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在意的名字与害怕的大火,在信笺里特意被指出并详加写入,你觉得会是写给谁看的?”颜娧恨铁不成钢地摇头。
“还能给谁看?抓嫂嫂的人呗。”黎祈随口应了声,连忙扶著桌沿站起身,双眼放著晶灿的光芒问道,“我们有机会抓到人了?”
“当我特意寻你来台杠?”她本来想伸手戳戳黎祈的额际,想想又收回细白的指节,省得有人告状去。
她可没忘记,不久将回到冀州城的男人,捻酸的特长无人能及!
心里都清楚她将闺蜜的孙儿都当成宝贝疼,仍旧希望保持该有的距离美,离去前的警告,再怎么看都是随时会给她安个勾搭外男的罪名似的,她担不起也不想跟自个儿过不去!
“嫂嫂说过,当时他们一把火烧了所有的痕迹,所以我们该抹去谁的痕迹?”黎祈将下颌枕在桌沿上,一脸虚心求教地模样。
有娧丫头能帮忙想办法,他何必跟脑瓜子过不去?
颜娧差点气得呕出了一口老血,终于忍不住地拧起桌案上的耳朵,厉声问道:“让你消失如何?”
“别啊!”黎祈捂著耳朵凄厉求饶。
虽然有人受惊吓地四处寻著声源,在对上漕运行内各个镇定自若的眸光后,都不禁怀疑自个是不是有了幻听,连忙甩甩头又继续搬运自家的货物。
这事儿真等著黎祈处理,可能单珩已经逃出地监,他还不晓得该从何下手,不禁让人怀疑缘生连他的脑子也一起吞食了?
不得不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凌迟着黎祈也未能解气,只能又偷偷瞪了眼窝在桌角里一言不发的男人。
单珩这封信不光是要交到她手上,还要交给当时奉命前往救下黎颖的戍卫统领,那不光是威胁,也是种想要逃出生天的条件交换。
不得不说他真的太聪明了,藉著李泽入监能顺道探得外界状况,更伺机让人传递消息,这样的结果她一开始真没能料想到……

第857章 生天
她原想两人相遇总会说些他们不知道的事儿,结果什么都没说,还放出了新消息来,真是没有意外就不叫人生啊!
他们果真不知道……
黎祈捂着几乎不保的耳朵,嘶声连连地说道:“总不能去城里找几个漂亮小姑娘,扮成嫂嫂的样子再痛下杀手给姜叙看吧?”
“果真,人都需要来点压力才能把事儿给办妥了。”颜娧一松手,吃疼的男人赶忙躲得远远,再也不敢靠近半步。
“姜叙真有问题?”黎祈张大了嘴,一时无法相信耳朵听到的。
各家那些关起门来的那些事,都不是三言两语能理得清,庶出的孩子真要挣得光明前景,得比常人付出更多的心力,难道姜叙真有胆子伤害自己的侄女?
“没点能耐能在营里屹立不倒那么多年?”颜娧来到窗畔隔着江岸眺望远处郁郁葱葱的军营,不得不说黎承这点取得好。
也谢谢单珩叫她把锦戍卫内部看清楚,真有内应帮他传达消息,如若不是请裴家加深了坚牢并安放了机关,只怕人早不知逃哪儿去了。
眼前的地势,他真有本事再拿到风动魔方,想蹦跶得拿命去赌,不是淹在水里就是困在山体里,再想越狱也得惦惦斤两啊!
“看过信笺的人不多,受影响的也就那样,若是有把握他们一刀上来不会把你的命砍没了,也可以选择当不知道。”颜娧说得那叫一个云淡风轻,反正刀不会架在她脖子上,她很乐意提供更多选择。
黎祈:……这话妳能说得出口?能当做不知道的话,怎可能要他来此处?
这些话他怎么敢问?
