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遗山与廊回山交界处的禁地内,一个残破陈旧的古阵忽然绽起青光,青光直透云端;
悲雪宗正南方位的锦灵山中,一处荒芜废墟内被无数藤蔓覆盖的地面微微颤动,青光大作;
浮凌山重虚宫的弟子惊讶地发现,十方古阵所在的方位再次绽出青光,这已是近期内的第二次异动了;
……
南棠感受到了,一共六处十方阵。
她的句芒春种之力,在短短的时间内,似乎提升了。
————
悲雪城的城主府外,沈谜正浮在半空,俏脸寒沉地盯着前方。她身后跟着的三个修士也都各自疑惑地看着通向城主府的路。
路上空空荡荡,没有人影。
离约定出发往悲雪宗的时辰已经过了大半天,可是重虚宫的两个人却迟迟未至。
先前在照影斋时,沈谜就被虞南棠摆了一道,如今对方又爽约,如此不将悲雪宗放在眼里的做法,这让她气得不行。
“不等了!出发……”
一个“发”字刚刚出口,整个悲雪城地面忽然剧烈震动起来。
“看!”隋流扬手指向前方。
回龙塔处,一束青光穿透云霄,魔龙虚影出现在天际,盘旋不去,高耸的回龙塔已然魔化,而这一次,缚在塔身之上的铁链竟一根接着一根断裂。
沈谜大惊,神情骤变。
塔下所镇强魔,似乎有破印而出的迹象。
————
塔室中的南棠却忽然睁开双眸,目光冰冽。
除了十方古阵之外,她还看到了一件事。
她的紫薇三师府附近,被人悄然施下禁阵。


第117章 剑灵
昏暗的塔室剧烈震动起来,地面泛起青光,无上力量从四面八方涌聚而来,炼魂珠东摇西摆,缚在炼魂珠上的铁链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顾灵风见识过十方古阵的威力,却没想到眼前这个境界低微的女修能够完全唤醒古阵,他心里的忐忑随着第一根铁链的断裂而彻底化作亢奋。被迫签下血魂契的愤怒和惊诧被即将重见天日的兴奋所取代,他站在南棠身边,盯着炼魂珠不放。
南棠双眸已睁,眉头紧拧,手里的青光比先前更亮。
铁链一根接着一根绷断,炼魂珠上的符箓绽起刺眼红光,珠内一团雾气频频乱窜,不断撞击着珠壁,仿佛要挣破炼魂珠的束缚,几道细细的裂纹随之浮现在炼魂珠上,符箓的红光闪得越来越快。
随着最后一根铁链的断裂,符箓起火,烧成灰烬,“砰”的一声,整颗炼魂珠被从内向外撞碎,黑雾涌出,顾灵风的虚影随之跃起融入雾中。滔天煞气席卷而来,瞬间淹没这小小的塔室。黑雾里传来肆无忌惮的笑声,穿透厚重塔壁,回荡在回龙塔四周。
回龙塔外的景象已变。庞大且厚重的沉云笼罩于悲雪城上空,重重压在回龙塔塔顶之上。原本徘徊在天际的恶龙虚像已尽化作尘烟散去,缚在塔身上的铁链完全断裂,整座回龙塔变得漆黑,笑声不断从塔内传出。
城中的修士见天现异象,便都惊愕地飞到半空,遥望向回龙塔处,猜测着出了何事。
悲雪城城主府却突然掠来无数修士,悲雪山山顶之上也降下一道白光,直冲回龙塔,然而,还是来晚一步。
黑雾从回龙塔内逸出,眨眼间包裹住整座回龙塔,白光随既落入黑雾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点波澜都没激起。黑雾却瞬间大涨,张牙舞爪般朝四野蔓延,杀气戾煞同时涌向四方,可怕的威压如同山峦倾塌,仿佛下一刻就要将这座城市吞噬……
悲雪城中修士见势不妙,纷纷向外逃去,城主府赶来的修士也在半路停步,骇然地看着那片黑雾,沈谜更是脸色大变——回龙塔里的魔头逃出来了。
怎么会这样?
