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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喃喃错愕片刻,他的目光猛地落在了傅时画身上,恨恨道:“老傅啊,怎么你不讲道理,你带来的姑娘也不讲道理啊!……等等,你个狗小子,这才几天没见啊,你怎么也金丹了?!”
“哟,老邢,你还活着啊。”傅时画懒散伸出手,与他打了个招呼:“我想金丹了,就金丹了呗。”
老邢师兄咬牙切齿:“你还是这么惹人嫌。说金丹就金丹,就和百舸榜上那个你之后的第一名十六月一样,才上去几天,又没了,这速度,是人吗?!”
然后,他就听到一旁的少女举起一只手:“你在喊我吗?”
老邢慢慢转过头,盯着满头小鞭子的少女看了片刻,缓慢问道:“……你是十六月?”
得到对方笑眯眯的认真点头后,老邢倒吸一口冷气,牙更酸了:“果然,我就说,北边那点儿又不比我们南边凶险,我师弟们都在哭嚎说不会十六月师妹陨落了吧,现在看来,还是我的直觉准,肯定是破境了。不过现在新的百舸榜第一虞绒绒,总不能和你们一样可怕!”
“嗯?邢师兄在喊我吗?”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傅时画身后响起,老邢循声看去,却见一位圆脸少女笑眯眯探出头,再顺带给他介绍道:“这位是阮铁,也已经破境入金丹啦!”
老邢:“……”
他忍不住舔了舔后槽牙。
妈的,这个名字,他也是见到了的,当时一路飞窜到了百舸榜前十,然后突然不见了,鉴于这个名字实在没听过,大家也只以为是人没了。
结果怎么也是破境了呀!!!
“我二十八年的修道真是修了个寂寞,这年头金丹期已经这么普及了吗?”老邢师兄幽幽道:“一剑舟三金丹,这阵仗,堪比三天生道脉了。”
十六月笑眯眯道:“是呀是呀,我也是天生道脉呢!”
阮铁还在入定,虞绒绒于是自动接过话:“嗯,阮师兄也是。”
老邢:“……”
彻底自闭了。
说话间,断山青宗已经近在咫尺,老邢踩剑先行一步,不知将什么抬手贴在了虚空之中。
只见面前空气中有了一些轻微的波动,像是帷幕般向两侧微微卷开一个口,粉色剑舟这才得以顺利通过。
“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老邢重新御剑过来,解释道:“这道符阵与魔兽无关,主要是为了防止有些凡人进入此处。有些是误入,有些则是自己穿过七百里草甸想要拜入门下。平日里还好,若是恰好遇见了魔兽潮,简直是来白白送命的。”
过了这道符阵,再向前驱舟,就已经彻底进入了断山青宗。
老邢引着剑舟到了某一处连绵山峦上,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老傅知道的,我们这儿多少寒酸了些,三日前刚刚杀了一波魔兽,新的辟谷丹还没炼出来,休息的地方也已经躺满了此次的伤患弟子……”
说到这里,他飞快换了轻快的语气,似是不想让别人觉得他是在卖惨:“不过也有好处,按照以往的规律,起码接下来半个月里,应该是比较清净的!”
傅时画没好气道:“谁来这里是图清净的?你小子不要故作轻松,这次的伤亡是不是比之前更严重?否则怎么会只有你一个人来迎接?老吕呢?”
“没死,就是得多躺两天。”老邢故作轻松道:“多躺躺也好,乐得轻松嘛。”
他再认真向着这才从剑舟上下来的耿惊花认真一礼:“见过前辈。”
却见耿惊花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重重院落上,再收回来,眉头微拧:“怎么不用疗愈法阵?”
老邢苦笑一声:“师叔说那个……每次动用疗愈法阵消耗的灵石太多了,我们宗实在是……有些用不起,还好师弟师妹们都活蹦乱跳皮糙肉厚,多躺两天的事情罢了。”
所谓疗愈法阵,本就可大可小。
若是伤患不多,那么一位修道之人的道元都足够启动这个阵法。可若是已经到了用不起的地步……由此可见,断山青宗出现伤患的频次与数量有多惊人。
却见一旁的圆脸少女已经向前了几步。
她向前伸出了一只手,在虚空中不知碰到了什么,再侧头道:“七师伯,是这个阵吗?”
