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君一个外地来的举子,无权无势的,拼着得罪王侍郎也当面扫了王家颜面,不肯迎娶王家小姐,他们这些京中的世家子弟们要是上赶着娶了,岂不是说他们连一个外地小官都不如的?
王家小姐在这件事之前,原本还有好几家登门求亲的,这件事出了后,王家成了笑话,这几家有意的人家顿时请人拿回了帖子,再不肯说要迎娶王小姐的话,连王家其他的小姐们也受了波及,王家家中也闹得正厉害。
王侍郎险些捶胸顿足的,上回便是因为此事,叫他在陛下面前没脸,未成当上会考主考官,虽说同一阵营的其他几位大人也因着家中拖累,却没有王家这样叫大街小巷津津乐道,原本因为找人举荐之事,王侍郎便付了不少代价,最后却是白费一场,还搭上了王家名声。
有王家这件事挡着,其他家的事反倒被遮掩了起来。
杜君在京城名声响亮,也在诸位官员面前露过脸了,杜君让王家吃了这样一个大亏,王大人找不了其他人的麻烦,却把杜君给记恨上了。
按王大人原本的打算,杜君如今再风光又如何,每过几年都会有一二出风头的举子,等他们当真考中,入了官场,名声反倒会降下来,如今杜君在诸位贵人面前也算露了脸,王侍郎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对杜君出手,他等着杜君入朝堂,等过上两年,杜君的名声下来了,又在朝中当个小官,不惹人注目,他到时再好生教教他官场上的规矩。
王侍郎是四品官,要对付一个七品小官自然是容易的。
为此,王侍郎还给朝她抱怨的妻子说,让她忍耐一二,同在京城中,他以后自然是有机会让杜君吃亏,让这等愣头青小子知道他王侍郎的厉害。
若不然,一个毫无背景的外地学子,还当真要爬到他这等老臣头上去了!
王侍郎时刻叫人打听着杜君的消息,当知道杜君连吏部都没过,直接被天子任命为侍讲,王侍郎就知道再想给这楞小子教训怕是难了。
不止是杜君被陛下给看中,更是因着他如今调任的位置,做宫中侍讲,能随时入宫行走,更能与皇家子弟们接触,认识贵人,只要有人同他走近,同他交好,那他就不能不顾忌一二。
王夫人给他出主意:“宫学一开,宗室子弟多是会送世子们入宫读书,但说起来宗室与宫中并不亲近,唯一一位尊贵的,那皇子还那般小,能懂什么?那姓杜的如今靠着的还是江陵侯府的三公子,托了他庇护呢,咱们应该想办法把这靠山给他铲除了才是。”
王大人撇撇嘴,这个道理他能不懂?
宗室与宫中不亲近是不亲近,到底出自同脉,说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何况杜君只有沉底沉隐下去了,他才好动手,若是他一直在贵人跟前露面,若是出事,只消贵人在陛下面前提上一句半句,事情就不好办了。
这才是王侍郎顾忌的地方,只要那杜君识得能通达天听的人,就没人敢动他,反倒是他们家大业大的,若是被捅了出去,只怕要连累整个王家。
但王侍郎还是给王夫人几分薄面:“你说说。”
王夫人是以后宅目光看待的,她指了出来:“爷,那钟三公子乃是庶子,这自古嫡庶有别,再是厉害的人也得听从父母之命,否则就是不孝,咱们只消说动了江陵侯夫妻两个,请他们命钟三公子不许再与那姓杜的接触,这姓杜的哪里还有靠山的?”
王大人平日要上公,有些事情却是王夫人派人打听的:“爷有所不知,光是妾身知道的,就有好几家对这姓杜的不满,夫人们都抱怨呢,只是顾忌着钟家那边,给钟家几分薄面,便把事情给压了下来。”
王家势力不小,放在从前,侯夫人品阶高,但面对王夫人这些官家夫人们也是客客气气的,只是这几年钟家送女入宫,钟家的身份逐渐水涨船高,反倒是她们这些官家夫人想见侯夫人一面不易,还得下帖子,提前使人去说一说。
早前关系并未怎么走动的,还要请个中间人打个桥,牵个线。
便是如此,最终能不能见到,还得看人侯夫人愿不愿意。
王侍郎听得一愣:“这么麻烦呢?”
