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应酬这方面,他肯定是高手,跟着这样的人不用动脑子,就当一个不知世事小姑娘就好了。
陆守俨笑道:“可以。”
这么说着话,已经到了电车站,陆守俨应该也很少坐电车,他也不熟,正在看电车牌,初挽图现成,随意站一旁。
也是无意中,突然感觉,好像有一道视线打量着自己。
她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就见槐树后有个人影,倒是有些眼熟。
等到要细看的时候,一辆电车经过,挡住了视线,她再看,却不见了。
其实当时感觉有人看自己,并没多想,电车站人来人往的,这种无意识的感觉未必当真,只是当她看到那个人身影熟悉,且有些躲闪的时候,便感觉,仿佛不是一个巧合。
关键那个人的身影,隐约让她想起一个人,陆守俨上辈子的妻子孙雪椰。
一时自是疑窦丛生,如果是孙雪椰,她怎么会过来这里,要做什么?
按说这个时候,她和陆守俨只见过三次面,两次还是长辈在场,通信也就是那么稀拉拉的,两个人要说感情,是绝不可能有的,而且他们明明已经分手了,还是孙雪椰自己提的分手。
她怎么会好好地来找陆守俨,还鬼鬼祟祟的样子?
陆守俨正研究着站次,看她这样,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疑惑:“挽挽,怎么了?”
初挽摇头:“没什么,刚看到一个人,觉得眼熟,估计看错了。”
陆守俨再次看了一眼那边,也没看到什么人,这时候电车来了,两个人坐了电车。
坐在车上,初挽还是想起刚才的那个身影,她觉得应该不至于,但是又觉得太过巧合了。
陆守俨意识到了她的心不在焉:“不舒服?还是不太想去了?”
初挽摇头:“不是,我在想别的事。”
陆守俨:“刚才车站看到的熟人?”
初挽侧首看向他,他年轻而稳重,眸中是显而易见的关切。
她摇头:“是,不过也没什么,就是纳闷。”
陆守俨:“那就先别想了。”
初挽:“嗯。”
她想着,自己也没什么好心虚的,就算万一是孙雪椰,没什么大不了,谁也不欠谁的。
是她自己要和陆守俨分手的,她和陆守俨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不是都已经分干净了吗,上辈子的事她又不知道。
再说,兴许就是自己看错了。
义利西餐厅位于绒线胡同,今天是开业典礼,果然连副市长都来剪彩了,现场还有一些新闻媒体,也有金发碧眼的记者过来采访,毕竟这是北京城第一家洋味西式快餐厅。
陆守俨带着初挽,先上前和市领导见过了,那领导见到陆守俨也是高兴,握着他手说:“我听陆老爷子说你要订婚了?”
陆守俨笑着说是,便将初挽介绍了下,那领导热情地和初挽握了手:“郎才女貌,恭喜恭喜!”
这时候有记者来采访,陆守俨便带着初挽先进去餐厅,这西式风的布置果然和国内传统餐馆不同,一进去便听到动人的钢琴音乐声,里面还开着空调,灯光座椅都非常讲究,温馨柔和的灯光洒在水磨石地砖上,优雅精致。
这里的餐厅布局也是自助式的,顾客都是拿着托盘,和后来的麦当劳肯德基很像,就连服务员都用上了电子计算器。
陆守俨带着初挽,给她大致介绍了这里的餐品,初挽看过去,有红肠烩饭,火腿三明治,炸牛排,炸鸡翅,总之以后麦当劳肯德基那一套,比那些可能更丰富一些。
这些再过十几年看,也就那样,甚至还被称为垃圾食品,不过这年代,还是非常新鲜的一件事,不然也不至于副市长亲自来剪彩。
他们正打算点餐,陆守俨好几个发小过来了:“你们怎么才过来,等你们半天了!座位都给你们占好了,快过来坐!”
那孙清逸笑打量着初挽,发出“啧啧”的声音:“这是挽挽吧,好多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
其它几个纷纷也都对着初挽看:“我怎么记得挽挽才这么丁点大,就一小娃娃,时间过得可真快,这走在街上,我肯定不敢认!”
