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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在承明殿一番推心置腹,顾元舜再也不敢拿皇长子当普通皇子对待,而贵妃在他的眼中,也不再是普通的宠妃。
能叫当今这样果决的人步步筹谋,要立她一位庶女为后,且在贵妃诞下子嗣后,到如今后宫中无一皇子公主降生,这位贵妃哪里会如同外边传言的那般大字不识,胆小怯懦,她的手段在这几件事中便足见不凡。
顾元舜放缓了声音,同皇长子平视:“殿下怎么了?”
明霭在他关切又平等的问话中,下意识便说了:“殿下在生气哦。”
他对闻玖等人并不熟悉,闻玖等人便是自报了身份,但皇长子才开蒙,根本分不清家中的亲戚都有谁,也不知道这些亲戚同他有何关系,为什么是亲戚,只是知道闻玖竟然敢不听殿下的话,让殿下非常生气。
闻歌是他们中年纪最大的,已经能说清楚来龙去脉,他就在一旁把闻玖等人过来后的事情说了。
顾元舜点点头:“本官知道了。”
他亲自给明霭理了理衣裳,同他说道:“殿下不必同他们理会,殿下是君,他们都是臣下,臣下若是不听君的话,殿下只管喊人来就是。”
闻玖这些宗室子弟之所以不把皇长子当一回事,敢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不过是欺皇长子如今年幼,对他们无可奈何,再则,他们只当皇长子是宫中的普通皇子,手无实权,便是作一作对也无关系,总归大家都是宗室,是闻家皇族。
明霭大大的眼眨了眨:“喊人?”
顾元舜指了指外边:“崇明宫有侍卫,都可听殿下的吩咐。”
小打小闹的事情,侍卫们都是会听从皇子命令的,这并无妨碍什么,何况还是闻玖这等宗室子先挑事,若是闹大,自有侍卫会秉到圣上跟前去的。
在外边书院里,学生若是闹事,自有严厉的先生出面管教,招了人讲明原委,分辨孰是孰非,宫中讲学的先生也会出面劝导一二,但先生们身份不够,不像顾元舜有二品大员的虚衔在,普通的侍读侍讲,压不住宗室子弟。
“若是有人寻衅挑事,也可以同我说,陛下既然开了宫学,便不希望这宫学里边乌烟瘴气的,白白浪费了先生们一身好本事。”
殿下听不懂什么是乌烟瘴气,但他听懂了顾元舜的话:“找先生。”
顾元舜轻轻颔首:“殿下说的是,找下官就是。”
殿下眼睛亮晶晶的,他还没有忘记先前闻玖对殿下不敬的事情,现在就开始告状了:“先生,罚,罚他。”
顾元舜跟他保证:“下官下学便召他好生说说。”
殿下这才高兴了,乖乖巧巧的坐在小椅上。
下晌,顾元舜又开始给他们讲“人”。
上午他讲了许多的“人”,有将军、大臣、文人和贩夫走卒,到下晌,他便开始讲这些人对大越的贡献,每个“人”有什么特征,做事的意义。
钟萃平时在引导皇长子时,只同他讲过几个典故,引着他跟着背过几句,但这样的讲解,皇长子也是头一回,他听到顾元舜讲到将军上阵杀敌时,仿佛跟着顾元舜的步骤,当真看到了气势凛冽的大将军们骑在那高头大马之上,带着人冲锋陷阵一般,不时就捂着小嘴“哇”的惊叹出来。
比他大一些的闻意也是如此,两人听得小脸红红。
闻歌也听着,但脑子里还想着其他的东西。
闻歌在王府时,听父王和母妃提及过,小顾大人是太子少师,是东宫属臣,是以后太子殿下的人,小顾大人学问出众,跟着他自然能精进学问,但小顾大人毕竟已经打上了太子党的烙印,哪怕如今太子还未出生,在对待他们背后各自的势力时,都不会有所牵扯,甚至还会同他们疏远。
尤其皇长子占了一个长,又得天子看重,定是以后太子殿下的劲敌,小顾大人来教导他们,指不定便对他们十分随意,不会传授他们真正有用的东西。
这些都是闻歌听成亲王与王妃说起的。
他们说错了啊。
闻歌亲眼见到小顾大人如何尽心,对皇长子更是百般关照,十分郑重,他虽然形容不出来,但也能感觉得出来,小顾大人在殿中一切都是围绕着皇长子打转的,在教导他们上都不如对皇长子用心。
他讲得那样的详细,一点一点的灌输,哪里有半分勉强的样子?
