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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来了?”杜金花等在院子外,见闺女回来,迎上前两步,“还知道回来!怎么就不听话?不让你去,偏要去!都说了什么?”
陈宝音嘻嘻一笑,反问道:“你都不让我去,还好奇我说了什么?我不是什么都不该说吗?”
杜金花便捶她:“让你贫嘴!你再贫嘴!”
苍天哟!做了什么孽哟!本以为是个贴心小棉袄,谁知这才过去多久,又是个讨债鬼,一天天的要气死她。
陈宝音多敏捷啊,仗着现在腰细了,灵巧一扭,躲了过去:“打不着!略略略。”
她居然还做鬼脸!给杜金花气得,这下真生气了:“站住!陈宝丫!你给我站住!”
站住就站住,怕她啊?
陈宝音当即刹住,白生生的小脸儿凑过去:“来,照这打。来来,不打你就是神仙菩萨。”
“……”杜金花。
伸出手,轻轻拧了一记,又爱又恨地道:“你别皮!老实跟娘说,都跟顾书生说了啥?”
“能说啥?”陈宝音不气她了,挽住她的手,往屋里走,“就问他,书读得怎么样?明年下场,有把握没有?”
这倒是正经事,杜金花心想,宝丫儿心里还是有数的,这也敢问,比她们都厉害。
“他咋说的?”
陈宝音就道:“他说有八成把握能中。”
“老天爷哟!”杜金花睁大眼睛,“这小顾平常看着挺稳重,怎么这一下就说大话?”皱眉,有些不满。
对着姑娘说大话,这可不是好习惯。之前积累的好印象,此刻都淡了几分。
“不见得是说大话。”陈宝音挑挑眉,“兴许他的确书读得很好。”
杜金花耷拉着眼皮,不赞成道:“那也该谦逊一些。”
“嗯嗯,您说得对。”陈宝音才不跟她顶嘴,为个顾亭远,没必要。
结果杜金花拍了她一下:“又敷衍你老娘。”
“我哪有?”陈宝音喊冤。
杜金花撇撇嘴,说道:“我知道你嫌我说他了。”想着闺女主动去送人,又说人好话,她心里泛酸起来。知道闺女要嫁人,但人还没嫁出去,她已经舍不得了。
“你以后注意点!”她恨铁不成钢地说,“别这么上赶着!再满意也不行!不然人家不珍惜!”
陈宝音愣了一下,她上赶着?她满意?
“行行行。”她应道。既然杜金花误会了,那就让她先这么误会着吧,不然自己说不出理由,却挑三拣四的,她更烦心。
天黑透时,陈二郎才回来。
“咋回来这么晚?”孙五娘迎上前,扯着嗓子大喊:“是不是风流快活去了?”
陈二郎正在卸骡车,家里房子快盖好时,他已经置办好了骡车,等房子一盖好,立刻就天天出去拉车。闻言,气笑了:“我兜里几个钱?我就风流快活?”
他拉一天车,运气好时,赚上二十几文钱。运气不好,也就四五文钱。
风流快活?他最多偷偷给自己买个糖饼吃!
“那你咋回来这么晚?”孙五娘不依,上前去摘他的钱袋,扒开数钱。
陈二郎依着她,一边回屋,一边喊:“金来!乖儿子!给爹倒碗热水!”大冬天的赶车,他手都要冻掉了。
“还不是路上遇到姓顾的?也不知怎么了,失魂落魄的,我瞧着他都快掉路边沟里去了,担心他有个闪失,就给送进城了,这不耽误了吗?”
正喊着,金来端着碗进来了,陈二郎大手接过碗,咕咚咕咚喝干净,然后把碗一放,整个人就钻金来怀里了,大脑袋拱着金来的肚子:“冷死了!冷死了!爹的耳朵都要掉了!给爹暖暖!”
金来被他拱得咯咯直笑,小手热乎乎的去摸他耳朵。
“起开!起开!”孙五娘一脚踹开他,“别给金来肚子冻着了!你个烦人精!”
陈二郎便起身,嘿嘿直笑,问金来:“金来,你冷不?”
“不冷!”金来大声道。
气得孙五娘揍他:“我多管闲事是不?是不?”
闹过一阵,孙五娘提着钱袋,去堂屋:“娘,十三文钱。”
“嗯。”杜金花接过来,放到一边,“宝丫儿,记账。”
陈宝音应声:“来嘞。”
“算了,吃完饭再记。”杜金花转道,“就这么点钱,错不了。”
“嗯。”陈宝音都行。
家里饭菜已经做好了,就等陈二郎回来了。
此时,一家人坐在桌边,门口挂的草帘子挡住寒风,油灯为不大的屋子点亮光线,映出热腾腾的米饭和炖白菜。
陈宝音在学堂教书,她的薪俸已经发下来了,六百斤米呢,杜金花本想给她留够吃的,余下的换成钱,被陈宝音拒绝了:“不用花钱买的米,一家人敞开吃。”
“敞开吃什么敞开吃!”杜金花喝斥,“用不了半年都给你吃完!”
