
南棠忙成这副样子,他也不可能袖手旁观,自要替她分忧。
“如果你没有异议,就找个时间与钟俏立契。”夜烛淡道。
虽说她二人交好,但建城立脉非同儿戏,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她们自要提前讲妥,立字为据才成。
“你可帮了我的大忙。”南棠紧捏眉心的手就是一松,她正等着夜烛的消息,“如此一来,长渊的所有资源,就可全部投入传送阵的建造。”
“所以,你可以安心闭关了。”夜烛轻车熟路地拂衣坐下,与南棠同座。
长渊脉的所有修士已经习惯了这只银魄仙鹿的存在,默认他为脉尊新欢,对这样的情景见怪不怪。
南棠点了点头,自储物袋中取出枚戒指,夜烛眼眸微眯,他认得此物。
这是当日在悲雪城分别时,月枭所赠之礼。鲛人之歌依稀还在耳边回响,月枭温柔的湛蓝眼眸,似乎也仍在远方注视着……
“南棠,快点打开。”夜烛道。
“你似乎比我更期待。”南棠一边笑他,一边起身。
“让我看看是什么稀罕宝贝,能不能超过我送的东西。”小仙鹿的眉梢一挑,既然是竞争对手,自然要比上一比。
南棠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含笑走出大殿,将神识探入戒指中。
戒指里面的东西很大,灵气充沛。
南棠的笑脸一凛:“阿渊,帮我!”
夜烛尚不知里面何物,便见南棠身前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一个由三个深海秘泉泉眼所组成的巨大悬瀑。
哗啦啦——
水声响起,如同急雨,飞溅的水花劈头盖脸浇得附近的人浑身湿透。南棠显然顾不了这些,这东西重逾山峦,她的力量快撑不住了,夜烛连忙施力,与她一起托起这巨大悬瀑,再将这悬瀑送到了这座山峰的最高处。
庞大的水灵气随着奔腾的瀑布倾泻而下,南棠施放春种之力,引着这深海秘泉之水绕着山峰流向主殿,汇入主殿之侧一个已经挖好却没有水源的空池之中。
山间的修士无不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凭空而现的瀑布,久久未平。
月枭的的确确送给她一份厚得不能再厚的大礼——整个长渊脉,最缺的就是灵气。
这个深海秘泉悬瀑虽然不能解决全脉的问题,至少保证了她洞府与奔马山的灵气来源。
“下次,我送你一座城!”夜烛看着飞瀑如练闷声道,他有种被比下去的错觉。
要不是自己真身不在此,哪能叫人抢去风头?
“这有什么好比的?他的礼物是回赠,你的礼物……”南棠忍不住笑出声,用指尖一戳银魄仙鹿的心口,“是心。”
语毕,她转身又将月枭交托之物取出。透明的宝珠内一片湛蓝海面,正中央有座小小的宫殿,那是月枭母亲的沉眠之地。
也不知月枭去了浮鲸海,现下如何了。
她轻叹一声,正色道:“我打算将月枭的母亲,放在你我闭关地中妥善守护。”
夜烛颌首,并无异议。
————
至九月,长渊诸般兴建大事都已步入正轨,南棠将手上诸务安排妥当,宣布与银魄仙鹿同时闭关。
三重石门一扇接一扇合拢,二人并肩的身影消失在门内,禁制一重重开启,天曦镜的镜光闪过,幻境包裹了整个山头,连同南棠的新洞府,一并消失人前。
待得此门再开,便是南棠正式对外立尊之日。
第169章 危机
石门合拢,偌大密室内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偌大密室空荡荡的并无摆设亦无分隔,只有两张莲座一东一西安放,龙影剑被南棠插在第三重门外做了最后一层禁制,密室内只有南棠与夜烛二人。
天地间的喧嚣都被摒弃在外,世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他们极有默契地分开,掠到这一东一西两张法座上各自盘膝坐定,再转头对望。
