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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劳工统计局传来的消息在一夜之间登上了头版头条:失业形势毫无起色。
电视新闻很快跟进,插入的临时节目宣布了令人震惊的统计结果:过去一个月内,全国经济未能增加新就业。
这是当天最大的新闻。实打实的数字证实了2011年秋天人们心中不安的模糊感觉:世界正朝着崩溃一路狂奔而去。海岛国家纷纷破产,欧盟近乎解体。老字号银行突然关门。股市在夏天已经暴跌,大多数专家称熊市将持续到冬天。华尔街的流行词语是“去杠杆化”——每个人都欠了太多债。事实证明,这个世界拥有的物资比这个世界能用金钱购买的东西多得多。节俭成了新的时尚。黄金依然坚挺,资金流入黄金市场,因为形势严重恶化,人们对纸币的合法性都产生了怀疑。有人认为纸币只是群体性幻想支撑起的骗局,这种边缘观点逐渐在主流话语中站稳了脚跟。经济回到中世纪,如今真正宝贵的只有贵金属:黄金、白银、黄铜和青铜。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全球性大萧条,巨大得难以理解,复杂得难以想象。你不可能退到足够远的地方去看清全局,新闻只能从各种零碎的角度报道它——劳工数据,市场趋势,资产负债表——大故事里的小片段,能够被衡量的现象涌出之处。
因此,失业率的报道才引来了那么多的关注。切实的数字才拥有这种完整性,而“去杠杆化”之类的抽象概念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于是,有人想出了一个标题:大零蛋!他们制作了色彩缤纷的精致图表,用以反映近期糟糕的就业形势。新闻主播向专家、评论家和政客提出尖刻的问题,让他们在分割画面中互相吼叫。电视台召集“街头美国人”参加有关就业危机的“圆桌讨论”。感觉像是一场铺天盖地而来的雪崩。
萨缪尔坐在电视机前,在几个新闻频道之间换来换去。他很好奇,想知道他们今天会说些什么,发现居然是这个话题,他松了一口气。新闻越是痴迷于失业统计数字,就越是不会讨论另一个潜在的大新闻,也就是一本新书的上市:《派克袭击者》,费伊·安德烈森-安德森的丑闻传记,作者是她的亲生儿子。
前一天晚上,萨缪尔去这本书的宣传派对转了一圈。这是他和佩里温克尔达成的协议的一部分。
“别难受,”拍完强制性的照片后,佩里温克尔说,“这是你一辈子最明智的决定。”
“这样就能解决法官的麻烦了吧?”
“我已经解决了。”
法官发现费伊·安德烈森-安德森已经潜逃挪威的当天——意味着他面临的是很可能会持续好几年的一场引渡官司——他接到了派克总统竞选团队的电话,邀请他接受一份工作:犯罪克星。唯一的条件是,他必须放弃这个案子。由于费伊的案件明摆着不可能很快结案,也因为犯罪克星的工作邀约来自一位随身带枪的总统候选人,他不可能拒绝这个请求,因此法官答应了这些条件。他无声无息地把案件塞进有关管辖权的法律官僚黑洞,正式从法官的位置上退休。他在新工作上的第一份政策提案是削减第一修正案赋予左翼抗议者的人权,派克州长狂热地为这份提案背书,他希望能在衷心厌恶所谓“占领华尔街”事件的保守主义人群中轻而易举地捞取一些分数。
萨缪尔每天都能听见华尔街抗议者弄出的声音。早晨他醒来,喝咖啡,一口气写作到下午,他坐的大皮椅旁边就是俯瞰祖科蒂公园的窗户,抗议者的耐心似乎好得出奇。他们显然打算一直睡到冬天去。贝萨妮让他随便选房间,他选了西边的这个房间,白天能够看见抗议的人群,傍晚能够见到太阳落下。他逐渐喜欢上了鼓声,尤其是鼓手已经通情达理地同意只在白天打鼓了。他喜欢鼓声的节拍,无休无止的前进势头,鼓手能够片刻不停地连打几小时的劲头。他努力学习他们的自律,因为他开始了一个新项目,正在写一本新书。摆脱了旧合同的约束后,他对佩里温克尔说过这件事。
“我要写我母亲的故事,”萨缪尔说,“但我写的是真相。真正发生过的事情。”
“你指的是哪些事情呢?我很好奇。”佩里温克尔说。
“所有的事情。这本书将无所不包。完整的故事。从她的童年一直到今天。”
“所以这本书会有七百页,顶多只有十个人能读完?祝你顺利。”
“那不是我写作的原因。”
“哦,你写作是为了艺术。你也变成了那种人。”
“差不多吧。”
“姓名必须要换掉,你明白的。可被识别的基础事实也要更改,我可没兴趣再起诉你一次。”
“起诉我诽谤还是造谣?我不记得区别了。”
“诽谤加造谣,还有中伤、侵犯隐私、污蔑、名誉损失、财产损失、精神创伤和违反双方合同中的竞业条例。还有律师费,还有连带损失。”
“我会当小说写的,”萨缪尔说,“名字肯定会换掉。保证给你一个特别可笑的名字。”
“你母亲怎么样?”佩里温克尔问。
“不知道。大概很冷吧。”
“还在挪威?”
