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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米自然早已准备好说辞:“这正是小姐好转的迹象,连躯壳有病都有个反复,何况是神魂呢?越是接近痊愈时,这反复越是厉害,待拔除病根,自然就会好的。”
他愁了眼药碗:“小姐还是赶紧服药吧,放久了药效散失,便不灵了。”
阿嫣仍旧将信将疑。
若米只能搬出主人来:“这药是神尊吩咐奴熬的,难道神尊还会害小姐?”
阿嫣听了这话,方才端起碗,碗中的灵药尚带余温,她仰起脖子几口将药饮尽,把碗放回托盘上:“好了。”
若米看了一眼空空的碗底,暗暗长出了一口气,心道多亏这姑娘从小活得无忧无虑没什么心眼,要是换了当初的冷姑娘,恐怕瞒不了她几天就会被识破。
他对阿嫣道:“小姐服了药安安稳稳睡一觉,奴先告退。”
说着端着空药碗往殿外走去。
阿嫣等小银人的身影消失在帘外,从袖子里取出前几日打双陆从李掌门那儿赢来的极品隐身符往胸前一贴,便一阵风似地跟了出去。
她不远不近地跟在若米身后,随着祂穿过几重宫门和无数回廊来到凝光宫。
若米没有回若木所居的寝殿,却七拐八拐地来到一处隐蔽的偏殿。
这地方庭院深深,青玉地砖上铺了层落叶,看着说不出的寂寥。
一走进这里,阿嫣的心跳不由自主加快,简直要蹦到嗓子眼。
小银人一蹦一蹦地上了台阶,走到一扇锁着的漆黑木门前,从怀里取出钥匙,“咔哒”一声打开锁门锁,然后推开沉重的木门。
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
阿嫣跟着溜进去一看,失望地发现这里不过是一间丹房,屋子中间放着一座足有一人多高的紫金炼丹炉,炉下还燃着离朱真火,周围墙壁上安着一排排的架子和柜子,放着一瓶瓶灵丹灵液和一盒盒的药材。
若米从水缸里舀了灵泉水将药碗洗净,然后便在各个架子之间飘来飘去,取了二十几样药材放在几案上,然后开始用小金秤称量起来。
阿嫣扫了眼那些药材,大部分她都不认得,有几味她认得的,正是若米告诉过她的那些天材地宝。
没有什么秘密,原来他真的是在这里炼药。
阿嫣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站在一旁看着若米将药材称量、切细、拌匀,投入丹炉中,然后守在丹炉前念咒护法。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又找不出什么证据,看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也没看出什么名堂,终于转身离开。
刚走出凝光宫,她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地上。
四周虽然一片漆黑,但她的意识却无比清醒,她知道方才服下那碗药差不多到了起效的时候。
梦境如潮水涌入她脑海中,不过这一次却和以前不同,这是她第一次清醒入梦,也是她第一次完整清晰地看到梦的前因后果。
过了许久,她终于意识到那些并不是梦,而是记忆。
……
待阿嫣走后,若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起身出了炼丹房,悄悄回到若木的寝殿,绕过主人床前的屏风,撩开帐幔。
床上自然是空空如也。
他在床角的小玉铃上轻轻敲了三下,随着最后一声轻响,床后的墙壁像冰一样渐渐融化,里面别有洞天,竟然是一间一模一样的寝殿。
若米从窟窿里飘了进去,他身后的墙壁立即恢复原样。
两座寝殿犹如镜像,几榻陈设都一模一样,只不过这里的床榻上躺着一个人。
听见动静,祂睁开双眼:“送到了?”
若米叹了口气:“小姐已经起疑了,还好奴早就提防着,没叫她戳穿。”
若木道:“再服最后一次,她的魂魄就能补全了,到时候自然会醒过来。”
话音甫落,屏风后面响起一道冷冰冰的声音:“醒过来以后呢?”
