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的站在那里,来的时候有多满心期待,这一刻就有多讽刺。
甚至,他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用,我先回去了,我会联系她。”
车子重新开回去的路上,一直到回家,傅时浔都还算冷静,可当他给阮昭打电话,发信息,这才发现哪怕电话一直嘟嘟嘟响着,那头永远没有人接通。
而当他把微信翻出来,才发现从好几天之前开始,他们的微信就成了他单方面的问候。
不管他发什么,那边都没有回复。
只是他这几天一直去阮昭家里,从而忽略了这件事。
当打完第六个电话之后,他突然停了下来。
一个人独自坐在沙发,安静的等待着。
他知道,自己总能等来这个答案。
*
阮昭中午确实是跟阮瑜一家子吃饭的,但他们是在外面吃的,因为吃完之后,他们还需要去给墓地。
自从阮瑜搬到北安,就将阮昌和阮平安两人的墓地,迁到了这里。
今天是阮昭的生日,同样也是阮平安的生忌。
以往每年,他们都会来看阮平安,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给阮昭过生日安排在了晚上,所以中午就是简单的吃饭,吃完之后,一家人前往墓地。
今天天气还算晴朗,哪怕冬日,阳光依旧晒的人暖洋洋,特别是午后的光线,像是塞满了干燥剂,晒在身上舒适而温暖。
阮昭将手里的花,放在墓碑前面后,就跪下来,一点点将上面的照片擦干净。
“爸爸,我们都又长大了一岁。”阮昭看着照片上笑容灿烂的阮平安。
这张照片,还是阮昭十岁时,他跟着一起去拍的。
只是现在她长大了,照片上的人,却再也不会老了。
她手指轻轻抚着照片上的人,额头靠过去,声音极低极低:“爸爸,我好想你。”
身后的一家三口,看着跪在墓碑前的女孩,谁都没出声打搅。
阮瑜忍不住落下眼泪,韩华斌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扫墓之后,阮昭跟着一起回到姑姑家里,阮瑜见她神色不太好,就让她先回房间休息。虽然她早已经搬出去,但是阮瑜家里,一直有她的房间。
好在晚饭之前,阮昭走出房间,神色看起来恢复了不少。
韩星越一向是家里活宝,活跃气氛这一块,完全就靠他了,这会儿立即插科打诨的问道:“姐,我妈不是说你要带人回来吃饭,你带的人呢?”
阮昭原本还在笑,但笑容一下凝在嘴角。
“你也到了该谈恋爱的年纪,不用不好意思,”韩星越撞了下她的肩膀,调侃说道。
但是至始至终,阮昭都没说出那个名字。
反倒是姑父韩华斌看出不对劲,赶紧打发韩星越去厨房里帮忙。
阮瑜无语道:“你让他过来捣什么乱。”
“我可以洗菜,”韩星越立即举手。
阮瑜冷笑:“我哪儿敢让你大少爷干活,哪次不是做一点事情,就要跟我提各种要求,赶紧躲开。”
“我来帮忙吧。”阮昭站起来。
韩华斌赶紧说:“哪儿跟让寿星公干活,我来吧。星越,你之前不是刚买了套游戏机,拿出来跟姐姐一起玩。”
于是韩星越被打发过来,陪阮昭一起玩。
晚上阮瑜特地给阮昭定了蛋糕,关了灯后,蛋糕上的小烟花被点燃,往外喷射着冷烟花,她轻轻闭上眼睛许愿。
可是脑海中,却浮现了另外一个画面。
漫天烟花之下,她和他对立而站。
“我希望你的人生,永远璀璨又热烈,就像这星火一样,没有黑暗,永远长明。”
阮昭睁开眼睛,蛋糕上的冷烟花已经消失。
只剩下无边的黑暗。
果然,再璀璨的烟火,也是那样易逝。
阮昭从阮瑜家里出来的时候,街面上一片空寂,每逢过年,在北安打工的很多人都会返回自己的家乡,跟亲人团聚。
所以北安很容易变成一座空城。
当她的车子往前开时,不知不觉就开到了傅时浔家小区门口。
她在门口停了大约有半个小时,最终还是开了进去。
当她站在1701室的门口,并未像往常那样用指纹打开那扇门,而是轻轻按响了门铃。很快,里面传来脚步声。
当房门打开,她就看见长身玉立的男人,站在门前。
傅时浔身上穿着一件浅灰色羊绒大衣,里面搭配着白色毛衣,整个人身上那种冷淡感被这样温柔的颜色和衣服材质驱散,看起来这是他特地选择的。
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亲近温柔,会让长辈们一眼看了就喜欢。