王夫人叹了口气:“可不呢,都说宫中那贵妃娘娘与母族不亲近,但血浓于水,钟家再如何也是贵妃母族,生母还在钟家呢,哪里会当真丁点对钟家不管不顾的?原本要见侯夫人倒也不必如此麻烦,可自打去岁娘娘被抬为贵妃后,登门送礼的人太多,钟家便关了大门,只让人下帖子了。”
宫中选秀那一年,王家没有适龄的姑娘,若不然他们王家也能出一位嫔妃的。如今王家倒是有好几位适龄的姑娘了,可宫中迟迟没有透露要选秀的意思,只得自行挑了青年才俊婚配。
“到底是靠着裙带关系才有今日。”王侍郎哼了声,面露不屑。
朝中官员们都在暗地里嘲笑江陵侯是靠着家中女人才有今日,提及时个个都义正言辞,好似不是那等人,但若这样一步登天的机会摆在面前,又有几个人不心动的?
王侍郎心里也是羡慕的。
王夫人勉强笑笑,她倒是想靠,可是靠不上:“爷,这法子可要使使?”
妇人打交道,王侍郎哪里会管,他摆摆手:“随你吧,那侯夫人若是愿意见,便同她说说也好,若是见不到,也不必勉强。”
王侍郎交代完,便去妾室院子里了。
王夫人就是跟穆氏关系一般的人。
拿王家的帖子过去指不定在门房就被拦下来了,王夫人想着钟家的关系,特意往娘家跑了一趟,请娘家嫂子给穆家通了个气,走了穆家的关系,这才定下跟侯夫人穆氏见上一面。
这中间走关系也不是白走的,娘家嫂子处要打点,但好歹是一家人,备一份薄礼也就够了,但给穆家却是备了重礼才请动穆家愿意在这中间牵个线的。
王夫人为了这份厚礼,可是狠狠出了血了。
但没关系,只要她能说动侯夫人,这礼出得也值。
到定好日子那天,王夫人早早就出了门,还把躲在家中的王小姐给一并带了过去。王小姐低眉垂眼的,如今不爱讲话,等到了钟家,也只穆氏同她问两句才肯回。
穆氏做了面,也不搭理她了。
王小姐做下这等丑事,穆氏自然是不屑的,在家中时也没少同婆子们说起过,还说起以王小姐如今的处境,以后怕是嫁不到甚么好人家了,哪个世家子敢娶别人不要的呢?
就是那钟雪,当初不也看中了那杜君,非要嫁给他么?钟雪要拿势压人都险些落了个没脸,看在贵妃的面上,倒是有人愿意娶,但登门的人家家境可就比不得了,钟雪如今吃了这个亏,也算长进了,去岁挑中了个本地举子,家境普通,就住在城外,乌泱泱一大家子往后要住一起呢。
但家境再差,好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
王夫人朝王小姐瞪了瞪,来时好说让她在侯夫人面前卖卖乖,又做这幅模样,徒惹人不喜,王夫人怕她在屋里这般不高兴惹了穆氏不悦,便主动开口:“许是方才在车上给闷着了,她小姑娘家家的,还不习惯跟咱们大人坐一处呢,不然让她出去走走。”
穆氏也不想看见王小姐这张脸,倒是顺着应了,随手招呼了个丫头:“领着王小姐去花园里逛逛。”
花园里来来去去的都是人,她也不怕王小姐能生什么事的。
穆氏这几年日子舒坦,在府上除了秦姨娘母女,谁不巴结她的。
丫头在穆氏面前乖顺,带着王小姐一出门就变了脸,吊着眼在王小姐身上四处打量,沿途遇上做活的婆子丫头,她还格外高兴的逢人就说:“这位是王小姐呢,就是喜鹊街上王侍郎的千金小姐。”