“对。”
“陪伴驯鹿和北极光?”
“对。”
“我见过一次北极光。在加拿大阿尔伯塔省北部。我参加了一个名叫‘饱览北极光’的旅行团。我希望北极光能让我大开眼界,结果确实如此。我大开眼界。但我非常失望,因为北极光完全符合我对它的期望。完全就是我花钱去看的东西。就当是我给你买了个教训吧。”
“什么教训?”
“写你这本史诗巨著。还有你期望它能为你达到什么目标。就当北极光是你的教训吧。当然了,这是个比喻。”
萨缪尔不确定他想达到什么目标。刚开始,他以为假如他能搜集足够多的信息,最终就能得出母亲离家出走的原因。但他真能找到那个原因吗?任何一个解释都显得过于简单,过于凡俗。因此他不再寻求答案,而是开始书写她的故事,认为假如他能从她的角度观察世界,也许就能得到比答案更宏大的东西:也许他能找到谅解、同情和宽恕。因此他写母亲的童年,母亲如何在艾奥瓦长大,去芝加哥念大学,1968年的抗议,失踪前和家人度过的最后一个月,他越是写,这个故事就变得越广阔。萨缪尔写他的母亲、父亲和外公,写毕晓普、贝萨妮和校长,写艾丽丝、法官和庞纳吉——他尝试理解他们,尝试写出以前因为痴迷于自我而未能看清的事情。甚至是劳拉·波茨坦,恶毒的劳拉·波茨坦,萨缪尔甚至想分一丁点儿同情给她。
劳拉·波茨坦,此刻正觉得人生和世界真是太美好了,因为那个混蛋英语系教授已被解雇,替换他的是个倒霉蛋研究生,因抄袭被判不及格的《哈姆雷特》论文消失在学术的迷雾之中。因此她觉得一切都好极了,整件事证明了她母亲从她小时候就一再灌输给她的念头,那就是她是个强大的女人,应该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假如她想要什么东西,就该奋起争取,而此刻她想要的是几杯深水炸弹混合鸡尾酒,庆祝正义得到伸张:教授滚蛋,她的职业生涯得救。她瞥见了未来,她不可避免必将成功的未来在前方铺展开来,仿佛F-16战斗机的跑道。在这个未来之中,任何人企图挡路,她都会把他们碾成齑粉。教授这档子事是她的第一项重大考验,她通过了,大获成功。情况变得越来越好,劳拉的S.A.F.E.活动吸引到了大量关注,晚间新闻和校董会议揪住它大做文章,她的朋友开始说她下个学期应该参加学生委员竞选,她的回答当然是别他妈开玩笑了。直到派克竞选活动开进校园,派克州长本人想和劳拉来个合影,因为她代表伊利诺伊州所有辛苦工作的纳税人而付出的努力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说:“我们必须采取行动来保护我们的学生和钱包,不受那些在过时领域内毫无建树的自由派教授侵害。”在媒体发布会上,记者问派克州长如何评价劳拉的进取心和勇气,这位声名远扬的总统候选人答道:“我认为她以后应该去竞选总统。”
于是,她改换了主修专业。再见了,商务沟通与市场营销。她立刻投向另外两个她认为会在未来竞选总统中起到极大帮助的专业:政治学和表演。