回家之后,他也没脱下这身衣裳。
两人对望了一眼,彼此都没说话,倒是傅时浔往后退了一步,让出门口的空间,让她进去。
阮昭进去后,脱下鞋子,穿上她在家里的那双小兔子拖鞋。
那是她第一次来时,傅时浔就给她准备的。
抬头看向家里,阮昭突然发现这里跟她第一次来时,变了好多,电视柜上新添置的两个圆球形花瓶,是她买来的。
茶几上摆着她上次没看完的那本书。
玄关的柜子里,有好几双她的鞋子,她知道主卧的房间里,同样也有她的换洗衣服。
“要喝水吗?”突然,傅时浔转头直勾勾的望向她。
阮昭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想了半天,就想到那天南漪出现时,自己说的话。
或许,两人在一起之后,总会不自觉的向对方靠拢。
最后变得越来越像对方。
“不用,我们先坐下吧,”阮昭先坐在旁边的那张单人沙发上,但是傅时浔还是去给她倒了杯水,因为家里没有热水了,他又去厨房接了一壶水,烧了热水。
当他把水杯放在她面前时,朝她看了眼。
阮昭今天没有化妆,其实她皮肤冷白,唇色又偏淡,不化妆时整个人都会有种隐隐的病弱感,今天这种感觉格外明显。
“我今天去祭拜我爸爸了,”阮昭将杯子端在手里,她的手掌冰凉,热水透着杯壁,给了她温度,只是这温度不足以温暖她的手心。
傅时浔心底微一松,他知道阮昭一直在她父亲的事情上,格外的敏感。
或许,她这么多天的反常,都是因为这个吧。
他心底嘲笑自己,趁着阮昭放下水杯时,伸手去握住她的手掌,低声说:“昭昭,我知道你爸爸一直对你很重要,你应该让我陪你去的。”
阮昭听着这话,抬眸看着她。
餐边柜上的热水壶,正好烧到接近沸腾的时候,咕噜咕噜的水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异常的响亮。
她那双永远直白的黑眸,就那么沉默而安静的望着他。
傅时浔紧紧握着她的手掌,她的手掌那样冰凉,如同雪山之巅的冰霜,怎么都无法融化,冷的彻骨。
突然,阮昭开口,“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我爸爸是怎么死的?”
不知为何,在听到她这句话的瞬间,傅时浔的心如坠深渊,就那样不停的往下落,仿佛永远到不了尽头一样。
她依旧望着他,只是眼角已染上水光。
“他是被人杀了的,活生生被人用刀,一刀一刀的捅死。”
傅时浔下意识的哀求:“昭昭。”
连他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声音里,会有哀求。
阮昭费力的想扯一下嘴角,可是她根本就无法控制的表情,她望着傅时浔,那样不舍,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
这么多天,她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
她觉得这是老天爷,跟她开的一个最不好笑,最恶劣的玩笑。
“只因为我非要自不量力的,去救一个被绑架的少年。我们逃跑的时候,被绑匪发现,是我爸爸用命拦住他们,给我们争取到了活下去的机会。”
“是我害死了他,是我。”
傅时浔就那样直直的望着她,这一刻,他就像个木偶般,茫然、震惊、痛苦、绝望,所有的情绪充斥着脑海,疯了一样搅弄,他甚至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都做不出来。
“原来真的,有人为我而死。”
他就那样望着阮昭,喃喃的说道。
这一声轻喃里,比任何一刻都要让他绝望。
这么多年来,他看佛经,学佛法,寻求心里的平静,所求的也不过是,那场噩梦不是真的,希望没有人在那场噩梦里失去什么。
房间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直到傅时浔抬头,嗓音嘶哑:“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开始。”阮昭声音平静,连眼角的那点水光都已经消失。
傅时浔似乎不敢相信这句话的真实性,下意识的又问了一遍:“从一开始?”