“早点回来。”南棠柔声道,叮嘱将出远门的男人。
“知道了。”夜烛回应得稀松平常。
不过短暂的分别而已,虽然他们已经彼此相伴了几十年,最长的一次分别,也只是上回他负气离开了一个月而已……
聚散离合人间常态,修士更需看透。
二人相视一笑,闭上双眸,再不言语。
几道光芒闪过,将银魄仙鹿包裹其中,让他彻底与外界隔离,五感俱灭。
和南棠的闭关不同,夜烛只是将放在玉昆这边的所有精力都转回赤冕,好让自己可以集中注意力破解巫岭山陵中的禁制。
半魂虽没收回,却会陷入昏睡,外界所有的纷扰都被阻绝,就连南棠的声音,也再无法传进他耳中。如此一来,他才不至分神。
————
赤冕,巫岭。
荒山秘陵的底部,夜烛双手掐诀身浮半空,神情沉凝,仙力从他身上源源不绝释放,化作紫光没入秘陵法阵的正中心,一阵疾光闪起,巨大的法阵自地面浮出,随着夜烛破阵之力的加强而渐渐扩大范围。
巫岭连绵起伏的山峦间,一道接一道青光冲天而起,转眼间如果囚笼般将巫岭罩在其中。无数鸟兽被惊起自林间窜出,却被青光所缚化作困兽。守在巫岭外的修士纷纷飞起,不知所措地望向祈族禁山,猜测着这里到底发生了何事,却无人敢迈入其中。
夜烛下过令,不管出现什么情况,任何修士不得踏入巫岭一步。
随着仙力的注入,夜烛眉间紧蹙。这座秘陵之下的法阵范围远比他想像的要大,他所感受到的阻力越来越强,这些阻力仿佛来自四野八荒,抗拒着他的探入。
日月星辰交错,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这场旷日持久的对峙才渐渐有了变化。
秘陵的地面缓缓下沉,深不见底的黑渊出现。
这座荒山仅仅只是一个入口,而在这座秘陵之下,是被整个巫岭所掩藏的无人可知的地域。
幽远的召唤声,自黑渊深处传出,像一段迷惑人心的歌声,又似乎是海浪翻涌拍岸的水声,勾引着黑渊之外的人去一探究竟。
夜烛不由自主俯下头。
倏地,地底伸出十二道黑气,猝不及防之间缠住夜烛,将他拖入深渊。
巫岭的青光渐渐消失,秘陵的地面恢复如常。
一切,像没有发生过一般。
————
句芒春种绽起的淡淡青光让南棠整个人如同一尊精致的翡翠玉雕。
她的神识早已从身体抽离,随着春种之力融入岩石之中,像许年前刚刚接触十方古阵时那样,她抛却心中杂念,关闭了肉身五感,将自己化作一砂一砾,一草一木,感悟天地群山之息——以风为嗅,以岩作肤,以草为舌,以木作耳,以山作目。
所见所闻,再不是眼前的方寸地方。
春种之力如同巨树根系,向四野生长,探寻着天地间最微渺所在,渐渐覆盖了整座奔马山,再由奔马山向外蔓延。
这个过程并不快速,甚至称得上缓慢,需要南棠全身心的投入,仿如一棵种子,跟着春种渐渐长大,从奔马山,到洗泪河,到天影峰,再到更加遥远的地方……直至她的力量融入整个长渊脉。
长渊即她,她即长渊。
远远的,洗泪河深处藏着的十方古阵感应到了她的力量,绽起微光,南棠原本平和的心却忽然一痛——沉重的叹息响起,带着愤怒与痛苦。
群山之诉,经由十方古阵传到南棠耳中。
庞大的山力涌来,瞬间席卷了她。如果说在重虚宫里第一次通过十方古阵与群山对话,她感受到的是一个温厚宽和的长辈,在带着她去见识更加广阔的天地,那这一次,这席卷而来的力量,则是群山的怒火。
长渊脉的草木山峦都在向她渲泄着前所未有的愤怒。
因着这股愤怒的情绪,四野灵源的流动变得更加清晰,长渊脉地底与山峦之中早就所剩无几的水灵气,正在被一股未知的力量从这片土地上抽离。天地五行相克相生,少了任何一种,都会导致失衡,甚至于灭亡,长渊脉的水灵气几乎被抽,草木凋零,万物不生,山峦将绝。
