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棠忍不住拉下夜烛的衣袖,望向钟俏——先前她找钟俏在长渊落峰立庐,钟俏是一口拒绝了的,如今突然间就改变了?
见南棠沉默,钟俏以为她不同意,便又道:“你放心,这附近所生矿石,我一概不要,全部归长渊脉,来日落峰立庐后,我的剑庐所铸之器,所炼之石,五成归你。”语毕,她又双手合十,“好不好?拜托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南棠这才回过神来,“能得花都剑城花不逢宗师的弟子在长渊落峰立庐,可是长渊,也是我的福气。”
一旦消息传出,花不逢的弟子在此立剑庐,何愁长渊无人?
“花之都?花不逢……”周禀跟在后面喃喃了一句,忽然想起什么大惊失色,眼珠子转了半天,猛地冲到几人身前,拜倒在地,“虞尊,钟仙君若在此立峰为山君,周某恳请让在下的宝金门迁至此地,在此建城,替虞尊和钟仙君效劳。”
这可是宝金门千载难逢的翻身机会。
“这些事,容后再议!”
南棠刚要开口,就被夜烛冷冷的话打断。
“你还要不要命了?”夜烛低头看着怀里的虞南棠没好气道,“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还不疗伤?”
南棠猛地又抬起衣袖遮脸:“诶,你别看我脸,怪丑的。”
夜烛冷笑不回。
————
是夜,众人怀揣着各自的小心思激动地歇在了这座光秃秃的石头山山脚下,荒芜的长渊脉随着他们一步一步的深入,似乎变成充满惊喜的存在。
天生万物,再贫瘠的土地也藏着不为人知的宝贝,这大抵就是这个世界所给予的最大恩赐,无穷无尽的玄妙礼物,仿佛是山穷水尽之时的柳暗花明。
南棠的灼伤恢复了八成,总算不用再躲在夜烛的衣袖之后,和他并肩坐在悬峰之上。
无遮无蔽的山峰,天星如棋,清晰可见。
“阿渊,如果我变丑了恢复不了,你还想与我结修吗?”看着自己还有少许焦黑的手背,南棠忽然问道。
她不是个十分在意面容的人,但她忽然间发现,她不想在夜烛眼里变丑。
“怎么?你皮开肉绽的模样我是没见过?”对于南棠的容貌,夜烛早就处变不惊了。
“我是说恢复不了的时候!”
“就算你化成灰烬随风而散,我也必拾尽灰烬,与尔同眠同归青山。这件事,我又不是没做过……”
他们可是在地里一起被埋了三十年。
生同衾,死同穴,与尔同葬。
南棠便怔怔盯着他——这么动听的情话,这辈子她第一次听。
“倒也不必如此。若真有这么一天,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修行下去,千秋万载,不必念我。”
“别说了。”这话听起来不祥,夜烛怨自己同她说起这些。
身边插的龙影剑震了震,顾灵风的声音响起:“就是,别说了,我快受不了了!”
一天天的,就知道刺激他这孤家寡人。
南棠笑笑,忽又道:“阿渊,洞府择定后,我可能要先闭关一段时间。先前探入地底之时,我还发现了一件事。”
受灼热气息影响时,她曾以春种之力从四处抽取水灵源对抗地火之热,让她发现异常之地。
这座山底之下的水灵源虽然极度稀薄,但也存在,不过都在顺着某个方向缓缓流逝。流逝的速度并不快,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而动。
当时情势危急,南棠无暇多想,如今静下心便觉不对劲。
这与先前夜烛所提的,有人以法阵悄悄抽取这里的水灵气说法很接近,也可以解释为何从前这里并没生成赤星矿——天地五行相生相克,这里原本有着极其充沛的水灵气,和地火形成天然对抗,压制着赤星矿的生成,而水灵气被抽走之后,地火没有压制之物,就在这片土地横行无忌,慢慢就将这地方变成了荒芜之地,也催生出了这片赤星矿。
“你闭关是想找到法阵所在地?”夜烛听完她的解释问道。
“嗯。长渊脉太大,这里的水灵气也已经很稀薄,我需要更加集中的注意力来感知水灵气的流动,以及此前受你髓元之赠,我还没完全消化,也想趁此机会彻底融合。”
南棠本就计划到长渊之后要闭关,但百务缠身,闭关的时间不好定,如今看来要尽早闭关,搞清长渊灵气外泄的问题。
“也好,我随你一起闭关。”夜烛道。
“你也闭关?”