————
悲雪山上,顾衡并一众修士浮于云端,面色沉凝地遥望回龙塔。
回龙塔这一变故来得委实突然,竟连一点先兆都没有,他们连应对的机会都没有。
若真是顾灵风逃出回龙塔,后果不堪设想。
“传我令下,全宗修士备战。”顾衡当机立断,开口道。
全宗,就是三脉数百山峦无数门派的修士。
身后传来几声应诺,然而还没等他们将顾衡的命令传达下去,顾衡却又扬手:“等等!”
回龙塔的上空,一道龙形虚影直冲天际,没入厚云,包裹在回龙塔外的黑雾突然间又往回收,倏尔钻入塔顶某处,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压在悲雪城上空的厚云渐渐消散,庞大的威压与杀气竟也消失不见,悲雪城恢复如昔。
离回龙塔不远处的拐角处,萤雪慢慢踱步走出,望着回龙塔的塔尖不语。
一道人影自回龙塔塔顶掠起,背负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掠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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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三师洞的外面是悲雪城的街巷,街巷上没有行人来往,一片静谧,与往日并无两样。
南棠浮于云端,居高临下望向地面,并没瞧出什么异常。
“怎么了?”夜烛的声音响在她的神识虚空中。
时间已然不早,按计划,他们收伏顾灵风后,要赶往悲雪宗才对,可南棠却折返紫薇三师洞。
“有人在这里布下禁阵。”南棠冷道。
才刚她神识融于十方古阵,借助群山之力时,察觉紫薇三师洞被一股诡异的力量包围,这股力量悄无声息,看起来像是个禁制法阵。
这禁制法阵设在紫薇三师洞外,似乎要将紫薇三师洞与外界隔开,法阵设得非常隐秘,难以发现,又还未触发,险些就被他们忽略。
南棠边想边隐匿身形,落下云头,虚土带着她的神识融入地底,向四面铺展,顷刻间覆盖紫薇三师洞四周,将每一寸土地都置于神识虚空之中。
神识虚空之境的景象已改,她与夜烛并肩站在虚空的紫薇三师洞外,也不知是不是十方古阵的影响,南棠觉得感知又敏锐了几分,神识覆盖的范围内,细微的气息流动也逃不过她的五感。
紫薇三师洞的洞外,共六处气息异常点,南棠扬手挥出六道青光,标记在这六处位置上,而后再一扬手,四周景象又改,沉入地底。
这六处位置的下方,各现出一尊跪立的黑色石兽,石兽不大,但面容狰狞,双瞳隐泛红光,幽幽盯着正中位置,散发出阴森诡异的气息,藏在暗处窥探着。
“这是双重阵。”夜烛指着石兽兽口道。
南棠仔细看去,只见石兽兽口内另外衔着枚符箓,符箓亦呈黑色,上面画满南棠看不懂的符咒。
“此乃仙符,上面画的应是结界法咒,其力恐怕趋近于领域。”夜烛边研究边道,“强大的法阵一般都会先以结界困人,再施术法,这六道仙符就是这个作用,但这六尊兽像我没见过,还无法参透。”
“这是尸狸。”一个从没出现在南棠神识虚空中的声音突然响起。
南棠与夜烛均是一惊,转头望去,只见有个人浮坐半空,身体歪倚,以手支额,懒洋洋看着他二人。
“怎么?你们难道不知道,签过血魂契,我与契主便神识共通。别这么惊讶,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那人勾唇笑道。散落于脸颊前的长发已经束到脑后,只留两缕发丝随意落下,一张苍白冷峻的脸庞完全显露人前。
不是别人,正是顾灵风。
南棠猛地望向夜烛,夜烛也满面愕然,半晌方道:“我没与人签过血魂契。”
顾灵风好笑地盯着这两人,问夜烛:“奇怪,你修为不低,可寿元好像不高,是如何修炼的?”
“与你无关。”夜烛冷道。
“尸狸是什么?”南棠不想与他废话,转回正题。
“尸狸为魔渊妖兽,乃是修士被夺了元神魂魄后的尸身在魔渊所化之妖,无识无智,却能噬魂夺魄。这法阵应该是六尸阵,可打开堕魔渊,将生者魂魄引入魔渊。若是阵起,这洞府会沦为魔渊,里面的人也会魔化,成为失智魔物。”顾灵风一边回答,一边感慨,“也不知是惹到什么人,对方竟用如此歹毒的手段对付这洞府里的人?”
