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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庆年仰起头,“怕啊”
“白大人怕什么呢”
“怕天下失序,我等失势,总之,身在朝堂高位上的人,都怕变,变则颠覆”
说到这里,他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一般。
再看殷绣时候,殷绣已经向远处那抹红色的身影追了过去。
第82章 骨肉散
垂拱殿。
梁太尉立在鹤首香炉的前面, 隔扇门半开处透出的那一缕光,将好落在他的脚边, 将朱红色官服映得发白,而他的面庞却显得越发阴郁。
胡相沉默地垂着头,白庆年撑着身旁已经有些站不住的程太师, 其他官员或面面相觑, 或低头不语,整个垂拱殿中弥漫着南海崖香沉厚的香气,却没有一丝的人声。
魏钊侧身坐在龙座上, 手掌向下覆在梁太师呈递上的那道折子上面。折本的封面覆着靛青色的织锦缎,缎面细腻, 摩挲无感。
白庆年望着魏钊那只渐渐在缎面上握成拳头的手,心里一阵一阵地悸搐,到了这个地步,魏钊还是一个人站在前面,独自面对整个朝廷。
自古朝堂无硝烟,无兵戎, 无刀剑, 但生死的区隔和人生陨落起伏, 却比刀枪相见的战场还要更具体, 更惨烈。
“梁大人, 除了这本问罪朕的折子, 你还有别的话吗”
魏钊抬起手, 一把将那本折子扔了回去。
硬质的折本敲在地面上, 发出清冷的一声响。殿中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地上的折子上,梁太尉并没有弯腰去捡。而是笑了笑,“所以,官家连看都不看,就知道这是问罪的折子吗”
他一面说一面抱起了手臂,抬头望向立在楹梯上的魏钊。
对峙。
交锋之前,这一幕罪逼心。
在场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里,这一幕看起来与他们无关,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关系到他们自己的生死,家们名声,以及子嗣的前途,甚至,也关系到他们头顶这块阴郁的苍穹,会不会变色。
因为结局带来的影响太大了。所以除了想梁太尉这样的人站了出来之外,大部分的人还是沉地退在后面,等着最后的风吹过来,再随着那已无法改向的风,去折腰。这原本也没有什么错。
只不过,这样的朝廷对于君王而言,对于魏钊这样凭借政变得位的君王而言,既是助力,也是坎儿。
“无妨,不论梁大人写了什么,诸位臣功又知道些什么,朕都不过问,朕只问,梁大人,接下来,要朕做什么。”
梁太尉冷笑出声,他转过身,官服的衣袖从鹤首香炉上拂过,他高高举起手,是指指向天。
“众位大人,你们也都看到了,这就是我们兢兢业业辅佐的大陈君王,这就是所谓的中兴名主手染血污,母谋害皇嗣,子毒害养母,亡故人伦,罪难以笔墨书之到这个地步,还敢问我等,要他做什么”
说完,他转过身,“官家要做什么,无论是朝上众臣,还是天下百姓,心里都是有数的。我等是大陈的臣民,不敢逼破官家,但臣要请官家,认明自身过错,以天子之名,替枉死和受冤的人平反,惩治有罪之人。”
魏钊一手撑案,目光却没有分毫的闪避。
“梁大人,直说吧,朕是有罪之人,刘宪是受冤之人。你要朕引咎退位。”
朝臣面面相觑,最后一层纸被撕开,人心直白的目的裸露出来,虽然所有人的心知肚明,可是从魏钊的口中,从君王的口中说出来,还是令这些在大陈朝的朝廷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久的人们心惊胆战。
