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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榕望着陌生的女儿,忽地不知该从何问起而随口问道:“可还习惯?”
这屋子给的压力大,颜娧尽力扬起笑颜,决定不虚与委蛇地回道:“女儿不习惯睡在姒儿床铺,没事!将就一晚就好。”
夏榕的关心与当时在房门外的哭泣声在心里碰撞着,她真的不该回来,这橄榄枝递得草率了!
“可还需要些什么?”敬安伯忐忑地看着女儿,也不知为何而不安。
这一问,颜娧眼眶蓦然涌上了热意,同样画面重叠,因选择不同而有了不同结果。
那时她第一次踏进这屋子,铁了心打算放火烧死颜姒,好能取而代之嫁入王家。
如同今夜子夜,这房里不仅有待嫁女儿心,还有待嫁父母心。
颜姒察觉她小腹微微隆起,而不愿逃脱,只为成全她而引颈就戮。
两夫妻来到门外见着的,便是她引燃烛火,打算烧死颜姒。
双生殉在前,不能存于世的女儿做了错事,他们夫妇如何是好?
敬安伯冲进火场救出颜姒,甩了巴掌给几近疯癫的颜娧。
那巴掌打碎了颜娧心中所有希望,父亲关上房门,以她的死保下敬安伯府。
母亲哭声悠悠伴随着烈火缠身的惨笑直至最后一刻。
她能如何?怨天地不公?恨父母不爱?
那仅仅只是选择错误!还连带赔上了阮嬷嬷与莺儿性命。
思及此,颜娧哽咽地问道:“阮嬷嬷与莺儿可好?”
听女儿这么一问,夏榕也不禁哽咽说道:“阮嬷嬷可是母亲的得力助手,管着府里膳房大小事务,莺儿也很好,前些年嫁与府里总管的么儿,才生了个大胖小子。”
三人天南地北的又聊了两刻钟,直至更夫敲竹梆子喊着三更天。
颜娧心里怅怅然地送走直至院前仍不停回首的老父母。
颜娧黯然神伤地目送着,在院前仍不停回首相望的父母,不由得扬起轻浅淡然的笑意再次颔首,两老才抹着心伤的泪水离去。
回到屋内,和衣躺上罗汉榻,试着在这个充满悲伤回忆的屋子入睡。
窗外幽咽冷风中,她似乎听到了一声:“谢谢!”
第218章 汤包
雪落夜,晨光微。
大雪未停,等不到天明,颜娧也分不清是否有入睡,喊了大雪伺候洗漱后,又蜷着身子窝在榻上,昏沉沉头醒在靠枕上,悠悠望着窗纸外熹光出神。
曾经发生之事不会被抹灭,藏在记忆深处等着钥匙开启,因此天谕以记忆痕迹来提醒着身边人曾经发生过之事。
于王铭烨是如此,于伯府众人是否也如此呢?
她不愿去探究,既然狐狸大仙給了她重生契机,便要努力走得出色精彩!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她的人生就必须这么过!
爱过、疼过、哭过、恨过的夜晚,都得在曦阳升起那一瞬灰飞,迎接她的只能是美好早晨。
内室传来支摘窗被开启之声,颜娧轻闭双眼含笑等着来人,熟悉的运息与脚步声缓缓朝她而来。
船行速度果然比不过他快马加鞭吶!还以为要两日后才会出现的男人,来得比她想像的还要快速。
承昀內室床榻空无ㄧ人,走出内室便见媳妇和衣蜷在窗下罗汉榻上,不由分说便将榻上人揽进怀里,凝起剑眉不悦问道:“有床不睡,怎么睡这了?”
“我的床在佛堂里。”
听着玩笑没有惆怅的玩笑,他反而心疼。
沉浸在漫天飞雪里的静谧清晨,没有嫌弃各自身上寒气的温暖彼此。
“还想着为什么失眠了,原来是少了这股内息。”颜娧如小猫儿蹭暖般偎近他斗篷里,说得那叫一个应当。
承昀失笑也没忘拉着微凉葇荑轻握在颈项间,自负說道:“那是!可不是家家有。”
这令她谴蜷,迟来的安全感,颜娧漾着轻浅笑意偎得更深。
这小猫儿蹭暖可不常有,顺着背脊怀中人,低沉悦耳的嗓音,带着惋惜口吻问道:“在这里?”