孙清逸也叹:“吾家有女初长成,我们老七终于功德圆满了!”
陆守俨听到这话,视线便扫过去:“嗯?”
孙清逸几个顿时笑了,大家对视一眼,道:“没什么,没什么,你们赶紧点餐,人家西方的快餐都得自己点,自己吃自己的!你们点了自己的,赶紧过来座位一起吃。”
等这几个人过去座位处,陆守俨低首问初挽:“想吃什么,我来点。”
因为人多,距离太近了,他的呼吸就在她耳边。
初挽道:“炸牛排吧,再吃个三明治,还要个浓汤。”
她对这些说不上多喜欢,不过在这个年代吃,倒是多了几分新鲜感。
陆守俨便要了红肠烩饭,火腿三明治,炸牛排,炸鸡腿以及美国浓汤。
之后他低声说:“这里还有咖啡,果汁和奶茶,你要喝什么?”
他看着初挽,解释了下:“咖啡可能有点苦,奶茶是甜的。”
初挽:“我还是要果汁吧。”
陆守俨便给初挽要了果汁,给自己要了咖啡。
排队的人有点多,两个人就在那里等,等着的时候,初挽看向靠窗户的座位,陆守俨几个发小已经坐在了之前预留好的位置,正好奇地往这边看,见到她看过去,还热情地冲她笑了笑,看上去格外亲切。
陆守俨也看到了,道:“不用在意他们,你该吃就吃,都很熟,没外人。”
初挽笑看着那边,回忆道:“那个白白瘦瘦的,留着平头的,他好像叫霍景云吧,我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去圆明园划船,他要捉鱼,结果不小心掉进去了,当时还是七叔你救他上来的,是不是?”
她只是隐约有这么一个印象,记得那时候还很小,并不懂生死,也没看到救上来的经过,以至于在她幼稚的心里,她会有一个模糊的印象:霍景云哥哥掉水里,没了,不过现在又有一个霍景云哥哥,这是一个新的霍景云哥哥。
至于为什么有一个新的霍景云哥哥,两个人有什么不同,她也不懂,小孩子的思维是没什么逻辑的。
陆守俨听到这话,却是意外地看着她:“你竟然记得这个?”
初挽:“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特别模糊,怎么了?”
陆守俨低首凝视着她,温声道:“挽挽,当时你三岁半。”
初挽笑了:“原来我记事这么早!”
据说大部分小孩子五岁前的记忆都是临时记忆,不过看来有些印象深刻的记忆可能还是会留在脑子里,成为一个模糊的片段。
陆守俨:“那挽挽还记得别的吗?”
他话音平和,仿佛只是这么随口问问,但是她感觉到了那平静背后的期待。
她略顿了顿,之后到底是摇头:“大部分都模糊了吧,不记得了,我只知道当时七叔好像跳下去了,我很担心,我大喊着,要去追你,不让你下去,后来的事不记得了,我可能是被别人抱到一边了吧。”
陆守俨笑道:“对,你当时哭着喊着,眼泪巴巴的,我只好让孙清逸把你抱到一边了。”
这么说着,初挽突然想到了什么:“可我为什么印象里,我是叫他霍景云哥哥的?”
她以前没回想过小时候,也就没有意识到,在她童年模糊的片段里,原来霍景云不是叔叔,而是哥哥?
陆守俨听着,微怔了下,低头看着她,道:“你当时小,又倔,教了你,你也未必听。”
这么说着,两个人取了餐盘,过去座位上,几个发小特意给陆守俨留了靠窗户的两个座位,两个人可以面对面。
这样初挽身边就是孙清逸,孙清逸对初挽特别热情,挽挽长挽挽短地叫,还在那里夸“挽挽小时候那么小,就是一团子,现在长大了,瞧,多漂亮!我打眼一看,白白净净的,又洋气又好看,看得我都要嫉妒老七了,这么好的挽挽,怎么就被他给占住了!”