最终一半拿去换钱,五文钱一斤,换了一千五百文钱,给陈宝音存起来。剩下的一半,家里隔几天吃一顿。
第46章 教女
“老二媳妇, 你以后少咋咋呼呼的。”杜金花端起碗,吃了两口,就看向孙五娘道:“二郎是那种人吗?你天天咋咋呼呼的,叫人听见笑话!”
她再嫌弃陈二郎, 那也是亲生的。在外面辛苦了一天, 回到家还被婆娘嫌弃,杜金花看不过去。
“他现在倒是不敢。”孙五娘夹了一大块白菜, “但我若不成天管着, 谁知道哪天他就敢了?”
男人嘛!就得管着!得让他们知道,婆娘不是吃素的!敢在外面胡来, 腿打断!
“再说了,谁笑话啊?都羡慕着呢!”孙五娘吃着白菜, 脸上得意洋洋的, “咱家是啥样的人家?宝丫儿是先生,镇上的秀才公巴巴儿的求娶。二郎赶骡车,谁去镇上, 都要坐他的车呢。说咱闲话?二郎不拉他!”
“看你得意那样儿!”杜金花拉下脸道。虽然她说的是对的, 但杜金花不喜欢听,“以后二郎回到家,你端碗水会吧?还让金来端, 他才几岁?你这个婆娘是摆设啊?”
孙五娘听出来了,婆婆心疼儿子呢。若是从前, 她一准儿顶回去了:“金来还小啊?都五岁啦!他孝顺他爹, 咋不应该了?”
但现在不是有小姑子了嘛, 瞥了一眼静静吃饭的陈宝音, 她连连点头:“行, 我记住了, 明天我保管叫他一进门就喝碗热水。”
不仅如此,她还夹了一筷子白菜,递到陈二郎碗里:“二郎,吃菜!吃菜!”
陈二郎“噗嗤”笑出声。
杜金花没眼看,这两个讨债鬼,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算她多管闲事!
“宝丫儿,吃菜。”杜金花给闺女夹菜。
“嗯嗯。”陈宝音闷头吃饭。家里人吵吵闹闹,她从来不拉架,多好听呢!她就喜欢听他们吵吵闹闹,热闹!
吃着饭,孙五娘嘴巴不闲着,看向小姑子说道:“宝丫儿,嫂子是过来人,你看你二哥长得这么俊,为啥老实?都是我管得严!你以后啊,也要厉害,知道不?”
杜金花黑了脸:“你胡说些啥!”她宝丫儿的男人,才不用管!绝不会有花花心肠!
再说了,“陈二郎老实是因为他……他就是老实!你不管他,他也老实!”
她怎么会生出混蛋缺德种?不可能的!
“娘,你别不信。”孙五娘努努嘴,又看向陈宝音,“对男人啊,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万一哪,可是要后悔的!”
她就是要陈二郎怕她,怕她一辈子,想到她就不敢动花花心肠。
别看宝丫儿厉害,可她再厉害也是个姑娘家,有些事情还得是她这个过来人教她。
“你住嘴!”杜金花真生气了,“再说就出去!”
孙五娘不高兴,为啥不能说?不趁着宝丫儿出嫁前教给她,难道等到出嫁后啊?
但既然婆婆发火了,她也就住了嘴:“金来,吃菜。银来,吃菜。”
一家人转了话题,安安稳稳地吃完一顿饭。
孙五娘去洗碗。
她从前啥也不干,而钱碧荷也由着她。现在钱碧荷要吃药,养身体,不再什么都忍着了,孙五娘就躲不掉了。
杜金花仍然沉着脸,不大痛快。给宝丫儿灌了汤婆子,抱去她屋里,拉着她说话。
“别听你二嫂胡咧咧。”她一边给宝丫儿铺床,一边教导,“你二哥从前怎么样,我不说了。但现在他一天到晚的辛苦,你二嫂还挑他的不是,换个男人,你看忍不忍她!”
陈宝音心想,二哥二嫂明显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再说,二嫂又不是个傻的,换个男人,她不见得还这样儿啊!
“女人不贤惠啊,是会伤夫妻感情的!”杜金花教导道,“你长大了,宝丫儿,过两年就要嫁出去了,娘现在跟你说这些,你别恼。”
她怕宝丫儿恼,也怕宝丫儿抹不开脸。
但陈宝音很平静,脱了鞋子,坐进被窝里,很舒服地曲起腿,抱着膝盖道:“我不恼。娘,你接着说。”
杜金花噎了一下。
一指头摁她脑门上,嗔道:“你这孩子,怎么不知羞?”从来就没见她羞过!
“我跟娘,我羞啥啊?”陈宝音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仿佛杜金花说这话很奇怪。
但杜金花已经知道她是什么性子了,冷笑一声:“你跟谁你也没羞过!”这孩子,伶牙俐齿,能言善辩的。对她,就说“跟娘我羞啥啊”,对别人,就说“什么人也值当我羞”。
天生就是个厚脸皮!
“我就纳了闷了,”杜金花奇怪道,“咋就生了你跟你二哥这两个?”明明老大就根正苗红,是个老实巴交的性子。结果后头这俩,一个比一个二皮脸!