若木脸色一变,小银人更是惊得滚到了地上。
少女绕过屏风走到祂床前,眉眼还是那副略带稚气的眉眼,可神色却已判若两人。
若米呆呆地盯着她瞧了一会儿,猛然回过神来,磕磕巴巴道:“冷……冷姑娘……”
冷嫣扫了一眼床上的男子,祂只穿了件白色中衣,脸色比衣裳还要白,没有半点血色,白得近乎透明,变化最大的要属祂的一双眼睛,原本灿若晓星的漆黑眼眸如今已变成黯淡的灰绿色,就像寒冬里的枯枝。
冷嫣盯着这双眼睛,冷声道:“你先出去。”
若米半晌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对他说的,立即如蒙大赦:“奴这就告退……”
说罢不等主人发话,一道风似地从窗缝里溜了出去,顺手还将窗户也关死了。
殿中一片死寂,冷嫣冷冷地望着男人,半晌不说话。
最后还是若木打破沉默:“我没事。”
冷嫣冷笑了一声:“你说的没事就是连个简单的隐身咒都看不破?”
若木一时无言以对,想了想道:“只是暂时的,不久就能恢复。”
冷嫣道:“你还要骗我到几时?”
若木避开她的视线:“我没有骗你。”
“那我问你,”冷嫣上前一步,“这两年来你给我喝的究竟是什么?”
若木道:“只是蕴养神魂的药罢了。”
冷嫣冷不丁地揪住祂的衣襟,用力往旁边一扯。
她的眼睛里像是燃着两团火,将她的眼眶都烧红了:“直到这时候你还在骗我!”
男人的心口赫然是一道尚未来得及愈合的伤口。
第115章
伤口已经有愈合的迹象,并不狰狞,可冷嫣只觉心上好像也被刀子划了一道。
她早就听说过神树若木的灵液是疗愈神魂的圣药,又以树心灵液最为珍贵,她恢复记忆后便猜到了这两年来的药是怎么回事,可真的看到这道伤口时,她还是感到有人在她心上也割了一道。
不是一刀,是一百多刀,两年来祂在自己心上割的每一刀,此时好像都原原本本地还给了她。
冷嫣疼得心脏骤缩成一团,疼得几乎无法呼吸,这种疼甚至超过了神魂被凌迟,超过了郗云阳的诛邪阵。
“你怎么能这样?”她气得直发抖,恨不能把这男人掐死。
若木趁她气得双手使不上力,坐起身把衣襟掩好,小心翼翼地把她拢在怀里:“你的神魂伤得太重,只有补全后才能彻底苏醒,继续报仇。”
冷嫣道:“三百年前我也伤得只剩一缕残魂,不也挺过来了?哪怕再花三百年,我也不要你伤害自己来救我。”
若木心中微涩,祂想说这次不一样,因为她的夕暝神脉已经复苏,不等她修复魂魄,神脉的反噬就能让她灰飞烟灭,唯一的办法便是用祂的树心灵液帮她克制住神脉中的阴煞气。
这便是他们从一开始就注定的死局。
可祂无法将自己在神木中窥见的天机告诉她。
“不疼,养两天就好了。”祂道。
祂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更是火上浇油。树心灵液就是祂的神力和修为,怎么可能养两天就能长好?
冷嫣用力扯开他的衣襟,连带整个肩头都露了出来。
祂显然比她记忆中瘦了,平直的肩膀,锁骨的凹陷,如玉山嶙峋。
冷嫣冰凉的指尖从祂伤口划过,伤口旁的皮肤比旁边略微凸起一些,这是反复割开又反复结痂愈合的结果。
她撩起眼皮乜祂:“你再说一遍不疼。”说着指腹轻轻一按。
若木额上沁出了冷汗,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用那双黯淡的眼眸静静地望着她,因为颜色浅淡又有些失神,眼里有些雾蒙蒙的,像冬日起雾的湖面。
“不疼。”祂尽可能地稳住呼吸。
冷嫣收回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很好。”
她愤怒到了极点,反而感到无力,这样一个嘴硬又不知悔改的男人,连罚都不知该怎么罚。
她从心底生出一种原始的冲动,恨不得狠狠地咬祂一口。
这念头一起,甚至没来得及从心里过一遍,她已经低下了头。
若木一怔,随即便觉肩头一痛,忍不住轻嘶了一声。
冷嫣抬起头:“这下知道疼了?”