“然后呢”
魏钊眼中露出一丝寒冷的笑。“然后,梁大人”
“然后,然后自由明主继位。听说吴婕妤已经身怀有孕,若婕妤诞下皇子,我等必将辅佐幼君,再续大陈基业”
“是吗那在幼子临世之前呢大陈江山谁来掌”
梁太尉一怔,这个问题不难,却极其不好答,尤其是当着众人的面,他绝对不能说出徐牧和自己的真是目的。
“先帝除官家之外,还有子嗣”
“刘宪吗”
魏钊冷冷地笑出了声。
他一步一步慢慢从楹梯上走下来,走到朝臣的中间来,走到朝臣的中间来。梁太尉突然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
“那个阉人吗所以,梁大人,我大陈的江山,要交给一个宫奴吗”
梁太尉不由退了一步“官家他是先帝的子嗣,是您的骨肉兄弟啊”
“兄弟好放肆”
魏钊的声音猛然提高,梁太尉也不由的一惊。
“我大陈立朝百年来,皇族高贵,不容玷污侵犯,哪怕刘宪身上流着我魏家的血液,但他已受宫刑,其身为奴,梁太尉,你胆敢让皇族与奴仆为亲,好个大逆不道的忠臣啊”
梁太尉一时哑然。
魏钊从他身边行过,抬手轻轻在他肩上拍了拍。
“梁大人,接下来的话,你跪着听。”说完,他一扫朝上其他人。“你们也跪着听。”
梁太尉额头上冒出了汗,但他还是怔着没有动。
白庆年松开程太师手臂,第一个跪了下来,程太师喘息着低头看一眼白庆年,又看了一眼那个站在隔扇门光中的魏钊,慢慢地屈膝也跪了下来。
他一跪,胡相,许成宗这些文官们也跟着跪了下来。
一时间之间,满朝皆跪,梁太尉一个人站在魏钊面前,背脊凉冷。
“官家,你”
魏钊并没理会他,他转过身,面对着满朝文武。“朕只有三问,问众位臣功,当即朝堂,可容宫奴为政,当今朝堂,可容外姓当权,当今天下,可倾覆否”
鸦雀无声。
魏钊抬起手,指向那本地上的折本。
“你们,要问朕的罪,朕也想问问自己的罪,但朕为政一载余,未有一日废过朝政,清吏治,整刑狱,问赋税,满粮仓,于天下,朕无罪可谢,于骨肉对”
他笑出了声,手臂松垂下来,“对,于骨肉,朕问心有愧,但只是愧,不是罪你们若以此逼朕后退,若大陈因你们而颠覆,天下因你们而乱,那朕要问你们的,是祸乱朝纲,谋逆不尊的死罪”
话音刚落,殿门前踉跄着进来一个人,众人看时,正是内东门司的黄司官。
他连滚带爬地跑到梁太尉的身前,“出出出事了,吴婕妤死了。”
梁太尉脚上一软,“什么那皇嗣呢”
黄司官涕泗横流,“皇嗣,怎么还会有皇嗣”说着,他慌乱地转过身,对着魏钊磕头不已“官家,不关奴婢的事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梁太尉此时也反应过来。心中一阵空洞,吴嫣本来就是徐牧埋在魏钊身边的一棵看似无害的棋子,魏钊对郑婉人防备,绝不可能容她有魏家的子嗣,吴嫣看似软弱无害,心肠又似菩萨一般,这才让魏钊渐渐对她放下防备。
好不容易,有了子嗣,徐牧和梁太尉觉得,总算有了话头来堵住这些书呆子文官的口。谁知道,魏钊也动了杀人的刀。
“呵呵官家的手段,什么时候,也这样绝了。”
梁太尉有些站不稳,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才站住。
“朕处置一个对朕不忠的女人,在梁大人看来,也是狠决”
说完,他回身往楹梯上走去,重新走回道龙座前。
“梁大人,你若跪朕,朕可以留你梁家一门的性命。”
梁太尉喉咙一阵腥甜,身子往前一倾,一口滚烫的血涌入口中,他推开上来扶他的人,捏紧了拳,转身勉强立稳。
“你们你们这些人就愿意辅佐这样的君王啊圣贤书读了一辈子,良知呢啊你们的圣人之道呢啊”
“梁大人,忘了圣人之道的人,是你们”
白庆年直起身,抬头扬身道“不辅佐这样的君王,难道要去辅佐刘宪,难道要去辅佐徐牧这个乱臣贼子吗”