那个曾经烧了她的地方.....
她滞了滞,轻轻颔首。
向来无愧于天地的她,在这房里着实怕了,连躺上那张颜娧亲手点燃的帐子都没勇气。
“走吧。”他显然不愿她沉溺在恐惧氛围里。
秋水眼眸抬眼回望,下颌枕在温暖厚实胸膛上,纤手环抱得更紧些,没有移动之意,也能顺了她的意思,又放下了动作。
颜娧狐疑问道:“怎么找到的我?”
临时起意回来伯府,他也能找到人,还能精准找到她在何处,这厉害了!
“先去了趟皇宫,下半夜了东偏殿有动静而看了看,乍见妳柔情似水躺在裴谚身下,嗯——若非立夏立春挡得即时,大抵拆光东偏殿了。”
夜未明那波视觉冲击,气血翻腾得与春夏动起武,打得连黎莹都来了,唯有东偏殿内依然文风不动。
黎莹暧昧含笑说明殿内何人后,顺道请了暗卫指引他往来伯府。
临去前还问他:是不是预习好了?
叫他生平头一次在外人面前红了脸,在黎莹轻浅笑声伴随下离开承凤殿。
颜娧忍俊不禁地捏了把健硕的窄腰,埋怨道:“你这双眼什么都看吶!”
承昀被气得内伤,也不能说错,他以生俱来的天赋异能,就是无法控制啊!
“下回提前通知一下,我受不住。”他将葇荑移到胸膛感受无法平复波涛。
“没了,只有两个双生子,下回你还是得注意,看清楚了好下手。”颜娧见男人闻言沉下了脸,自知说错了话,赶紧又偎回怀抱里顺顺他的气。
一路来到伯府,他后悔了,什么三年之约……
东偏殿那张温婉承恩的千娇百媚,再与面前的明媚动人重叠,这下子就算他姓承也承不住了。
进了房,见她宁可受冷也不愿上床榻,犹如猫儿般蜷曲睡在罗汉榻上,那大雪也淹不息燥热,便犹如被浇了盆冰水。
温软如玉的英挺鼻梁,轻触着怀中人淘气的耳珠,进而轻吮浅尝,低沈嗓音在她耳畔低语道:“这么考验?不晓得能正人君子多久了。”
颜娧承受着他蓄意挑情带来的战栗,无可逃避一声轻叹,醉在怀抱里。
自从知道她耳朵敏弱得经不起逗弄,他就经常喜欢这般捉弄她,令她让腰间麻痒难耐,更令她忍不住羞涩地叹息。
当承昀正想往下细吮粉嫩颈项时,敬安伯夫妇领着大雪端着几屉小点进了房。
似曾相似的状况令两老愣在当下,尴尬退出门外,阖上房门,歉声道:“不慎叨扰,请见谅!”
方才他是不是瞧见女儿偎进榻上男人怀里了?
敬安伯心塞地回望大雪,无奈地问道:“里头何时来了人?”
昨夜听闻有照规矩来走六礼议亲,稍稍安下心不到几个时辰,女儿房里便又多了个男人?
不是说,这男人还有两天才能到吗?
马上就到了!
欺负谁呢?有没有考虑过他身为人父的心情?
大雪一脸茫然地看着敬安伯,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房内便被推出来,凝起秀眉吶吶问道:“房内有人?”
一早双雪便被大厨房喊去帮忙,做了些姑娘爱吃的小笼汤包,怎可能知道来人了?
敬安伯夏榕:……
连她的贴身侍女都不知道?他俩女婿全是这样?
两夫妻对望了眼,糟心了!
夫人领着厨房忙活到天明的几屉小笼汤包仍冒着白色雾气,冷了还能好吃?
