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拍了双颊,快速的提振精神,不过少了个能说话的人罢了,再说了出现也没几个时辰吶!
……
“我的好姊姊。”
翁侧妃一袭如意云纹衫裙,手中轻摇着木兰绣面纨扇,步履缓慢优柔地迎向正在苑中梳理着六月雪盆景的人儿。
轻抬秀丽眉眼,萧侧妃身着素雅的雪白月华锦衫裙,藕臂缚着攀膊整理着盆景,唇际扬起淡笑轻轻颔首,便又垂眸专注修剪手中枝枒,没将来人的热切放在心上。
王府内能有什么大事,能惹得她这般热切地来探寻消息?几年来没再纳过人的梁王竟默不吭声地带回一名女子,还藏了起来至今未有人见过,她能不喳呼?
梁王妃之位虚悬多年,同为京中名门之后,谁没点妄想坐上正妃之位的念想?可惜王爷始终没半点拥立她们其中一人成为正妃的意思,空着就是空着,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这么多年来,她始终没看清王爷的心思,与其猜测得叫人疲惫不堪,不如以静制动,有人急着蹦跶也无所谓,别牵扯到她便好。
入府的时间也不算短,她真看不出来王爷有疼惜王妃的爱慕,有多少人曾经怀抱希望接近他?又有谁真得手了?
作为侧妃的她本也是怀抱希望入府,鹣鲽情深她是盼不到了,但求相濡以沫的互敬互爱罢了!
谁知大婚的第二日,梁王仿佛遵循了大半辈子的独身主义是个笑话般,一次纳了十数房的姬妾啊!
一时间王府里多少女子日夜翘首以盼会是下个侍寝之人?
梁王曾经是多少女子心中所想也就不多说了,即便受伤不良于行,也仍是万众瞩目的存在,更何况又有谁能看得出他的脚有何异样?
王府里的子嗣不少,几乎都是在大婚后那一年陆续产下,孩子们的出现如同花开一轮,竟独独厉煊能入了王爷的眼。
唯有她不曾凑上前去期盼温存,看不懂的枕边人为何要耗费心思去讨好?年华老去又如何?最美的年华折在梁王府里又如何?
梁王府没有正妃,侧妃身份便足以她在越城饱受妒忌,更能昂首在各个世家夫人之上。
翁嫚再喜欢掌权夺势又如何了?以女主人之姿才握权几年?
卓家能轻易放过日后的王后之位?
厉煊自小便被指亲给卓家,卓馨更是以太子妃之礼纳入的世子正妃,府中大权更在入府隔日便成了她的掌中物。
争什么呢?在这看不懂的氛围里,她并不期盼能够有子傍身,没有孩子也有没有孩子的好处,谁能知晓最后会发生什么?
翁嫚睇着面前孤傲的身影,再次询问道:“姊姊,就真的完全不担心王爷书房里那狐媚子?”
萧楠清楚没给点反应,翁嫚不会轻易放过她,因此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枝枒,心不在焉地问道:“睡了?”
“没有,王府总管那儿至今没有纪录。”就是因为没有才令翁嫚上心啊!

第640章 珐琅
萧楠抬眼一愣,那风姿犹存的娇躯也停下了动作,不过旋即又继续抚弄枝叶,看似毫不在意地说道:“看来那位姑娘十分讨王爷的喜。”
“说什么呢!我的好姊姊。”翁嫚烦躁地挥动纨扇,“我们同在王府里怎可能独善其身?都说本是同根生啊!”
“瞧把妳给急的。”萧楠忍俊不禁地放下剪子,认真地回望道,“妳是母亲生的,我是我母亲的,哪里来的同根生?”
“我真急了啊!”翁嫚以纨扇拍了几下玫红的菱唇,懊恼嗔道,“我们不都是同一艘船上的人嘛...”
