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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见那塘的荷花丛没,凶手将人杀了,再在死人身上绑上巨石,船儿划出这片荷花丛,将人往江心一丢,正好神不知鬼不觉。”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郑二听了心里却一寒。
他的视线顺着宋延年手指的方向看去,好似那儿真的曾经有只小船划过,小船吃水很深,看不清面容的人费劲的将一个麻袋砸进水里,河面漾起大水花,大波纹久久不散……
郑二连忙甩了下头,将这不着边际的瞎想甩出脑袋,急急否认道。
“没有没有,我可以和他家娘子对峙。”
他指着吴家逸,“再说了,他也知道这事。”
“肯定是他对不起他娘子在先,不然怎么会惹得她这样一个娇娘子下如此狠手。”
郑二又多看了几眼吴家逸,斩钉截铁,“肯定是这样。”
“大人,你们看他这脸,这薄唇,这小白脸似的面皮,一看就是薄情寡义,忘恩负义的。”
宋延年和周礼没有说话。
……
宋延年瞥了吴家逸一眼。
姑且不论这郑二说的是不是实话,这吴公子确实是生了一副薄情寡义,忘恩负义的面相。
眉为情缘官,这吴公子的眉尾有断层且色淡,这是自我心重之人,尤其在情缘上,再深的情感在他的利益面前,都是能被割舍的那一部分。
也许,他也有过心痛不舍的时候,但他却从来不悔。
当然,他背弃另选的那条路倘若走得异常艰辛,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宋延年深深的看了吴家逸一眼。
倘若郑二说的是真的,那么,吴公子另选的这条路是越走越窄,说不得上头还遍布荆棘和霸王花。
……
苦主不愿意去面官,宋延年和周礼也无法。
郑二咕噜的转了下眼珠子,倏忽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百丝灯,认真道。
“大人们,我郑二不扯谎,我和他夫人约好了,等我剥了他的衣裳,就用这百丝灯通知她,见到空中的信号,她便会过来。”
“你们再等等,我和她对峙。”
说完,在吴家逸扑过来之前,郑二一下便燃了那百丝灯,漆黑的天空中突然绽开大朵大朵的烟花,白的,红的,紫的……
各色烟花,璀璨的绽放在黑夜中。
宋延年抬头看了看,不得不感叹。
“荒诞,这事整得怪喜庆的。”
周礼点了点头,凑近宋延年,心有戚戚的小声道。
“吴家小子讨的这个婆娘,实在是凶残,比我之前听说的还凶!”
宋延年同样压低了声音,低声道。
“他自己选的路,再苦再难,便是跪着都得走完,既然辜负了别人,那便也得有被人辜负的准备。”
周礼诧异,“宋大人也知道他这事?”
宋延年点头,言简意赅道。
“略有耳闻。”
吴家逸对郑二无可奈何,还有两分的怕,见宋延年和周大人讲话,他竖起了耳朵去听。
宋延年瞥了个视线过去,顿了顿,以正常的音量开口,继续道。
“我和他家奶娘的姑娘有过几面之缘,是个不错的姑娘,人善良大方还有情有义,东湖很多人家上门说亲。”
“……过段时间便要成婚了,新郎官是我们东湖的大户人家,家境殷实,人丁简单,新嫁娘嫁过去便能当家做主。”
听到这,吴家逸已经有些失魂落魄了。
是瑶云啊。
这宋大人说的是瑶云。
她,她竟然要嫁人了……
一时间,吴家逸心头百般不是滋味。
宋延年加重了语气,又来了重重一击。
“关键是两人情投意合,姑娘家的娘亲也很满意。”
瞧着吴公子更加失落的神情,宋延年心里头满意了。
周礼多瞧了两眼,也瞧出了端倪,他捻了捻小胡子,乐呵呵的捧场道。
“那是自然,这毛脚女婿嘛,丈母娘是越瞧越顺眼的。”
就在两人一唱一和的时候,昏暗的河堤小路上又来了一位女子。
只见她一身的青衣,头戴幕篱,青纱笼罩,让她的整个面容瞧得不真切。
宋延年几人听到动静,抬眼看了过去。
那女子惊了惊,脚步也顿了顿,随即微微躬身,示意自己走错了路,转身便要走。
宋延年和周礼互相看了一眼。
这便是吴家逸的夫人吧。
郑二哪里能让人走,当下便大嗓门的叫了起来。
“吴夫人,吴夫人留步。”
“站住!”