婆子们当面不敢说,但眼里一下就露了出来,四不像的给王小姐见礼:“王小姐好。”
王小姐抿着嘴,眼中闪过怒气,却是生生压了下来,低着头在廊下走着,等人少了,她挑了个角落坐着:“我坐在这里看花,不必伺候我。”
丫头猛的翻了个白眼,还当她喜欢伺候她呢?要不然夫人吩咐了,她才不乐意呢。
丫头礼都不行,扭着身子就走了,很快到另一处跟下人们说起了小话来。
廊面就是穆家花园,叫花匠精心照顾着,如今开得正艳,各种颜色配在一处,格外好看,但王小姐目光却虚虚的不知看向何处,直到不知从哪个拐角里传来的嘀咕传进了她耳里来。
“王夫人跟王小姐来咱们府上了。”
先是丫头开口,接着一道不屑的声音响起:“是啊,还是千金小姐呢,怎的没脸没皮的,我要是她,我都不敢见人的。”
“要我说,这王小姐以后的婚事怕是难了,夫人说的,如今这城中可没有哪位好人家的敢娶她,只有往低了嫁,就跟七…”
被厉声打断:“想死啊你,七小姐的事是你能说的么?我方才看见秦姨娘兴冲冲的往正院去了,估计又是为了七小姐的嫁妆要跟夫人闹了,秦姨娘都闹了好几回了,每每都要夫人给加银两。”
“七小姐嫁的就是普通人家,要那么多嫁妆银子有什么用的?只怕是要拿这一大笔银子去供养婆家那一大家子人了。”
“那也没办法,谁让七小姐也出了这等事呢?她上边还有贵妃娘娘呢,看在娘娘的面上,嫁给读书人却也不是难事,这王小姐可就难了,依我看,这京城怕是难了,若是嫁远些,找个人低嫁过去,人家不知道这事情,倒是能瞒过去。”
“就是,夫人因为七小姐的事,其实最不喜欢这等不安分守己的人…”
“行了不说了,我还得赶着去给公子送点心呢,夫人特意吩咐过的,公子读书辛苦了,为了下回的会考,如今所有心思都花费在读书上边,怕分了公子的心,连亲事都没给他定,只等着公子高中再定一位真真的高门贵女呢。”
“那是,咱们公子的人物品貌,再有家世,夫人定是想等公子考中后为他定下宗室贵女的。”
说着,两道声音渐渐远了。
王小姐不知为何,起身跟了过去。
她的脑海里,只有一路上婆子丫头们对她的各种明里暗里的羞辱,以及对钟家公子小姐们的高抬。
她们凭什么看不起她?钟夫人如何看不起她?
秦姨娘可不管穆氏现在有没有客人在,大摇大摆的进了门,跟穆氏没说上几句便吵了起来,别的妾室哪里敢这样同正室说话的,但秦姨娘是贵妃生母,穆氏对她也多有忍让两分,便越发让秦姨娘趾高气扬起来。
她如今就钟雪这个女儿了,钟雪嫁的不好,家中肯定是要拿银钱多补贴的。
秦姨娘每回说起都是这种话,穆氏也十分不悦。
钟雪嫁的不好怪她吗?穆家的婚事钟雪不应,几次三番的说看不上,穆氏身为穆家女,心里也恨毒了这母女两个。
“我不管,反正你得再加加,蓉小姐出嫁时你给的是多少,我们雪小姐也应该同样,夫人你得一视同仁。”
但钟蓉可是嫡女,而钟雪只是庶女。
眼看吵起来没完,王夫人在一边很是尴尬,钟家的事她插不上话,何况这位如此威风的妾室身份她也猜到了,更是怕掺和进了钟家后院里。
眼见要闹开了,房门被一把推开,却是穆氏身边其中一位大丫头白着脸进来,顾不得房中还有外人,眼中焦急的看向穆氏:“夫人,公子院子里出事了。”
穆氏顿时顾不得秦姨娘了:“云坤怎么了?”