得到耿惊花的颔首后,见画已经从她袖中出,再在空中翻飞了起来。
老邢眨了眨眼,看不懂发生了什么,却能感觉到空气中一些十分微妙的变化,他向着傅时画的方向挪了两步:“这位……这位小虞师妹与这位前辈,是符修?就是,能修补大阵的那种……大、大阵师?!”
“问问题就好好儿问,那么小声干什么?”耿惊花皱眉不耐道:“阙疯子人呢?老夫都站在这儿了,他怎么还不来迎接?”
老邢愣了愣,才确定对方说的是“阙疯子”,而不是“阙风”,且两者所指的都是同一个人。
——直呼断山青宗宗主之名已经是很让人咋舌的事情了,能这样自然地喊对方不怎么好听的外号,想来这位看起来瘦小落拓的前辈,可能身份来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大一些。
老邢正要说什么,在虚空中勾勒的少女手下,突然出现了一片绿意。
如果说,七百里草甸是死气沉沉的绿。
那么她手下此刻的绿,就是真正的生机勃勃。
这样的生机盎然瞬息之间从她的掌心而出,再铺天盖地般笼罩了面前的整座建筑,再攀岩而上,竟是将楼院后几座山峦再绵延的小院深深全部都笼入了其中!
老邢目瞪口呆地看着傅时画那只五颜六色的凶悍鹦鹉一反常态的勤快又努力,就这么踩在那位小虞师妹的乾坤袋边缘,飞快从里面掏灵石往外扔,动作娴熟快速如啄木鸟。
……又仿佛那些硕大无比的黑晶灵石如满山随处可见的破石头般不值钱。
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感慨什么事情。
是这时隔数年再亮起的疗愈法阵,以及这样从未见过的浓郁绿意。
还是这平时追着他咬的臭鹦鹉也有这样的模样。
又或者是……这位小虞师妹难道不把钱当钱的吗?!
老邢觉得自己在此前的金丹期与天生道脉满地走后,受到了新一轮的洗礼和冲击。
却听一道声音于半空响了起来:“哟,稀客,稀客,什么风把你这朵耿花花给吹来了?”
“哟,阙疯子,终于舍得说话了?再不开口,我还以为你也死里面了呢。”耿惊花显然很烦对方对他的称呼,开口也是极不客气:“怎么?不先敲我一笔,你就不准备露面是不是?”
这里的敲一笔,显然是指虞绒绒以道元和无数灵石激活的这一道疗愈法阵。
“瞧你这话说的。你颠颠儿地跑到我家里来,难道还两手空空?总得给点见面礼吧?”阙风掌门大笑道。
却见一道剑影从天边来。
御剑而来的黑衣剑客两袖清风,有一张看起来仿佛邻家大叔般亲切温和而平凡的面孔,他的长发用黑色的布条很随意的束起,因为手艺不佳而露出了几缕,平添了几分落拓气息,却又像是给这种亲切和温和中多了一些疏狂与随意。
阙风落剑在耿惊花身侧,很是嫌弃地看了他片刻:“我说阿花啊,你怎得成了这般模样?咱们不说别的,外表什么的,多少也注意点儿吧?”
耿惊花暴跳如雷:“叫谁阿花呢!我师侄们可都在这儿呢,你个阙疯子一点面子都不给的吗?”
然而他越是这样暴躁,阙风掌门脸上笑容的恶劣之味就更浓,显然十分喜欢逗他玩。
当然,阙风也懂得适可而止,很快就换了称呼。他的目光准确地落在了还抬手撑着面前疗愈法阵的虞绒绒身上,目光逐渐深深:“大阵师?这么年轻,你确定她能行吗?”
“这是我确定不确定的事情吗?”耿惊花翻了个白眼:“我再晚来点,你还能撑住吗?”