前头的人走得更快了。
宋延年:……
这一幕似曾相识啊。
他的视线在郑二和周礼大人之间转了转。
方才,这周大人便是这样唤郑二的。
吴夫人的反应,和郑二那是一般模样。
郑二急的不行,当下便喊道。
“吴夫人,他们要抓我去报官,说我杀人性命,你是知道的,我明明就是受了你的嘱托,要将你夫君打上一顿的。”
他威胁道,“他们要是押我去府衙了,我可就把你供出来了。”
“你一个妇道人家,上公堂便难看了。”
“说不得还得被扣上谋杀亲夫的罪名。”
宋延年和周礼忍不住多瞧了郑二两眼。
真看不出来,这么个大老粗模样,居然是个嘴皮子利索的。
马氏走到拐弯处了,听到这话,跺了跺脚又折了回来,隔着幕篱的帷幔,她重重的瞪了郑二一眼,咬牙切齿的凶道。
“你个中看不中用的!”
“白瞎这么大块头了,连这点事都办不利索!”
郑二一窒,正待发怒,随即又是一喜。
他满脸欢心的抬头朝宋延年看去,讨饶道。
“大人,您也听到她说的了,是吧,我真没有杀心,这不过是个误会,不不不……”他讪笑的又说了两句。
“也算不得误会,这不过是我这等贫民百姓讨生活的手段罢了。”他伸出一个小拇指头,小小的比划了一下,赔笑道。
“顶多是有点出格……呵呵,呵呵。”
宋延年:……
不愧是市井里讨生活的,这瞧着是干不过自己,便来软的。
不错不错,大丈夫能屈能伸,是个人才。
那边,听到郑二这话,马氏暗地里咒骂了一声,唾弃了下郑二这怂样。
她绷直着腰,气势汹汹的转身,朝郑二伸出手。
“拿来!”
郑二懵了,“什么?”
马氏没好气,她幕篱下的眼皮子翻了翻,加重了声音,铿锵有力道。
“还什么?当然是银子了!”
郑二不想给,当下便捂紧了胸膛,那几两的碎银藏在那里,他惊慌着表情,失声道。
“那不是给了我吗?”
“给了我的便是我的,哪里有讨回去的道理!”
“你这娘们好生不守信用!”
马氏掐着腰,纤细的手指指着人,虽然是妇道人家,却一点也不露怯,只听她冷哼了一声,丝毫不让步。
“你都将我供出来了,还想要我这酬银。”
“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到底是谁不讲信用在先?”
她瞥了一眼一声都不敢吭的吴家逸,不屑的嗤了一声,直接指着他的面皮,继续道。
“我瞧他脸上这般干净,想来这不但衣服没有剥,就连那顿打也没打成,怎么,你这什么活都没干,还有脸来要我的银子?”
她狠狠的来回剜了几人几眼,就连宋延年和周礼这陌生人都不放过,恨恨道。
“不还?”
“不还也可以,我赶明儿就去道上,处处逢人就说,我看你以后还找不找得到活儿干!”
“拿来!”她茶壶一样的掐着腰,另一只手摊开。
“凶婆娘!”郑二迫于马氏的淫威,委委屈屈的将银子从怀里掏了出来,捧在手心,耷拉着眉眼。
“都在这了。”
马氏一把抓过他手心的银两,掂了掂,冷哼道。
“早该这样了!当真是麻子照镜子,自找难看!”