“对,从一开始,”阮昭从这一刻开始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双眼睛不再有不舍和留念,变成的清透而冷漠,“从大昭寺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谁。一开始我只是有些震惊和好奇而已,后来我回到北安,查到你的资料,知道你成了北安大学最年轻的教授。但后来,我好像渐渐没有办法忍受。”
忍受什么?
似乎是看出来了傅时浔心底的疑惑,阮昭看着他,伸手将垂在耳畔的长发挽在脑后,声音格外冷硬:“我没办法忍受,我爸爸用命换回来的人,怎么可以这么若无其事的活着,凭什么他的人生可以这样风光无限。凭什么他这么多年,没有像我这样,日日夜夜的生活在痛苦之中。”
“所以,你追求我,和我在一起,是为了让我体会痛苦?”
傅时浔好像明白了,阮昭的意思。
她有多痛苦,她就要让他也跟着一起体会,失去一个最爱的人有多痛。
“昭昭,其实你……”傅时浔说到一半,又沉默了下来。
其实她没必要,这么多年来,傅时浔又何曾逃离过那场噩梦呢,刚被救出来,只要家里一关灯,他就会陷入疯狂。
那个阴暗又憋屈的狗笼子,这么多年来,如同烙印一般,刻在他的心头。
他好像从未走出来过。
在经历了又一次漫长而难以忍受的安静之后,傅时浔再次艰难的开口:“你现在告诉我真相,是为了……”
他好像没办法完整的这句话说出来。
似乎一说出口,就再也没了转圜的余地。
哪怕到了这一刻,他心头依旧存着一丝幻想。
从来都冷静自持的傅时浔,居然也会盲目的心存着那样的奢望。
“因为我发现我所做的一切,都完全没有意义,”阮昭看着他,低声说:“傅时浔,其实跟你相处之后,我就知道你从来都没有若无其事的活着,你一直都和我一样,活在那场意外,那个悲剧当中。”
“你知道吗?我以前从来不敢问我姑姑,我爷爷到底有没有怪过我,直到前几天她跟我说,我爷爷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怪我。他没有把爸爸的死怪在我的身上,所以我又凭什么把我爸爸的死怪在你的身上呢。害死我爸爸的不是你,造成这一切后果的也不是你。”
“姑姑说,爷爷最希望我做到的就是忘记,因为只有忘记,我的人生才可以向前走,我才能幸福。”
阮昭认真的看着他,声音极缓却又坚定的说道:“你要忘记,忘记这一切。你的人生应该是璀璨而热烈,没有黑暗,永远长明。”
傅时浔缓缓抬起眼眸,像是祈求般,他低声说:“昭昭,求你。”
“傅时浔,我原谅你了。”
这一句话却没有给傅时浔带给解脱,他直直的望着她,明明自己身处温暖的房间里,却能感觉到窗外夜半突起的刺骨寒风。
阮昭从兜里拿出一样东西,摊在手里,伸向傅时浔。
那是一枚古钱币。
“这是之前我帮你修画时要来的报酬,你说过,你会答应我一个要求。”
傅时浔却在这一刻后悔了:“我不答应。”
但在他说话的同时,阮昭说:“我们分手吧。”
窗外一直猛烈拍打着玻璃的风声,仿佛在这一刻停止,耳畔只剩下如鼓振般的声音,他紧握着自己的手掌。
我们分手吧。
“我不答应,”傅时浔依旧强撑着这最后一句,可是他的话却那样苍白空洞。
此刻阮昭看着他的眼神,都像看一个胡闹的孩子,她说:“所以我们要怎么再继续在一起呢?”