阙风摸了摸下巴:“倒是确实撑不住了,但撑不住也得撑,我们断山青宗这几千年来不都是这样吗?你看,撑着撑着,也就撑住了。”
说话间,虞绒绒已经收回了手。
满山绿意浓。
再听到那些院舍中有声音响了起来。
“诶?!我伤怎么好了!我被咬了那么大的一个窟窿,居然好了?!”
“我的眼珠子长出来了!!你们快看啊!仿佛原装眼珠子!卧槽!我本来都在准备缝缝补补搞个黑眼罩了!”
“兄弟们——!弟兄们啊!!你们这算什么!我腿子都长出来了!我老吕不用拄拐杖了!!还能再提剑上前杀它八百只魔兽!”
……
如此议论纷纷,隔这么远也能听到许多的欣喜之意。
而傅时画已经脸色极差地看向了老邢师兄:“老吕腿断了?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嗨呀,这不是命还在吗?”老邢师兄苦笑一声,还在故作轻松:“比起其他直接被撕碎的同门们,被咬掉一条腿又算什么?”
见傅时画依然神色郁郁,老邢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更何况,你看,你们小虞师妹这不是妙手回春,断腿重接了吗?你也听到了,老吕那孙子别提多高兴了,下次杀魔兽,咱们还能一起上。”
傅时画闭了闭眼:“这次是我赶上了,如果还有下次呢?若是我今日没来呢?又或是路上耽搁了些许,再来晚了一些,救无可救呢?”
老邢沉默片刻,再倏而笑开。
他的声音依然带着股无所谓,但其中却带着最深的悲哀、疲惫与无奈。
“老傅,你知道的,这本来就是我们断山青宗弟子的命。”
“命,你懂吗?”
第104章
大半弟子都被疗愈法阵治了个七七八八,连断腿都重续了,其他一应外伤当然也不在话下。
虽然大家的脸色还是多少有些苍白,但那大多是失血的后遗症,又或者是道元被掏一空,还没来得及静养的结果。
之前还有些静悄悄的断山青宗重新被人烟充满。
一些弟子还有些不明所以、以为是不是哪位师兄师姐又或者师叔师伯的突然炸了魔族某个老窝一夜暴富,所以舍得开一次疗愈法阵,满山四处打听这是谁这么菩萨心肠,还记得当年“苟富贵勿相忘”的戏言,有钱大家一起花。
相比起对松梢剑阵的修复量,稍微挑开疗愈法阵里不太听话的几根符线,再重构加固一些,这个工作量对虞绒绒来说并不太多,只是虽然大部分的道元都源自黑晶灵石,但她也还是稍有些体力不支。
还好断山青宗那几位手艺最好的师兄师姐们也被治好了,这会儿正在小厨房里忙忙碌碌,不一会儿就有了炊烟裹着香气飘满了此处十里八荒。
修道之人多辟谷,在整个万物生境界的时候,或许还需要少量摄入一些食物,但等到了夫唯道的金丹境期及以上,从需求的角度来说,其实就已经完全不需要吃东西了。甚至有的宗门会觉得食物中夹杂的沉疴会沉淀成身体之内的某种污秽,于修行不利。
但显然,这一条说法在断山青宗并不适用。
无论境界高低,此处满山弟子很明显都是一群真正的吃货。
虞绒绒眼睁睁看着炊烟吸引来了无数身穿断山青宗黑色道服的弟子与长老。
包括她来时见到的那些宛如一缕轻烟般青云直上的单薄峰头,也有人踩剑而出,一路呼啸而来,再毫无架子与形象地敲碗大喊:“给我留个鸡腿啊!!要大的!!”