朝中所有的人皆有颤栗。
其实,美好的盛世,就是一层光滑流转的薄锦而已,薄锦之下涌动的暗流有多么恶臭,只要薄锦不被揭开,其实也就嗅不到,哪一个朝代的君王不是手染鲜血,却还是满口仁义孝道呢。这种道理,其实是普世的,也是被人麻木理解的。
比起跟随一个乱臣,跟随一个阉人,他们还是愿意跟随一个狠绝的君王,因为,只有这样,他们安生立命的地方才不会乱,他们读了一辈子的贤良之书,不断诵读的君臣之道,拼命养成的忠诚之名,才不会被颠覆。
事已至此,朝臣中有人出了声,开始附和白庆年的话。
梁太尉顾不得嘴角的鲜血,踉跄地走到人群中“你们你们”
魏钊扬手,“许成宗,带刑部的人去梁府。”
梁太尉心如刀绞,却始终不能说服自己屈膝。
与其说自己不愿意跪魏钊,不如说是不肯承认自己与徐牧多年的谋划,就这么败在魏钊的几句话之中。
正无措之间,外面突然传来人声,接着禁军统领走了进来。
“官家,禁军找到徐牧和刘宪,他们现在正从汴京城西面出城,禁军已将他们围住了,等官家亲自定夺,是杀,还是留。”
魏钊呼吸稍稍一窒,刘宪,果然是和徐牧在一处。
他侧头对白庆年道“殷绣在何处。”
白庆年忙站起身来,“臣不知道啊,您来垂拱之前,魏夫人就和程灵一道走了。”
魏钊闭上眼睛,捏紧了手,迟迟没有开口。
禁军统领上前一步,“官家,进军的兄弟们还在等着官家的号令呢。”
白庆年多多少少知道他为什么犹豫,忙道“官家,您亲自过去看看吧。毕竟,刘宪还是先帝的子嗣,若”
话未说完,胡相却道“白大人说的什么话,我等虽然知道情势,但天下人不尽然是通大道理的人,周太后那封书信的原稿,一定还在刘宪身上,他既然敢私逃出刑部大牢,还和徐牧这个奸人在一起,已经是个反贼了,白大人,怎么还敢替他说话。”
白庆年暗骂这个老东西见风使舵地快,正要抢白。魏钊却摆了摆手,“许成宗,先把梁太尉收押刑部,白庆年,跟朕去西门。”
第83章 有灵散
西城门此时已经封闭。
魏钊没有乘撵, 一路骑马疾驰,白庆年跟在他后面, 看着眼前的背影,心里十分复杂。
出了丽正门,他打马追平魏钊的马,“官家,您要怎么处置刘知都。”
马背上的魏钊沉默无话,挥扬的马鞭重重的甩在马身上, 马吃痛扬蹄, 魏钊一把扼住缰绳, 人马停了下来。连忙收缰, 眼前阴森茂密的树丛分立道旁, 透过浓密的枝叶, 也依稀能看见汴京城的西城门了。
魏钊垂下头, 握缰的手越抓越紧。
“人朕可以放,但是那封血书,必须追回来”
白庆年到是明白他的意思, 比起朝堂上这些各有目的和计较的大臣, 民心才是最难把握的东西,朝臣可以牵制,民心一旦失了,却是无论如何挽不回来。
但将这个巨大的话题收敛到一颗肉长的人心上来说的话白庆年的声音有些发颤。
“官家, 这也是挖他的心和肉啊”
魏钊沉闷地笑了一声, 捏住缰绳的手稍稍松开。“你是看透朕的心中所想, 还是当真不肯复负刘宪对你的栽培。”
白庆年被问得失了语,风哗啦啦地吹过树叶的缝隙,雨已经停了,夏日耀眼的阳光从支离破碎的树隙中透过来,伴随着风,缓缓地落到人的身上。前面的禁军奔马过来,下马回报。
“官家,已经将徐牧等人困在汴城西门前面了。”
魏钊鼻中“嗯”了一声,“刘宪可在”
“在。但是官家”
那禁军欲言又止,有些犹豫。
“讲。”
“是,圣人娘娘,也在”
“程灵”
魏钊猛然怔住,这倒是令他始料未及。
白庆年见魏钊脸色不好,忙追着问道“圣人娘娘怎么会在西城门是被徐牧的人劫持了吗”
那禁军小心抬头望了魏钊一眼,这些人是粗人,但多少也是明白些人情世故的,当着众人的面,他实在觉得这话不能够说出口。只得摇头道“末将不知。”
白庆年有些急,“什么不知,西城门的情形如何你们怎会不知”
“白大人。”
魏钊唤了白庆年一声,声音不轻不重,但却令白庆年背脊一凉。