萨缪尔并不怀念教劳拉·波茨坦这种学生,但他对他教导他们的方式有所悔悟。此刻想到他如何轻视他们,他就忍不住要皱眉头。到最后他只能看见他们的缺陷、弱点和短处,他们如何不符合他的标准。他的标准时常改变,学生永远也不可能符合,因为萨缪尔很容易就会生气。愤怒是一种简单的情绪反应,是不想努力做事的人的避难所。因为他在2011年夏天的生活是那么贫瘠和毫无前途,他为此感到无比愤怒。他愤怒于母亲的离开,愤怒于贝萨妮不爱他,愤怒于他的学生无法管教。他沉迷于愤怒之中,因为愤怒比起要逃脱愤怒而付出的劳力实在太容易了,比起通过反省来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使得他不值得被爱和责怪贝萨妮不爱他要轻松得多,比起想办法激发学生的灵感和责怪学生都是榆木疙瘩要轻松得多。随便哪一天,瘫坐在电脑前都比面对他停滞的生活要轻松得多,比认真面对母亲抛弃他之后在他内心留下的空洞要轻松得多,假如你每天都做出轻松的选择,这种事就会变成习惯,而习惯会变成你的生活。他沉入《精灵征途》的世界,就像破船沉入大海。
这种生活本来会一年一年过下去,就像庞纳吉那样。说到庞纳吉,此刻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睡了一个月——本县医疗史上最漫长的一场“小睡”——此刻他睁开了眼睛。他的身体补充好了营养,意识得到了足够的休息,循环系统、消化系统和淋巴系统或多或少排净了废物,恢复了正常状态,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感到嗡嗡耳鸣的头疼、百爪挠心的饥饿和刺骨入髓的关节痛,肌肉震颤也消失了。事实上,他不再能够感到不间断陪伴他很长一段时间的背景式疼痛了,此刻只觉得像是发生了奇迹。比起以前的感觉,他觉得他要么是死了,要么是嗑药了。因为除非是嗑了什么猛药或者进了天堂,否则他绝对不可能感觉这么好。
他环顾病房,看见莉萨坐在沙发上。莉萨,他美丽的前妻,对他微笑,拥抱他,她的胳膊底下夹着一个破旧的黑色皮面笔记本,他那本侦探小说的头几页就写在这个笔记本上。她说一家大牌纽约出版公司寄来了几个包裹,里面是各种各样需要他签字的文件,庞纳吉问她都是什么文件,她笑嘻嘻地说:“你的书约!”
这是萨缪尔向佩里温克尔提出的另一个条件,请佩里温克尔出版他朋友的小说。
“写什么的?”佩里温克尔当时问。
“呃,通灵侦探追捕连环杀人狂?”萨缪尔说,“最后发现杀手是侦探前妻的男友,好像是,还是继子或者其他什么人。”
“说真的,”佩里温克尔说,“听起来很有意思嘛。”
庞纳吉曾经对萨缪尔说过,你生活中的每个人都属于敌人、障碍、谜题和陷阱四者中的一种。对2011年夏天前后的萨缪尔和费伊来说,他人无疑就是敌人。他们对生活的要求无非是让我一个人待着。然而你不可能一个人承受这个世界的折磨,萨缪尔越是写这本书,就越是意识到以前的自己错得有多么厉害。因为假如你将他人视为敌人、障碍或陷阱,就会和他们以及自己争斗不休。然而假如你将他人视为谜题,将自己也视为谜题,你就会总是过得很开心,因为无论什么人,只要你挖掘得足够深入,揭开这个人的表层生活,你就迟早会找到一些熟悉的东西。
当然了,比起认定他人就是敌人,这么做更加劳神费力。理解永远比纯粹的憎恨困难。但这么做能拓展你的生活。你会觉得不像以前那么孤独了。