大丫头一时半会的不知该如何解释,只看了看穆氏,又往王夫人身上看了一眼,在王夫人心里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时,她说道:“公子与王小姐搅在一处了。”
穆氏扭头看向王夫人,眼中的怒火毫不掩饰。
连招呼都不打的带着人往钟云坤的院子赶去。
王夫人脸一白:“侯夫人,此事与小女无关,我们今日登门并没有其它意思…”
穆氏哪里还听得进王夫人解释,在她看来,王夫人母女今日便是有预谋的登门,她们母女两个谋算的就是穆氏的宝贝儿子。
王家是挑中了她儿子赖上。
秦姨娘来之前就听说了王夫人,见王夫人还呆在原地,还好心的推了她一把:“还楞着做何,还不快些跟过去,我们夫人可是一心想给嫡公子娶高门贵女的,如今倒是叫你们家摘了桃子,我要是夫人你,如今事已出了,就只能使劲扒着不放了。”
穆氏母子不痛快,她就高兴。
秦姨娘巴不得钟云坤名声有损。
钟萃知道的时候,钟家的事早就传遍了,当日见到的人太多,穆氏压不下去,很快传了出来。
禧妃亲自来同钟萃讲的:“听说被撞见的时候,王小姐身上都湿了,腰上的带子都松了,钟家公子还搂着人呢,手还抓着王小姐的衣裳,这大庭广众之下,人多嘴杂,钟家怕是不得不认下这门亲事了。”
王小姐的招数其实并不高明,她跟在丫头身后进了钟云坤的院子,等丫头们放下点心离去这才出现,钟云坤为了怕丫头们扰了他读书,向来身边不留人伺候,这也叫王小姐有了机会,只往一旁的小池塘里一跳,惹出动静来叫钟云坤发现,就把人给引了来。
钟云坤要救她,只想着把人救上来便让丫头们来照顾,他便脱身而去,王小姐顺势把钟云坤给拉了下去,二人一同落水在池塘里,等撞见的时候,二人也有了贴身的机会,自然就说不清楚了。如今外边传扬的,更多是口口相传后的言语,做不得真。
王小姐做事不顾后果,胜在豁得出去,叫钟家生生吃了亏。
禧妃是来看笑话的,钟家出了丑事,钟萃自然跟着丢脸,钟萃知道她的来意,却并不在意。钟萃面上没什么表情:“不错,男才女貌,堪为良配。”
她认真夸过,又添了句:“想来母亲也十分高兴。”
恶人还需恶人磨。


第177章
钟家出了这等丑事,禧妃听闻,想也不想便来了。
等当真见到了钟萃,禧妃的理智才回了笼,收敛了眼中看好戏的目光,故作是来劝慰钟萃的,一心为了她好。
禧妃是不信钟萃的话。
换做是她,若是母族丑事尽知也定是羞于见人的,哪里还能夸得出来?这钟氏如今不过是在嘴硬逞强罢了。
禧妃含着笑:“臣妾也知道这件事不好对外人道也,娘娘也莫要在心中太过气恼了,王家小姐长相好,又出自大家,只是有些小性儿罢了,再有之前非要嫁给外地举子…”
她捂了捂嘴,笑盈盈的:“瞧瞧臣妾这张嘴,此事都已经过去了,如今王钟两家已快结为秦晋之好了,王家女只怕不日便要嫁为钟家妇了。”
禧妃这是在暗指王家女早前的事,以此来让钟萃对她膈应。
钟萃一听便听出了禧妃话中含义,对禧妃强行要给她案上“丢脸”的事,钟萃也不以为然。又不是她的儿媳妇,她为何要膈应的?
钟萃抬了抬眼皮:“本宫看禧妃对王钟两家之事如此上心,不如待它日婚礼时,禧妃也赏一份厚礼去,也当是禧妃的祝贺了。”
禧妃不敢应了,讪讪的说着:“两家姻亲,臣妾与他们无缘无故的,倒是不好送这个礼。”
钟王两家结亲,于王家有利,于钟家却是无益,钟家被压着娶了人,但心中也是不虞的,她明知钟家不高兴,还赐下赏赐去,钟家在面上不敢不接,但背地里是肯定会记恨上她的。
禧妃虽也出自大族,但却不能不顾忌着家族,公然给家里找事。
钟萃却招了芸香来:“去库房里挑几支钗子给王小姐送过去,钟王两家的事连宫中嫔妃都知晓了,就顺势早日结为姻亲,也免得外人在议论说道。”
禧妃脸上一下白了,连忙辩解:“娘娘,臣妾就是听说一二而已,绝没有来催娘娘的意思。”
钟氏这是赖上她了!