“我在巫岭里发现秘陵,秘陵的外部禁制虽然已经打开,但里面还有一重更为复杂庞大的禁制,需要我全心破解。”夜烛收敛起笑意,正色道。
————
赤冕,巫岭北角。
荒山外的禁制已然破解,小山峦从中裂开,露出延申向地底的幽深石阶。这座荒山竟是一处秘陵,夜烛已经循着石阶走到了秘陵底部。
秘陵的底部,漂浮着一道符纹。
符纹之上传来无上力量,笼罩着这个地方,阻止着外人的侵入。
夜烛有预感,这里面埋藏的秘密,与梵天之“无”相关,但他进不去。
这个符纹很强大,要想破解,他就必需先收回玉昆那半魂的神识之力。
换言之,他无法再一心二用陪伴南棠。
第166章 杀器
经历近万年的沧桑变化,长渊脉的洗泪河早已经只剩干涸荒芜的河道,河道两旁都是高耸的绝壁,嶙峋怪石之上不见寸草。河道四周弥漫着浅淡的墨雾,天地都一片灰扑扑,日月星辰不见。
风呼啸穿过,吹不散迷雾,却不知吹动哪里的石头,发出鬼啸兽泣般的声音,听得人心里发慌,叫人汗毛直竖。
传说,这里的每寸土地,洗泪河每滴河水,都曾浸染过修士的血,魔也罢,仙也罢,凡也罢,沉眠在这个荒凉的地方,化成终年不散的雾,迟迟未进轮回。
除了传说中昔年遗留在此的魔军秘宝外,一个残缺破败的古阵也被尘封其中。
有人踏着河道凌乱尖锐的碎石,穿透灰雾缓缓朝前走着,他的掌心撕开一道豁口,原该鲜血淋漓的伤口内却没有任何血肉,只有幽沉如同深渊的一片黑暗,风吹得更加猛烈,地面上飞出无数道黑气,争先恐后地朝着他掌心的豁口涌去……
萤雪苍白的面容上露出浅浅的笑。
一道白光倏地袭来,切向地面飞出的黑气。
啊——
凄厉的鬼嚎声随着这道白光的降临而响起,黑气四散,逃入地底。
萤雪猛地阖上手,沉颜看向白光处。
“萤雪道友,你没事吧?此地魔气甚重,小心被它们入体。”林清沅从不远处掠来,望向他的手。
他掌中幽深的豁口已经化成血肉模糊的伤口。
“你受伤了。”林清沅一眼瞥见他掌中伤口,就要替他疗伤。
“我没事。”萤雪却攥拳收回手,转身继续朝前走去,“你别跟着我。”
他有点烦躁。叶歌和商九都被他留在洗泪河外,他一个人本来在这里如鱼得水,偏偏来了个林清沅,他摆脱不了,又不能下手杀她,简直烦人——师姐传音,要他照应林清沅,林清沅少一根头发,唯他是问。
“这地方魔气甚重,正好是我的历炼之地。有我在,也能帮到萤雪道友。”林清沅挽了朵剑花,将剑收进剑鞘,轻轻画了朵莲花点向他的手掌。
虽然比不起南棠的生气,但林清沅的莲生花同样有治愈的效果。
萤雪看了眼止住血的手掌,正要说什么,忽然间四周雾气张牙舞爪地汹涌而来,顷刻间就将二人包围在正中,原本浅淡的灰雾迅速转成浓黑,四周天地也随之陷入黑暗。他下意识地伸手,将林清沅推到身后,眉眼沉凝地盯着这突如其来的黑暗。
魔气突然间变大了。
一道银色莲影飞起,笼罩了两人。
“把慈莲仙心收起来。”萤雪倏地转身,一把攥住林清沅的手腕。
“可这里的魔气非常凶猛!”林清沅看着逼至身边的魔雾道。
“收了!”萤雪声音转厉,“不想变成魔雾之食,就收起来!”