南棠的神识跟着这一缕微弱的水灵气,朝着某个方向游去,最终停在了落枫谷,那个通往天遗宗唯一的道路,也是吕正阳的修士所驻守的区域。
这个区域外人从未踏入过,一直都被吕正阳的人牢牢控制着。吕正阳以驻守落枫谷,抵御天遗为由,在这里建了座玄铁营。玄铁营以玄铁围建而成,没有任何花哨繁复的装饰,从外面望去,就像个四四方方的豆腐块,不见门窗,也隔绝了所有灵气和窥探。
长渊脉的水灵气都汇入玄铁营之下,而后似乎再通过玄铁营转向他处。
这个四四方方的营地里,应该藏着抽取灵气的法器与法阵,只是不知道这些水灵气被抽走之后到底作何使用?但不论如何,以毁灭一方的方式来获得灵气,都是残忍并且毫不顾及后世的恶行。
南棠异常愤怒。
抽取灵源的力量虽然庞大,以她现在的春种之力,再加上十方古阵,可以轻而易举破解,截断他们的抽取,但如此一来,便彻底和吕正阳撕破脸面。再加上早就听闻吕正阳和天遗宗之间多有往来,吕正阳将玄铁营设在此地,又未尝和天遗宗无关,如果贸然行事,只怕会引发两宗之争。
玄铁营内外与地面都设有禁制,能够阻止外人的神识窥探,却无法挡住南棠。
她的神识融于地底灵气,不会触发禁制,可以跟着水灵气不知不觉地探进玄铁营中。
玄铁营的地面也同样以玄铁铺就,防止有人从地底攻入,只有玄铁营正中心的地面被凿开无数圆形豁口,豁口之上罩着葫芦状的透明罐子,罐子的另一头接着个绽着黑光的玄青法器,法器为双头虎模样,一个虎口对接罐口,一个虎口对接着另一条细长甬道。
源源不绝的灵气从地底抽入罐子内,再从虎嘴流入甬道,通向其他地方。
“这活不好做了,如今长渊脉已经不归我们吕尊所有,这段时间一直有人在附近打探消息,恐怕都是新尊派来的,他们已经注意到这里了。”
两个首领打扮的修士守在罐子附近,其中一个人开口道。
“注意到又如何?她有能耐与吕尊和天遗抗衡?再说了,这地方的水灵气也快被抽空,就算是她发现又如何?这些灵气早就为归流境所用,长渊这破地方,她爱留就留着。”另一个修士嘲笑道。
归流境?
南棠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哥几个在这里守了几百年,也不知有没缘法进这归流境看一看,听说那里五灵俱纯,是个吸纳灵气的上好之地,还能种植稀世仙草,是个举世难寻的福地洞天。”
“以五地之灵滋养出的归流,可是我们天遗不外传的秘境,就连你们廊回山也只有吕尊有资格进得,你就别想了。不过我听说这次他要送他那女弟子进归流,修复受损的灵根,听说……她的灵根是被这位新脉尊毁的?挺有意思……”
四下无人,两个修士毫无顾忌地攀谈着,南棠却越听越惊。
不论是修士修行,还是仙草的生长,都需要灵气,越纯粹的灵气越好,但这天下从来没有五灵俱纯的修行地,遵循天地法则,五行灵气此消彼长,自然生成的灵气厚薄不同,每个地域都不相同。听他二人所言,这个归流境应该是天遗宗以此法分别从五个地方抽取的纯灵,靠后天养成的修行秘境,这相当于牺牲五个地方供极少数的修士修行,而当这五个地方的灵气被抽空之后,他们则再寻找下一处地方。
至于被抽空灵气而失衡之地,他们只视如弃履不会再理。
难怪,群山愤怒至此。
————
时间悄然而逝,转眼已经三个月时间,南棠的闭关地依旧没有开启的迹象。
长渊脉的运转如常,两个传送大阵已经建起,钟俏的剑庐亦在紧锣密鼓地修建中,第一批赤星矿在嫣华的指挥下被起出换成灵石,再交由杜一壶入库,眠龙山的修士已经来了第三批,两脉间的合作进入商议阶段,缇烟接下两脉之间的合作之责,以长渊山君之名,正式出现在故交面前。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包括萤雪所负责的事。
“萤雪道友。”
清脆的声音响起,正在见客的萤雪却是眉头一蹙。