若木转头瞥了一眼肩上整齐的牙印,心里莫名生出股甜意。
祂抬起手抚了抚她的后脑勺,继续嘴硬:“也不疼,像被小猫咬一口。”
她更用力地咬下去,这回咬得更狠,好像要咬下祂一块肉来。
接着她忽然松开嘴,伏在祂胸膛上。
祂渐渐感觉到胸口传来温暖的湿意。
若木一时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地拍着她的背:“别哭。”
冷嫣仰起脸,双眼通红:“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若木用指腹末去她的眼泪,谁知越抹越多。
“是我不好。”祂低声道。
冷嫣越发来气,她认识的小树精从来都是无理搅三分,什么时候这么逆来顺受了?
她心里又酸又涩,一抬手勾住祂的脖颈,将祂往下一拉,一口咬住了祂微微泛白的双唇。
起先她只是想堵住祂的嘴,让祂不能再说出气人的话,可慢慢的就变了味,变得轻柔绵密湿润温暖。
两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几乎有些喘不过气,等到他们分开时,冷嫣绯红的脸颊上依旧挂着泪痕,但眼中已氤氲出另一种湿意。
她用那湿漉漉的眼睛望了男人一眼,若木便觉喉间一紧,喉结轻轻一动,祂竭尽全力克制自己:“不行。”
话音未落,冷嫣已低下头,下一刻,她湿润微肿的双唇已轻轻落到了祂的心口的刀伤上,若即若离地轻蹭碾磨。
细微的疼痛渐渐变成一种更折磨人的东西。
正当祂努力聚集残存的理智时,伤口处忽然传来一阵温软微湿的感觉,祂心里好像有根弦忽然绷断了。
祂一把将她托起,细细勾勒她微湿的双眼,胭脂色的泪痣,接着是微隙的双唇,精巧的耳垂,秀美的下颌,修长的脖颈……
什么新神旧神,什么造化弄人,在汹涌滔天的洪水中,理智瞬间被冲垮,碎成了齑粉。
他们十指紧扣,青丝纠缠,一如他们的神魂在祂的灵府中难分难舍,像是要融化在彼此之中。
天地间的一切好像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场绮丽幻梦,漫长得像是亘古的等待,又短暂得如同昼夜交错的瞬间。
在那绚烂又绝望的瞬间,冷嫣听见祂低低地在她耳边唤了声“阿嫣”,低沉得像一声叹息。
“嗯?”她过了许久才回答,声音微哑,带着股慵懒的倦意。
若木紧紧抱着她,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挤碎。
就这样留在梦中可好?祂想这么问她,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有的话根本不必问出口,祂太了解她。
“没什么。”祂道。
她似乎察觉了什么,用手指卷着祂的发丝,望着祂的眼睛:“小树精,我是不是在梦里出不去了?”
不等若木回答,她便是一笑:“这样也很好,谁不想永远活在美梦里呢。”
可是她低垂的长睫却掩不住她眼底的不甘和失落。
怎么会甘心呢?她这三百年来为了复仇拼尽全力,而仇人还未得到应有的报应。
再抬起眼时,她眼里只剩下温柔的笑意,她抬手抚了抚祂的喉结:“小树精,我总觉得好像认识你很久了。”
若木低头轻吻她,慢慢撬开她的齿关,含糊地呢喃:“很久很久。”
话音甫落,一股熟悉的清甜香气在冷嫣口中弥漫开,等她意识到那是什么时,一道白光充斥了她的脑海。
“对不起。”意识渐渐模糊,她听见若木在她耳边轻声道。
第116章
冷嫣醒来时,感到自己似乎泡在冰凉的泉水中,眼前雾气迷蒙,脑海中则是一片混沌。
她费力地想了很久,方才记起自己被郗云阳的诛邪阵所困,可记忆中只有大阵崩毁的一瞬间,再后来便失去了知觉。
记忆如潮汐漫入,她蓦地想起那个失去了魂魄的老妪,随着大阵崩塌,她的躯壳当然也已灰飞烟灭。
还有郗云阳,她的生父,也是她一切不幸的始作俑者,他的残魂,想必也已随着大阵湮灭再天地间。
想到此处,她的心里仿佛很空,又仿佛被什么堵住。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个熟悉的声音:“终于醒了?”