陈宝音嘻嘻一笑:“那你喜欢我不?”
“去去去!”杜金花推开她凑过来的小脸,笑骂一句,然后道:“正经点。”
“哦。”陈宝音坐好了。
杜金花坐她床边,表情渐渐变得伤感,抚着她凉丝丝滑溜溜的头发,说道:“娘不知道那边是怎么教你的。但你现在,是咱农家丫头,要嫁的人家,也跑不出小老百姓去。咱小老百姓啊,讲究实惠……”
传授了一套“心得”。
要贤惠,不能像孙五娘一样,不把男人放眼里,不然要吃亏的。但也不能像从前的钱碧荷一样,尽吃亏了。
要明理,不能跟公婆顶嘴,反面例子还是孙五娘,杜金花就不是很喜欢她。顺便说了一通,当初为啥娶她进家门?是因为孙五娘看上陈二郎生得俊俏,主动想结亲。她有四个哥哥,都是吃肉长大的,壮得很,很有些吓人派头。杜金花有点发怵,打听了一嘴,得知孙五娘性格娇俏,倒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才应了这门亲。
要大度,不能因为男人身上有点脂粉味儿,或者跟谁说了句话,就闹起来。这一次,反面例子仍然是孙五娘。她就是这么跟陈二郎闹的,每次都会跟陈二郎掐架,打个好半天。
“你二哥是那种不正经的人吗?”杜金花没好气道,“他就是跟人调笑两句,他从小就这样,爱说爱笑,看着谁都爱跟人搭话儿。就是碰见路上溜达的老黄牛,都要嘻哈几句。你二嫂因为这个跟他闹,真是——”
这次,陈宝音选择为二嫂说话:“娘,二哥皮糙肉厚,打两下不疼不痒的。”
“你!”杜金花打她一下,“别打岔!”
陈宝音闭口不语。
听着杜金花继续讲,要温柔,不大声叫嚷。不乱发脾气,哪怕受了委屈,也要把事情解决了,再使小性儿。要善良,但也不能太善良,遇到恶邻要如何如何。等等。
总之就是天下女子的典范,皇后娘娘也不过如此了。
“记住了吗?”说了好一通,杜金花的口都干了,看着默不吭声的闺女,轻轻打了她一下。
陈宝音抬眼看着她,眼神很老实:“娘,我记不住。”
太多了。
她根本做不到呀。
杜金花沉默。她也觉得自己要求太多了,甚至她都没见过有谁真正做到这些。但是,她的宝丫儿这么好,就该受到所有人的喜欢。而要想所有人都喜欢,免不得再好些才是。
“宝丫儿,别怪娘要求多。”她舌尖干涩,“做得越多,得到的就越多。”
想要长长久久的和睦下去,在婆家站稳跟脚,受到公婆喜欢,男人疼宠,孩子们敬爱,幸福安稳直到白发苍苍,她就需要做到这些。
“娘。”陈宝音目光温柔地看着她,“我不贪心。”捉过杜金花的手,“我不用得到那么多。”
她连男人都不想要。
又何必贤惠、明理、大度、温柔呢?
杜金花不知她心中的想法,怔了怔,说道:“也是。”是她贪心了,宝丫儿不必做到那么多。
若她最后挑的人选是顾亭远,那就更不用勉强自己了,到时候她连公婆都没有。
而瞧着顾亭远,是个体贴的性子,也不用她勉强自己做到许多事,才能家庭和睦,直到白发苍苍。
这样一想,顾亭远在杜金花心中的分量更加重两分。
顾亭远回到家中。
“阿远,你怎的了?”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顾舒容当即大惊,连忙迎上来,接过他的书箱,扶他进屋里坐。
天气寒凉,顾亭远的胳膊都冻木了,寒气透过夹棉衣裳传出来,顾舒容连忙为他倒水:“不是去陈家村了吗?怎的弄成这副模样?发生何事?”
顾亭远张张口,不知如何开口。捧住碗,冰冷的指尖被烫得一个激灵,他捧得更紧了,低头啜上去。
“陈小姐收了你的手筒吗?还是没收?说啥话了?”顾舒容猜测着。
顾亭远不知该如何与姐姐说。
他满心的愧疚,前世没能照顾好宝音,让她后来生了许多气,以至于后悔嫁给他。
这一世,若是不做官,倒也不是不可。他可以开门馆,招收学生,可以写字卖画,挣钱养家。但,他答应过姐姐,要出人头地,给她过上好日子。
“咋了?有啥话不能跟姐说?”顾舒容多了解他,此刻见着弟弟这样,顿时道:“咱爹娘去世的早。长姐如母,你有什么为难事,尽管跟我说。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姐跟你一起想法子!”
见顾亭远仍不开口,她板起脸道:“怎么?难道陈小姐嫌我不嫁人,不愿应这门亲?”