他话音未落,黑雾成爪,猛地袭向二人……
————
又五日,南棠和夜烛并嫣华、钟俏几人终于赶到洗泪河旁的奔马山山脚下。
奔马山顾名思义,是个形如万马奔腾的山群,由无数小山峦组成,从山间荒废的洞府可以看出昔年风光犹存时的繁盛,但现在只剩下光秃秃的石头山。
山脚下挨着石壁已经辟出个简单的落脚点,一只赤宁兽趴在洞口处守着。
“师父,弟子们已经将附近都探查了一遍,适合建传送阵的位置已经在舆图上标注好了,您请过目。”商九取出一份舆图,双手奉给南棠。
叶歌泡了壶仙茶,送来给几人解乏,自己也坐到一旁,道:“师父,新府地址,您可想好了?”
南棠将舆图递给嫣华先看,道:“如无意外,应该就是这座奔马山,不过具体的要等我入洗泪河一探究竟之后再议。”
等她看完洗泪河里的十方古阵,才能最后定夺。
几人围坐在简陋的石室内,对着舆图一通研究讨论。南棠预备先定传送阵位置,好让眠龙山的修士前来,协助他们建脉,另外周禀也已经先回门派,过段时间会带着门中弟子并长渊脉修士前赴奔马山与他会和,以充足人手。
南棠并不准备大兴土木,只需修建一座普通洞府,待日后稳定下来再做其他打算。
如此这般讨论到天色近晚,外头忽然传来声尖锐兽吼,是赤宁兽在示警。
众人微惊——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连灵猛兽都少,赤宁兽怎会无故示警?
南棠不作多想,掠到洞外,只见赤宁兽已经飞到半空,朝着远空仰头嘶吼,众人随之望去,只见一轮残阳高挂,血色霞云遍洒天际,唯独一个地方,被黑色雾气包裹。
“那是洗泪河深处。”商九道。
“糟了,师叔和林仙君还在里面,会不会是他们遇到危险了?”叶歌一急。
“我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等我。”南棠抛下一句话,人已如离弦之箭,朝着洗泪河方向飞去。
银魄仙鹿紧随其后,与南棠一起没入洗泪河的灰雾之中。
————
嗡嗡——
自南棠踏入这片灰雾时起,龙影剑便开始震动。原本朝着南棠聚拢的灰雾竟自动分开一条道路,朝着深处通去。
“没想到这里的魔气竟然如此之重。”夜烛低声道,“不该让萤雪到此。”
肉芝以恶、魔、戾、怨为食,这里的魔气都会沦为萤雪之食。
“不对,这些魔气不像是被萤雪体内的香气吸引过去的。”南棠摇了摇头。
萤雪体内的肉芝香气一旦释放,是会让魔气怨魄发狂,比如星罗界小幽都外的那条不渡河,就因为萤雪的召引而疯狂,但现在这些魔气只是往某个方向聚集,却没有出现狂乱的迹象。
如果不是萤雪蓄意而为,那就是他们两个真的遇险了?