还是那清泠泠的声音,还是那熟悉的语调。
冷嫣心头一暖,连带着四周的泉水都似乎暖和了不少。
“小树精。”她唤了一声,语气中自然而然的亲昵让她自己都有些诧异。
她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道:“你救了我?”
她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有多狼狈,神魂残破不堪,阴煞气蚕食着她的神智,但是现在她的神魂已经恢复了大半,而阴煞气也已经平息下来——她还能感觉到它的存在,但就像一条已经驯服的恶龙,不再张牙舞爪想着吞噬自己的主人,假以时日甚至能为她驱使。
若木冷哼了一声:“不然呢?本座不过离开几天,你就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若非我及时赶到,想给你收尸都不行。”
祂抬起手一拂衣袖,冷嫣眼前的雾气渐渐散去,白雾中慢慢现出男子俊美无俦的脸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段时日未见,同样的眉眼,如出一辙的神情,却无端让她感到有些许陌生,祂的眉宇间好像多了点不近人情和冷淡,更像个云端上的神祗了。
冷嫣道:“是我轻敌了。”
若木缓颊道:“也不能全怪你,谁能猜到郗云阳那种疯子的心思。”
冷嫣试着坐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漂浮在一方白玉砌成的灵池里,四周到处是银色的藤蔓,一抬头,便能看到被枝叶切割成一块块的夜空,依稀可见点点星辰。
冷嫣曾听归墟下的亡魂传说神木中有一座虚宫,是神树之灵的住处,想必就是此处了。
“我睡了多久?”她问道。
若木道:“七日。”
冷嫣闻言皱起眉:“才七日?我的神魂是怎么恢复的?”
她这次受的伤不比三百年前轻,上一回她修炼了近三百年才得以补全,祂用了什么办法,让她在短短七日内恢复到这种程度?
若木挑了挑眉:“这灵池是整棵树中灵气最充溢的地方,本座便是从这里诞生的,拿来给你泡了七日,什么伤泡不好。”
冷嫣知道没有祂说的这般轻描淡写,她又不是真的凡人魂魄,要压制住邪脉便要损耗大量的灵力。
她没有道谢,这样的大恩面前,一个轻飘飘的谢字又有什么用。
若木又道:“郗云阳已经死了。”
冷嫣一早料到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也没有多少情绪,对这个将她带到人世又不遗余力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他的死并没有让她感到多少快意,只是有种尘埃落定的空茫。他的一切努力,只是茫茫雪地上的一行渺小足迹,终将被雪掩埋,没有人记得,也没有人在意。
她沉默了片刻,想起在场的其他人:“李掌门还好么?”
若木道:“受了点伤,大约要养上几个月。”
冷嫣又道:“姬少殷还活着么?”
平常若木一听这名字便似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这回却是平静得出奇:“死不了,本座给了他一瓶灵药,能掩盖他身上千叶莲子的气息,雌冥妖轻易找不到他。”
冷嫣点点头:“多谢。”
她没问姬少殷去了哪里,他并非愚钝之人,经此一事,想必已看清了重玄那些人的面目,此后何去何从,终究要他自己决定。
若木道:“不必替他道谢,本座帮他也不是因为你。”
冷嫣抬眼看祂,见祂心平气和,并没有赌气的意思,心中的困惑越发强烈,只是分开不到一个月,他们之间确乎有什么东西已经变了,曾经的默契和亲密好像都成了错觉。
两人一时无话,沉默像四周薄纱般的雾气,在两人之间升腾、缭绕,让她犹如雾里看花,她忽然看不清小树精的心思了,这念头忽然让她有些失落。
若木率先打破了沉默:“傀儡躯壳已经补好了,你在灵池里再养两日就能用。”
冷嫣道了声谢,问道:“神尊当初有事回归墟,现在事情办妥了么?”