南棠眸中冷芒闪过。如今在悲雪城非要置她死地,且不惜因此伤及无辜的对头,还会有谁?但俞琼仙会用上魔修的手段,倒是大出她的意料。
“可有办法破解?”南棠问道。
“破解?”顾灵风双手环胸,“法阵还没启动,逃走就是。”
南棠摇摇头:“我有朋友在里面闭关,况且这是我的洞府,凭何要我的人逃走?”
“破解倒也不难,找到主阵眼就可以。六尸阵的主阵眼,应该在法阵正西方位,必需有三位元婴以上的修士执阵才能成,你们把他找出来就可以。”顾灵风道。
正西?
南棠无二话,虚土再沿正西方位蔓延,神识景象随之迅速变幻。虚土蔓延至紫薇三师洞正西面一座庭院时停下,南棠仔细感受了一番,才道:“这里面有与尸狸兽象上相同的气息,应该是这里,不过这庭院外面布了禁制,我的神识若是探入,会打草惊蛇。”
庭院看起来与悲雪城的屋舍一般无二,从外面看就是个砖墙围起的院子,院中建有三层楼阁,四周静悄悄一片,整个庭院都被笼罩在一片无形屏障中,神识难以侵入。
“有人来了。”夜烛道。
庭院的入口处降下个修士,这修士左顾右盼一番,取出枚令牌,庭院的门“吱嘎”一声自行开启,修士飞快闪入其中,却是不知脚下已经附上一缕虚土。
这人来得可真是时候。
南棠冲夜烛得意地挑挑眉,她的神识粘在那修士身上,跟进了庭院。
修士进了庭院后一路向前,径直进了楼阁。楼阁内盘膝坐着三个修士,个个境界都在元婴之上,正中坐的乃是主阵人,修为看来最高,面色阴郁,肤呈浅青,穿一件宽大黑袍,袍上布满凌乱法咒。
“冯仙君。”起先进来的修士向正中这人拜礼道。
冯修士略抬了抬眼皮,露出眼白多而瞳仁小的眸,阴阳怪气道:“东西呢?”
“这是答应您的一半酬金,另一半待事成之后,乔山君亲自奉上。”修士一边说一边以双手托住个储物袋奉上。
“算他乔云庭识相。”冯修士拣起储物袋随意掂了掂,满意地收起,又道,“让他放心,只管准备好另一半酬金,陷入我三尸阵的人,还没逃出去过。”
“如此,就拜托冯仙君了。”修士恭恭敬敬又是一礼,退出楼阁去。
————
乔云庭?不是俞琼仙?
南棠微诧。
她记得此人——龙君秘境中设下陷阱杀害秋明庄庄主,意欲独霸龙君秘宝的罪魁祸首。当时因为缺乏证据,让乔云庭给跑了。后来玄昊山与云台山开战,玄昊山胜出,云台山赔了大笔资源,损失了不少,也令乔云庭威信大失,险些丢失云台山山君的位置。
他想杀她报仇并不奇怪,只是以乔云庭唯利是图的个性,耗费这么大的精力对付重虚宫几个弟子来报复她,便说不通了。
那修士出了庭院后便祭起张传送符,消失在南棠眼前,南棠的虚土无法再继续追踪,只得收回。
“阵眼找到了,你想破解,杀了他们三人就可以,要我出手吗?”顾灵风眼中迸出一股亢奋来,对接下去可能出现的血腥杀戮跃跃欲试。
“不用。”南棠一口回绝。杀了他们只能破阵,却无法解决根本,该来的还是会来。
“南棠,你身上那本龙君法阵图录集内,是不是有个转灵阵?”夜烛思忖道。
嫣华曾在龙君洞窟中找到一方玉简,里面记录着龙君所搜集的法阵图录,因为有关于十方古阵的记载,而被南棠留在身上,空闲之时她曾与夜烛翻阅过,但法阵录中的十方古阵只是誊抄的小阵图,并没更多的记载,对她用处并不大,不过夜烛对里面的其他法阵倒是很感兴趣,没事就钻研图录,倒是把里面大大小小的法阵记在了脑中。
“转灵阵?”南棠可不记得这法阵。
“就是能够将某地灵气转移的法阵,灵气既然可以转移,法阵也同样可以。”夜烛道。
“你的意思是……”
“没错!你有天曦镜在手,可以试试转灵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夜烛点下头。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顾灵风可没有他们之间的默契,对他们的对话一头雾水,这让他十分不开心。
南棠和夜烛二人商量好对策,压根没理顾灵风。
虚土收回,南棠回到紫薇三师洞旁,召出天曦,将天曦残片悄悄埋入每尊尸狸兽像之后,夜烛从旁指导她如何施阵,又如何布置,如此这般足足折腾了大半天方妥。
悲雪城中,天色已暗。
回龙塔的异象过去,城中又恢复平静。
“小子,你们是情人?你钟意她?”