“只有忘记,才能往前走。如果看着彼此,我们能忘记吗?”
昭昭,你要忘记啊。
从她撒谎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彻底截断了自己的退路,让自己再也没有后悔的余地。没有人会允许自己的爱情,从一开始就开始于欺骗。
哪怕傅时浔此刻对她有愧疚和留念,但他也有他的骄傲。
在冷静之后,他会接受彼此分手的既定事实。
“傅时浔,我们都忘记吧。”
*
阮昭走了。
整栋房子明明以前也只有他一个人住,可是这一刻,却空荡的让他难以忍受。傅时浔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他上了车。
过了十一点,街道上的车子就不多了。
去往山上的路,更是偏僻荒芜,漫长的道路,仿佛永远都开不到尽头。
当傅时浔的车子停在归宁寺的停车场,他一步步走到阶段,叩响寺门。
“傅施主,您来了。”在门打开后,寺里的僧人看见是他,温和一笑。
傅时浔缓缓回礼,进了寺门,只是那僧人有些奇怪,因为傅家与归宁寺渊源颇深,因此之前傅时浔说过,想要夜晚拜访归宁寺,方丈也是同意的。
只是他说,还会携一人一同前来。
怎如今,只剩下他一人了。
“傅施主,已经按照您之前说的准备好了,”僧人上前,告诉他。
傅时浔微微点头,一步步走向他熟悉的佛殿,当他推开殿门时,千盏长明灯,将整个佛殿照的透亮,随着开门带进来的冷风拂过,长明灯的灯芯轻轻摇晃。
他跪在蒲团上,四周的火焰将他包围在中间。
冥冥之中,如同响起梵音。
突然,他脑海中响起一句话。
今夜山川河流,只亮我的长明灯,只照我的心上人。
此刻,满殿长明灯亮,却唯独不见他的心上人。
当他抬头望向面前的这尊佛像,耳畔是十二点归宁寺的钟声响起。傅时浔闭上眼睛的那一瞬,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至蒲团上。
他的昭昭,自出生起,便承受命运之不公,一生孤苦飘零,如今他只求命运能善待他的女孩。
点上长明灯,唯愿她余生喜乐。
第六十一章
农历大年三十,是全世界中国人最为重要的一天,这天象征着团圆,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吃着最丰盛的年夜饭,等待着这一年的结束,以及新的一年到来。
厨房里噼里啪啦的一顿乱响,云樘实在受不了的跑过来。
“两位祖宗,我都说了,这顿年夜饭我在做,就不劳烦你们二位的大驾了,”云樘看着厨房里的狼藉,忍不住哀求道。
阮昭举起勺子:“我正准备炸肉丸子,云霓在捣乱。”
“哥,肉丸子是我弄的,昭姐姐她只是想拿勺子把它们从锅里捞出来,抢走我的菜,”云霓无语道。
阮昭微微一笑:“什么你的我的,跟我还这么生分。”
云霓一向最听她的话,可是这次却毫不退让,说道:“可是我们不是说好了,大家各自做一道菜,比比谁的手艺最好。”
说到做菜,阮昭那可真的就是没话可说了。
她虽然打小在镇子上长大,但却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事儿都是爷爷和爸爸做的,有时候爷爷忙没空吃饭,干脆就给钱让他们去外面吃。
后来她学修复,保护这双手跟保护宝贝似得,哪儿哪儿都不能碰。
更别说下厨这么危险的事情。
只是之前经历被人从山上摔下来,又被玻璃瓶碎片插进手臂之后,阮昭才发现,不管她怎么小心,意外总是会不期而至。
倒不如坦然点,接受人生的这些意外。
从傅时浔家里回来的第二天开始,她就直接将手套摘掉。
手背上犹如蚯蚓般丑陋明显的伤疤,如今她早已经不在意了。
董姐离开家之前,其实已经买好了各种食材放在了冰箱里,再加上云樘会厨艺,所以阮昭拒绝了阮瑜的邀请,留在家里陪他们两人过除夕。