他忙住了声,回头看过来。
“走,过去。”
白庆年从魏钊的语气里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妙又极其危险的气息,还没来得及细想,魏钊已经打马奔到前面去了,白庆年将那禁军从地上唤起来,低声道“究竟怎么回事。”
那禁军回头见魏钊的人马已经行远,这才松了一口气,走到白庆年的马下道“末将不敢说,本来我们统领是要拿下徐牧和刘知都等人的,谁知圣人娘娘一人挡在兵刃前,我等不敢贸然上前。她毕竟是官家的皇后,在这个急骨眼儿上我们统领都不敢当着官家的面说呢,我哪里敢瞎说。”
白庆年愣了愣,“圣人娘娘怎么会挡着你们捉拿逆贼呢这难道”
他转念一想,忙又道“那魏夫人呢,魏夫人可在”
“魏夫人,到是没跟着圣人过来。”
白庆年稍稍松了一口气,心想,好在殷绣还算知事,若此时她也不避开,到真就不知道要闹成个什么样子。
“走走,快跟上去。”
西城门前此时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候。日光虽然亮,落在刘宪的身上却是寒津津的。他已经换下了囚服,身着青绿色的素袍,未束发,只用一枚白玉挽挽在后面,人本就清瘦,经过刑狱一番折磨,人就显得更加轻飘,骨节分明的手上握着那张带血的白绢。
程灵站在他的前面,一身朱红色的金丝牡丹绣大袖,在风中猎猎作响,她的发髻已经散乱,耳旁松坠着一根金凤钗,看着魏钊的马行过来,她又昂起咯头,抬手执着地把凤钗扶正了。
徐牧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挂着个不知所谓的笑,骑在马上。禁军已经搭起了弓箭,弓满箭上弦。后面的城门紧闭,末路之会,看起来结局好像毫无悬念。
魏钊凝着程,程灵也凝着他。
人间有很多东西都是可以用言语来沟通的,不如爱情,亲情,或者恩情,但此时这两个人之间,任何的语言都是苍白的。
“程灵,过来。”
魏钊先开了口,程灵却冷冷地笑了笑“事到如今才告诉官家,是臣妾的罪。”
说着,她张开双臂,缓缓屈膝跪了下来。
“魏钊,程灵已经跨不出任何一步了”
此时徐牧张口笑了,他在马背上坐直身子,“侄儿,你稳得住朝堂,却稳不住自己女人的心啊。”
“我程灵不是他的女人”
程灵的声音一下子被风送出去好远。
白庆年几乎听到了魏钊的手指关节上传来骨骼作响的声音。
“都退后”
他声音压的极低,但周围的弓箭手还是听到了,面面相觑后,慢慢收起了弓箭,一步一步退到了魏钊的后面。
“程灵,朕最后说一次,过来”
程灵笑中含了泪,她俯下身,重重地叩了一首,“程灵也最后跟官家说一次,程灵是程家的女儿,入宫之前是,入宫之后也是,到如今也是干干净净的女儿身子,空担皇后的虚名,却从来都不是官家的女人”
徐牧仰天大笑,那笑声荒唐又放肆,“程皇后,说得可真好。”
“你住口”
魏钊的声音有些嘶哑,徐牧撑着济坤的肩膀,下了马,慢慢走到刘宪和程灵身旁,他伸手拍了拍程灵的肩膀,笑道“钊儿,你是有手段,朝堂上那群软骨头也的确无能,被你弹压住,不过,哈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今日,要么杀骨肉兄弟,要么杀结发妻子,这么些人,陪着舅舅我一道死在这里,舅舅心满意足。”
魏钊一松缰绳,马蹄向前踩,程灵直身迎着他的马头向前跪行了几步,“别过来”
魏钊鼻中呼出一口潮热的气,他低头望向程灵“你知道,背叛皇家是什么罪吗”
程灵抬起头,“我今日在这里,就是领我的罪的。”
“那你父亲呢”
程灵扯开嘴角,凄然一笑,“我为程家人已二十年,顺过父母,敬过兄长,也侍奉过皇家了,但我走不近你身边,我甚至也走不近我所爱人的身边。”