“王爷的事儿,轮不到我们来说。”萧楠淡淡一笑,不愿多做论述,即便真有什么心思,翁嫚也非能分享的可心人。
心里揣着王妃之位的念想,时刻都想踩着他人的失败上位,她还不至于傻得同翁嫚分享所见。
“真没劲儿。”翁嫚无趣地随手一挥,哼的一声,带着怒意踹了脚边盆景,气急败坏地离开了。
确定翁嫚离开她的月雪苑后,萧楠想再拿起剪子也觉得厌烦,颓然无力地任身躯落入铺满软枕的躺椅里,在旁伺候着的侍婢,眼尖地递上早备下的冰镇梅汁递上。
“主子别同她置气。”刘嬷嬷轻垂着纤细的臂膀安慰着。
“没规没矩,说谁呢?”萧楠抚着发疼的额际指责,看顾自个儿半辈子的老嬷嬷再看不惯,也不能没规矩的议论主子。
两人虽不曾结怨,有什么不好听的话从她这儿传了出去,总归还是不太好。
“老奴嘴快了。”刘嬷嬷怎会不了解打小看大的姑娘想的是什么?总得有个事儿转移她的怒气啊!
“行了。”萧楠嗔笑着。
刘嬷嬷在这府里陪守了半辈子的牢笼,为何闲这两句嘴,她心里明镜似的,然而她真能做到不闻不问么?
如若王爷到了这把年岁才真正懂得情爱纠葛,难道是她们始终用错了法子?
距离上一次王爷带侍妾回府的时间有好些年了?整整一个多月的专宠妒红了多少双眼睛?
最后不也是没躲过后宅那些阴损的手段,香消玉殒在小产血崩里?
后宅里的怨魂少了么?
珍视得不敢妄加碰触的宠爱,会那个藏在书房里的丫头死得更快些吧!
“主子有什么打算??”刘嬷嬷紧紧交握的双手看得出心里十分不踏实,多年来不争不抢的主子身边什么都没留下,怎么能放得下心?
“不用我们打算,会打算的人多了去。”萧楠淡薄地扯了扯唇线。
方才那位不就是早做打算了?还轮不到她来指手画脚。
如若阿苒仍在世上会怎么做?
抚着皓腕上的景泰蓝掐丝珐琅对镯,心里不由得沉了沉。
本以为卓家能让阿苒一生顺遂,谁知天命不容,叫她芳华早逝?曾经的她一股脑儿地将满腔爱意全给了王爷,得了厉煊一子也没能安享荣华。
孩子如花儿盛开那年,她也曾产下一子,偏偏还未曾听到孩子初生的哭嚎声,就被判定为死胎,连一面都没见着便被产婆匆匆处理了。
那夜,后院三个女子生产,仅得厉煊一个健全的孩子,多凑巧的事儿?
坐月时她几乎哭瞎了双眼,也没得到王爷的一次垂眸,自此也认清了他的凉薄,不愿多想,也不愿多问,全当自个儿只是寄居于此的来客。
刘嬷嬷不舍地看着主子疲累地闭上双眼,不由地揪心喊着:“主子……”
“嬷嬷,我乏了,都撤了吧!”冰冷葇荑覆上布满岁月痕迹的斑驳手背,萧楠窝在软榻上不愿意多说一个字。
她喜静,更不喜欢被叨扰,因此月雪苑平日清冷得少有人问津,连洒扫奴仆也鲜少来到此处,刘嬷嬷百般无奈的轻声叹息,认命地收拾所有盆景退离小苑。
说是歇息,萧楠闭上双眼试图隐藏内心的波涛汹涌,如若知晓王爷终究对女子动心了,阿苒能有多难过?
王府里无人知晓她与卓苒的过往,同为京中才华横溢的贵女,在外头她们永远都是高傲得不肯多看对方一眼的格调,谁能知晓卓萧两家的后宅有道不起眼的角门比邻相望?