也只能在心里发发牢骚罢了,那年手无缚鸡之力的嫂嫂都能扎穿护甲,差点要了娧丫头的命,这些三大五粗的兵真对他动真格的,没点防备的话只不定真得驾鹤西游…
“娧丫头。”黎祈深吸了口气,满面愁容地瞅着那神态淡然的女子,“我将来是升天还是生天,都掌握在妳手上了,我…”
“欸——”颜娧制止了他托孤般的交代,抚着方才掐他的纤白的长指,戏谑笑道,“能不能活命可得靠自己,谁说打不赢也跑得赢的?”
黎祈:……说在心里的话,她也知道吗?能不能给条活路啊?
她又怎会不知道黎祈开蒙晚,练功往往都是得过且过的习武方式,若非如此黎承为何会派遣那么多心腹放在他身边!
只不过,此事想要解决得当绝非易事,在不确定有多少人会受影响的前提下,他想能安稳一时是一时的想法,呵呵呵……
“要是这事儿走漏了风声,我真不介意帮你体验什么叫升天。”
颜娧递了半凉的茶盏给颤抖的熊孩子,似笑非笑地警告叫他有苦难言地嘴角抽了抽,冬末里抿了一口退了温暖的茶汤,他的身家安危是不是真跟这沁人的茶水般凉凉了?
……
西尧.尧城
热络熙攘的上元节,大街小巷人行所到的显眼之处,全是巨型的灯柱与灯轴绽放着璀璨光影,灯树与人们手上的提灯相互呼应更增色彩。
在后宫与赵太后的小宴在不欢而散后,承熙换上了内监的衣着,小心翼翼地混在出宫的人群里溜了出来。
独自走在热闹的大街,拾阶踏上城中至高的雁塔,期望能在登高眺望里感受着百姓们的喜与乐。
在北雍随着年迈的黎太傅学习天子学问迄今,他知道自个儿没有一刻尽到帝王该尽的责任,对于母后所作所为更是迷茫得不知所措。
也终于明白他心里遥想许久的母慈子孝,那是这辈子永远都达不到的奢求,也懂得父皇为何留下了那样的遗旨。
今夜的小叙,依旧是央求他招回许久不曾回京述职的赵姓子弟,他又怎可能悖逆父皇之命?
是以,他佯装盛怒之下掀翻了所有的丰盛菜肴,更气急败坏地冲出常昊殿,一个人躲在御花园的石山里默默流着泪。
总以为许久没有回来,母亲总会问问他的求学情况,谁曾想除了赵家子弟之事,母亲上心的竟是问他是否曾与雍德帝会晤?
多可笑啊!他已经整整一年没有回国,母亲惦念的却是从来不曾再见面,只能算是陌生人的男子?
爬出雁塔的小窗,落坐在斑驳的飞檐,抱着双膝眺望悬在天际的一轮皎洁明月,心里的闷气不由地溢出唇瓣。
“小小年纪不学好,叹什么气呢?”挺拔的明黄身影出现在檐角,蹲得远远地看着满脸不快的小少年,“爱不得,求不得,都是人生百态,在这个位置上会有更多不乐意。”他垂眸笑了笑,“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让他人痛苦的方式。”
承熙倔强地抬手抹去悬在眼角的湿润,带着哽咽声霸气说道:“我不会对不起父王,更不会对不起夫子。”
母亲执意勾结单珩毁坏国祚开始,他便暗自立誓,即便力量再如何渺小,他也不会诋毁了父亲的盛名,而且小叔父与小婶婶都说了,如若他真的不愿待在那个位置,只要时机适当就能帮他不再受到束缚。
小叔父从来没欺骗过他,他相信只要努力当好这个皇帝,小叔父一定会帮他脱离眼前的困境,母亲想透过他的手来改变赵家目前的困境,那是绝对不可能之事,他更不会让西尧走向受蠹虫啃蚀的窘境。
“我会好好的,一定会好好的。”承熙隔着衣物死咬着手腕,直到口中尝到了一股腥甜,终于缓和了心里的哀伤,不情愿地别过眸光,“别以为说几句好话,我就会让你继续缠着我太奶奶。”
“嘿——你拦得住我?”厉耀被这人小鬼大的娃儿给气笑了,“要不是绚儿要我看着你,哼!我才不吃饱闲着给你挡灾。”