禧妃现在心里也生出了懊悔来,早知道这钟氏要借她的话压着钟王两家把事情彻底定下,她是如何都不会来这钟粹宫的。
她只是过来看一下钟萃是如何丢脸的,在禧妃的想象中,钟萃得知了钟王两家的事,如今又被她当面提及,哪里还能有脸面,她在宫中作威作福了这么久,难得吃这么个亏,禧妃这才不管不顾的过来。
她本以为钟萃在她提及后会闭宫,甚至对钟王两家生出怨怼,谁知她不羞不躁的,反倒是当真对这桩婚事毫无意见。便是她自己,母族里也有不喜的人,甚至与家中也有不睦之时,但到底血出同脉,若是她的母族出了这等事,禧妃脸色也同样跟着颜面无光,不好意思见人的。
她就不知道什么是丢人吗?
禧妃被钟萃的态度弄糊涂了,怕多说多错,禧妃只得咬咬牙,借口走了:“臣妾想起宫中还有事没有处理好,便不打搅娘娘了。”
不等钟萃回,禧妃便带着宫人急匆匆的走了。
芸香问:“娘娘?”
她的意思,是问还送不送?当钟萃方才是拿话堵禧妃。
“送!”
钟萃不止让她送,还让她正大光明的送。
禧妃有句话是对的,钟家不得不认下这门亲事。无论早或迟,钟家如今不肯认,无非是还在计较这桩婚事本身,在谈及对错,想要有回转的余地,以后重新给钟云坤娶一位高门贵女。
无论原本事情如何,如今事情已经出了,外边甚至传得如此难听,王小姐的清誉是半点不剩了,必然是要嫁过来才能平息的。
钟萃对江陵侯府不在意,却不得不在意他们对外的做派和名声,皇长子再过几月便要正式开蒙,他的外家不能成为助力,却决不能成为他的拖累,让皇长子的名声跟着受损。
“奴婢这就去。”芸香急急朝库房去。
给王小姐备的礼是从钟萃的私库里走的,每一件都属精美,是宫中上品,芸香挑了一支簪云钗,一套红真珠头面,几个水头足足的镯子,并着好几件金饰。
很快,就有宫中的侍监奉贵妃之命,把礼送到了王家。
绸布一揭开,王夫人顿时被那些首饰给闪花了眼,这里边那套红真珠头面最是值钱,在外边的阁里,向来只点缀几个,已经足够做镇店之宝了,宫中送来的这一套,却是尽数用了各种大小的真珠打磨镶嵌,那大的真珠王夫人在外边从未见过。
王侍郎先从这份厚礼中回神,对贵妃跟前的大侍监十分客气,“麻烦公公了,不知娘娘有何交代?”
顾全亲自把礼交到管事手上,微微勾着嘴:“王大人,娘娘并未交代什么。”
王侍郎神情却越发慎重了,“下官已经知晓了,还请公公替本官回话给贵妃娘娘。”
“好说。”顾全朝他见礼:“既然这礼送到,奴才便告退了,还得往侯府去一趟呢。”
王侍郎亲自把人送出房中,叫管家亲自送人出门。
王侍郎站在房门口,等顾全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这才转身回了房中,神情凝重,王夫人目光还在那厚礼上流连,朝王侍郎说了一句:“贵妃娘娘送的这礼可是真好。”
王侍郎挑了椅落座,大口的喝了口茶水,等管家送完人回来复命,他说了句:“带着银子去外边,叫人不必再说了。”
管家领命而去,王夫人不解的看过来:“爷为何不让外边的人再说一说。”
王侍郎目光落在那红光闪亮的宝石上,意味深长的说道:“你都说这礼好了。”
重礼,必然有所要求。
贵妃没有交代,那就是有交代。
钟王两家在出事那日,是达成了共识当做没有发生的,随后明面上是从侯府流传了出去,但各种添油加醋的事却都是王家派人干的,王小姐的清誉毁尽,没有出路,钟家就必须碍于压力迎娶。
两家心知肚明,钟家不肯来提亲,是在气恼王家如此做派,也不愿当真娶了王家小姐,王家如今就是等,等着王家再传出王小姐受不住的时候,风向就必然转向王家,钟家就要处于劣势。也必然会过来提亲,倒时就是王家占了上风。
贵妃不管两家的角逐和撕扯,她要的是平和把这件事给解决了,这就是贵妃要的交代。
王夫人有些犹豫:“但要是那钟家不应呢?”