他们大人就是想得多。
闻歌早前对王爷两个的话深信不疑,只当自己当了伴读后,以后就再也学不到什么东西了,成亲王学问一般,比不得贺大学士和靖大人家,家中都出过文臣,有底蕴,哪怕在宫中学不到什么,但回家总是能学到的,不像他…
他叹了一口,不敢再开小差了,认真听小顾大人讲学。
待到了下学的时辰,他们把书本装进步袋里,闻歌几个跟小顾大人见了礼,退出了宫学,他们正要送皇长子回钟粹宫,皇长子还没忘了要小顾大人给他撑腰的事:“大人,要罚。”
顾元舜手中捧着书,下摆从门槛上拂过,低头软言:“好。”
“走咯,回宫了。”明霭高高兴兴的带着宫人和伴读往后宫赶。
他们几个走在最前边,后边宫人跟着。
闻歌生怕自己的感觉是错的,还问他们:“你们喜欢小顾大人吗?”
他紧紧的盯着皇长子。
贺丰几个都点点头。
这个问题,钟萃也问过。
小顾大人为人端方,行事十分规矩,让人觉得不易亲近,相比杜君杜大人,难免冷了些。
皇长子想了想,眼睛笑弯弯的:“喜欢。”
小顾大人对他好,要帮他教训让殿下生气的人,殿下最是宽容大度,自然也喜欢小顾大人了。
第183章
钟萃如同昨日一般,早早就在宫中等着他们了。
见他们高高兴兴的回来,钟萃仍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命人给他们上了茶点,照旧关切的问道:“在崇明宫有遇上什么吗?今日学了什么?”
几个小公子乖巧的回着话:“没有遇上什么,今日学了“人”这个字,先生给我们讲了许多行色的人,上午两堂课讲了都有什么人,下午两堂课讲了每个人的身份,应该做什么事。”
闻歌记得最牢固,说起来也条理清楚,把顾元舜讲的随口说了几句。
贺丰同靖明明补了补。
钟萃看向最小的两个。
闻意刚刚还在跟“好友”皇长子说悄悄话,见贵妃看过来,朝着钟萃羞答答的笑。
这位顺王府的小公子从第一回 见到她时,就非常喜欢她,还凑到钟萃身边来跟她说过,等他以后长大了会娶她的,让她先不要嫁人。
他长得很快,要不了多久就长大了。
连母亲都说,她一眨眼,他就这么大了,都到读书的年纪了,长大也是会很快的。
钟萃目光移到皇长子身上,在她的注目下,皇长子张嘴就愤愤不平:“有坏人!不听殿下的。”
钟萃眼神顿时一沉,眼眸微眯,声音一如寻常:“有人欺负你了?”