这话她瞧着众人说,一时间,也不知道指的是谁,兴许都有。
宋延年:……
周礼已经目瞪口呆了。
他撑开折扇,遮掩着动作,小声道。
“凶!当真凶!”
宋延年点头。
虽然他和吴瑶云只是见过几面,不过是点头泛泛之交。
但那吴瑶云显然是个性情坚韧,脾性温柔的女子。
他朝吴家逸看去,不知他此时心里可是悔了。
吴家逸自然是悔的,他垂在两边的手都颤抖了,他知道自己在旁人眼里就跟笑话似的,当下便怒吼道。
“说够了没有?”
“闹够了没有?”
“都给我闭嘴!”
因为大声且愤怒,他的脖颈和额际都有青筋冒出,披散着头似发疯的野兽。
马氏被吓了一跳,随即怒气又高涨了起来。
当下便指着人怒骂。
“好啊,你吃我马家的,住我马家的,身上这一分一毫,全都是我马家的,你还敢这般大声和我说话?”
“真是反了天了!”
宋延年朝周礼看去,周礼点了点头,轻声道。
“吴公子当初上京告御状,后来便做了这马家的上门女婿,马家只得一个闺女,自然千娇百宠,难免脾性大了一些。”
他多看了面前这罩着帷幔的女子一眼。
谣言不实,这马家小姐哪里是脾性有点大哦,那是非常的大!
当初他顾念着同年之情,听闻故人家只余一子,心生怜惜,本想走动走动,不过一段时间,他就听闻他做了马家的上门女婿,这才歇了这心思。
这吴家逸,逃亡的那几年可是全赖奶娘照料,不想这一朝得志,故人便被抛弃了。
这等人,不来往也罢!
……
那边,吴家逸被马氏这么一骂,眼睛里含着恨意,却又生生压制了下来,只不甘心道。
“你对我再有什么不痛快,也不该找人套我麻袋啊……”他顿了顿,忍着怒意和羞躁,继续道。
“还要剥我衣裳,我是你夫君,你这般侮辱我,这又是何意。”
马氏冷哼了一声,不知她幕篱后的表情是什么样,但是她的声音陡然阴了下来。
“吴家逸,你这人心里想着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不过是贪恋着我马家的富贵,又想着你以前的知心人,怎么?打量我不知道吗?”
马氏冷哼:“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真以为我马秀莲是吃菜的!”
“你这段时间,日日来这儿,不就是瞧见东兴楼戏班子里一个伶人瞧着有几分像以前的知心人么!”
“我就是要让你在东兴楼,在这个地儿,好好的丢这么个大脸!”
眼见这两人又要闹上了,宋延年和周礼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瞧出了几分的无奈。
宋延年:“周大人,不然,咱们走人怎么样?”
周礼点头,“正有此意。”
临行前,宋延年拇指和食指相扣,弹了一道暗劲到郑二腰间,郑二只觉得腰间一痛,随即便似一股热流淌过,整个人都通了。
他手一撑,利落的站了起来,又抻了抻腿,欢喜不已。
“哈哈,我这腿又好了。”
他转头朝宋延年拱了拱手,轻咳一声。
“多谢壮士手下留情。”
壮士宋延年:……
“下回别做这事了,去码头扛包也比这好,起码那钱赚得心里舒坦。”
他多看了两眼郑二的面相,指着他印堂两边的眉毛处,开口道。
“此处是家狱,主刑厄。”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郑二多听了两句还觉得很动听,心里感叹不愧是饱读诗书的大人。
但面前这人接下来说的话,他听着面皮便跟着跳了跳。
宋延年:“我观你这面相,家狱处乱纹丛生,上头一股晦暗之气,像你这样的人,要是走正道还好,一旦走错了路,那便是牢狱之灾缠身。”
“说来便是你的运道比旁人差一些,同样的错事,你比别人更容易被抓包。”
郑二惊疑不定。
“当,当真?”
周礼忍不住劝道,“憨瓜,听宋大人的!”