神识虚空中,顾灵风落到夜烛身边问道。
夜烛没理他,事实上自打顾灵风出现在南棠的神识虚空起,他就后悔了。
“你只有魂体,寄身于她神识?真可怜!”顾灵风又道。
夜烛闭上了眼。
“魂体对元神,你和她试过魂神交融没?”顾灵风不怀好意道,“看你这模样,试过了吧?”
夜烛攥了攥拳,脸有点发烫。
“你说……我要是也碰一碰她的元神,会如何?”顾灵风声音却是一凉。
“……”夜烛倏地又睁了眼,转头冷冷望向顾灵风。
“别这么看着我,血魂契是你教她的吧?”顾灵风双手环胸,“你将我逼成剑灵,那就别怨我把气撒在你身上。”
血魂契要求他和虞南棠同生共死,他的确不能对她做什么,但他可以……
拆散他们。
“夜烛,出来吧。”南棠的声音响起,她已将法阵准备妥当,把天禄召出。
夜烛却没动静,顾灵风正满脸邪笑地看着他。
只要他一走,神识虚空中就只剩顾灵风与南棠二人共处,届时顾灵风要想做些什么,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找这么个大麻烦?!
还没等他想明白,神识虚空中突然涌来一股力量,将他拉了出去。原是南棠见夜烛许久没动静,索性施力将他拽出她的神识。
魂体涌入天禄兽口中,一声兽吼响过,南棠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巨大的天禄扑倒。
幽幽兽瞳盯着南棠,满目都是妒火。


第118章 大修罗场
南棠猝不及防被天禄兽压个正着,毛茸茸、软绵绵并且暖融融的兽腹在这冰天雪地里如同一张厚实的绒毯盖在她身上,天禄兽的兽掌按在她肩头,虽然愤怒,他依旧记得收起尖锐爪子,落在她肩头的只是粗砺的肉垫。
“你在生什么气?”她看出他生气,却没猜到原因,有些莫名。
天禄兽的气息拂过南棠脸颊,夜烛俯下头,额间独角点在她眉心间,轻轻戳了戳,南棠便抬手挠他下颌,边挠边哄:“好了好了,别气了。是因为顾灵风?”
想来想去,能让他生气的,最近好像只有顾灵风。
那家伙可以出现在她的神识虚空中,对夜烛又充满敌意和挑衅,见面不是吵架就是打架,以后还得朝夕相见,不好弄啊。
她刚提到这个名字,夜烛就又是一声低吼,看来是真的因为顾灵风。
嗡嗡——
压在她背下的龙影也震动起来,似乎表达着某种不满意,又像是挑衅。南棠刚想制止,天禄兽一掌按在龙影剑剑柄之上,死死按住这柄剑,兽眸蓄起怒火。
南棠只能摸摸他毛茸茸的大兽掌,柔声道:“阿渊,冷静些,别和把剑一般见识。”
夜烛深深呼吸,慢慢收回兽掌,南棠趁此机会揉揉他下颌的毛,翻身跨上天禄后背,俯身向前,摸着天禄兽额前兽角道:“ 乖乖阿渊,走了。”
夜烛起身,只觉额前尖角微微发麻,一股酥意传遍全身,他忍不住用兽角反蹭南棠的掌心。这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南棠只当他喜欢被摸兽角,便又轻轻抚过。
“别怪我没提醒你,天禄兽的兽角乃是求偶所用,雄兽雌兽互蹭兽角取悦对方,激发兽欲……你这么做,小心这只天禄发情……”
顾灵风的声音忽然响起,语气带着几分恶意的笑。
“……”南棠猛地撒手。
夜烛不解,转头低吼一声,似在要求她继续。
“该走了!”南棠涨红了脸,顾灵风笑得越来越肆无忌惮。
夜烛在外边听不着顾灵风的声音,不满地甩甩头,跃向天际。南棠听着回荡在神识中的笑声,脸越来越烫,仿佛被人窥探去秘密般。
这不成,她得想办法将顾灵风驱逐出神识虚空,否则日后她与夜烛之间若要做些什么,岂非都落在第三者眼中?