皇长子听不出钟萃话中的意味不明,只以为母妃当真是在跟他闲话家常,但闻歌却是听出来了的。
闻歌只是王府公子,在家中不管事,成亲王府在外低调,但王妃等人在府上也是极有威严的,闻歌有时见他们审问人时便有些贵妃如今话中的轻揉慢捻。
上位者在面上越是平静,叫人看不出情绪,心中便越是翻腾难耐,心绪起伏。
从前同闻玖等宗室子弟在同一家书院读书时,虽闻玖等人仗着人多欺负过他好几回,但闻歌在认清了闻玖的真面目后便远离了他们,实在躲不开的时候,被闻玖等人堵住说上几句,闻歌也不跟他们争辩。
同为宗室子弟,闻玖等人并不敢当真对他做什么,只是想在他面前呈呈威风,找找存在,闻歌不与他们计较,也从未同成亲王府提及过,他可以忍让一二,但如今到了皇长子面前。
闻歌心里一跳,下意识想开口,皇长子已经重重的点了头:“不听殿下话。”
宫中的宫人们无不殿下长、殿下短的,时时捧着殿下,好声好气的同殿下商量,殿下也已经习惯了,头一回有人这样无视殿下的。
他听都不听,转身就走了。
这让殿下可气了,皇长子噘了噘嘴,正想开口继续告状,闻歌先一步把事情一一说了:“回娘娘,晌午时候另一处宫室听学的宗室公子们过来了一回。”
闻歌不敢有丝毫隐瞒,当时的争执除了他们在场以外,伺候皇子的宫人们也在,他若是隐瞒,过后贵妃娘娘一问便知。
宫学是因皇长子才重开,宗室子弟们才能入宫读书,听到诸位大臣讲学,闻歌不想因此事叫贵妃心中生厌,在陛下面前进言,若是宗室子弟们不能入宫学读书,便是当真错失了这样好的机会。入宫学的宗室子除了闻玖几个,还有不少都是安分守己的。
“是闻玖冒犯了殿下,对殿下不敬。”
他老实交代,在评论起闻玖此人时,也并未带着私人情绪,反倒客观的为闻玖说了句:“在书院时,他身边聚集了一些公子们,很是不务正业,我曾以为他们会到处欺负人,其后也确实见到他们在书院里横行霸道,叫人对他们避之不及,之后才发现他们是仗着人多,时常堵着人,在旁人面前炫耀张扬,很是、很是招人讨厌。”
对外张扬成这般,闻玖还是他看到的第一个。
在书院中读书的学子,多是宗室子弟、世家公子们,人人都是天之骄子,闻玖这般行径就很是叫人不喜了。
“娘娘…”闻歌还想补上几句,被钟萃打断。
钟萃勾了勾嘴,朝他摆摆手:“好了,你不必着急,本宫已经知道你的意思了,你不是说小顾大人已经为你们做主了么,小顾大人是崇明宫的先生,学生受了委屈,当先生的定是会明辨是非,替学生们做主的,本宫也相信小顾大人会处理好的。”
钟萃刚听时心中确实很是气愤,宫中虽只有皇长子这一位子嗣,又有诸多人疼他宠他,但却并没有叫他养成蛮横不讲理的性子,钟萃的处事准则便是不欺负旁人,但也容不得旁人欺压到头上来。
只听了闻歌这一番话,见他眼中的小心翼翼,又得知小顾大人插手了,钟萃便也不去计较,小打小闹的事,既是崇明宫的事,也由崇明宫自行处置。
“多谢娘娘。”闻歌很是高兴,同她道了谢。
等吃过茶点,他们便告辞了。
皇长子依依不舍的同几位伴读分别,他们刚走时他还有些不习惯,在宫中时他都是一个人玩,难得有人陪着他了,就是去读书都很是欢喜的,但他独自也玩惯了的,不一会就带着宫人在宫中跑来跑去的。
钟萃问身边的杜嬷嬷:“此事我不管,嬷嬷觉得可是对的?”
钟萃头一回遇上这种事,也正处于摸索的时候,不知道对不对。
杜嬷嬷笑了笑,只道:“那崇明宫是讲学之地,文风浓厚,又有数位先生在,公子们出身富贵,脾气难免有些大,难得宫中热闹了些,往常这宫中只有咱们殿下,虽说有宫人们伺候,但到底能玩一起的没有,小辈们之间,小打小闹倒是常事。”