旁边霍景云直接拍了拍他的肩膀,警告道:“管住自己的嘴,你也能对挽挽会这样说话?小心老七揍你!”
他这一说,大家全都笑起来,这么笑着,大家喝着饮料吃着薯条,热火朝天的说话,话题都围着陆守俨和初挽转。
初挽专注听着,偶尔会看一眼陆守俨,他神情平淡。
他看到她在看她,视线相触,他微抿唇:“嗯?”
初挽摇头,收回目光,继续低头吃饭。
霍景云坐斜对面,他看到这情景,笑着叹道:“挽挽哪挽挽,你从小就机灵,能耐,能拿住七哥,七哥还不是什么都听你的!现在长大了,我看他还是在你手心里,拿捏得准准的!说起来,像七哥这样的人,也就是你——”
陆守俨一听,眸光直接扫过去,轻淡眼神很有些警告意味地道:“景云,你怎么不吃?这炸猪排是不是点多了,要不要我帮你解决一份?”
说着,直接伸手就要从他餐盘里拿。
霍景云赶紧护住自己的炸猪排:“七哥,这是我的!再去买还要排队呢!你别闹我错了还不行吗!”
初挽听这个,笑了:“景云哥哥,我记得小时候,你还给我买过汽水,对不对?”
霍景云一听,惊奇不已:“瞧瞧,咱们挽挽就是有良心,三分钱的汽水记了十六年!对,景云哥哥给你买汽水!”
旁边几个一听,也是没想到,当下忙凑过来问:“挽挽,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我给你买过什么吗?”
初挽笑道:“不太记得了,我那时候还很小,记住的就偶尔一点小事,很模糊,不过各位哥哥可以讲一讲,提醒下我,没准我就想起来了呢?”
一时之间,大家七嘴八舌的,开始说起小时候的事。
“挽挽可是七哥的宝贝,成天冲我们显摆!我们要抱挽挽,他又不让,我眼馋,回家也要我妈给我生,结果被我妈胖揍了一顿!挽挽你还记得吗,当时景云哥哥都难过得哭了!”
“哎,那时候我们钓鱼,钓出来一条小红鲤鱼,我们碰一下都不行,人家要拿回去给他家宝宝,生怕我们给碰坏了!”
“当时我们和七小那一群人打球,结果他们有一个混小子,过来揪了一下挽挽的蝴蝶结,可把咱们挽挽委屈坏了,红着眼圈捂着自己的小辫子,七哥知道,直接把人家给揍了!挽挽你还记得你的蝴蝶结吗,铁峰哥哥可喜欢你的蝴蝶结了!”
“对对对,我记得这事,当时七哥直接指着那群人说,谁揪的给我站出来,结果那帮子人被镇住,活生生把那小子给推出来了!”
初挽听得专注,那些事,她有的隐约有印象,有的却是怎么都记不起来了。
当下她自然也趁机问了一些陆守俨小时候的事,比如他怎么陪着自己玩,比如他怎么抱着自己,比如他给自己买了什么礼物。
几个发小也都非常热情,汉堡包吃差不多了,喝着冰咖啡,在那里和她摆开了龙门阵,聊得火热,亲近得简直仿佛失散多年的好兄妹!
陆守俨从旁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听着那一声声的挽挽,一声声的哥哥,开始的时候还算淡然,之后眸色便不着痕迹地沉了下来。
最后,当霍景云捋开袖子向初挽演示他胳膊上的伤疤时,终于,陆守俨道:“今天是餐厅第一天新开业,让你们过来,是凑人数的,不是在这里演戏摆龙门阵的,你们这样说说笑笑,很影响餐厅的氛围。”
他起身,道:“现在,我们散场吧。”
离开义利快餐厅,也没回家,陆守俨带着她顺便逛了逛西单,随手买了点零食,还买了一些黑桑葚——端午节要到了,黑桑葚到处都是。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不早了,两个人走在无人的街道上,初挽笑看着他:“某个人的脸色好像比黑桑葚还黑,怎么了这是?”