夜烛神情微沉,与南棠加快速度,朝着前方掠去,不过片刻时间,二人已经掠到被一团黑雾包裹的地方。浓郁的魔气倾泻而出,仿佛要化成墨汁滴落般。
南棠运转春种之力,青光大绽,准备清理这里的魔气,可还没待她出手,龙影剑却“铮”一声弹出剑鞘。
黑龙虚影腾空而起,龙吟阵阵,震慑四野,顾灵风的身影,出现在长剑旁边,一双狭长眼眸紧紧盯着前方黑雾。
“这是……我三万魔军殒身于此的魔魂……”他的语气透出浓浓悲凉。
当年的三万魔修,徘徊在此,还在等他归来。
“顾魔尊?”南棠手执龙剑影,低声道。
不论如何,这些魔修都已经死了。
“不要伤害他们。”顾灵风长发垂脸,神情低落,“让我来吧。”
虚影一晃,顾灵风飞回剑身里,一道黑雾从剑尖涌出,带着无上魔意,直透前方黑雾。一阵风声呼啸而起,龙影剑的剑气与顾灵风的魔意,如同利剑般劈开浓浓黑雾。
“吾尊归来——”
隐隐约约的,随着这道魔意的出现,有声音从地下传出。
黑雾向两侧退开,露出被黑雾紧紧包裹在正中的两个人。月白的浅光罩着萤雪与林清沅两人,那并非慈莲仙心的光芒,萤雪的手正用力搭在林清沅肩上,看似林清沅搀扶着他,实则他以手扣着林清沅,将她护在身侧。二人一边协力对付着扑来的魔气,一边也正并肩朝南棠这个方向冲来。
看到南棠,二人均感一松,加快了速度。
离得近了,南棠才见到萤雪胸前衣裳已被血色染透,一个伤口由后背贯穿前胸,脸色也已经白到吓人。
她和夜烛都倒抽了口气,反而是萤雪看到南棠后将林清沅推到身边她身边,只道了声:“毫发无损。”
他想,他应该做到了答应师姐的事。
“先回去再说。”夜烛蹲下身,将萤雪背起。
南棠信手往萤雪伤口处注入庞大生气,一边扶住林清沅,二话没说,带着他们迅速朝洗泪河外撤离。
————
有顾灵风在,几人离开得很顺利,片刻时间,夜烛就已经背着萤雪回到落脚地,南棠与林清沅紧随其后进了洞。
“他没事吧。”看着血人般的萤雪,林清沅清丽的面庞上一片急色。
“有我在,不会有事,不过会折损一点元气,运功调息几天就行。”南棠安抚林清沅道,又问她,“到底出了何事?”
洗泪河上虽有魔气,但只要不到此地妄动魔修秘宝,一般来说不会触发魔气的大规模聚集攻击,所以这么多年还算相安无事。
“我见洗泪河有魔气肆虐,擅以慈莲圣心护体,不想引发魔气反弹。萤雪道友这伤是为了救我而受,要是有什么万一,我实在……”林清沅一边说着,一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药匣打开,“这是我师门救命仙丹,让他服下吧。”
慈莲圣心是魔物的克星,贸然使用引起魔气攻击,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
南棠和夜烛对视一眼——萤雪为了救林清沅受这么重的伤?
“我不要她的药,让她别老跟着我就可以。”那边萤雪靠在墙上,声音虚弱地开口。
“萤雪道友……”林清沅捧着药匣不知所措般站着。
南棠知她于心不安,便接下药匣,道:“交给我吧。你也损耗了不少元气,先出去歇会,有事回头再说。”
林清沅没有再说什么,点点头,退出了洞穴。南棠捧着那匣药走到萤雪身边蹲下,萤雪看看南棠的目光,又看看夜烛的目光,忽然道:“看我干什么?师姐交代过,要照顾她。”
“我让你照顾人家,可没让你舍命去救。”南棠的目光从萤雪胸前的伤口扫过,一语道破。语毕她又拍拍他的肩,阻止他的争辩,道,“行了,别说了,好好休息。药呢,先放这里,要真不需要,明天还给人家就是。好好同她说,别没事横眉怒目冷冰冰的。”
————
天色已晚,明月高悬,将这无遮无挡的地方照得一片清亮。
林清沅在洞口处止步,回身望向洞里,目光复杂万分,不再是一贯的甜美。她怔怔看了半天,才沉默地转身飞离,掠身到附近的高峰上独自盘膝坐下。
“师父,我找到当年从你手里逃走的人了,可他……真是你在找的那个能毁天灭地的‘器’吗?”
她抚向自己的眉心,动动嘴皮喃喃道。
“我试探过,他没有吞噬魔气,反而还救了我,师父,你是不是弄错了?”