萨缪尔就在这样努力,他在努力适应他和贝萨妮共度的这种怪异生活。他们不是情侣。或许以后会是,但目前还不是。萨缪尔对此的态度是任其自然。他知道他不可能回到过去,重新过一遍他的人生,他无法更正以前犯下的错误。他和贝萨妮的关系不是一本“选择你自己的冒险”。因此他尽量这么做:澄清过去,阐述过去,尽可能更好地理解过去。他会尽力阻止自己的过去吞噬掉他的当下。他尽量活在这个时刻之中,不让他的幻想污染这个时刻本身。他努力以贝萨妮的本来面目看待她。这难道不是每一个人的心愿吗?看得更清楚一些?他向来痴迷于贝萨妮的几个特点:比方说眼睛和站姿。但有一天,她说她最像毕晓普的就是眼睛,因此每次照镜子看见自己的眼睛,她都会有点悲伤。还有一次,她说小时候其他孩子都在荡秋千和躲草坪洒水器,而她年复一年地上身姿矫正技巧课,所以这个站姿已经深入她的骨髓。听她说完这两段往事,萨缪尔彻底改变了对她眼睛和站姿的看法。然而他也意识到,随着这些方面的减损,整体印象却极大地扩展了。
因此有史以来第一次,他开始看清贝萨妮的本来面目了。
他母亲也一样。他在努力理解她,看清她,而不是通过被愤怒扭曲了的视线。萨缪尔只在一件事情上骗了佩里温克尔,那就是费伊待在挪威。这应该是个善意的谎言,假如所有人都认为她还在北极圈,就不会有人去打扰她了。真相是她已经回来了,她回到了艾奥瓦河畔的小镇,照顾她年迈的父亲。
弗兰克·安德烈森的痴呆症已经非常严重。费伊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护士说:“你女儿来看你了。”他望着费伊的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诧异。他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额头上遍布抓挠留下的红色斑块。他望着费伊,就好像见了鬼。
“女儿?”他说,“什么女儿?”
要是费伊不知道实情,要是她不知道除糊涂以外也许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她会将其归咎于犯傻。
“是我,爸爸,”她说,然后决定冒险试一试,“是我,弗雷娅。”
这个名字落进了他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他皱起脸,愤怒而绝望地望着她。她走到父亲面前,拥抱他脆弱的身躯。
“没事了,”她说,“不要悲伤。”
“对不起,”他说,这个男人一辈子都不愿和别人对视,此刻他的视线专注得出奇,“真的非常对不起。”
“后来大家都很好。我们都爱你。”
“你也是吗?”
“大家都非常爱你。”
他仔细打量费伊,长时间地端详她的面容。
十五分钟之后,这一幕就永远消失了。他正在说一个故事,忽然停下来,愉快地望着费伊,说:“亲爱的,你是哪位来着?”
但那个时刻似乎松动了他内心的某些东西,似乎解开了某个重要的心结,因为他现在讲的都是玛尔特年轻时的故事,他们如何在光线朦胧的午夜天空下散步,费伊从来没听过这些故事,护士听得很不好意思,因为散步明显是交合后的事情。他似乎卸下了某种重负,内心变得轻松了许多。就连护士也这么说。
于是,费伊在护理院附近租了一套小公寓,每天早晨步行过来,陪父亲度过一整天。有时候他认识她,但大多数时候不认识。他讲述古老的鬼故事,讲述化学之星工厂的往事,讲述在挪威海捕鱼的事情。每隔一段时间,他见到她的时候,她从他的表情看得出他实际上见到的是弗雷娅。每当这种时候,她就会安慰他,拥抱他,对他说大家后来都很好,他问起农庄,她描述给他听,她描述的时候会夸大其词——不仅前院种着大麦,放眼望去的田野里全是小麦和向日葵。他微笑,他在想象那幅景象。她的讲述让他高兴,听她说“我原谅你,我们都原谅你”也让他高兴。
“但为什么呢?”