“你方才也见识过他的手段了,还敢这般头铁?”
宋延年又看了郑二一眼,继续道。
“你家闺女的病来得急,瞧过去凶猛,其实不过虚惊一场。”
“倒是你,千万保重自己。”
说罢,他和周礼便相偕离开,留郑二在原地,脸上的神情也是阴晴不定。
马氏瞧见了忍不住喊道,“你还愣着干嘛,干活啊!”
吴家逸摔袖,咬牙切齿,“秀莲,你别太过分。”
便是此时,他都不敢硬气的称呼一声马氏。
马秀莲半分不退让。
“我就是这般人!”
郑二捡起自己带的麻绳和麻袋,别瞧这东西寒碜,那可是他做活换铜板,自个儿掏腰包买回来的!
他这等贫穷百姓,一针一线都得爱惜。
郑二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你们夫妻两的事,我便不掺和了。”
他见马秀莲瞪过来,当下便回瞪过去。
“你去说你去说,你明儿就去说!”
“反正我郑二以后不再道上混了,我啊,明儿就去码头扛大包。”
他将空麻袋甩在肩上,溜溜达达的走进夜色中。
“走喽走喽,左右我也没收你的银两,不忙活了!”
马秀莲瞪了几眼郑二,又回头瞪吴家逸,跺脚冷哼了一声,转身也走了。
吴家逸站在原地好一会儿。
一股悲凉之意从他心底漫上心头。
他当真是牛屎糊眼睛,错把珍珠当鱼目弄丢了……
第210章
夏风打江面吹来,沁凉的风吹得人的衣袍簌簌。
周礼看了一眼旁边的宋延年。
只见他单手持灯,昏黄的烛灯打在面上,平添几分的柔和,江风下几缕细碎的发丝飘扬。
此时凭栏看江面的风景,当真是说不出是景美,还是人更胜一筹。
周礼心里酸酸溜溜,“唉~”
嗐!这怎么就不是他家的好大儿呢!
宋延年侧头,“嗯?”
周礼摆手,“没事没事。”
宋延年轻笑了一声,回头继续看江面。
荷花丛中,翩跹起舞的荷花精有些累了,她素手朝天,接下天上明月洒下潺潺如流水的月华。
鞠在手中,仰头饮尽。
莹莹光亮下,她的面容若隐若现,此时她停下了舞蹈,明眸善睐的眼在荷花丛中探看,不一会儿,便寻到了一朵花骨朵有些瘦小的荷花。
随着她指尖的轻触,花骨朵的荷花缓缓的绽开,清风下微微摇摆。
摇曳生姿。
看到花开,宋延年和周礼两人忍不住秉住了呼吸,唯恐呼吸重一点,便惊扰到了这花开的美丽。
随着月华的反哺,荷花越开越多,越开越盛,一阵清风徐徐吹来,飘来满江的荷花香。
周礼:“美,真美!”
宋延年看着这花开的一幕,附和道。
“是啊,真美。”
……
月华散去,荷花精收手,她侧头看了过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宋延年和周礼的目光,她微微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
随着她的一个甩袖,原先在河面上翩跹的身影陡然化作一道莹光,倏忽的钻进了她最早碰触的那朵荷花。
光亮幽幽寂灭,原先绽开的荷花丛缓缓的收拢了粉的白的花瓣,方才那美景就似昙花一现般的美丽。
……
此时江面已经平静,周礼回过神,摇头喟叹不已。
“可惜可惜,天人有瑕。”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那一下荷花精身上的莹光淡去,他便将荷花精的面容瞧了个真切。
她的面容淡雅,唯一遗憾的是,在她白皙的脸庞上,靠近右边的脸颊上有一块小儿巴掌大的胎记。
胎记绯红,形似红莲含苞欲放。
但再似花骨朵,这胎记也是丑的。
周礼侧头,不解的问宋延年。
“宋大人,你说,她都是妖精了,为什么还会有那红斑?”