眼泪染开了她的妆容。程灵摁住胸口,拼命控制住自己声音。
“魏钊啊”
这一声唤得极其凄惨幽恨。
“我太苦了,苦到我真的不想再回头去看程家的门楣,和你的大陈宫了。”
说着,她颤抖地伸出一只手,向旁后指去。嘴巴张和之间,一直不住的颤抖。
“我对我程灵我程灵爱刘知都,自从他把我从慈安宫带出时起,我就爱他”
“程灵,你给朕住口”
“我不住口,我是背叛了皇家,可那又怎么样魏钊,这个世上,不是只有你和殷绣配谈感情皇后这个位置,我一直咬着牙坐着,在这个位置上,我不能与他冰行,我不能同他携手,不能有之幸,什么都没有,今日我要把这个身份还给你,连同我的命一起还给你赎罪,你若要哪她,就弦拿我程灵的性命去”
话音未落,左肩上突然扎扎实实地挨了一鞭。鞭声响彻城门,程灵没有防备,凄厉地痛呼出声,身子往一边歪去。刘宪忙伸手将她扶住。低头看时,知见被鞭子抽打到地方裂开了一条很深的口子,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不要说刘宪,就连捏着马鞭的魏钊都愣住了。他一时之间有些恨自己。程灵的话触及到了他身为君王的威严,身为皇族的自尊,与他座夫妻的这一年多,他的确什么都没有给予过这个女人,他不曾温情地与她说过话,不曾触碰,甚至不曾给予任何一个真诚的眼神。
她像什么呢,她像一块美好朴素又大方的祭祀器皿,端端正正的摆放在明仁殿里,需要用时,就被拿出来,自己带着自己的目的,把她摆到适合她的位置上去。
魏钊甚至忘了她有喜乐悲欢。直到今日看到她的眼泪,听到她在鞭子下撕心裂肺的痛呼,程灵这个女人,才终于在她眼中鲜活了起来。
他放下马鞭,翻身下马,慢慢地走到程灵身边。刘宪用手摁住她的伤处。摇头笑了笑。
“我以前以为,你是最适合做大陈君王的人。比我们的兄长,比父皇,比我,都适合”
说着,他抬起头,“魏家人,都是性情中人,父皇为了我这样一个玩样儿,废帝为了一个唱诸宫调的女人,我为了绣儿但你不同,你有情义,也有坚持,不过,如今看来,你和天下普通男子也没有什么分别。”
他低头看向靠在自己怀中的程灵,“至于吗”
这个问题听起来像在问魏钊,但似乎又在问程灵。
程灵抬起头,魏钊满眼通红,刘宪的目光却温如月光。
“你在问我吗”
“对啊程灵,刘宪在问你。”
程灵忍痛直起身,“至于,也值得。刘宪,我知道你心中只有殷绣,但我不在乎。她需要取舍,我不需要,我只要和你站在一起,哪怕之后的路,我程灵还是不能和你一起走,但是,西城门前,我一定要送送你,或者,你来送送我”
第84章 问取舍
刘宪松开摁在她伤处的手,满掌的鲜血映入眼中。
“程灵, 魏钊这个人, 真的配不得你, 不过我刘宪,更配不上你。程家的姑娘,当初是刘宪让魏钊娶的你, 但刘宪真的没有想过,会因此, 害了你这一辈子。我刘宪当真对不住你。”
他一面说, 一面扶着程灵在道旁坐下,自己则慢慢站起身来。。
魏钊哽着脖子,穿道而来的风将他的头发吹舞于面上,遮去一半的五官, 连表情也不大看得清了。刘宪背向程灵, 往前走了几步。
“官家”
禁军统领唤了一声,弓箭手皆跟近过来,弓再拉满, 箭头都瞄准了刘宪。
刘宪并没有后退,魏钊也没有出声,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近。众人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里。
“魏钊, 说好了,你要放我走吗”
魏钊并没有应他的话, 而是侧身, 在程灵面前蹲下来, “朕不该动手,不过程灵,朕终于明白,钓鱼宴上,你为什么要认下杀殷茹的罪名了。”