等到明天大年初一的时候,她再带着云樘和云霓,一起去姑姑家拜年。
云樘他们在老家早没了亲人,所以过年他们从来不回去,三人反倒更像是一家人。
或许云樘在做饭这件事上,还真那么点天赋。
一大清早就起床忙碌,到了中午的时候,一大桌的菜被摆在桌上,着实像模像样。
在最后一道菜端上来时,云樘招呼他们坐下,云霓立即拦住他们:“别动,别动,先让我拍一张照片。”
阮昭和云樘只能站在她旁边,等着她左拍右拍。
等到云樘实在不耐烦:“没完没了是吧,你再拍下去,菜都凉了。”
“好了,好了,我多拍两张把照片传给你们,现在朋友圈谁不晒年夜饭啊,”云霓听着哥哥训斥她,微微嘟着嘴巴。
阮昭正要拿筷子时,手机响了两下。
是云霓把照片发给了自己。
她随手打开微信,却一眼就看见了置顶的那个微信。那天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联系过彼此,原本她还没有什么实感,直到此刻看见他的微信。
原来,她真的和这个人分手了。
阮昭从来都不是悲春伤秋的性格,她抬手点进去,对话框打开后,又点了右上角,一连串点下来,终于出现了资料设置界面。
底下猩红的‘删除’两个字,在整个界面上,异常显眼。
她停顿了一秒,点击删除,再次跳出来一个界面。
——将联系人‘傅时浔’删除,将同时删除与该联系人的聊天记录。
这次她没再犹豫,直接按了删除。
她将手机覆在桌子上,没再去看,默默拿起来筷子,正面的云霓正在看朋友圈,果然新年大家都很闲哦,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朋友圈已经有十几个点赞了。
“好了,别玩手机,赶紧吃饭。”云樘叮嘱道。
倒是云霓,突然说:“哇,傅教授居然也给我点赞了。”
云樘朝阮昭看了一眼,就见阮昭毫无反应的在夹菜,云霓笑嘻嘻继续捧着手机,呀的一声惊喜道:“傅教授居然给我发红包了,还祝我新年快乐。”
“昭姐姐,我可以收吗?”云霓看向阮昭,求救的问道。
毕竟她都这么大了,不太好意思收人家的红包呀。
阮昭:“随你自己。”
云霓朝她看了一眼,这才后知后觉发现,阮昭的反应实在太冷淡,她微抿着嘴:“那算了,我都这么大了,还是不收了。不过昭姐姐,傅教授是不是好几天没来了,明天我们去逛庙会,要不把他一起叫上吧。”
这几年的大年初一,他们都会一起去逛北安庙会。
而且就在朝天街那一块,每年大年初一之后,会特别热闹,这是他们的固定节目。
阮昭听完这句话,才抬头缓缓看向她:“我跟傅时浔已经分手了,如果你想要叫他,你可以跟他一起去逛。”
咣当。
云霓手里握着的手机,被吓得直接掉在了桌子上,继而又翻滚到了地上。
云樘皱着眉头,这会儿想训斥云霓都没办法。
云霓是真要被吓哭了,憋着眼泪:“昭姐姐,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阮昭这几天表现的太过正常,完全不是分手之后该有状态。她每天跟他们在一起,给家里打扫卫生,在大门上贴对子,甚至今天还开心的一块做午饭。
傅时浔虽然确实好几天没露面,可包括云樘都以为,他只是回家去了。
毕竟过年期间,大家都会回家跟自己的家人待在一起。
说不定等过完年,他不忙了,自然就会过来。
“好了,今天是除夕,不许哭鼻子,先吃饭吧,”阮昭夹了一个肉丸子到云霓的碗里,温和的安慰道。
这一顿云霓再也没敢多说一个字。
全程安静的像个小鹌鹑。
*
傅家大宅。
中午因为弟弟傅锦衡两口子没在家里,所以一家人的年夜饭,就定在了晚上。傅时浔下楼时,家里的小孩子正在窜来窜去。