两家有默契的圈进了同一汪湖水,也造就了她们多年的缘分。
卓家历代贵女都是皇后出身,对于卓苒也是抱着相同的教养,也因此有幸能陪在卓苒身旁受了不少皇家规矩。
自小卓苒便被指亲给梁王,只等着梁王有朝一日来娶亲,卓苒总是担心她淡泊无争,迟早被欺负得抬不起头,希望她也能嫁与梁王,日后能够互相照应。
别人的同心镯是套在夫婿手上,卓苒的同心镯却是套在她手上,因为她的确在嫁进王府,前为她谋得了侧妃身份。
卓苒保了她一生荣华,却没能实践诺言,陪着面对后宅各种手段。
思及此,萧楠几乎快掐碎掌中珐琅镯,柔美的指节全泛着青白。
忽地一声至死都难以忘却的呼喊传来,珠光瞬时涌出紧闭的眼眸。
“阿楠……”
深怕是场久违多年的旧梦,萧楠迟迟不敢睁开双眼,眼角不停滑下两行晶莹的水痕。
她曾盼过卓苒会不会入梦来,诉说她这些年的苦与痛,多少年来全都是烛泪枯守到天明?
如今青天白日的如何保下得来不易的梦境?只要是卓苒的消息,单单声音聊表慰藉也可以。
“阿楠,救她。”
救她?救谁?
求救声叫萧楠终于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那缥缈的荏弱虚影,那双清丽俊逸,没有任何变化的灵秀眉目,饱含忧心地瞅着她心塞,止不住的泪落得有如狂涛,唯独深怕惊动苑外的嬷嬷,死死咬着唇瓣不敢哭出声。
真盼来相见之日竟是如此?
两人的双手在空中交错,没能留下彼此的温暖。
卓苒万般无奈地苦笑道:“对不起,我居然先走一步。”
“死都死了,说什么对不起?”这话逼得萧楠泪珠更加止不住,不停的抹着眼泪,佯装气愤地说道,“说对不起就能活过来么?”
卓苒不由得笑了出来,萧楠的性子在外头,永远都冷得叫人无法应付,谁能想到能有这样的一面?
“妳还能笑话我?”萧楠生气地作势要扒下腕上珐琅镯。

第641章 难保
“别闹。”急着想阻止的葇荑,穿过萧楠的双手瞬间,卓苒挫败地垂下双手,眸光里尽是落寞,“丢了吧!终归是我护不了妳.....”
这话酸涩得萧楠顿了顿,又气又委屈地转身默默拭泪。
“阿楠……”踟蹰地来到萧楠面前,卓苒如同孩提时代般,环膝蹲在她面前,几近哀求地说道:“帮帮我,好不?”
“孩子我都没照顾好,还能帮什么?”萧楠自责地绞着云袖说道。
上一次这么求她之时,系因她决心入戏秘盒休养,担心儿子无人照看而千叮万嘱地拜托她,谁能想王爷根本没打算将厉煊留在王府,孩子送到她院子不到半日,便被王爷送往西尧去了。
所幸,孩子出生没多久,皇后便求了立厉煊为世子的恩旨,叫后宅那些企图争宠的女人们稍缓了心思,只是她至今也没想透,为何王爷要将厉煊送往西尧?
没了孩子的她,始终将厉煊当作自个儿的孩子般疼惜,只要想到他哭着被送走那时的状况,至今仍夜夜不得安枕啊!
“决定送煊儿去西尧之事,王爷曾跟我提过,委屈妳了。”卓苒眼底尽是自责不已,什么都没法做的焦灼折磨着她。
府内只有各自的嬷嬷知晓她们交情,当王爷真毫不给萧楠脸面的将厉煊强势带走,萧楠面子如何挂得住?
何况王府里拜高踩低的下人多了去,更不说后宅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谁会大发慈悲的给萧楠好脸色?
本想留下厉煊给萧楠傍身的好意,全变了味啊!
“那有什么?”萧楠无奈地苦笑道,“可惜煊儿像极了后来的王爷。”
原本她们都想着,厉煊能否如同王爷早年的温润恭谦,谁曾想竟随了后来的王爷,回到东越总会多一两房侍妾,如今后院不比王爷的少啊!
见卓苒久久不语,萧楠始终无法狠心相待,无奈叹息道:“说吧!看不出来妳还是个脸皮薄的。”
见着这样的卓苒,她该怕嘛?
似乎正常人都该先担忧几分,然而等她离开戏秘盒那么多年未果,最终只得了她在盒中香消玉殒的消息。
没有音讯也没有尸首,叫她如何接受卓苒亡故的消息?