————
天明时分,南棠赶到悲雪山下。
巨大的兽影在地上笼罩出一片阴影,天禄兽降下云头,落在悲雪山的界碑前。
从悲雪城上悲雪山,只有一条路,但这条路平时并不开启,被重重霜雪冰封,在南棠眼前出现的,只有陡峭冰峰,无路可上。界碑处有禁制法阵,阻止外人擅闯悲雪山,一旦被触及便会引发法阵防御。
她错过昨天上山的时间,无法跟着沈谜他们进入悲雪宗,眼下还不知道能否通过,便站在界碑前,朝着雪山拱手震声:“眠龙重虚弟子虞南棠,已过回龙塔修罗试炼,入宗拜山,请开启山门。”
声音听着不大,却传到百里外,守山门的接引弟子听得一清二楚,立时便往山上通传。
南棠连打三次招呼后方才停下,带着天禄兽站在界碑处静静等着。
————
悲雪宗的寂生峰上,顾衡正盘膝坐于老梅树下,沈谜站他身边垂手侍立。不远处有青衣道童前来俯首拜礼,将山下发生的事禀报于他。
“宗主,昨日回龙塔异象,恐怕与这虞南棠脱不了干系,今日她才现身入宗,也不知在昨日在塔里发生了什么。这个人,有些不对,要不要……”沈谜听完道童回禀,道。
回龙塔的异象惊动全宗,但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没等众人回神就已经消失。事后沈谜曾亲自带人入塔查探,不过塔底的炼魂珠依旧好好被缚在原地,毫无异常,魔气仍在,没有逃逸的迹象,一切看来像是虚惊一场。她查问过护塔人,昨日进塔的只有虞南棠一人,联想到此人曾引发回龙塔破魔劫,她总觉得此人有问题。
顾衡未睁眼,摆手道:“不用。隼眼已经被她发现,估计她已心生戒备,先让她上山,我亲自会会。”
沈谜点点头:“是。”
“另外将回龙塔封了吧,取消回龙塔的所有试炼,不准任何人再踏进回龙塔中。”顾衡叹道。
持续了近万年的试炼以及厮杀,就此结束。
沈谜吃了一惊:“宗主,这是为何?”
回龙塔在悲雪城屹立近万年,早就已经是悲雪城最大的标志,吸引了无数修士前来试炼,如今说封就封?
“不会再有回龙塔试炼了。”顾衡此时方睁眼,“你昨日回报说,塔底无碍?”