宋延年的目光看向这片荷花丛,再往外便是一览无余的江面。
月辉撒在波浪壮阔的江面上,就似将那片月白的柔光揉碎,重新拼凑成一片岁月静好的波光粼粼。
宋延年沉吟:“有一种说法是这样说的,这种印记,是往生枉死的人特意留下来的。”
周礼诧异:“哦?”
宋延年:“枉死的人走得痛苦,家里人也是悲痛不已……眼泪属阴,亲人的眼泪滴落在她们的心头,她们心中便有万般牵绊。”
“一些人心有留恋,再有来世的时候,就会特意留下一些印记,便是想着前世的亲人能够根据这些印记,将她重新认出。”
他的声音很低,说到这里时侧头看向周礼的眼睛,轻声道。
“枉死之人前世的缘分断得突然,兴许今世还能有一丝的牵绊。”
“这样,人海茫茫中擦肩而过时,彼此间便心有所感。”
真有那一刻,那人回头,两人对视相笑一眼,万般的遗憾便沉淀在岁月的沙砾中,前世受苦受罪的那人也能开口说一句,她今生很好,珍重珍重。
周礼听罢,沉默不已。
半晌,他心里也下定了决心,这画作上荷花精的面容,他要按着有红斑的面容画上去。
他的目光也看向那一片静谧的荷花丛,那儿已经不见荷花精,偶尔有几声蛙鸣响起。
原来,这红斑不是瑕疵啊。
……
宋延年瞧了眼月色,往后退了半步,拢了拢袖袍,说道。
“周大人,夜深了,我送你家去吧。”
周礼也不推辞。
此时他的眼神这么灵光,夜色这般黑,要是瞧见什么不该瞧的,他该承受不住了。
……
宋延年手持宫灯,侧头招呼道。
“周大人跟好了。”
随着他的话落,周礼只觉得自己如坠云雾,辨不清东南西北以及今昔是何夕。
周围的景致在急速的后退,他感觉到他们好像走在江面上,耳畔里还留有几声蛙鸣,许是感知到这股风的异常,数只绿皮白肚蛙“咕呱”一声,争先恐后跳的进水中。
波纹漾得很大,荡得很远。
再往后便是风呼呼的声音,风声又急又快。
周礼愣了一下,随即便抚掌大笑。
“好好好,今日我也算是长了见识了。”
“宋大人,慢点慢点,我不急着家去,这好景需得慢慢瞧,慢慢看。”
宋延年轻笑,从善如流的应下。
“好。”
……
随着他的话落,两人的速度慢了下来。
周礼看着虚浮在脚下的江面,幽蓝的天空将那璀璨的星河剪影投下,波光粼粼,水天相接。
今夜饮的酒,此时才后知后觉的微醺上头。
周礼陶陶然。
此情此景,当真是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
到周宅时,夜已经深了,就连那守宅子的老黄狗都缩着脚,耷拉着耳朵闭眼了。
宋延年告别:“周大人,夜深了,早点歇息。”
临行前,周礼又拦住了宋延年。
“宋大人,留步。”
他的脸上还挂着意犹未尽的欢喜,似顽童玩了一场有趣的游戏,整个人都疏朗开阔了起来。
宋延年回头,以眼询问周礼。
周礼摆了摆手,朗笑道。
“无事无事,我就是想问问宋大人,你还会在京师待几日?”
宋延年沉吟了片刻,回答道。
“明日去魏太师府上拜访,再买点京师的特产,约莫三五日后便动身了回东湖了。”
周礼松了口气,“那来得及,来得及。”
他对上宋延年不解的眼神,解释道。
“明儿我休沐,正好将这月夜荷花图画完,我想将它送给你。”
宋延年面上浮现意外的神色,“送给我?”
“周大人客气了。”
他连忙出言推拒,都说文字如心,这画也一样,虽然这画作还未完成,但他可以看出,周礼大人是极为喜爱他这副画作的。
周礼摆手,“嗐,跟我你还瞎客气啥!”