院子里不时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虽然还没吃过晚饭,但是按捺不住的小朋友,先放起了鞭炮。
傅时浔穿着一件深蓝色毛衣,整个人显得格外冷淡。
他往沙发上面一坐,原本闹闹腾腾的小孩,都安静了下来。
谁都知道家里的这位大舅舅是学校里的教授,小孩子们最怕的就是,他问自己学习成绩,因而没人敢靠近他。
客厅里的电视机正放着,正好是新闻台,都是各行各业给全国人民发出新春的祝贺。
终于等阿姨们将饭做好了,客厅摆着大圆桌,足够坐上十几个人。
还有小朋友单独开了一桌。
餐桌上,自然少不了各种祝福和问候,当然一开始的重点还是傅锦衡两口,毕竟他们已经结婚,难免会话题聊到他们身上。
傅家老太太从国外休养回来之后,最想要的就是含饴弄孙,因此,自然就开始催促他们两个人尽早生孩子。
好在傅锦衡一口就将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说是因为他工作忙碌,暂时还不想生孩子。
至于这桌上,傅家那位大龄男青年,虽然大家都有心问。
但谁也不敢起这个头。
直到吃过晚饭之后,众人留在客厅里聊天,倒是没刚才吃饭那么吵闹,因为小孩子全都跑到外面院子里放烟花去了。
也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又把饭桌上的话题提了起来。
果然,不管是什么身份,到了过年的时候,都逃不开亲戚们的催生。
这次叶临西忍不住看向旁边安静坐着的傅时浔,轻笑着说道:“你们怎么不问哥哥,说不定哥哥已经有情况了呢。”
倒也不是叶临西多嘴,而是之前她亲自帮傅时浔买的礼物。
对方就跟她直说过,是要见女朋友家长,给女方长辈买的礼物。
当时叶临西可是很是认真负责的给他参考了一番,既然已经到了见家长的程度,以她对傅时浔的了解,这就是奔着结婚去的程度了。
她拉傅时浔挡一下,也不算很过分吧。
果然,几位长辈纷纷看向傅时浔,有位堂姑姑开口问道:“时浔,你是有女朋友了?”
这话一出,一旁的南漪不由紧张的看向傅时浔。
往年她最担心的就是傅时浔的问题,可是今年她却一句都没有催。
电视上正好播放到一个搞笑的小品节目,看着台下观众笑的人仰马翻,傅时浔黑眸从容安静,他朝这位堂姑看了一眼,低声说:“我们分手了。”
啊?
整个客厅陷入一片安静,只余下电视里不断传来的声音。
直到许久,有位长辈笑了下,安慰道:“分手也没什么,你这么优秀,肯定是对方的损失。堂堂北安大学的教授,还愁找不到女朋友。”
傅时浔原本窝着沙发坐着,完全隔绝众人的姿态,可听到这句话时,他缓缓坐直身体,腰背的脊骨挺的笔直。
当他抬头看过来时,在客厅巨大水晶吊灯照耀下,那张线条流畅干净到显得格外英俊的脸,突然变得格外冰冷:“我们分手,只有一个原因。”
“是我配不上她。”
“抱歉,失陪了。”
显然,傅时浔没什么心情在待下去,在众人的面面相觑之下,直接上了楼。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上,大家仿佛才敢喘气。
只有南漪望着楼梯,心底如同刀绞般。
傅时浔坐在房间里的小沙发里,外面依旧很热闹的,他房间的阳台正好对着院子,鞭炮声、小孩子的欢声笑语,都无法填补这满室的孤独与寂寥。
很快,房门被敲响。
傅时浔原本没打算打理,但是很快,门外响起叶临西的声音。
她歉意的说道:“哥哥,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叶临西以为傅时浔已经跟女朋友到了见家长的地步,才会随口那么一提,谁能想到,这才几天的时间,居然两人就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