“正是,可是属下探查有误?”沈谜大惑不解问道。
“魔君顾灵风不在了,塔底的只是障眼法。”顾衡平静道,不像昨天异象发生时那般如临大敌。
沈谜心头剧震,刚想说话,却被顾衡打断。
“此事勿要外泄,以免引起宗门恐慌,顾灵风的下落本座心里有数,你不必惊讶,照我吩咐的做便是。放虞南棠入宗,按规矩办即可。”顾衡整整衣襟起身。
沈谜依言退下,顾衡方将攥于掌心的传音玉牌摊于眼前。
玉牌泛着浅浅紫光,里面有老祖昨夜急音。
“古阵动,塔魔出,留住虞南棠,勿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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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棠在山下等了片刻,界碑处忽然亮起青光,一条冰琢的阶梯出现于碑旁。
“入宗冰梯,来者只可攀,不可飞。”
充满威严的嗓音自冰梯上传来,落入南棠耳中。
南棠仰头望去,冰梯直通悲雪山顶,看不到尽头。这阶梯本已十分陡峭,又因以冰琢而成极其光滑,又添百倍困难,要想靠双脚走上去,恐怕很艰难。
但难也没办法,南棠还是得尽快赶到悲雪山上,再晚恐怕会影响紫薇三师洞。
“走吧。”拍拍天禄兽的脑袋,南棠毫不犹豫一步踏上冰梯。
冰梯很滑,极难站稳,天禄兽低吼一声窜上,四脚厉爪齐伸,如同铁钩般扎入冰内以稳定身形,站稳后转头望向南棠,准备让她借力攀峰,却不想南棠背上那柄龙影剑已主动出鞘,“铮”地一声扎在南棠手边的冰梯上,恰巧让南棠一把握住剑柄。
南棠顺手抓住龙影剑,以剑代杖向上走去,回以夜烛一个微笑,然而天禄兽鼻子里喷出声冷哼,臭着脸撇开头,踩着冰梯超过南棠,每一步都踩得异常重,爪子磨过冰块发出阵阵刺耳声,恨不把脚下冰块磨成冰粉才痛快般。
南棠看着天禄兽的屁股,满头雾水。
冰梯异常难走,一人一兽走了半日,也才过半,越接近山顶,冰梯上的风刮得越大,无形之间又替他们增加了难度。夜烛已经半天没理南棠,只闷头在前方走着,南棠被冷落在后面,也有些不悦,便收起笑脸,紧抿着唇,不发一语。
一阵狂风来袭,吹得人几欲滚落山底,天禄兽终于驻足,夜烛忍不住朝后望去,想着将南棠藏到自己腹下避避这阵风,不想落后于他的南棠也停下脚步,手里的龙影剑浮出黑影,黑影将她彻底包裹其中,以抵御狂风。
隐约间,夜烛看见那黑影化成顾灵风的虚像,正冲着他笑得得意。
吼——
夜烛苦于有口难言,只能冲南棠嘶吼。狂风渐止,南棠听见天禄兽的声音,正要开口,夜烛却又甩回头,朝前大步迈去。
时辰渐晚,云雾弥漫,将山顶包裹。夕阳照在雪峰上,化作一片彩霞,白天冷冰冰的雪山变得温暖,四周是茫茫云海,都被夕阳的光芒染成橘色,远处的山峦迷迷濛濛,海市蜃楼般迷人。
南棠走出云海,终于抵至悲雪宗外。
悲雪宗并没山门,“悲雪宗”三个字由天光与云海所化,浮在半空,每天都在变化着颜色与方位,眼前因夕照而呈现璀璨金色,耀眼非常。
南棠停在此地稍作恢复,顺便冲到天禄兽身前,一把揪住他的颈毛一通乱揉,怒道:“夜烛!”
夜烛生了一天闷气,正要进她神识虚空让她小心顾灵风,不想没等他动作,云海忽然翻腾,渐渐敞开一道虹道来。
“南棠小友。”
“师妹。”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却是听到消息前来此地迎接南棠的江止与许久没见的月枭。
“师兄。”南棠飞快松开揪着天禄兽颈毛的手,先向江止打了个招呼,而后扬起笑脸走到月枭身边,“月枭仙君,你们怎么来了?”
江止比南棠先一步上了悲雪宗,昨日等了半天,不见她与萤雪踪影,难免有些担心,听到消息便到此等候,不想遇到银沙集的化神大能月枭,竟也是来接她的。此前南棠在银沙集并云台玄昊两山之事他也略有耳闻,知道她与月枭有交情,只是没想到,这交情竟能让月枭亲自迎到宗门前,倒是让人意外。
瞧着南棠对着月枭的那张笑脸,江止目光微黯,很快又恢复如常。
“许久未见小友,有些惦记,听说你今日进山,故来相接。”月枭英俊的脸庞挂着迷人的笑,很是温柔。
也不知为何,对着月枭,南棠很是放松,有种遇见兄长般的感觉,便道:“多谢仙君。”又望江止,“多谢师兄。”
“走吧,我带你进宗……”
月枭做了个“请”的手势,正要带她入悲雪宗,冰梯之上忽又出现一个人影。
“师姐!”人影未清,声音先至。
南棠微惊——萤雪竟然比她还晚了一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漫天雪色之间走出个男修,生了张叫人挪不开眼的俊美容颜,身上又穿了一袭暗红宽袍,浓烈的颜色让他的俊美愈发妖邪,却又充满致命吸引力,能够瞬间压过所有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