若木注意到她的称呼变了,心头像是被细针轻轻刺了一下。
“差不多了,”祂微垂眼帘,不动声色道:“对了,既然提到此事,本座便提前与你道个别。”
冷嫣闻言一怔,抬起眼望向祂:“神尊要去哪里?”
“前些日子回归墟,本座取回了本体中的记忆,才知道原来我初生之时有个同伴,”若木道,“只是祂很早以前就离开了这方天地,我必须找到祂。”
祂说起那位“同伴”时眉眼温柔,与方才的疏离判若两人。孰轻孰重,孰亲孰疏,一目了然。
冷嫣想说点什么,可是舌头好像变成了石头,半晌才扯出个浅笑:“神尊还会回来么?”
若木道:“多半不会回来了。”
祂顿了顿:“不过你放心,本座与你约定好的事一定会做到。”
冷嫣来回咀嚼这几句话,分明每个字都清清楚楚,可她好像就是无法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
良久,她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两个字:“多谢。”
若木接着道:“离开归墟和你一起游历人间这段日子,本座觉得很有意思,我该多谢你才是。”
冷嫣听祂这么一说,方才意识到除了三百多年前归墟上那匆匆一眼,他们相识其实还不到半年。
祂只是受到灵契的约束,给她当一段时间剑灵,借她神格杀昆仑君罢了。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得寸进尺,越来越贪心的呢?大约是因为祂对她太好,才让她生出一种他们会一直相伴下去的错觉。
如今她知道这只是错觉了,他们只不过是机缘巧合下同行一段路而已。
他们的亲密无间,或许只是因为祂失去了记忆,让她得以趁虚而入,成为祂在这世间最熟悉的人。
她没有任何理由开口挽留,甚至没有立场挽留,她凭什么不让祂去找自己真正的同伴呢?
冷嫣垂眸沉默了一会儿,再抬眼时,眼底已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那就预祝神尊一帆风顺,早日找到同伴,”她笑了笑,“当初许诺神尊金楼玉阁,却让神尊在寒舍里委屈了这么久,实在过意不去。”
若木通情达理得出奇:“无妨,本座当初答应帮你,也是因为想去归墟外的世界看看。”
祂顿了顿:“说起来,烛庸门的剑也快铸好了,你可以筹划之后的事,若有什么要帮忙,告诉本座或者吩咐若米都可。”
冷嫣道好。
若木道:“你在池中歇息两日,回头让若米把你的傀儡送来,本座先回寝殿去了,有事传音给我。”
说罢,祂站起身朝外走去。
冷嫣望着祂的背影消失在重重枝叶间,闭上眼睛,再次沉入池水中。
若木并没有回寝殿,而是出了树宫,坐在神木下。
不一会儿,祂用法力维持的黑瞳慢慢褪成了灰绿,比先前更浅更黯淡。
小银人从祂袖中钻出来,欲言又止地觑着主人。
若木道:“又想说什么?”
小银人道:“梦里的事,冷姑娘好像全都不记得了……”
若木的目光虚虚地落在远处:“这样不是很好?”
若米也不知究竟好不好,他只知道现在主人难受,冷姑娘也不见得好受。
他想了想又道:“若是冷姑娘知道真相,说不定会为了神尊放弃复仇的。”
若木道:“新旧更迭本是常理,我已试过逆天而为,可是你也看到了,梦里的她还是她么?”
祂扯了扯嘴角:“放弃手刃仇人的机会,换我多苟延残喘几十年,不过是在分别时徒增伤感罢了。”
倒不如早点准备好离别。
若米叹了口气,这样的死局,似乎怎么选都是错,他一片小叶子又有什么法子呢?他只能默默地陪在主人身边。
……
谢爻在赤地附近的沙碛中不眠不休地找了三天三夜,直到收到郗子兰的传音。
“阿爻哥哥,”郗子兰的声音里带了点哭腔,“你为何还不回来?”