陆守俨淡淡地看她一眼:“今天你聊得不错?以前不知道你这么会聊天。”
初挽:“心情好,自然聊得好,况且各位哥哥们都这么热情好心。”
陆守俨挑眉:“嗯?叫得这么亲?”
初挽笑:“有什么问题吗?不叫哥哥该叫什么?”
陆守俨:“差不多得了,好歹有个亲疏之别。”
初挽:“我怎么没亲疏之别了?”
陆守俨:“叫他们哥哥,那叫我什么?”
初挽笑看着他那面无表情的凉淡,坏心眼蠢蠢欲动:“当然是叫你七叔了……”
陆守俨瞥她一眼,语带警告:“挽挽,这样逗我,合适吗?”
初挽:“不合适是吗?那我不逗你了——”
她歪头,一脸无辜地道:“我换一个来逗?”
陆守俨微俯首,眸光沉沉地锁着她:“想换谁?”
初挽:“你帮我挑一个?”
陆守俨却陡然伸手,带有一点惩罚式地、精准地捉住她的手指。
酥麻的感觉自指尖蔓延开来,初挽的心便乱了,她侧首仰起脸来看他。
暮色朦胧,僻静的胡同寂静无人,男人的指腹带着略显粗粝的茧,藏在缝合妥帖精致的西装袖口下,轻捏住她的手指后,又放开,捉住,之后再放开,手指萦绕间,似有若无地这么碰触着。
他就在她身边,肩膀几乎擦过她发丝的距离。
从初挽角度,可以看到路灯下薄薄的眼皮,明晰的下颌,以及挺拔的鼻梁骨,这些组合在一起,向她勾勒出彰显着疏远禁忌的线条。
这一切都无法和似有若无触碰她的手指联系在一起。
分明连风纪扣都系得那么一丝不苟,浑身上下打理得如此齐整,曾经站在水井边高高端起长辈架子义正言辞地教育她,谁能想到,有一天,在夜色和袖口的掩盖下,他会捉住她的手指,恋恋不舍地戏弄着,略糙的指尖肌肤擦过她的指,惊起她似有若无的酥麻感。
两个人的脚步都已经停下,暮色无声,彼此的呼吸是如此清楚可见。
陆守俨目视着前方的灯火,初挽则仰脸看着他。
他总是能在关键时候把情绪包裹得无懈可击,也只有轻抿起的薄唇,和挺括衣领掩映下轻轻滑动的喉结,才能让她捕捉到他一丝半毫的情绪。
而就在长久到仿佛几个世纪的沉默中,他终于开口:“挽挽?”
初挽从失神中醒来。
袖口轻动,手指收回间,却被追逐,于是那双手便紧握住了她的。
四根手指,被他拢在指间,看似不着力,她却丝毫挣脱不得。
初挽咬唇,看着前方的路。
有骑着自行车穿着蓝色中山装的人缓慢地经过路口,那自行车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
陆守俨侧首,垂眼看向她。
初挽便看到那黑眸中仿佛藏着一个深邃遥远的世界。
她觉得自己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她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声。
陆守俨:“走吧。”
他这么说的时候,声音很哑很低。
他并不想放开她的样子。
初挽的手指动了动,看向他。
陆守俨明白她的意思:“就这样吧。”
他不放开,俯首间,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解释道:“我就想这样握着挽挽的手。”
第51章
他就这么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其实依然和往常一样,隔着一些些距离,不过袖口下的手又是握着的。
初挽的脑子里有些乱。
指尖上传来他不容拒绝的力量,带着些糙感,但又足够温柔,似有若无的酥麻让她的心尖都泛着痒,让她会忍不住沉沦其中。
不过望着远方的路,无声地走在街道上,她又会抽离出这种情绪,格外地清醒。
她想,这就是她这辈子的路,是她选择的,会有他陪着。
这辈子的路,一定可以比上辈子走得安稳吧。
曾经的她怎么会想到,有一天,她能感受到陆守俨指尖的温度。
便是在能人辈出的陆家,他的名字也是如雷贯日,这三个字是和权威的震慑联系在一起的,是需要家族中人仰视的。
现在,他就陪在她身边,应该会成为她后半辈子的伴侣,以及背后那座坚实的靠山。
陆守俨:“你闷不吭声,想什么呢?”