程灵红着眼睛笑了笑,“你该动手的,甚至下杀手也可以,我辜负了你给我的名位,我是这个皇后这个名位罪人,不过魏钊,我程灵,并没有负过你,你一定要承认,我程灵,从没有负过你”
魏钊垂下眼睛,“这是你最想跟朕说的话吗”
“是。”
魏钊喉咙中有些发咸,他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好,朕承认,你程灵,从来没有负过朕,你受的苦,朕还不回来了。”
说着,他站起身,低头望着她,“不过朕可以放过你的后半生,皇后的名位,朕收回,你自由了。但是程灵,有件事情,朕希望你明白,你若不是皇后,就是庶民,禁军手中的弓箭再也不会因为你而有所顾忌。”
他侧面,看向刘宪,“至于这个人,再也不是你想护,就能护得住的了。”
“你”
“不要怪朕。”
魏钊目光清冷,“你我都有各自的命运,你要摆脱这个命运,要么你自己割肉,要旁人替你流血。”
“你逼她做什么,魏钊,不要牵扯她,也不要牵扯殷绣,你和我之间,今日了断吧。”
魏钊半仰起头。“皇兄,朕可以放你走,但是,你手上的那封血书,朕要留下。”
刘宪扬声笑开,他抬起手,猛地抖开那张染血的白绢。
风将绢子往上扬去,所有人都抬起头,将目光追了过去。刘宪的声音发哑,一个一个字之间,几乎能听到某种愤恨的颤栗。
“说到底,你还是为了我母后的这一封信。魏钊我真的不明白,我已经为了绣儿,退到了悬崖边沿,我甚至做好了准备,把自己也舍出去,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为什么不肯放过我的母亲”
魏钊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你听好了朕没有杀母后”
“你住口”
一片云遮过来,天光陡然暗淡下来,苍穹的阴影落在每一个人身上,汴京的夏季虽然炎热,却因为茂密丛生的草木,一直陷在光亮与阴森的交替之中。这种感觉交叠到人的身上是有撕扯感的。
刘宪被阳光烘烤的后背此时逐渐冷凉下来。他慢慢挣开魏钊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她不是你的母后,她是我的母亲可是为了你,为了所谓大陈的天下,我把我唯一的亲人,松到了刀下”
话至此处,他甚至有些哽咽。
树冠的间隙之间灌满了知情知意的风,窸窸窣窣地摇动着枝叶,每一个细碎的声音都着人的感知,刘宪觉得骨隙间窜出不知明的疼痛,一点一点爬上他的头颅。
“我刘宪,隐忍了一生,一生所求不过一个绣姑娘,而到最后,她也把身和心都交给了你,魏钊,作为你的兄长,我真的已经被你和你的母亲挖得零星半点都不剩了,老天见怜,留下我和母亲的性命,得以在人间相见,可你,可你真是狠得下心,你既然怕我母子有反心,当初何必带着殷绣来见我,你何必骗我何必骗殷绣”
魏钊打断他的话“皇兄,朕再说一次,朕没有杀母后,杀母后的人,现在就站在你身后”
刘宪摇头笑了,他脚步有些虚浮,再次扬起手中的血书,“那这封血书是怎么回事,我在大陈宫中多年,无论是先帝的字,还是你的字,甚至是程灵的字,我都一一认识,这是母亲的字迹,你怎么解释,难道,这也是徐牧逼着她写的吗你不是把她禁在慈安宫了吗谁能见到她,啊魏钊”
魏钊一时无话。
徐牧行到刘宪的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了二十多年了,你自诩聪明,直到今日,才总算是把你眼前的这些人看清楚了。很好啊,就算死了,也算是个明白的鬼。”
魏钊牙齿缝中透过寒气。
“徐牧,朕不管你用什么阴邪的手段,朕今日都不会让你踏出汴京城半步。”
徐牧摊开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