“他不是坏人,我不想杀他。”
随着最后这句呢喃落下,一道符纹自她额间缓缓浮现。
紫色的,梵天纹。
第167章 筑脉
长渊夤夜,空旷幽寂,荒野之中只有山壁下的火焰,如同萤火的光芒,照着方寸天地。
南棠独自站高耸的石岩上,俯望着围着篝火休憩的同伴。嫣华还在不知疲倦地绘着长渊脉的舆图,时不时就要将一路上采集的样本拿出来研究一番,再在舆图里做上标注;钟俏坐在嫣华附近,戴着手套的手正不停把玩着一簇火苗,看得出来她很兴奋;林清沅坐在远峰上,目光总往山洞里看,也不知在想什么;山洞里很安静,夜烛和萤雪难得共处一室没有闹翻;叶歌和商九反而是杂念最少的,忙完白天的事,夜里安安静静地运功修行……
她看了两眼,抬手挥出两道生气,注入叶歌与商九眉间,助他二人修行。
从洗泪河回来之后,龙影剑就异常安静,这并不像顾灵风的作派。南棠想起他站在洗泪河时的神情,轻叹一声,将他轻轻唤出。
虚影微闪,顾灵风浮身悬崖前,目光远眺洗泪河的方向,不可一世的神情被无尽怅惘取代,他眸中出现了几缕迷茫。活了一万多年,也曾有过无上辉煌的时刻,最终都消散在时间里,没有什么可以敌得过漫长岁月。
被囚禁的痛苦已经不再,可虽然踏出了回龙塔,他也依旧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在见到洗泪河亡魂的那一刻,他竟生出迷惘,所有的雄心壮志好似被消磨殆尽,只有洗泪河那三万徘徊不散的魔魂,还在等着他们的魔尊归来。
“魔尊,怎么了?”南棠察觉顾灵风的悲伤,温声道。
“时移世易,你不懂这种感觉。”顾灵风道,在这一刻,他是一万多岁的老头,身边这个,只是寿元刚破百的小朋友,她不会明白这种故地重游,不得不面对沧海桑田的心情。
“凡间百年已是两世人,何况万载?魔尊,看开些。”南棠道。
“看开……”顾灵风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看不开的。
“嗯,漫长仙途,给你足够的时间去拥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再用更加漫长的时光来发现这些东西也许并不重要。”
肉身、名望、权力、修为……活得太久,很多东西都会变得寡淡无味。
他想,他是失去了曾经追逐过的目标。
“虞南棠,帮我一个忙吧。”顾灵风忽然转身道。
“顾魔尊请说。”南棠微颌首。
“帮我送洗泪河那三万魔魂入轮回。”顾灵风前所未有的平静,“作为回报,我赠你魔修秘宝。”
“为何?”南棠略惊。
这批魔军秘宝,原是顾灵风拿来和她交换自由的筹码,但她将他纳为剑灵之后,就再没提过这件事。秘宝庞大,顾灵风应该自有打算,也许是作为日后重获自由得到肉身后东山再起的资本,或者是再一次的交易,断没可能就这样拱手让人。
“他们替我守着这批秘宝,靠着执念在这里徘徊太久,不入轮回,无法转世,是我对不住他们。”
他被回龙塔困了近万年都觉痛苦难熬,何况这些枉死洗泪河的魔修,化成魂魄还要徘徊此地。
“魔尊,送三万魔魂入轮回没问题,但这批秘宝,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尽管南棠现在非常缺钱,但也不想趁人之危。送三万魔魂入轮回并非有违天道之事,相反还是善举,她可以应承,无需任何回报。
顾灵风是个果决之人,决定一下,便不会再犹豫,他摆摆手道:“不必考虑。这些魔魂是因为这批秘宝才徘徊不去,不将秘宝起出,他们也不会离开。你我结过血契,生死与共,便宜别人,不如交给你,好好用这笔秘宝。”
话已说到这份上,南棠也不是无欲无求之人,她着实需要这批宝贝。
“顾魔尊,我代长渊脉,谢过你!”南棠抱拳长揖,朝顾灵风施礼。
顾灵风没有再回答,只又望向洗泪河的方向,久久不动。