“不是!姐姐,不要误会!”顾亭远不得不开口辩解。
顾舒容当然知道,因为有一次提亲,便是她跟陈媒婆同去。她见过杜金花,见过陈家两位儿媳,还磨蹭到了陈宝音给孩子们上完课出来,远远瞧了一眼。
那姑娘果然是个知书达理的人,一瞧就知道,很是温柔好性儿。这样的姑娘,不会嫌弃她的。顾舒容这样说,主要是为了引弟弟开口。
“那你说,到底咋回事?”顾舒容道。
顾亭远心中一片乱麻。
他辜负过宝音一世了,这一世他……
可是,让他放手,他又舍不得。只想一想,便心痛得厉害。
他们曾成婚,曾同床共枕,曾孕育一个孩儿。
他梦想跟她白头到老,老来他致仕,回到家乡,种种菜,养养花,颐养天年。
第47章 夜话
“她担心我有出息后纳小。”顾亭远对姐姐说道。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想要有人跟他一起商议,而姐姐是他信赖的人。
“她是这样跟你说的?”闻言,顾舒容脸色古怪。
“不是。”顾亭远摇摇头,“但她弦外之音, 便是如此。”
他怎么能不知道呢?从前, 他兴许还不明白。但经历过上一世,两人之间的不愉快, 顾亭远哪里还不懂?
看着弟弟认真的样子, 顾舒容有些想笑。这都哪跟哪?还没出息呢,就担心他纳小了?陈家姑娘当真可爱。
“你因为这个, 丢了魂儿似的?”顾舒容问道,“陈小姐还说什么了?”只是一句担心而已, 弟弟怎会如此失魂落魄?一定还有更严重的话。
顾亭远不答。
顾舒容便猜:“她总不会因此拒绝了你?”
才说完, 就见弟弟的面色又苍白一分,顾舒容吃惊地道:“她当真如此说了?”
若只是一句玩笑话,也就罢了。但那位陈小姐的意思, 是认真的?弟弟未来的妻子, 竟有如此强势的控制心?顾舒容皱起眉。
但是,同为女人,她又能够理解她的担心。
因为她有过同样的忧虑。
当初, 她还是方家的未过门儿媳,方晋若要进京赶考, 不打算带她, 她亦不能丢下弟弟跟他走。在方晋若走后的第一个晚上, 她心中惶惶, 整夜未曾安眠。
她彻夜在想, 方晋若出息后, 会如何?他会如何,方家会如何,她又会如何?今日如何,今后又如何?
她甚至想得更多,连方晋若被人榜下捉婿,回来后跟她解除婚约的情形都想到了。
方晋若纳小的事,她当然也是想过的。难受吗?难受。但后来就淡了,他始终未有音讯传来,思念、情愫、害怕等,全都随着时间变得淡薄了。
想要不难受,便是这个办法。可顾舒容不希望如此,感情淡了,夫妻做得甚么滋味?她当然想有人跟弟弟心贴心,热乎乎的过日子。
“姐姐?”见她不语,甚至眉头皱起,顾亭远有些担心起来。
听到弟弟的叫声,顾舒容回神,抿了抿唇,她忽然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意:“这是好事儿啊!”
“啊?”顾亭远不解。
顾舒容道:“陈小姐瞧上你啦!你不是总担心她是瞧不上你,才总是拒婚吗?这下好了,你不用担心啦!”
陈小姐担心他会纳小,正说明她其实动心了。侯府长大的姑娘,眼光不是一般的高,能看上自家弟弟,那她弟弟也是很好的。顾舒容这样想着,眉梢挂上笑意。
见他还不懂,她嗔道:“嫌货才是买货人!我的傻弟弟!”
那位陈小姐的控制心强,顾舒容虽然不大高兴,但也没有因此就觉得这门亲事不好。
“这下你要称心如意了!”她笑着道。
顾亭远晕乎乎的,攥着手心,满是不敢置信:“当,当真?”像是从天而降的惊喜,砸中了他,“她,她瞧上我了?”
这么简单?这么轻易?她就瞧上他了?止不住的欢喜之情,从心底涌出,很快填满了胸腔,让他抑制不住嘴角。
“我还骗你不成?”见弟弟这么高兴,顾舒容也高兴起来,“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顾亭远心里咚咚咚的,嘴角飞快上扬,但还有一丝理智提醒他,前世她是真的嫌弃过、后悔过的,于是又忐忑起来。
见他一会儿喜上眉梢,一会儿面露忧虑,顾舒容好笑:“怎么?高兴傻了?”
摇摇头。顾亭远想到她对他说“别再来了”,忍不住担心她是说真的,而不是姐姐说的那样。
“行了,别担心了。”顾舒容也摇头,“你还担心,人家姑娘家才该担心呢!”
他若是变了心,当真纳小,人家姑娘哭都没地儿哭去。
“我不会。”顾亭远认真道。
他每天要忙公务,早上要出门,傍晚才回家,看她都看不够,哪还要别人?
“口说无凭。”顾舒容起身,去厨房端晚饭,“人心易改,你如今是个好的,谁知道以后呢?”