那声音就像尖针从他双耳直刺进心里,在那一瞬间,他心里几乎滋生出一种近乎怨恨的东西。
“有事耽搁了。”他淡淡道。
郗子兰不说话,良久,谢爻耳边传来抽泣声。
谢爻道:“怎么了?”
郗子兰道:“留夷已经告诉我了。”
她的声音轻轻颤抖,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伤心:“那个人,真的是她么?”
谢爻斩钉截铁道:“不可能,别胡思乱想。”
郗子兰凄然一笑:“阿爻哥哥,你别骗我,你一直不回宗门,就是在找她吧?”
谢爻沉默不语,郗子兰道:“如今掌门师兄不在了,我还在养伤,章长老一人恐怕独木难支,还有掌门师兄的丧礼……为了宗门上下数千弟子着想,阿爻哥哥还是早些回来主持大局吧。”
“知道了,”谢爻沉声道,“我尽快回去。”
断开传音,谢爻在沙碛中默默地坐了很久,直到风沙刺得他眼睛干涩生疼,方才站起身,驾着夏侯俨留下的飞舟回到了重玄。
纸包不住火,夏侯俨出征赤地全军覆没的传言早已不胫而走,章长老既要安抚忧心忡忡的弟子们,又要应付其它一同出征的宗门的质问,几日下来已经捉襟见肘。
好在这时候谢爻终于回到宗门,带回了沙碛中那几十人的尸骸。
仙门轻生死,但一宗之长“殉道”,丧礼自然不可太过简慢。
丧礼当日,设在天留宫正殿的灵堂外竖起了灵幡,数千弟子素服银簪,跪了满堂,清微界各大宗门纷纷派了人来吊唁,灵堂里人头攒动,几乎有点门庭若市的意思。
谢爻一身素服端坐在灵柩前,接受宾客的吊唁。郗子兰虽然还在养伤,但还是强撑着在灵堂里坐了一个多时辰。
谢爻见她脸色苍白,额上沁出了冷汗,便要命人送她去后殿歇息,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女不紧不慢地向灵堂中走来。
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素服的宾主中间,就像一朵红梅落在雪地里,突兀得让人无法不注意她。
众人纷纷看向她,都在猜测此人的身份,在天大第一大宗掌门的丧礼上穿得这样喜兴,怎么看都像是来砸场子的。
守门的弟子不明就里,面面相觑,竟都不知这么惹眼一个人,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他们连忙上前拦阻,那少女只是将衣袖一拂,两名弟子只觉眼前似有彤云飘过,再回过神来时,那少女已经蹦蹦跳跳地进了灵堂。
丧礼正进行到一半,弟子们诵经的声音停下来。
郗子兰心头莫名一突,连忙看向身旁道侣,谢爻仍旧端坐着,仿佛压根没看到有人来挑衅,可眸光却是微微一动,犹如古井泛起微澜。
章长老起身迎上前去,一边揣测她的身份,一边道:“这位道友想必是方外之人,不知中土丧仪以素服为礼。”
那少女脆生生道:“我不是来吊唁贵派掌门的,自然不穿素服。”
章明远道:“不知姑娘有何贵干?”
少女从怀中取出一叠纸片:“我是来替我家主人送帖子的。”
章明远道:“不知尊主人仙山何处?”
少女笑而不答,扫了众人一眼:“我家主人的宝剑即将铸成,特邀诸位正道道友开炉之日前去昆仑山下品鉴。”
此言一出,已有人猜到了少女的身份,谢爻仍旧不动如山,但端放于膝头敝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攥住了衣摆。
章明远皱起眉:“姑娘所说的宝剑……”
少女咯咯笑道:“章长老好生健忘,我说的自然是我家主人前几个月在烛庸门定的那柄宝剑,我家主人,自然就是偃师宗宗主了。”
她顿了顿:“夏侯掌门去得巧,将各大宗门齐聚一堂,倒是省了我们一家家地送帖子。”
众人见她态度如此校嚣张,不禁讶然,纷纷交头接耳,满堂都是嗡嗡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