王侍郎还有闲心的慢悠悠喝了口茶水才说道:“贵妃要他应,他就必须得应。”
贵妃亲自赏赐王小姐,表示王小姐受贵妃重视,再想轻视王小姐的便有所顾忌了,何况王小姐到底身为王家女,钟王两家撕破脸,王小姐以后嫁过去日子也艰难,趁现在大家还留有颜面商谈好自然是最好的。
有贵妃压着,王侍郎不怕钟家不同意。
顾全到了江陵侯府,把贵妃的意思一传达,侯夫人第一个就不应。
她的嫡子钟云坤是倾尽侯府资源培养出来的,应该娶的是高门贵女,承继江陵侯之位,绝不能娶这样一个卑劣的女子。
穆氏这些日子也是这样同江陵侯与老夫人说的:“王小姐早就没有名声,要是把她娶进门了,以后这个家里只怕没有安生日子了,为了赖上云坤,她就敢跳池塘,那王家就敢连王家女的谣言名声都敢毁,如此没脸没皮的,咱们钟家要是被王家给缠上了,以后还不知会做多少丢人的事。”
老夫人和江陵侯都看中颜面,被穆氏日日劝着,也生了这等心思。
“不成,绝对不成。”
顾全正经着脸:“侯夫人,贵妃娘娘已经给王家女送了礼,娘娘说了,从前的事忘了吧,早日把亲事定下来,钟王两家的事已经传到宫里去了,连宫里娘娘们都知道了。”
老夫人惊呼出声:“娘娘们都知道了。”
顾全对老夫人态度婉转些,说了起来:“是啊,老夫人许是不知,禧妃娘娘亲自到宫中同贵妃娘娘说的。”
钟萃并没有隐藏禧妃的打算,只是这桩事,其实早在传出来时她就已经知道了。
老夫人好面,一听顾全这话,再想想从前在宫中见过的娘娘们,一想到这些娘娘们往后看她的目光有异,老夫人就一阵脸皮颤抖。
顾全见状,说起了钟王两家平和下来的好处,又在最后加了一笔:“大殿下再有些日子就要开蒙了,侯府身为外家,若是惹了浑身的流言蜚语来…”
嫡子重要,但在宫中的皇子更重要。
只有皇子好了,整个江陵侯府才能跟着受益,侯府如今的风光才能延续下去。云坤便是受些委屈也无妨,往后府上多补偿一二就是。
江陵侯到底在朝中任职,立马就想清楚了轻重,也不再执着于钟王两家谁对谁错了,他立马说道:“公公说的是,是我们想岔了。”
老夫人一向以侯爷的意见为主,江陵侯应承下来,老夫人就不反对了。
穆氏还想开口,顾全看过去:“侯夫人莫要在固执了,事情已经传到宫中了,侯夫人莫非是想让陛下亲自下旨赐婚不成?”
如此,那钟王两家怕是再也翻不了身了。
江陵侯不再惯穆氏:“公公放心,本侯已经应下。”
顾全点点头:“奴才自然是信侯爷的。”
穆氏不愿就此服从,在府上闹了好几日,到底被江陵侯压了下来,请了二夫人姜氏登王家提亲,消息传到钟云辉耳里,他也只是轻笑一声。
穆氏当日肯见王夫人母女,是娘家跟他提到了钟云辉,王夫人有主意帮他压制这个庶子,穆氏这才应下的。王夫人自己便是正妻,不喜府上庶子女们,自然知道穆氏的态度。
钟云辉有大官相助,又是举人,已经完全威胁到了嫡子钟云坤,穆氏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她本想听一听王夫人的法子,最后却报应在了嫡子钟云坤身上。
穆氏起意害人,如今不过是自食其果。


第178章
皇长子满三周岁后,皇长子的开蒙正式被提上日程。
天子重开宫学,赐下崇明宫匾额,特允宗室子弟入崇明宫读书,为皇长子和诸位宗室子弟讲学的有两任新科状元郎,顾元舜和杜君,翰林院两位侍读,新提拔了一位侍读庄侍读。
顾元舜被加封为正二品太子少师。
同一日,皇长子封定王。
四海升平,定天下太平,八方宁靖。
大越少师并无实权,只做虚衔,但饶是如此,当圣旨到了顾家,整个顾家仍旧被这道旨意内容震得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