别说陈小姐不信他了,顾舒容是他亲姐姐,都不敢打保证说他以后一定不纳小。
陈小姐是个聪明的姑娘,想得远。一般姑娘家都不会这么想,巴不得夫君有出息。
“怎样让她不担心?”顾亭远跟出去,帮着拿碗筷。
顾舒容往筐里捡包子,她今日下午蒸了一锅白菜萝卜馅儿的包子,雪白的包子皮被捏出菊花顶,散发出喷香的气味,随口道:“你待她好,日久生情,她自然就信你了。”
说完,补充一句:“你之前就不错。”
此刻,陈家村。
“行了,你歇着吧。”杜金花说了一大车的话,口都说干了,一时想不出更多的话,抬脚走出闺女屋。
门一开一合,寒风趁机卷进来,吹得陈宝音缩了缩脖子。好在杜金花动作快,赶紧关严实了,把寒风截断,统统挡在外头。陈宝音褪了外衣,抱着汤婆子往被窝里缩。
冬日夜长,可是不睡觉又没有别的事做。
就听“吱呀”一声,又是一股冷风进来,伴随着的是孙五娘的声音:“宝丫儿?没睡吧?”
“二嫂,啥事啊?”陈宝音从被窝里探出头。
孙五娘也不在意她坐没坐起来,直接往她床边一坐,就道:“我瞧着娘走了,我才过来的。刚才娘是在跟你传授吧?”
说着,她挤挤眼睛。
陈宝音便笑笑:“咋?”
“不咋。”孙五娘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说道:“我就是跟你说,咱娘要是让你贤惠啊,你可千万别听!”
对此,她特别有话说:“男人啊,就得管着!你二哥,你才来不久,不知道他。他以前多混蛋?碰见大姑娘小媳妇就跟人逗闷子,你再看他现在?他也就敢跟大娘、阿婆逗逗闷子。”
说到这里,孙五娘很得意:“还不是我一巴掌一巴掌打出来的?”
陈二郎长得俊哇!不光他跟人逗闷子,想跟他逗闷子的也不少嘞!刚嫁过来时,孙五娘没少吃醋,幸好她不贤惠,天天跟陈二郎干架,这不,陈二郎改啦!
“二嫂跟你说,贤惠啊,都是面子上好看。里子?哼。”孙五娘撇撇嘴,又有些胜利者的得意,“宝丫儿,这过日子啊,得看里子。谁过得好不好,自个儿心里知道。”
陈宝音就想笑。孙五娘过得好不好,可不光她自个儿知道。整个陈家,乃至整个陈家村,都知道她有里子。
“嗯。”她认真地点点头,“我记心里啦,多谢二嫂教我。”
听她这么说,孙五娘就很受用:“哎呀!咱也不懂啥,肯定没你多。就是吧,这过日子,你听二嫂的没错儿!”
“嗯!”陈宝音用力点头,以示认真。
孙五娘很高兴,觉得宝丫儿真是可亲,跟她说话儿都能听进去。整个陈家,就没有好好听她说话的,连陈二郎有时候都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宝丫儿可真好!
“你放心,不管你嫁到啥样的人家,对方要敢欺负你,二嫂不饶他的!”孙五娘豪爽地道。
陈宝音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她:“二嫂,你真好。”
嫁到陈家多少年了,没有一个人说她一个“好”字?孙五娘心里喝了蜜一样,恨不得把小姑子搂怀里亲香,她内心一片火热:“你就是我亲妹子!”
“那我叫你嫂子还是姐姐啊?”陈宝音眨巴眼睛道。
这下孙五娘被问倒了。犹豫了下,她道:“叫嫂子吧。叫嫂子也是一家人!”
陈宝音的脸埋进被子里,闷闷地笑:“嗯,嫂子!”
说了会儿话,陈二郎叫她了,孙五娘扬头喊了声“听见了听见了”,然后跟陈宝音道:“那我走了。你有话不好跟别人说的,都能跟我说。咱娘如果说了什么,你不好说,也跟嫂子说,嫂子给你扛着!”
特仗义的孙五娘,豪情万丈地起身,一团火似的往外去了。
陈宝音有些羡慕地看着她的背影。二嫂真让人羡慕啊!无忧无虑,心里不搁事。
“吱呀”一声,门又开了。
“宝丫儿,睡了没?”细细的声音,是大嫂进来了。
陈宝音稍稍起身:“大嫂,我没睡呢。”
“哎,你别起,别起。”钱碧荷快走几步,把她按回被窝里,然后在她床边坐下,眼神怜惜,“吃饭时,说的那些话,没把你吓着吧?”
她也是为了那些话来的。
陈宝音摇摇头,说道:“没有,我胆子大着呢。”
“也是。”钱碧荷轻轻舒了口气,放心了一些,“没吓着就好,我还担心你二嫂太孟浪,吓着你了。”
孙五娘那脾性儿,要么不管人是啥心情,要么就是她自以为的对人家好,总之很叫人头疼。
“我也不是第一天回来了,二嫂啥样,我知道的。”陈宝音坦然道。
钱碧荷点点头,没再提孙五娘。想了想,她说:“大嫂也有些话想跟你说。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大嫂有话直说就是。”陈宝音道。
钱碧荷便道:“那我就说了。”她抿抿唇,有些紧张,搁在膝上的手指都捏起来了,“你二嫂说的话,有道理,但又不对。”
“怎么说?”陈宝音好奇道。
“男人,是要管着,管着必定比不管强。”钱碧荷说道,她先嫁进来的,当然看清陈二郎的变化,“只不过,咱何必找个要管着的男人?”