谁家的小辈们在一处都不会是太太平平的。
闻歌说的她也听见了,那闻玖自然是不敢对殿下如何,不过是见殿下年纪小,敷衍几分,想糊弄住殿下,偏生殿下年纪虽小,却是主意正的,闻玖驳了殿下,自然叫殿下记上了。
若是谁在殿下面前有出格的,不必殿下出面,跟着伺候的宫人们就会站出来维护的。
“本宫也是这样想的。”钟萃轻轻颔首。
她出面能给人教训,但却会叫在崇明宫的宗室子弟对明霭越发忌讳,不敢接触,在宫学里远离他,把他敬之高阁,隐形的被排挤,这不是钟萃愿意见到的。
她想看见的是明霭平安开心的长大,能够交上一二知己,有一二“好友”,不是身边孤孤单单的。
“学里的事情,还是交给小顾大人去处置吧。”
顾元舜却是说到做到,也不知他是如何同闻玖说的,当日他只是同闻玖说了几句,翌日在崇明宫遇见时,闻玖脸上的敷衍便不见了,规规矩矩的给皇长子赔了礼。
已经是昨日的事情了,皇长子已经快记不得了,面对闻玖的赔礼,皇长子背着小手,仰着自己圆润的下巴,做出宽容大度的模样:“既然你知道错了,殿下就原谅你了。”
他抿嘴笑了笑,又很快压下,摸了摸自己滚圆的小肚子:“殿下能撑船。”
闻意作为“好友”,很惊奇的看着他的肚子。
贺丰二人都才读书不久,还不会用词语,闻歌作为其中学问最渊博之人,曾经答应过贵妃娘娘要教导他们,当仁不让的履行自己伴读的职责,他小声提醒:“是宰相肚子里能撑船,这是一句比喻,意思是宽宏大量。”
皇长子看看他,又看了看闻玖,在自己小肚子上轻轻拍了两下,理所当然的说道:“殿下大量的。”
闻玖嘴角抽了抽。
他很想拍拍自己的脑袋,昨日为何去跟连字都不认得的皇子计较,非要去招惹他,这位皇长子什么都不懂。
闻玖告退后,闻歌在另外几人身上看了看:“你们都不知道宰相肚子里能撑船是什么意思么?”
几个摇摇头。
崇明宫逐渐安稳下来,开蒙后,杜君也偶尔来给他们上几堂课,他为人温和亲切,兼之长相实在过于耀眼,在宫学里也是极为受推崇的。
很快就到了钟萃的生辰。
钟萃十六入宫,如今也不过是双十年华,在入宫前,年年到生辰时,王嬷嬷总是会给她做一碗长寿面,入宫后,做长寿面的换成了芸香,她已经好几年下厨为她做长寿面了。
刚起床不久,芸香便端了长寿面来:“主子快来尝尝。”
长寿面看着与往年相差不大,芸香要照顾她的起居,一年才进膳房一回,便是不够精致也实属正常,钟萃是不挑的。
她慢慢用过了长寿面:“不错,可想要什么赏赐?”
芸香只抿嘴笑了笑,收拾好碗筷后,她用挑了一身华美的衣裙来:“今日是主子生辰,合该穿得漂亮些。”
除开衣裳,她挑的首饰也尽是各色珠宝,配着华丽的绒花,生生把钟萃打扮得异常明艳。
钟萃扯了扯袖子,有些不适的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今日怎的这般浓重。”
芸香卖了个关子:“主子到时候就知道了。”
待黄昏后,钟萃才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坐在马车上出了宫,到宫外一处宅子才停下。
“这里是…”
下人们推开门,引着她进了府上,绕过廊下、廊桥,在一处楼阁上停了下来,楼阁建在高处,四下满是花草遍布,还带着星星点点。
钟萃回头要问,方才跟在身后的婢子们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刹那,各处高挂的宫灯亮了起来,淡黄的暖光给这处神秘又优美的地方添上了一层光芒,头上,火花绽放。
“喜欢吗?”