刹那间,这样几缕炊烟好似将七百里外的人间硬生生搬到了此处,而虞绒绒也好似明白了这样炊烟燃起的、更深层的意思。
“每次断山青宗的弟子们出任务之前,都会给予彼此一些祝福。”傅时画走在她旁边:“比如‘活着回来,下次的鸡腿分你一半’,又或者‘等回来了,让小厨房多煮两顿腊排骨’,久而久之,能见到炊烟升起,就成了断山青宗的弟子心中,所谓活着的释义。”
虞绒绒想了想,认真道:“我希望,这里的所有人,都可以一直看到这样的炊烟。”
傅时画展颜一笑:“那我希望……这世间如你所愿。”
“来尝尝吗?”他过于熟门熟路地推开了某扇门,有些许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虞绒绒还在思考自己在哪里闻过,便听傅时画继续道:“不瞒你说,我烤兔子的手艺就是从这里学的。”
虞绒绒:!!!
竟是如此!
但她转念又有些出神地想到,竟然有时间在这里学会烤兔子,那傅时画他到底在这里……待过多久时间,杀过多少魔兽?
“哟,老傅来了!”小厨房里有人大嗓门招呼道:“我都听说了,这次可多亏你小师妹了!否则我们少不得要多躺十天半个月,万一才好又遇见下次魔兽潮,那可真是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了!”
傅时画看着站在门口,还有些莫名忐忑而不敢踏入此处的虞绒绒,笑了一声,俯身拉住她的手,将她一把带进了这样的葱香爆炒中。
“人我带来了,要谢当面谢啊。”傅时画将虞绒绒推到面前,一只手从背后落在她的肩膀上。
他依然稍微俯着身,所以这样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就距离虞绒绒的耳边极近:“可不兴代传话那一套啊。”
小厨房中一片笑意,又有碗碟飞快从各个灶台上转过一大周,等到转回来的时候,几个碟子中已经分别装满了每一锅里最鲜美、最可口的那几口肉。
带着灰色围裙的师姐一手还提着大锅铲,笑吟吟将盘子递在虞绒绒手上,再将下一个明显内容少了一半的碟子随手扔给了傅时画:“来,尝尝我们断山青宗第一大厨和第二第三第四大厨们的手艺啊,不好吃你就骂第二第三第四大厨了,不关我第一的事!”
“啊呸!老徐你不要脸!什么时候你就是第一了?我林某人才是第一!”
“你们俩好意思?每次出菜的时候,谁的窗口人最多?那还是要看我赵某人好伐?你们都靠后去吧,我赵某人的厨艺要说天下第二,那天下自然无第一!”
几个人插科打诨,灶火升腾,大家吵吵嚷嚷,间或还探头看向虞绒绒这边:“小虞师妹,千万别客气,但也别学这个无耻的老傅啊。”
“胡说什么呢!同样的事情,老傅做了就是无耻,咱们小虞师妹做了,那就是天经地义!”
傅时画垂眸看着虞绒绒,后者埋头吃得喷香,眼中神采奕奕,他不由得带了笑意,口中却道:“我可警告你们啊,不许拉踩。”
笑声一片,人声连成整个断山青宗上空的回荡。
十六月吃得满嘴流油,这位从未出过梅梢雪峰,虽然受尽梅梢满山喜爱,但人生中却从来都只有苦修的小少女第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整个人都仿佛被点燃了。
而她居然在这样的美味冲击的间隙里,还记得再给还没从入定中醒来的阮铁留一份。
“都入定一路了,该不会这家伙一醒来就元婴了吧?!”十六月用自觉最香喷喷的兔腿在阮铁鼻子下晃了晃,结果对方连睫毛都没半点动静,不由得喃喃道:“那可坏了呀,我还怎么教他呀!”
夜色很快降临,峰顶却依然是明亮的。
虞绒绒有些好奇地问道:“对了,断山青宗的大家吃肉不配酒吗?我虽然不擅饮,但乾坤袋里还有一些佳酿。”
“喝酒误事,不是不能喝,但大家都很自觉地不去喝。”老邢师兄带着另一位师兄走了过来,很是随意地坐在了傅时画身边:“毕竟曾经有过满山酩酊大醉,却有魔兽潮来袭的惨烈先例在前。自那以后,便是再馋,也要等偶尔出宗门,去往七百里之外小镇中时再喝。”
另一位师兄的裤管上刚刚多了一条缝线的痕迹,显然是之前断了腿又续的老吕师兄,他很是认真地向虞绒绒行了重礼,再用肩膀撞了撞傅时画:“这次来是干什么的?就算按照各个门派的轮值表来拍,轮到你们御素阁也还要小半年啊,再说了,也不能每次都让你带队吧?”