一口一个男人,钱碧荷臊得不行,也怕小姑子抹不开面儿。但是,赶在这了,现在不说,下次机会还不知道在哪儿。
“咱好好挑,挑个不用管的男人。”她飞快说道,声音轻细极了,“毕竟是过一辈子的,成日管头管脚的,累的是谁?总归是落了下乘。”
像陈大郎,生性老实,从来不用钱碧荷管。
第48章 坏事
送走大嫂, 夜又深了一些。
陈宝音躺在床上,望着黑漆漆的上空。
心情很平静。不像在侯府时,每次提起婚事,总是焦躁、烦闷, 像一只困兽, 不停地转着圈子。
家人们很关心她。就连两位嫂子,也掏心窝的教她人生经验。心里热乎乎的, 就连嫁人这样烦心的事, 都显得芝麻绿豆似的,不能扰乱她的心绪。
嫁人。
陈宝音闭上眼睛, 心里很清楚,她不会嫁人。
可是, 如果她一直不嫁人, 杜金花会心烦,会着急上火,整日忧虑。
要如何解决呢?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 村里人都闲得没事做, 东家走西家串,说说闲话唠唠嗑,消磨时间。
钱碧荷便打算炒些瓜子来卖。如果能卖给村里人, 那就再方便不过了。卖不出去,也不碍事, 拉去镇上, 茶馆里、酒楼里都收这种零嘴儿。
陈二郎现在拉车, 一天有多半都泡在镇上, 很是熟了。他收了些生瓜子, 拉回家来, 足有二三十斤。
钱碧荷没着急,小份小份炒着,调着味儿。村里也有人炒瓜子,都是炒来自家吃,最多放点盐,提提味儿。但如果做成买卖,这点咸味儿就不够用了。
她让陈二郎买了花椒,桂皮,香叶,糖等,炒了四五份,让家人都尝过了,最终定下方子。这一日,三个女人挤在厨房里,齐心协力炒瓜子。
“大嫂,你放着吧,我来。”孙五娘拍拍手,站起来,走到灶边要替钱碧荷。
钱碧荷今日气色有些不好,炒瓜子时铲子翻动得没力气,女人最懂女人,孙五娘一下子看出她怎么回事。
“嗯。”钱碧荷让开,把铲子交给孙五娘。
孙五娘挽起袖子,接过铲子,就翻炒起来。
若是往常,孙五娘只会当看不见。但现在不一样了,宝丫儿说了,一家人齐心协力,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而且,炒瓜子虽然是大房的买卖,但挣了银钱有六成都归入公中。那公中的钱,还不是给一家人花的?这个账,孙五娘算得清。
“在家呐?”外头传来妇人的声音。
杜金花本来在挑瓜子,把干瘪的、坏的挑出去。听到声音,她拍拍身上,起身走出去:“谁啊?”
“是我。”来人满脸的笑,是个年纪比杜金花还大几岁的妇人。
不常来往的,但论辈分,杜金花还得叫一声:“大婶子。”
“哎,客气啥。”大婶子进了院子,伸头往厨房里看,“做啥呢?这么香。”
这没啥不能见人的,何况杜金花还得干活,于是引着人往厨房里走:“炒瓜子呢。大婶子,来有啥事啊?”
“哟,炒这么多?”进了厨房,发现好大的锅里全是瓜子,大婶子惊讶道:“你们吃得完?”
杜金花便道:“吃不完,这是要做买卖呢。这不是农闲,没事干?我们娘仨想了个招儿,炒些瓜子,让二郎拉去镇上,问问茶馆酒楼里收不收。”
“好吃不?”大婶子说着,就伸手去抓。
灶沿上有一碗炒好的瓜子,杜金花看了她一眼,没拦着。一把瓜子而已,乡里乡亲的,不至于小气。
“味儿不错呀!”大婶子吃了两粒,脸上露出惊讶表情,“能成,一定好卖。”
咔嚓咔嚓,嗑个不停。
杜金花没拦她,还道:“谢您吉言。喜欢就再吃点儿。”把一整个碗都端给她。
大婶子又抓了一把,没接碗,边嗑边道:“够了,够了,这些就够了。”
不大的空间里,挤了四个人,灶膛里燃着火,暖和极了。
大婶子感慨道:“你们家啊,这日子红火起来了。”
杜金花终于露出笑意:“哪儿呀。”
“村里谁不知道?你们家宝丫儿,那是个能耐的。瞧瞧你们家现在,盖了间屋,宝丫儿还在族学当先生,人人都知道,这族学就是因为有她才建的,宝丫儿厉害哟!”