初挽想了想,道:“你多和我说说以前的事吧,我想知道。”
她低声补充说:“你看,那几位哥哥什么都说,你却不和我说,我觉得想问你什么挺难的。”
陆守俨:“我看你和他们聊得挺好。”
初挽:“是挺好,比和你聊好。”
陆守俨便捏了一下她的手指头。
初挽笑了:“不过有些我想知道的,他们未必知道吧,比如你进部队的事。要不你和我说一下你以前部队的事吧。”
陆守俨:“也没什么好说的,枯燥无味。”
初挽:“你可以说下你在越南的事。”
陆守俨:“那个更没意思了。”
初挽轻晃了下手,她被他握着,这么一晃,他强悍有力的胳膊便被她摇来摇去。
她这样很有几分抗议的意味,像是在撒娇。
陆守俨眼神变得柔软:“好,那我想想有什么可以说的素材没有。”
当下他想了想,到底是说起一些事,越南的地形,饮食,以及他们当时的艰苦。
当提到啃甘蔗的时候,他道:“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甘蔗了。”
初挽好奇:“我看你立了不少功,这些都是做什么得的,这个能讲吗?”
其实这些事她大概知道,后来关于他的报道或者介绍都有,但那都是冰冷的官方的,且出于保密要求隐晦含蓄的,她便有些好奇,这些事如果由他来说,会是什么样的。
陆守俨听到这话,略沉吟了下。
初挽意识到了,便道:“我就随口问问,不方便说也没什么,又不是什么正经事,本来就是随便问问。”
她想着可能有些要保密,不方便讲。
陆守俨却道:“没什么,你如果想听,以后有时间慢慢讲给你。”
初挽:“嗯。”
说着这话,他们已经进了胡同,陆守俨低声道:“明天的安排,看你想做什么,明晚人艺有芭蕾舞演出,还不错,另外也可以去文物商店,我可以找人帮我开介绍信,到时候过去看内柜商品。”
初挽一听,自然感兴趣:“我们能去文物商店?”
她之前通过胡瑞秋也研究过文物商店的内柜,不过现在也懒得叨扰对方了,如果陆守俨能带着她去,那自然是很好,可以再去观摩下现在文物商店的情况。
陆守俨:“当然可以。我明天去拿介绍信。”
初挽点头:“好!”
陆守俨:“那明天白天你在家学习吧,先别学数学了,可以学学英语和政治,这些无论本科还是研究生都要考。晚上吃过饭,我带你去看芭蕾舞,后天就带你去文物商店内柜。”
初挽:“嗯。”
这么说着话,两个人快到家门了,谁知道这时候,就见一个人影从院子里走出来,赫然正是陆建时。
陆建时左边眼睛下方有些淤青,头上也缠着绷带,一下子成了病号。
初挽乍看到这样的陆建时,也是意外,后来一想明白了,那天他喝醉了大闹,老爷子估计让人狠揍了一通,又把他扔到了院子鱼缸里,加上他自己瞎扑腾,磕磕碰碰的,伤到了。
陆建时看到陆守俨和初挽并排走过来,愣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现在陆守俨和初挽要成,但是现在看到这情景,还是觉得非常奇怪。
他清楚地记得,前些天七叔开着吉普车送他们几个侄子过去,那时候根本没七叔什么事,七叔就是帮衬着把他们送过去,还教育了他们一番,让他们好好在初老太爷跟前表现。
他当时还觉得七叔真好,什么事都为他们操心。
可是现在,七叔竟然和初挽好了,他心里就不是那个滋味了。
他开始想起来,七叔和初老太爷关系不错,七叔还特意过去给他们做饭,这让他觉得,也许是因为这个,挽挽才突然看中了七叔?
不然他想不通!