敬安伯牙关一咬,再次推开了门,女儿正倚在罗汉床小几上与那人对坐相望,看似相谈甚欢。
敬安伯夏榕:……
两夫妻又对视了眼,这时候再来装会不会太慢了些?
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敬安伯仍抹了把额际冷汗。
昨日亲家说把女儿许给谁来着了?西尧摄政王府?
在他面前的是王世子?
承昀见人进来,便领着颜娧揖礼福身,同声恭谨说道:“父亲,母亲。”
“姑爷。”大雪看着英俊挺拔,气宇不凡的姑爷,直觉着姑娘好福气啊!
敬安伯只觉得胸口堵得慌,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夏榕倒是很喜欢这个女婿,只要女儿愿意,女儿也喜欢,她都喜欢。
“来,尝尝母亲手艺,这是妳小时候最爱吃的。”夏榕张罗着一屉屉的小笼汤包,招呼着两人落坐到花梨木雕琢绣墩上。
颜娧扬起柔美浅笑,这是到这个异世的第一道食物,心里漾起了暖暖温馨。
第219章 心累
“母亲好些日子没做了,希望妳还喜欢。”夏榕将备上了的酸醋姜丝递到敬安伯面前,语气里带了哽咽,和缓地试探道,“我们家娧儿,不喜欢酸醋姜丝——?”
颜娧自小吃的每一屉小笼汤包,皆是由她亲手制作,自从她失踪后,已十年未再做过任何一屉汤包。
今早再入厨房抓折功夫都生疏了不少,心里尽是窝心地瞧着女儿见着汤包那双眼绽放光芒的小脸。
阮嬷嬷一听找回姑娘了,至今还在膳房里煮着皮冻、亲自和面擀面,说定要做出颜娧喜欢的味道。
颜娧对于夏榕竟能记住,她不爱酸醋姜丝感到颇为意外,温暖地扬起浅笑答道:
“我喜欢食物的原味。”
“从前娘亲知道妳最爱汤包,时常天未亮便起身帮妳准备着,都以为我不清楚,把妳养在佛堂,其实后院多了个娃儿,爹能不清楚?
妳襁褓时宏亮的哭泣声,爹在佛堂外听得好几回,不能认只能默许娘多做些,妳可还会怪爹娘狠心?”
敬安伯眼眸里全是难掩的两难,眼眶子又不自主地泛起红痕,想伸手触摸女儿的冲动也默默忍下。
在伯府短短五年的时间,他扮演着无情绝情的父亲,如今说是心疼说是爱,女儿能信?
她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仅能再扬起温暖浅笑回应道:“父亲的职责本就得保全一家上下,父亲没有错。”
她曾贪恋过儿时的味道,甚至君子笑开张时,也拜托肆厨做上几屉,实在吃不出少了什么味道,后来也就放弃了这道菜色。
无法贪恋,便放下执念。
这是她一贯做法,因此亦有数年未曾品尝这道菜品了。
今日重新尝到了这个味道,知晓原来长久以来寻不到的汤包调味,竟是出自母亲之手!
原来施家各自用自身的方式爱着女儿,见两老试着与相处时间甚短的孩子寻回亲昵感,她看得心里满是心疼。
向来与父母缘浅,如今多得了疼惜她几个父母,心里的空缺都被填满了。
这趟伯府行,听闻老父母的泪与爱,香消的颜娧仍会恨着吗?如今她作主原谅年迈的父母,她可愿意?
夜深人静传来的那一声悲凄的道谢,可是她?
敬安伯闻得女儿的原谅,心里除了欣喜,也终于有闲工夫,眼睛不停地上下瞧着,脑子也不断搜罗关于西尧摄政王世子相关事迹。
回想着他们方才的亲昵,来不及鉴定只能同意了?
“西尧冷不冷?”敬安伯已无话可问。
“与北雍相去不远。”颜娧想都没想便回答了。
“呃——”他看着女婿问,回答的竟是女儿。
“妳去了?”敬安伯问得语气有点飘。
颜娧轻轻颔首坦然说道:“年初先走了趟南楚,又顺着去西尧,接着想再去东越走走。”
敬安伯觉着又噎了,女儿喜欢八千里路云和月啊!