这话杜金花爱听,脸上止不住的笑,嘴上还道:“别夸她,一个小孩子,瞎胡闹呢。”
“哪是瞎胡闹?瞧瞧她才教了二顺,不对,现在改名叫松庭了,瞧瞧这些孩子,才读书多久?从前一个个调皮捣蛋的,一天到晚滚得脏兮兮,再看现在,大不一样喽!”大婶子没口的赞叹。
杜金花的笑意越来越大,口中道:“那能一样吗?都出了粮食出了钱的,要是跟从前一样,就该找我家宝丫儿来了。”
“好女啊好女。”大婶子感慨,“一家有女百家求,哎我说,镇上那个秀才公,你是咋想的?应不?”
杜金花不笑了,耷拉下眼皮:“再看看。”
大婶子便道:“那你知道,赵财主家看上宝丫儿了吗?”
“啥?!”
杜金花、钱碧荷和孙五娘,一齐惊叫出声。
孙五娘的铲子都掉了,拔高声音:“咋回事?咋看上宝丫儿了?要做啥?”
大婶子等她们惊讶完,才道:“宝丫儿的名气大呀!你们瞧瞧,自打她回来,你们家变化多大?明眼人都看出来,你们家的兴旺之象。都知道她旺家呢!”
若她只是被侯府送回来的假千金,也还罢了。
若她仅仅长得漂亮,亦还罢了。
但她能耐呀!自打她回到陈家村,陈家村的族学都建了,也别说只是开蒙,其他村子里都羡慕坏了!六百斤大米,六两银子,就能给村子里带来这样的机遇,他们也想要!
挨着的几个村子,都很眼馋陈家村,而家里有适龄儿郎的,都想把她娶回家。大婶子口中的赵财主,就是其中之一。
“呸!”杜金花变了脸,叉腰大骂,“做梦!他想得美!我宝丫儿就是一辈子嫁不出去,在家当老姑娘,都不可能嫁给他!”
钱碧荷亦变了脸:“娘!宝丫儿才不会当老姑娘!”
“呸呸呸!”杜金花打自己的嘴,“什么玩意儿,气得我话都不会说了。”
大婶子咔嚓咔嚓嗑瓜子,说道:“我就是来送个信儿,我从娘家侄女那听来的,刚听来就赶来给你说了。”
“谢谢您了。”杜金花道,把碗里剩下的瓜子倒给她。
大婶子“哎呀”一声,半推半就:“你看你客气的,你看你,不用这样。”
“大婶子,您拿着。”杜金花道。
虽然她带来的不是个好消息,但却是个要紧的消息,杜金花承她的情。
又说了几句话,大婶子便起身告辞了:“哎,你们家瓜子炒好之后,留一点儿啊,这个味儿不错,回头我让儿媳拿钱过来。”
“还拿啥钱,想吃就拿碗来,我给您留一碗。”杜金花道。
大婶子已经白得了一碗,没那么厚的脸皮还要,摆摆手道:“别送了,别送了。”
她嗑着瓜子,一路往外去了。遇着人,还会说陈有福家在炒瓜子,味儿好着呢。
合上木门,杜金花绷着脸,气闷地坐在木墩上,紧抿着嘴唇挑瓜子。
“啥玩意儿!”孙五娘重新拿起铲子,一边翻炒,一边大骂,“那么个东西,还想咱宝丫儿,他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自己配吗!”
赵财主是附近的一个大财主,早些年很有名气,因为老财主精明厉害,擅于经营。后来老财主去世,他儿子不大争气,好赌,好色,还有个野孩子,很是荒唐,没有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他,如今都二十七八了。
看上宝丫儿的,倒也不是赵财主,因为宝丫儿出名的是她的厉害,而赵财主只对美人感兴趣。看上宝丫儿的,是赵财主的娘。
赵老太太眼看着家业在儿子手里快败光了,担心自己前脚走了,儿子后脚就没片瓦遮身了,于是想给他娶一房厉害的媳妇。
陈宝丫儿,这不就是天上掉下来的,拯救赵家的好人选吗?赵老太太满意得很,一边让人打听陈宝丫儿,一边盘算着多少聘礼能打动陈家。
大婶子的娘家侄女离得近,知道这事儿,来走亲戚的时候说了一嘴,提前传到陈家来了。
“娘,要不,应了顾家吧?”钱碧荷挑瓜子挑得心不在焉,抬起头道。
赵财主家虽然没落了,但也是有钱人家!说没落,是跟老财主还在世那会儿比。就现在,几百亩地还是有的。家里养着健壮的仆役,要想做点什么……
钱碧荷不敢想,整个人止不住哆嗦。宝丫儿这么好看,如果让赵财主知道了,那个混账玩意儿,能想出啥好事?
“我有四个哥哥呢!”孙五娘握铲子的手,也有些发抖,只是强撑着厉害。
杜金花的脸色难看极了,瓜子都不想挑了,想掀翻一地,挑挑挑,挑个屁!
“怕他们什么?”杜金花喝道,“咱宝丫儿可是侯府出来的!她两个养兄,可是给她送银子呢!没忘了她!还有那个骑马的少年郎,瞧着就不一般,岂能让宝丫儿被欺负了?”