他又记起来那天过去羊儿岭,其实挽挽根本不想让七叔送,她显然不喜欢七叔,结果自己非闹着要过去找七叔,让七叔开吉普车送过去,那时候挽挽很不情愿。
当时他和挽挽坐在后面,也是有说有笑的,但是七叔坐在前面副驾驶座上根本不理人。
他那时候哪想到,挽挽竟然选了那个她明明不喜欢的七叔!
此时的他,看着对面这两个人,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七叔和初挽能搭配吗,年纪根本不合适,两个人差八岁呢!
陆建时愣愣地这么看着,就听陆守俨先开口了:“建时怎么样了,伤得严重吗?”
陆建时一怔,看着他七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七叔抢了他媳妇,竟然还若无其事和他说话??
陆守俨看他那样子,淡声道:“天不早了,回去早点歇着吧,既然受伤了,那就好好养伤,过几天再去上班。”
陆建时忙点头,恭敬地道:“好,知道了,七叔!”
说完这个,他忙就要走进胡同,走了几步后,猛然意识到,自己怎么那么听话?
应该发脾气,应该生气,这算什么,他抢了自己媳妇,当没这回事,还这么和自己说话?
陆建时回头看,却见陆守俨已经陪着初挽走到了胡同里面,中间路过一处拐弯,陆守俨好像还伸手虚扶了初挽一下。
两个人距离很近,大概也就不到半米,这个距离一看就是很亲近了,是搞对象了。
陆建时看着这情景,一时说不上来的滋味。
在他心里,七叔就是七叔,怎么样都是他七叔,是他敬服的人。
而挽挽就是挽挽,就算不和自己在一起,也是和自己一个辈分的。
结果这两个人竟然仿佛开始搞对象了,而且看起来,两个人都接受了这种关系?
陆建时就那么看着他们两个往前走,一直到拐进了四合院里,他心里还是一片茫然,说不上来的滋味。
而就在他最为心痛的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
如果挽挽真和七叔结婚了,那他应该叫挽挽什么?
晚上吃饭时候,乔秀珺竟然也在。
上次她彻底弄了一个没脸,本以为会几天不见了,谁想到竟然还是凑边了。
她见到初挽进来,便笑道:“挽挽来了,坐,快坐。”
说着,她又殷勤地帮衬着去厨房端菜,和冯鹭希说话,热情得很,陆建昭陆建静看到这情景,很是疑惑,觉得她都不像她了。
初挽倒是淡定得很,对此视若无睹。
她知道乔秀珺的心思,估计那天饭桌上听老爷子说了自己的本事,想着看看怎么从自己这里挖一个巧宗,好捞一笔,或者干脆想办法从自己手里把那个“明朝小盖罐”拿走,这样换一笔钱,就能帮衬娘家兄弟了。
她娘家兄弟就要结婚,这是大事,她没法等。
乔秀珺好一番殷勤,对初挽尤其热情,显然饭桌上的人都隐隐感觉到了,大家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上一次在饭桌上,老太爷和七叔都说得很明白了,谁也不去找挽挽帮着掌眼,底下人自然没人敢造次。
不过显然三婶是没太听得进去的,依然在那里笑着说:“说起来,之前还不觉得,现在看,守俨和挽挽真是配,天作之合呢!”
陆守俨听这话,仿佛没听到一样。
初挽便礼貌地冲乔秀珺点了一个头,不过也没说什么。
乔秀珺闹了一个没脸,便有些讪讪的,不再说什么了。
吃过饭,初挽在那里帮衬着收拾碗筷,乔秀珺凑过来:“挽挽,我给你商量个事。”
初挽:“什么?”
乔秀珺:“这不是前天听你说了你捡漏的事,我觉得这可真是好门路,我回去后,和我兄弟一说,我兄弟对你可敬佩了,恨不得拜你为师。”
初挽一听笑了:“三嫂,你想多了吧,我可没那本事当什么人师傅。”
乔秀珺:“有本事的人,到了什么时候都能耐!其实就算不拜师,我这里也有一桩,想请你帮衬着,挽挽你给看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