花丛中,天子锦玉白衣,仰头看着她。
钟萃垂下眼,轻易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他满含笑意,一身气势在此刻尽数卸下,格外温柔,暖光打在他身上,星光点点,宛若降世的仙神。
钟萃心头一动。
此处没有高朋满座,但低头却是灯火阑珊。
第184章
钟萃心头蓦然一动,又很快回了神。她依在高处,朝天子屈膝福了礼,模样恭敬:“臣妾见过陛下。”
她回道:“臣妾自是喜欢。”
钟萃是喜欢的。
女子都钟爱漂亮唯美的东西,钟萃也是女子,也不例外。
她又拜谢福了福身。
闻衍眼中有些可惜。
“你喜欢就好。”
这座府邸和里边所有的东西都是特意布置过的,等头上火花燃过,闻衍走上阁楼,同钟萃并排在一起。
他难得穿了一身白衣,头戴玉冠,同明艳的钟萃在一处,便宛若是金尊玉贵的一对璧人。
闻衍讲起这座府邸的来历:“早年宫中不安全,东宫被安插了许多人监视,朕外出时,便命人在外边购买了一座府邸,用来平日下榻之所。”
这是天子第一次同人说起从前的事。
先帝时期的事,当今还是太子殿下,那些年京城尤其不安宁,各家警惕防备,对早年的事也讳莫如深,便是提也只字片语,何况是当今主动提及。身为当事人,只有他才真正知道当年那些事的前因后果。
这座天子私宅,除了身边伺候的心腹知晓外,外人一概不知,钟萃是头一个由天子本人领进门的。
对外,府邸门匾上是黄府,除了杨培对主家的身份知道,平日管理府邸的管事们都只知道主家黄府是商贾,老家远在南州,这京城的府邸太远,主家难得入住,只请了人打理照料。
黄府中伺候的,除了管家和几位管事,婢子下人并不多,是以整座府邸格外宁静了些。但此时这份宁静在如此美景的衬托下又显得格外与众不同,仿若是置身在优美的山谷之中,眼前是星光点点,耳边是鸟语花香,叫人忘俗。
此等风景心情,倒十分适合谈心,在花前月下互诉衷肠。
闻衍让人准备这一场,就是准备好生说一说话。
闻衍堂堂天子,向来是发号施令的人,只有他开口命令别人的份,更从来没学会说软话,把自己的心思剖析给第二个人的。
这是他第一回 要对人说心里话,哪怕早在心里已经练习过数回,但当真正要开口的时候了,闻衍心里却紧张起来。
他面色如常,如同平时一般叫人看不出丝毫情绪,但心里异常紧张,这样的感觉在天子这里还是头一回,便是当年夺嫡,坐上皇位时,他的心情都异常平静。
自他被立为皇太子起,闻衍就知道自己总有一日会坐到龙椅之上,哪怕这中间出了一点岔子,闹出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但这份感觉无一日变过,而最终,他也如愿的拿回了自己的东西,登上大宝。
但现在他要把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主动的讲出来,要敞开自己的心扉,这对于擅长掩饰,不轻易叫人看出心思的帝王来讲,更是难上加难的事。
闻衍深深的吐出口气,抿了抿嘴,缓缓张嘴。
“不知道明霭在宫中如何了?”
钟萃先开了口。
闻衍要出口的话被打断,一时显得有些懵。
在钟萃眼中,天子任何时候都是沉稳庄重,游刃有余的,他难得滞缓,钟萃只看了眼就移开了目光。陛下天子之尊,总是不愿别人瞧见这一面了的,钟萃向来善解人意,温柔体贴。
她轻声解释:“今日出宫时走得匆忙,没有跟他说上一声,现下天色也不早了,明霭夜里离不得人,怕是会闹起来,两位嬷嬷哪里劝得动他。”
闻衍轻轻颔首。
他那些准备了的话被打断,一时就说不出来了,闻衍不若钟萃这样担心,宫中留下的嬷嬷、宫人无数,还有太后坐镇,皇长子如今都开蒙进学了,哪里还这样离不得母亲的。
天子幼时,如同皇长子这般年纪,早就独自带着宫人居于一室了,除早晚给高太后请安,平日读书进学,行事风度都有模有样了。
慈母多败儿。
天子下意识要说这句,但一对上钟萃,下意识把话吞了回去,今日是她生辰,他也不愿惹了她心中不悦的,“他如今进学了,应该学一学皇子的行事,只是几个时辰见不到,宫中有太后在,他在永寿宫是不会受委屈的。”
他们出宫前,皇长子就被送到永寿宫,在高太后眼皮子底下看着。高太后上了年纪,越发心慈手软,对这个长孙的溺爱比贵妃还甚,天子生怕皇长子与高太后接触久了,被宠得不学无术,无法无天,便让他们祖孙隔三差五见上一回,这次也是他要带着贵妃出宫,这才把人送过去请高太后帮忙照顾一二。
钟萃当然知道明霭在永寿宫不会送委屈,但她极少跟他离这么久,如今都出宫了,也只能往好的方面想了。
她轻轻颔首,表示理解。
闻衍微微松了口气,先前被压下去的心思又浮现出来。
这座府上的布置已经准备多日,每一处皆是精心,花费了许多功夫,何况今日的气氛实在难得,要是换个日子,恐怕有些话就不容易说出口了,闻衍生了重新提及的心来。
先前他要说,被钟萃先一步打断了,闻衍便不准备再酝酿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宫?”钟萃仰头看他。
又一步先开了口。
“回去?”