“我求你了吗?你还不如让我喝了那盏茶,这样太奶奶才能有对母后发难的机会。”承熙要默默地抹了把眼泪,到现在还不愿相信,母亲为了能控制他犯了多少忌讳。
要不是他有与生俱来的解咒之力,只怕母亲的几次虚假的妥协,早已将他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也正因此才更加感慨。
如若母亲不肯放下心中执念,只怕两人的距离愈来愈远了……

第858章 图谋
母亲本以为宫里还有可以信任的人,但有太奶奶在,谁也逃不过她的监视和控制。
再加上厉耀总是瞻前顾后地守著他,送蛊的下人一到,太奶奶就派人来通知他,让他务必多加小心。
母亲知道媚术与他无用,因此特意向南楚求来了蛊虫,添在今日给他备上的茶汤里,希望能达到控制他的心智的目的。
她从没有一刻忘记要恢复赵家的荣光,身边那些图谋不轨的小人从没有收过心思,无时无刻有人献上阴毒诡计。
若不是知道小婶婶受困,只怕太奶奶也不愿意,伺机给宫里换进新血,也是为了故意给母亲机会作乱。
蛊虫早被汰换了,他的皇宫,她的母亲,太奶奶是故意给他机会选择,这个养在深宫里的毒瘤的去留尽在他手,到了要喝下那盏茶那刻还是迟疑了。
母亲,在他的印象里是个虚无缥缈的存在,但是真要下手那刻,终究还是心软了,明知茶汤里的东西没安好心眼,他还是犹豫了……
母亲可以不疼爱他,不将他放在心尖上,可以继续无视他的存在,他却不能无视注定的生身之恩。
此生,他只能如同父皇那般,给她过着金丝雀般无微不至的生活,不给她重握权柄的机会,换取她活下去的机会。
看着裴绚十岁大的孙儿,十岁稚龄就得承担起国与家的冲突,爱屋及乌的心态下,厉耀涌上了不舍与心酸,也因此格外地注意这个小孙儿。
他回来这几日那些个闹鬼的事儿,闹得格外的凶是为什么?
说来也是可笑,明知宫里不平静,赵太后仍执意在宫中行不轨之事,真不知道她揣着什么样的心思,难道当真希望亲生儿子给她一个了断?
因此,只能他来闹个天翻地覆,让赵太后毒也毒不着,蛊也下不了啊!
他能了解裴绚的作法,生在帝王家本就有些抉择得面对,何况要将犯错的母亲置之死地,不论情感再怎么疏离,要夺走活生生的生命,不论多大的人心里都会犯怵,何况是一个十岁的小孩。
刚回来的几日都还能见着笑容,得知母亲要对他下蛊之后,他接连几日都是眉头深锁地躲在无人的角落偷偷啜泣,今日一见他心里还是有着顾忌……
裴绚从没想过逼迫这个孙儿做决定,只是将选择权交与他,不论赵太后是生是死,于她不会有任何影响,只不过若是情势不变,将来他亲政之时,朝臣定会拿此事来说事,小家伙早晚得面对此事。
厉耀在大掌套上牵丝引附在小脑瓜上,给了他踏实的触摸与安慰,“选择很难,执行选择更难,你尽力了。”
想哭找不到人的怀抱哭多凄惨啊!仅有那只手可以依赖也好,承熙将小脸全埋进了掌心,不愿承认事实地崩溃哭泣,嘴里没忘念叨着。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让你接近太奶奶。”
“嘿啊——”厉耀真被气笑了,这倔脾气倒是挺像裴绚的。
那年裴绚知道他隐瞒皇子身份时,也是这般不愿接受事实,她独自闯荡江湖就是不愿接受裴承两家那三代结亲的束缚,更不愿意嫁与皇族子弟成为皇族。
那次救下她之后,他就伤了根本,谁承想父王的暗卫会在此时来寻,恰巧戳破了身份,昏迷中的他全然不知发生何事,醒来只有一张什么都没留下的信笺。
他明白她的愤怒从何而来,所以他忍下满腔不甘没有再去找她,也没有办法以这残破的身躯去找她,因为舍不得她将来子孙环绕膝下的愿景无法到达……
她的心愿生根般地烙印在他心中啊!