————
洞穴之中,几颗宝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洞里的人眉目染得温柔。
淡淡的香气弥漫在小小的洞穴里,带着股叫人心神宁静的力量。
萤雪靠墙坐着,他血衣未换,衣襟上还是成片的干涸血液,看起来触目惊心,几缕青光在他的伤口处窜过,快速修复着他的伤口。
银魄仙鹿半蹲在他身畔,静静盯了他片刻,伸出手,指尖拈着淡淡白光,往他眉间送去。尽管有南棠的生气,但受魔气侵蚀,他的元神受损,银魄仙鹿的银魄可以替他修复元神。
“啪——”
夜烛的手被他打开。
“不需要。”萤雪冷冷开口。
夜烛看着指尖渐灭的光芒,转身坐到他身边。
“我死不了,你不必留在这里。”萤雪眉间烦躁渐现,看着夜烛的目光也越来越不善,“别老让我看到你,否则……”
他指尖聚出一片薄薄的冰刃,朝着银魄仙鹿的咽喉弹去。
夜烛却纹丝未动,任由冰刃划过颈间,扎进墙上化成冰水。
血,缓缓流下,但伤口并不深,只是浅浅一道。
“你不会杀我的。”夜烛开了口。
萤雪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你未免自信过头了,夜烛。”
夜烛勾了勾唇,倏地出手,将萤雪衣袍的袍摆往上一掀,露出他的脚踝来。
萤雪脸色骤变,如罩寒冰,猛地震掌逼退夜烛,但已然晚了,夜烛早已看到他脚踝上锁的符铃。
符铃上已布上蛛丝般的裂纹,随时都有可能破碎。
“你若真想杀我,我已经死了。”夜烛淡道。
只要萤雪震碎符铃,他元神必灭。
“那是因为看在……”
“不要用南棠做借口。”夜烛一语戳破他。
萤雪越来越烦躁:“你别逼我真的杀了你!”
“你吞噬了星罗界的星域黑魇主体?”夜烛无惧他的怒目,依旧定定望着他,“如果只是妖种身上的黑魇之力,是无法让整个符铃龟裂的。只有黑魇主体才有可能,可当时你并没接近黑魇本体,是谁给你的黑魇?”
萤雪坐回原地,收起冷怒的神情,换上漫不经心的笑:“这重要吗?你难道不该关心下你的性命?既然知道我吞了黑魇,就该明白我迟早有一天会震碎符铃。”
“这个符铃,不是用来压制你的境界,而是压制你体内的肉芝,你清楚的。你在赤冕之时,为祈族与谢清留所利用,到了玉昆,还要再受他人利用?萤雪,赤冕和玉昆之间既有联系,也就意味着,在这里同样会有人在打肉芝的主意。”
“我被人利用,是因为我实力不够,如果我有足够的实力,就不存在被利用一说。”萤雪眯了眯眼,道,“总有一日,我会杀回赤冕,屠尽祈族人,你信吗?”
语毕,他闭上眼,再不理会夜烛。
————
天,一点一点亮了。
叶歌、商九、嫣华等人挨个醒来,山脚下慢慢热闹起来。
萤雪已经换了身衣裳,从洞中出来,迎面就撞上了林清沅。
“萤雪道友,你的伤势可好?”林清沅跟在他身边,紧紧盯着他。他脸色依旧苍白,不过精神还算不错,料想伤势恢复得不错,这让林清沅稍稍放心一点。
还没等她再说第二句话,对方就扔了件东西到她怀中,她定睛一看,是昨天留给他的仙丹药匣。
“把你的东西拿走,还有,别跟着我!”萤雪懒得多说,冷冷抛下两句话,便朝远处走去。
林清沅捧着匣子在原地顿了顿,片刻还是硬着头皮追了上去——没办法,不是她不识眼色死缠烂打,实在是师门要务在身,必需跟着他。
“你怎么还跟着我!”
“这地方这么大,我哪跟着你了?”
萤雪暴躁的声音和林清沅清脆的反问同时传来,南棠看了这两人一眼,笑笑,转身去找嫣华。
长渊脉百废待兴,她有很多的事要做——
与众人商定传送阵的位置,就在奔马山西侧山谷中,周禀也带着门中弟子赶到,协助南棠诸人建起传送阵来。这个法阵虽说较为简易,只是用来与眠龙山互传,却也建造了足足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