“带我小师妹,来救你狗命。”傅时画的语气很是不善:“怎么?不欢迎?”
“还生我气呢?”老吕好脾气地笑了笑,用肩膀撞了撞他的胳膊:“都说了生死在天,听天由命,断了腿是我的命,你带小虞师妹来救我,那是我命好,但若是天要收我,我又能怎么样呢?”
傅时画还没说话,却听一道清脆的女声响了起来。
“我不认命。”虞绒绒转过头来,眼眸清亮地看向老吕师兄:“就算是天要收我,我也会告诉天,我——不认命。”
老吕和老邢师兄对视一眼,以为是这位新来的小师妹对此处的情况并不太了解,但两人也没有想要反驳虞绒绒的意思,只是打了个哈哈,夸了虞绒绒两句,将话题带了过去。
之后他们在闲聊什么,虞绒绒已经没有认真在听了。
她有些发呆地看着远方。
远处的海面与天穹连成一线,在夜色下几乎分不清彼此,只能通过天上星辰倒映出的点点光泽与倒影来勉强辨认出那道界限。
从断山青宗再向南望,天地之间再无任何与海岸之间的天然屏障,如果海面便是那扇“门”的话,那么面前的沙滩便是所谓的战场。
但虞绒绒的目光却落在了虚空中。
虚空中有符意。
那些符意是她见过的最晦涩,却也是最生机勃勃的符阵。
大阵从海面而起,宛如一个巨大的曲面般,再于沙滩的某一隅平地直起,再直接冲向无边天际,难觅尽头,好似要将天与地通过这样的符连接起来,以此道符为彼端和此处的交界。
远方有渺然歌声响了起来,那样的歌喉太过曼妙绝伦,纵使只能听见寥寥音符,却已经足够让人沉醉。
是鲛人。
海面浓稠时,这些鲛人自然会避入更远更深的海域,自然也有来不及避逃的鲛人被撕裂在海面上,晕开一片血色。
等到如今这样的星光皎洁之夜,鲛人便会重新从海中浮起身躯,沐浴星光,再引喉高歌。
有几叶扁舟自海边起,跌跌撞撞卡过海面凸起的礁石,再向着更深、更靠近鲛人歌声的地方而去。
显然是那些胆大讨生活的渔民。
重利之下必出勇夫,而这么多年来,渔民们也有一套自己观魔兽潮的办法,此时风平浪静,无疑正是出海的好时候。
有扁舟上悄然点起一盏灵石灯,照亮一小片水域,海面顿时显得更加波光粼粼。
虞绒绒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了那些波光之上。
然后,她慢慢站起身来。
再情不自禁睁大眼。
因为她从那些波光里看到了更多的符意。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面前的整片海中,都飘荡着无边的符意,而自己方才所见的,从海面到岸边、再做天地帷幕的符阵,竟然好似不过是这片海面的衍生!
下一刻,她仿佛被蛊惑般,倏而起身,见画从她袖口滑出,而她竟然就这样踩笔自高峰而下,一路向着那边的海面而去!
傅时画下意识反手拉她,却拉了个空,他起身便要追过去,却被一根手指轻轻按在了肩头。
耿惊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一侧,他满目深意地看着虞绒绒的方向:“她发现得比我想象中的还快。”
他的一侧,站着断山青宗的宗主阙风。
满身落拓不羁的中年剑修脸上写满了担忧,他低声道:“其实……倒也没有那么急。”
“魔兽潮来的频次比十年前已经密集了太多。我记得当年还是一个半月一次,而今却已经是十余天。长此以往,若是变成三日一次呢?隔日……甚至每日呢?你还要不急到什么时候?”耿惊花眉头紧皱,再缓了缓语气:“放心,这次不必和上次一样。”
阙风微微闭了闭眼,轻声道:“小楼于断山青宗有大恩。”
耿惊花拍了拍他的肩膀:“断山青宗于天下有大恩,而我们只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他再看向被自己两根手指头按住的青衣少年:“傅时画,你总不能护她一世。”
傅时画眼底有风起,他声音很低,却很清晰:“为何不能?”