闻衍是打算带着她住下的。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闻衍两次要出口的话都被打断,要说的话就跟说不出来了,他只得歇了这个心思,转头说起了其他:“城中今日有一年一度的灯火节,通宵达旦,昼夜不停,你可想去看看?”
钟萃是想去的,京城一年中有许多的节日,外边很是热闹,钟萃从前在江陵侯府时,很少也得了穆氏应允出门,反倒是三姐钟蓉跟四姐钟琳在节日时经常出门。
等入宫后,后妃们日日在皇宫中,更是不能出宫了。
钟萃很少看到这种热闹的场面,但她从前听过钟蓉两个说起过许多回,钟蓉两个知道她们这些庶女出不了府,故意在她们面前提及外边的热闹繁华,说起外边的好,故意叫她们羡慕,以此来达到她们炫耀的目的。
钟萃对她们说的外边的热闹也是十分向往的,但她不想让钟蓉如愿,知道她确实心里向往,只能装作没听见。
钟萃心中意动,但还是有些迟疑:“要是去看灯火,回宫是不是就晚了。”
宫中到了时辰就落锁,陛下亲自出面,下边自然不敢拦,但钟萃觉得太过麻烦了些,宫中夜里本就安静,这样的动静可不小,很容易就传到后宫娘娘们的耳里,叫她们知道他们出了宫。
夜里有些风大,闻衍从下人手中接过披风给她披上,贵妃心思细腻,做事中庸,不冒进出头,也不过分低调,这些闻衍都是知道的,“你是贵妃,就是出格一二也无妨,性子太软在宫中却是行不通的。”
换个人有钟萃这样的受宠,只怕早就张扬起来了,宫内宫外都传遍了,甚至还有大臣们谏言,先帝时期,苏贵妃宠冠后宫,为了她频频破例,偏生苏贵妃张扬,引得御史们经常上奏参本。
钟萃册封为贵妃后,除了一开始的册封旨意让大臣们不满,到如今却是无人上折,皆是因为钟萃低调稳重,从不张扬,大臣们也抓不到她的小辫子。钟萃的稳重天子十分满意,中宫与宠妃不同,宠妃能骄纵,但中宫却不能任性行事。
但
闻衍又不想见她太过稳重懂事,少了些鲜活,他不是先帝,贵妃也不是苏贵妃,钟萃骄纵一点也无妨,他能护得住她。何况他相信她是有分寸的。
钟萃谨小慎微惯了,她听天子让她出格一些,此处又没有外人在,钟萃朝他高高仰起头,露出一抹很是嚣张的笑来:“这样吗?”
闻衍当真仔细看过,抬手抚上她的眉眼,很是客观的评论:“不像。”
被宠坏的贵女们眉心都有一道遮掩不住的戾气,高高在上,但她没有,她的这一双眼澄澈清明,几乎能一眼望到底,只凭这一点就能判断出来。
几乎所有跟贵妃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她的性子。
钟萃就是模仿了一下那些贵女们骄纵的模样,自然是不像的,她抿嘴笑了笑,小手拉着他的半袖。
她难得卸下心房,不再谨慎防备,叫闻衍心头都一动,说出的却是:“要去看灯火吗?”
钟萃最终还是去看灯火了。
他们下了阁楼,杨培带着婢子们提着灯笼守在下边,见他们下来,一行人在前边带路,很快就引着他们出了府。
外边黄管事已经安排好了车马,他在黄府多年,办事一向谨慎,哪怕前些日子突然有人持着主家信物登门,吩咐他在府上安置,黄管事也没有任何质疑。黄府对外是商贾之家,但黄管事在府邸伺候多年,对主家的真正身份虽不知,却也知道绝不是商贾这样简单的人家。
这府上的一应用度添置,以黄管事的眼界,哪里是寻常商贾之家能用得起的,但主家既然隐瞒身份,想来这身份就不能对外人道,黄管事还想在黄府当差,便是心里有些猜测,也憋在心里,从不对外说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