明白她无法相信逃离家中遇上的动心之人,出身竟依旧是个皇子,更不敢相信皇家子弟有这般容易相识,一气之下抛下他返回裴家,毅然决然地接受宿命,带着满腔不甘嫁入承家。
借了几次国礼相见,为她送去了寻访不着的素冠荷鼎,知道她用心养护了数十年,他也算得到了一些安慰。
初识时的一见倾心,仍深刻地印在心里,两人相约江湖,却因为他隐瞒皇族身份而相忘江湖,再见时已耄耋之姿。
她的端庄娴雅的五官里,再也没有白日里的固执倔气,在晕黄盈月的映照下,她总会脸上带着难得的温柔谦逊的笑容,默默地看着他身前的月色。
实际上在看什么?
两人从来不说破,因此说什么也不会相信,她的心里一点都不后悔。
在娧丫头那儿听了不少关于她的事儿,尤其她说的天意已来,伊人可好,不正是在乎喊着她的到来?
那次救下她之后,他就伤了根本,谁承想父王的暗卫会在此时来寻。
所以,这家子遗传的嘴硬功夫,多么浅显易见!
看着孩子迳自拿着牵丝引擤鼻涕,厉耀气得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在心里不停告诉自个儿,这是裴绚的孙儿……
“孩子啊!我可是妳小婶婶费尽心思送来给她姑太祖母的大礼。”厉耀借着牵丝引将哭得极为伤心的孩子抱在怀中,似笑非笑地提醒。
虽然拿出娧丫头来逼迫孩子屈服十分丢脸,然而回来都多久了他还是动不动说出不给他接触裴绚的威胁,这口气怎么咽得下?
“说什么呢!不都同一个人?”承熙顾不得表情管理气得直跳脚。
当他傻的?
虽然不愿承认,他也无法否认厉耀对太奶奶是个特殊的存在,他也看过他们一人在殿内凭栏,一人伫立于宫门口飞檐顶上,眺望着同一抹月色。
他们眼底有着相同的相惜之情,却发乎情止乎于礼,他不愿承认太奶奶眺望的不只是那一轮明月,似乎还带有一丝庆幸,那种有生之年能再相见的万幸之心……
然而太奶奶是整座皇宫里,唯一能给他慰藉的精神支柱,幼时皇伯母无法入宫照看他时,都是太奶奶犹如母鸡护着小鸡崽般的呵疼保护着他。
光想到他是太奶奶在这孤寂深宫中唯一的安慰,而他在宫里唯一的靠山,就要被眼前的虚影抢走了,他何止心有不甘?
要不是舍不得熄灭太奶奶眼底那抹欣慰的光辉,他巴不得能将他赶出宫外!

第859章 不轨
“是啊!同一人。”厉耀又摸摸小脑瓜,兴味地说道,“你这小倔驴怎就不想着,这是多了个人疼爱你?”
他又何尝不知道,小崽子被抢走心爱物什的心态?
然而即便他费尽心思,不惜千辛万苦来到西尧,裴绚的身子大不如前,犹如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的可能。
他想著为两人争取到更多聚首的时间,想将她带进水晶棺,即便无法化为虚影,至少能为她延命。
裴绚却因为小孙儿的处境尴尬,深怕她离开会使承熙的处境更加两难,有她在朝臣与赵太后都不容易煽动出什么水花,如若她不在了那些躲在暗处蠢蠢欲动的朝臣,难免会煽动那些有心人拱出赵太后来与身为摄政王的儿子过不去。
虽然军政大权牢牢握在儿子手里,媳妇儿也将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这不是也没能拦下有心人给赵太后传递消息,差点把承熙给祸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