“你瞧我就不一样了,你今儿请我吃了菜品这般昂贵的东兴楼,你瞧我推辞了吗?”
“我都不推辞!”
“怎么到我送你画作时,你就一个劲儿的推辞了?”
他表情一收,故作严肃不痛快的模样,开口道。
“小瞧我周礼了,是不是!”
宋延年失笑,“大人,这如何一样。”
片刻后,在周礼板正的面庞下,宋延年败下阵来。
他微微拱了拱手,笑道,“那我便却之不恭,多谢周大人了。”
周礼这才露出笑模样,“这还差不多。”
……
宋延年同周礼告别,转身走进夜色中。
周礼目送着那一抹宫灯的光亮,直到黑暗将月白色的衣袂吞没,他这才转身回了宅子。
“豁,吓我一跳。”
“萱儿?你怎么还没有睡啊。”
周萱背着手凑近周礼,小姑娘的鼻子一耸一耸的嗅个不停,瞧过去分外的可爱。
周礼抬脚往旁边躲了躲,笑道。
“作甚作甚?”
周萱皱鼻子:“没作甚!”
周礼不信,他掐了掐她的鼻子,笑着打趣道。
“又来做这怪模怪样的,仔细长大后变丑了。”
周萱站直身子,有些圆润的短手抱肘,轻轻的哼了一声。
周礼好笑,“瞧你这小猪模样。”
“走了走了,夜深了,爹忙了一整天也累了,有什么事,咱们明日再说。”
周萱一脸嫌弃,“你又去喝酒了,哼,我明儿就告诉我娘去。”
周礼辩解:“这次不一样,今儿这是你小宋叔叔。”
“人家难得回京城一次,爹当然要和他好好的聚聚,再说了,就几杯水酒的事,偶尔为之,无伤大雅,无伤大雅。”
他一边说一边往院子里走去。
“小宋叔叔?”周萱咀嚼这个称呼,眼里闪过不解,她三两下便追上她爹,好奇的问道。
“爹,爹,这小宋叔叔是谁啊,我认识吗?”
周礼低头瞥了她一眼,开口道。
“认识,怎么不认识。”
“你那时候顽皮的跑到画里,头一次咱们也不知道这事,还是他将你带出来的。”
“还有,你屋里那匣子木刻的书签,也是他送的。”
周萱眼睛倏忽的一亮,拍手道。
“我记得他,是小宋大人,生得特别好看的那个大人!”
周礼牵着她踢踢踏踏动个没完的腿,没好气道。
“是是是,你记得最牢了。”
“还有啊,你现在也大了,不可以将别人家好不好看这种事挂在嘴边,这样不好。”
周萱摇了摇他爹的手,不服气道。
“我哪里长大了,师父说我还是个小娃娃呢。”
周礼:“……是是是,那再过两年就不可以了哦。”
周萱才不管两年后的事,她绕着周礼,追问着周礼吃宴席的事。
听罢那些菜品,她一脸的艳羡,“东兴楼啊,肯定老好吃了。”
倏忽的,她好像想起什么,大拇指和食指弹了个响指,欢喜道。
“爹,明儿让娘烧只大白鹅吃吧。”
那小宋大人长啥模样,说实话她已经记不清了,就记得特别的好看。
那时多看几眼,再咬下一口大烧鹅,喷香喷香的。
她爹不带她去东兴楼,这人看不到,烧鹅的大鹅腿总能吃得吧。
“哈哈。”周礼捏了捏周萱的鼻子,开怀不已。
“小馋猪,真是我们家的小馋猪!有吃有吃,两只大鹅腿都是你的!”
……
第二日,宋延年拎上礼物拜访了魏太师。
三年不见,魏太师的精神面貌都不错,瞧过去不怒而威的模样。
看到宋延年时,他爽朗的笑了笑。
“是宋大人啊。”
宋延年站了起来,对着魏太师做了个大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