“因为她不愿,也不需要。”耿惊花静静道:“否则她也不会登云梯,扣开小楼的门,难道你还不明白逆天改命的意思吗?”
傅时画的脸上有了一丝挣扎和不甘,他眼底的某种痛苦之色更深:“正是因为太明白,所以有些事情,不想要她再经历一遍。”
“不,你又错了。”耿惊花的声音传入他的心底:“焉知你之砒霜,不是她之蜜糖?你天生道脉却生于皇室,不想修行却偏偏一步入道门。而她血脉所桎,万法不通却偏偏想要内照形躯,寻仙问道。傅时画,你还没看透吗?你们虽走着相似的路,却本就是……截然相反的人生啊。”
……
虞绒绒御笔而下,一路手指轻轻拨过那些符线,感受到了来自那些符线的某种奇特的震颤和回应,仿佛像是在与她愉悦地交谈,再对她发出了某种邀请。
她这样呼啸而前,只见海浪轻轻翻涌至岸边,涌出白色的浪花,沾湿一片沙滩,又退回海中。而海浪的声音越来越大,海中鲛人的歌声也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种她听不懂的语言,但不同的物种之间,音乐本身却是共通的。
与她手下的那些符线震颤所表达的意思并无不同,依然像是在邀请。
虞绒绒于是继续向前,直至悬停于海面之上。
稍远处的几叶扁舟显然也发现了她的踪迹,舟上的人们有些愕然地转头看来,心道以往断山青宗的那些修士们都不会干涉他们的交易,此刻突然有人前来,不知是规则有变,还是这片大海有了什么问题?
还在惊疑不定时,却见那只浅金色的笔骤停。
虞绒绒悬于海面之上,停顿片刻,有些惘然地盯着海面看了片刻,有些苦恼道:“一定要进海里吗?”
不知是听到了什么回应,她叹了口气:“可我真的不太喜欢水。”
然后,她自见画上一跃而下,见画旋即化作一道流光,仿佛她一枚翻飞后留下的一道流光溢彩的小尾巴。
扁舟上的几人了愣在了原地,面面相觑。
半晌,有人犹豫道:“这、这总不能是……坠海了吧?我们要去捞捞看吗?”
另一人道:“我倒觉得不想,溺水之人总要有些挣扎和扑腾出水花,你看她入水的时候,便是一条鱼入海的动静都比她大……说起来,这些修士们修行的项目里有避水吗?还是说入了道门就自动会潜水了?”
几位凡人渔民啧啧称奇,议论纷纷,虞绒绒却在接触到海面的刹那,进入了一片奇特的空间。
修道者到了一定境界的时候,是可以凝聚出一方小世界的。
具体的境界因人而异,如今记载在案的、能够拥有小世界的最低境界也要元婴后境,换句话说,编织出虞绒绒此刻所处空间的人,至少也是元婴真君,而以此处的空旷与广袤来看,恐怕此人绝不止元婴境界。
她像是重新回到了海滩边,踩在了柔软的沙滩上。
然而此处向北去看,没有断山青宗的山峦起伏,而海面好似永远澄澈且风平浪静,有海鸥沙哑鸣叫,还有椰子树在阳光的照耀下,洒下一片阴影。
她就站在这样的阴影中,有些茫然地看向四周。
一个椰子从树上落了下来,她下意思抬手,于是椰子便正正落在了她的怀里。
“要尝尝吗?”一道带着笑意的男声从树身上响起:“虽然这里当然是个幻境,但是也没人规定幻境小世界里不能种椰子、喝椰汁的,对吧?”
虞绒绒循声抬头向上看去。
却先看到了一条巨大又漂亮的鱼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