这回终于正视了承昀,眼里充满好奇,女儿这样东奔西跑,都没意见?
承昀接收到疑问也老实答道:“父亲放心,一路都跟着呢!”
身为父亲,危险的直觉让敬安伯忍不住问道:“怎么跟的她?”
“同吃同睡。”他根本没想给岳丈迟疑的机会。
敬安伯:......
他问作甚?问来心疼还心酸?
颜娧瞧着父亲沉闷脸色,不忍心地拉拉母亲衣袖,细声说道:“女儿数次生死交关都是他捞回来的,女儿认定他了。”
又是救命之恩?还好几次?比裴谚还难拒绝啊!
“婚期订于何时?”夏榕浅浅叹息,亲喂了女儿一口汤包不给说话机会。
承昀怎不懂岳母用意?唇际抿出一丝笑意说道:“司天监正看着两年后的日子,届时请期后会给伯府送上一份。”
“你们都......”敬安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夏榕以汤包给堵住了。
夏榕眼里有少见的凌厉,都怎么样?木已成舟也得照着三书六礼来?
承昀剑眉一挑听出了敬安伯话里之意,这次唇际的微笑勾得更宽些,笑靥都呼之欲出,带着一丝委屈说道:
“如若父亲觉着两年太久,小婿也不反对天地为媒。”
“不行!”
敬安伯着急把烫口的汤包咽下肚,勉强与夏榕达成夫妻同声一气。
夏榕心里五味杂陈地说道:“娧儿绝不从简!姒儿惹上了麻烦,不得已而为之,娧儿绝对不可!”
虽说帝后为媒亦是种荣耀,心里仍是等着姒儿能披上嫁衣,十里红妆。
“小婿明白了。”承昀换上了小失望的神情,裴家于他怎就不说江湖儿女了呢?
“你都这么......”敬安伯又被这声小婿给噎了,自来熟能这样用啊?
“小婿是娧儿的人了,父亲无须介意。”承昀再次语不惊人死不休。
敬安伯:......
夏榕放下塞女儿食物的勺儿,也捂着心口说不出话了。
颜娧来不及咽下汤包,听着承昀不断刺激两老,若非两老不会武,该怀疑他能不能安然走出这闺房了,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食物连忙出声道:
“没这回事。”颜娧一时也闷了,该说些什么叫父母安心地说法?
止于礼?适才进门全看光了,他的礼也太宽了些!
都关门再来了,可见接受度不大。
“昀哥同女儿修习功法之故,自小便和衣同榻而眠,仅此而已。”颜娧特意强调了和衣二字,拉着母亲触摸着胸口的软甲,接着说道,“这软甲除了沐浴从不离身的!”
“究竟裴家救的妳,亦是他救的你?”敬安伯眉宇蹙得能将飞虫夹死。
“父亲小看......”承昀本想摊了颜娧的招黑能力,便被飞来的汤包给塞了满嘴。
如何不知媳妇不想叫敬安伯夫妻担心?
不过,他真心想着能多出几人,让她挂念而非放心。
“裴家救了女儿远离贼人之手,昀哥适时出现救了女儿,免于魏国公府算计。”
颜娧致力将答案简单化,未曾想此话一出,两老都蹙起眉宇,叫她嘴角抽了抽。
怎么让老人家安心呢?好难啊?
“怎么好端端的又攀扯上魏国公府?”敬安伯虽不愿结交朋党,那些手段仍非常清楚的!
颜娧瞧着承昀故意不急不徐地看她越描越黑的从容神情。
心累啊!
第220章 活宝
“女儿不小心卷入了魏国公府与承郡王的私怨里,因此太后才特意交代娘娘善待女儿。”一见两老还想问什么的神情,颜娧连忙补述道,“解决了!爹娘看看不是甚好?昀哥还教女儿功夫呢!”
“那身护甲是他逼妳穿上的?”敬安伯嗓音高了半度,眼神几近凌迟瞅着仍慢条斯理嚼着汤包的承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