都三个月了,林清沅还留在长渊没走,时不时就会突然出现在他身边,阴魂不散。
“你别冷着一张脸,都把他们吓坏了。”林清沅一边说,一边又看着被萤雪冷冰冰的眼神吓得不敢说话的小修士,笑吟吟打了个招呼,“你们别怕,他不吃人。”
萤雪所负之责,对他来说是个头疼差事。待南棠出关,将请全脉修士并各脉上修前来参加她出任脉尊之礼,此事关乎长渊面子,自也不能落下,就由他负责。近日恰逢从悲雪城采买的用来招呼众修的茶酒等物运回,小修士正向他回禀,不想被他一张冷脸吓得话都说不利索,见到林清沅的笑脸后方缓过神来,匆匆回禀结束就溜了。
“溪雾山的仙茶?好香。”林清沅嗅着空气里飘着的茶香道。
萤雪对她视若无睹,招来两个弟子将这批茶酒入库。
“萤雪道友,你师姐让你负责招呼来客,我怎么说也算是你们长渊脉的第一批客人,你老是不是理不睬的,可不好。”林清沅一边逗他,一边替他朝那两个弟子补充道,“记得把茶以蜡单独封存,这茶胜在其香,要是泄了香气,就不好了。“
“是,林仙君。”两个弟子对林清沅的出现见怪不怪。
这段时日,林清沅总在萤雪身边打转,没少帮他打理这些他完全不擅长的琐事。她人美又甜,当然比萤雪更得人心,长渊脉上上下下都喜欢她。
“你……”萤雪盯着她纤细白皙的颈,忍住掐她的念头,刚要开口,忽然间脸色一变。
胸口骤然刺痛,如同利剑扎入。
“萤雪道友?”林清沅瞧他神情不对,紧张道。
萤雪却是霍然抬头,望向南棠闭关之地。
夜烛……出了何事?!
第170章 血落长渊
十二道黑气汇成一只巨爪,将夜烛牢牢攥在掌中,拖进深渊。
他一身仙力如坠入沧海之粟,万般术法在这片深渊中竟施展不出。深邃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向他爬来,他宛如落入蛛网上的微虫,动弹不得,任人宰割。
坐以待毙可不是他的风格,夜烛放弃挣扎,任何自己下坠,只是专注掐诀施术,手间的蓝光闪起,三个巨大身影渐渐现形,围绕于他身侧。狰狞扭曲的面容,血红的皮肤,森白的獠牙,满身的杀意戾气向外倾泄,夜烛的眸瞳也随之化作赤红,仿若修罗。
这是昔年他独守仙魔关时所斩杀过的无数魔物之魂凝结而成。纵是魔物亦有灵,他杀孽过重,魔魂成障,日夜纠缠于他,后来被他祭炼成修罗赤鬼,成为他的本命鬼役。
那段长达近千年的暗无天日的杀戮,他已经快想不起来了。萤雪六岁入巫岭,他则是在二十六岁那年,被送到仙魔关修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杀戮,他的神智都跟着陷入迷乱,直至归来。
鬼役一共有五尊,然而半魂在外,他的修为只剩下原来的七成,眼下只能召出三尊。赤鬼一出,缠在他身上的黑气如同被灼伤般一缩,向下拉扯的力量停止,夜烛停在深渊半空。三尊役鬼朝着黑气抓去,将缠在夜烛身上的巨爪拉离他的身体,一阵低而怒的喉音不断响起。
黑爪一寸一寸地离开夜烛的身体,夜烛猛地脱身朝上疾飞,可这巨爪顷刻间又化作十二道黑气,一半缠住三尊役鬼,另一半似藤蔓般直奔夜烛而来。夜烛凌空回身,挥出银光在身前成盾,黑气如同六道锐矢猛地撞在银光之上,银盾乍碎。与此同时,下方传来一声急吼,一尊赤鬼被黑气穿透,夜烛身形也随之一顿。
赤鬼乃他本命役鬼,一损同损。
就连修罗赤鬼都挡不过盏茶时间,这些黑气到底是什么?如此棘手!
念头刚刚闪过,一道黑气便趁他受伤的瞬间,猛地穿透他的左胸。夜烛只觉得剧痛袭来,待要回手,那道黑气却又在瞬间抽回,一捧殷红鲜血随着黑气的退出而溅洒满天。
三尊赤鬼一尊接一尊消失,黑气却盘桓与脚下半空,忽然停止了攻击。
夜烛捂住伤口,看着自己的血滴向深渊,赤红的双眸骤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