不都说休养?老皇帝入盒也多年都未见有殒命的消息传出,为何王爷会说卓苒已亡故?
因此,只要没见到尸首,她绝不相信卓苒身亡的消息。
两人相识一笑,久久不敢打破面前难得的时光,直至卓苒深怕时间所剩无几而再次请求道:“阿楠,救救她。”
萧楠是唯一能进入王爷书房的女眷,与生俱来的敏锐心思不光她喜欢,王爷为寻求不同见地也十分喜欢借着与她弈棋谈心。
她从没想到王爷会将戏秘盒藏于书房密室,更从不知晓书房何时拓了密室,里头全是神国术法相关的典籍,看那些扉页被翻阅过的陈旧痕迹,能臆测出王爷花了不少时间研读。
“为什么?”萧楠雅致的黛眉深深凝起,不敢相信卓苒竟要违逆王爷之意,这是从未在她身上发生过的事儿。
卓苒一向爱重王爷,从不怀疑王爷所作所为,即便带了众多女眷回府,也仍是维持着当家主母的威仪,所有女眷全都安置得妥妥贴贴。
“她救的我,我也该救她。”卓苒终于明白为何喜欢盒里的小姑娘。
那丫头眉眼间的淡泊疏离不正与萧楠相同?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安抚她数年孤寂的愁苦,怎能置她于不顾?
“救?妳说这样叫救?”萧楠讶然失笑地回望,如同受了风便会烟消云散的模样也能算救?
“阿楠,我觉着煊儿可能是妳的孩儿。”卓苒没有回答问题,再次提出心底的怀疑。
如若她真生不下王爷的骨血,那么厉煊又是从何而来?
她再怀的胎儿,自始至终都是不曾活耀的死胎,况且她若真是王爷亲侄儿,即便能生下也不见得能够健康。
王爷为何狠心至她于死的答案就在这里,如若王府无法再次产下多个孩儿,她就必须殁在戏秘盒里。
他说了,骨血他给,代价自是她自个儿扛起……
王爷再怨毒了她,也不曾忘却卓家的生育之恩,王爷绝不可能让她产下有问题的胎儿,保全卓家脸面一直都在王爷心尖儿上,否则也不会煊儿出生没多久便同意皇后再提联姻之事。
当时她与萧楠几乎在同时生产,不说后宅另一个畸胎,能这么巧合萧楠的孩子竟也是死胎?
为了保全卓家,也要令厉煊的嫡长子之位不受要挟,同时出生的孩子女孩便罢,若是男孩只能一死。
思及王爷的心狠,卓苒只能再次叹息。
“说什么呢?”萧楠难以想象地挥手,只见虚影特意侧过纤瘦身躯,叫她看清了即将临产般的孕肚。
“我生不下王爷的孩子。”卓苒眼中逐渐泛起了泪光,没再继续往下说,相信依着萧楠的睿智能懂话中之意,“王爷不会让后宅有机会影响煊儿的身份,后宅那个畸胎定也是个男孩,如若我生不下王爷的孩子,妳说煊儿那孩子该是谁的?”
萧楠捂着吃惊的唇瓣,完全无法言语,知道王爷心狠,却不知道能心狠到这般地步。
一时间完全无法相信,是王爷亲自动手处理了后宅所有的孩儿……
“阿苒,知不知道妳说的都是些什么事?”
“死了一回脑瓜子特别清醒。”悬在眼角的泪珠终于噙不住地落为晶灿消失眼前,卓苒心灰意冷地说道,“我的孩儿左膝窝有片红色蛛网胎记,阿楠可以看看煊儿究竟有没有。”
知道卓苒不可能骗她,萧楠的心更痛得不知该如何面对,按着王爷为达目的不计手段的心思,这般炙烈的手段的确符合他的作风。
“为什么要这样?”萧楠眼角泪珠又悄然滑落,听着卓苒的话语,已几乎肯定了这番分析的可信度。
以往无话不谈也无话不说的两人,退却在难以启口的事实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