“因为你是好人。你已经尽力了。”
确实如此。他尽力了。他是个好人。他尽可能地扮演了父亲的角色。费伊以前只是没有看到这一点。有时候,我们完全沉迷于自己的故事之中,没能看清我们在其他人的故事中只是配角。
安慰父亲,陪伴他,一遍又一遍地宽恕他,这就是现在她能为父亲做的事情了。她无法拯救他的身体和意识,但她能够减轻他灵魂的负担。
他们交谈一阵,然后他就需要打个瞌睡了,有时候他会一句话说到半截忽然睡过去。他睡觉的时候,费伊坐在旁边读书,再次漫步于艾伦·金斯堡诗集的世界之中。有时候萨缪尔打电话给她,这时她会放下书,回答他的问题,他那些巨大而可怕的问题:她为什么离开艾奥瓦?为什么离开大学?离开丈夫?还有儿子?她尽量诚实和完整地回答问题,克制内心的恐惧。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不再隐瞒有关自己的重大事情,她袒露得险些惊恐发作。她从未像这样将自己交给其他人。过去,她总是一点一点地开放自我。这一块给萨缪尔,那一小块给父亲,几乎没什么剩下给亨利了。她从不把自己放在完整的一块之内,感觉风险太高。因为她持续多年的最大恐惧,就是假如一个人完全了解了她——真正的她,最本源、最深微的她——肯定不会找到值得爱她的理由。她的灵魂不足以滋养另一个灵魂。
但现在,她向萨缪尔和盘托出。她回答他的问题。她不隐瞒任何事实。尽管答案让惊恐在她的内心滋生——萨缪尔会认为她为人很差,会不再打电话给她——但她依然向他吐露真相。她以为他对她的兴趣肯定已经耗尽,她的答案证明了她是一个不值得他爱的人,但这时候发生的事情恰恰与她的想象相反。他似乎更加有兴趣了,电话打得更频繁了。有时候打电话只是为了聊天——不是询问她丑陋的过去,而是问她今天过得好不好,天气如何,最近有什么新闻。她不禁产生了希望,有朝一日他们会只是两个彼此坦诚相待的人,忘记他们扭曲的过往,忘记那些不可改变的错误。
她会保持耐心。她知道这种事无法强迫。她会默默等待,会照顾父亲,回答儿子无数的问题。萨缪尔想知道她的秘密,她就说出她的秘密。他想聊天气,她就聊天气。他想谈论新闻,她会谈论新闻。她切换电视频道,看世界上都在发生什么。今天的话题是失业、全球性的去杠杆化、经济萧条。人们惊恐万状,不确定感前所未有地高涨,危机隐然威胁。
但费伊的看法是,有时候危机并不必然是危机,也有可能是一个新起点。因为她从所有这些事情中得出一个结论:假如新起点确实能让一切重新开始,感觉就会像是一场危机。真正的改变刚开始时肯定会让你害怕。
假如你不害怕,那就不是真正的改变了。
所以银行和政府在多年肆意妄为后开始清理账本。舆论一致认为,每个人都欠了太多的债,我们即将忍受好几年的痛苦。但费伊心想:好的。事情大概就该是这样。这大概就是自然之道。我们就该这样找到回去的路。要是儿子问起,她就会这么回答。到了最后,所有的债务都必须清偿。
* * *
[1]原文为ownage,在电子游戏的语境中,意为“毫发无损地碾压对手”。
[2]英文中,troll既是神话故事中的“巨魔”,也有“恶意挑衅”的意思。
[3]英文网络用语,“滚地大笑”(rolling on the floor laughing)的首字母缩写。
致谢
本书中对1968年各种事件的描述混合了历史事实,亲历者访谈,作者的想象、无知和幻想。举例来说,艾伦·金斯堡参加了芝加哥的抗议活动,但他不是圈大的访问学者。1968年的圈大也没有学生宿舍。行为科学大楼直到1969年才启用。我描述格兰特公园抗议活动时没有遵照史实的时间顺序。等等等等。就1968年抗议活动更具历史精确性的叙述而言,我推荐以下几本书,它们在本书写作过程中都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戴维·法伯的《芝加哥1968》、托德·吉特林的《全世界都在看》、弗兰克·库施的《芝加哥战场》、诺曼·梅勒的《迈阿密与芝加哥围城》、布雷特·摩根导演的《芝加哥10》、沃尔特·施奈尔编辑的《如实讲述:芝加哥骚乱》和约翰·舒尔茨的《无人被杀》。