再说,还有琳琅呢!她养了琳琅十五年,她把五十两银子还给琳琅,然后求求她,总能把这事儿抹了!
赵财主又怎么样?家里有几百亩地,又怎么样?在京城权贵的眼里,也就跟一只蚂蚁差不多,没比他们好多少。
“就是,不怕他们!”孙五娘有了力气,狠狠翻动锅铲。
钱碧荷则是想起什么,道:“之前有个特别好看的公子,给了宝丫儿一块玉佩,叫宝丫儿有事就去求他。”
“啥?”杜金花眼睛亮了些,这又是一条路啊,“我咋不知道?”
钱碧荷便将这事说了一遍,然后道:“不知道那玉佩还在不?宝丫儿看上去不在意似的。不会扔了或当了吧?”
杜金花生气了,甩了甩手,就往外走去:“混账丫头!一天天的没心没肺!不着调!”
“娘,你干啥去?”
“去学堂!”
钱碧荷忙拦住她:“娘,等宝丫儿回来再问她,不急这一时。”
好说歹说,把杜金花拦住了。然后,就听了一晌的骂。
“宝丫儿,你回来了!”
晌午,陈宝音缩着脖子,两手揣在兔毛手筒里,顶着寒风,咻咻咻一路小跑回家。还没进院门,就听到一声急不可待的叫声。
第49章 安心
“咋?出啥事了?”陈宝音惊讶道, 快步跑进小院。
杜金花从屋里出来,急步迎上前,抓住她胳膊就问:“你有块玉佩,是不?京城公子给你的?”
愣了一下, 陈宝音点头:“嗯。咋了?”怎么忽然问这个?
“你没扔了或当了吧?”杜金花又问。
陈宝音缩缩脖子, 往屋里走,有啥事进屋再说也不迟:“没有, 好端端的我糟蹋东西干啥?”
“算你还没混到家。”杜金花拍她胳膊, 力气不小,反正穿着棉衣, 拍不疼她,“拿出来我看看。”
陈宝音刚进屋, 不想再出去吹风了, 就道:“在我箱子里呢,你扒扒,就在底下, 好找。”
“啪!”杜金花狠狠抽她胳膊, 用力瞪她。什么孩子,一点心眼儿都没有。这是能说的吗?
虽然都是一家人,但她也不该这么没心没肺!杜金花瞪她, 却见她睁大眼睛,仰头一脸无辜, 顿时气得!
“我去拿!”她转身, 掀开草帘子走出去了。
陈宝音好奇极了, 问两个嫂子:“咋回事啊?”
“赵财主想求娶你!”孙五娘嘴快, “他是个混蛋玩意儿, 咱娘正生气呢!”
陈宝音一愣, 赵财主?
“是赵家村那边的,跟咱们隔着几个村子。”钱碧荷解释道,“他,他很不是个东西,咱娘气着了。”
孙五娘坐下来,挨近陈宝音,说道:“你没听过吧?咱平时也不说他。这个人啊,可坏着呢!”
好赌,好色,还有个私生子,不知道哪个女人给他生的。再没有比他更坏的了!
“他收过不知道多少女人。”孙五娘好八卦,知道的多,“得有十几个那么多,他稀罕够了,就给人,或者卖出去。不是个玩意儿,呸!”
“还逛窑子,恶心!”
“凡是长得好看一点儿的,都逃不过他的脏手!”
陈宝音听到这里,不禁好奇:“那他消息不灵通。”摸摸自己的脸,“才知道我。”
不是她自夸,她不管是从前丰腴的时候,还是现在,都算个漂亮姑娘。居然才对她下手?
“啪啪啪!”杜金花从外面冲进来,对着她后背就是几巴掌,“我让你乱说话!乱说话!”
陈宝音还没挨过这么重的巴掌,扭过头,委屈巴巴地道:“娘,我一回来,光挨巴掌了。”
话没说几句,净挨打了!
“因为你欠打!”杜金花气道,听听她说的什么话,不消气的又给了她两下,“看你还口没遮拦不!”
陈宝音缩了缩,老实道:“不敢了。”
杜金花搡了她一把,坐下来,展开手心:“就是这块玉佩?那个公子说了,你有难事可以去求他?”
陈宝音低头,看着杜金花手里的那块羊脂玉,这是霍溪宁佩戴了许多年,很是珍爱的一块玉。
“嗯。”她别开视线,“娘,这事儿还用不着求他。”
杜金花一顿,偏头看她:“咋?你有法子?”
“现在还没有。”陈宝音道,“赵家还没来提亲,不清楚他们的路数。什么时候他们开口了,咱们才好应对。”
杜金花一想,倒也是。如今只听大婶子说了,赵家那边可还没动静呢。万一不是呢?
“那,如果他们真的看上你,咋办?”
陈宝音微微垂下眼,有些不快。这不无端生事吗?
杜金花本来就在给她张罗婚事,想把她的终身定下来。赵家忽然出现,貌似还不是善茬儿,不管结果如何,杜金花都会后怕,想赶紧把她的婚事定下——她都许人了,别人还怎么盯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