另外,我还必须感谢以下书籍,它们帮助我将这个时代描述得更加可信(但愿如此):戴维·阿林的《要做爱,不要战争》、维尼·布赖内斯的《年轻、白种而可悲》、朱尔斯·亨利的《文化与人》、马克·库兰斯基的《1968年》、杰弗里·奥布莱恩的《梦想时代》和埃德·桑德斯的《上帝的碎片》。
本书中艾伦·金斯堡说出的话,部分来自他的文章与信件,收录于比尔·摩根编辑的《思虑之作:杂文选编(1952-1995)》和戈登·鲍尔编辑的《日记:1950年代初,1960年代初》。
至于那些了不起的挪威鬼故事,我要向雷达尔·克里斯蒂安森所著、帕特·肖·艾弗森翻译的《挪威民间传说》一书致以敬意。魅魔(nix)是这种鬼怪的日耳曼语族名称,在挪威它实际上被称为nøkk。
我对惊恐发作的了解来自芭芭拉·G.马克威及其他人合著的《死于尴尬》和阿里尔·斯特拉文斯基的《恐惧他人》。有关欲望和挫折方面的洞见,我必须感谢亚当·菲利普斯的《遗漏:赞颂未曾活过的人生》。
我要向尼克·伊和他的代达罗斯计划表示感谢,感谢他在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游戏的心理学和行为研究方面做出的贡献。我提出的电子游戏中的四种挑战得到了菲尔·科所著《游戏关卡设计》的帮助。庞纳吉的大脑紊乱症状来自尼古拉斯·卡尔的博客“粗鲁文字”和袁凯等人的论文《网络成瘾青少年的显微结构异常》(《美国公共科学图书馆期刊》,2011年6月号)。
费伊的家政课教室里的女性生理卫生广告来自网站“在妈妈家地下室里发现的东西”(pzrservices.typepad.com/ vintageadvertising)。劳拉·波茨坦的某些情况来自打给丹·萨维奇的电台节目《萨维奇爱之播音》的几个特别有意思的电话。我对莫莉·米勒MV的描述需要感谢安德鲁·达利的《视觉数码文化》。圈大的野兽派建筑风格的部分资料来自安德鲁·比恩的卫斯理大学荣誉论文《无人喜爱的校园:伊利诺伊州大学芝加哥分校的感知演化》。抵制生育的论述摘自《我难道不是一个女人(3)·第一卷 》(1972)里的一篇文章。费伊在《芝加哥自由之声》上读到的致编者信摘自寄给《芝加哥种子报》的未发表信件(已捐给芝加哥历史博物馆)。塞巴斯蒂安关于玛阿的叙述来自弗兰卡·塔米萨里的《舞步的意义在于之间:舞蹈与赞美的诅咒》,登载于2000年8月号的《澳大利亚人类学杂志》上。艾伦·金斯堡的故事《吃杧果!》来自《罗摩奎师那的教诲》。
感谢芝加哥历史博物馆员工的协助。为了本书的修订,我要向明尼苏达州艺术委员会和圣托马斯大学大声说谢谢你们。
感谢我的编辑蒂姆·奥康奈尔,为了他在本书成形过程中给予的无私帮助,更不用说他像佩里温克尔一样的热诚和狂热了。感谢诺夫(Knopf)出版公司的所有好心人:汤姆·珀尔德、安德鲁·里德克尔、保罗·鲍加兹、罗宾·戴瑟尔、加布里埃尔·布鲁克斯、詹妮弗·库尔戴拉、卢安·沃尔瑟、奥利弗·芒迪、凯西·胡里根、艾伦·菲尔德曼、卡梅伦·艾克罗伊德、卡拉·艾奥夫和桑尼·梅塔。
感谢我的经纪人埃米莉·福兰德,因为她的智慧、耐心和加油鼓劲。感谢玛丽安娜·梅罗拉,感谢勃兰特与霍赫曼(Brandt & Hochman)出版代理公司所有了不起的好人。
感谢我的家人、朋友和老师,为了他们的爱、仁慈、慷慨和支持。感谢莫莉·多洛津斯基在读完漫长的初稿后给出的建议。
最后,感谢珍妮·格罗恩,我的第一名读者,帮助我在十年写作中找到自己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