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几位王叔该多好,那位置就是大哥的,他们一家依然尊贵!
大郎见了,叹口气,朝魏衡道:“你三哥不懂事,五弟别放在心上,我会管教好他。”
魏衡淡笑道:“咱们都是兄弟,我不会与三哥计较,只希望三哥不要在父王而前无礼。”
虽然父王成了太子,但魏衡从来没想过要在堂兄弟们而前作威作福,三郎瞪他,他也不在意,可他必须让三郎甚至大郎明白,大伯父

是自己不爱惜身体才暴毙的,连累大房失去了曾经的荣耀,与他的父王无关。父王成为太子,是皇祖父的意思,更是父王凭借本事应

得的,大郎、三郎若是不敬,便是忤逆。
不用母亲交待,魏衡也知道要体谅大郎、三郎的心情,他忍没关系,但也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而对魏衡看过来的视线,大郎心头一紧。
他们堂兄弟从小一起读书,相处的时间甚至比陪伴各自的父母都长,而他记忆中的五弟,从来都是温润如玉,对三郎、六郎也经常宽

和忍让。
如今,一切都变了,三叔成了太子,五弟也不会再纵容三弟的失礼。
“三弟,向五弟道歉。”
大郎突然站起来,对三郎道。
三郎愣了一下,他什么都没说啊,他只是瞪了魏衡一眼,以前魏衡在学宫在皇祖父而前露脸时,他也会瞪,今日为何就要小题大做?
“道歉。”大郎沉着脸道。
三郎不怕其他兄弟,却一直敬畏自己的大哥,眼看大哥的脸越来越冷,三郎只好咬咬牙,走到魏衡而前,不太诚心地道了句歉。
魏衡盯着三郎道:“我是为了你好。”
三郎下意识地嗤了一声。
魏衡言尽于此,大郎却明白魏衡的好意,走过来,用力拍了拍魏衡的肩膀:“五弟放心,我都记下了。”
他知道该怎么做。


第186章 (姻亲只是捷径,关键还靠自)
在靖王府待了一会儿,殷蕙一家人就告辞了。
三郎的失礼,魏衡并没有告诉父王母亲,这么多年的堂兄弟,魏衡希望三郎能尽快冷静下来,不要犯糊涂。
魏循虽然在场,可他也不是那种胡乱告状的人,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三郎就会想明白。
回了蜀王府,孩子们各自回了院子。
殷蕙随魏曕去了书房,将徐清婉的话告诉了他。
魏曕微微抿唇。
徐清婉那么说,是先设想他这个叔父会容不下前太子的子嗣。
殷蕙轻叹道:“换我是她,也会担心,这没什么,不过我也跟她说了,你不是那样的人,叫她不必顾虑。”
魏曕点点头。
他不需要所有人都理解他,至于他会如何对待侄子们,时间长了,众人也自会知晓。
当然,如果侄子们非要惹事,他也不会一味纵容。
将三郎抗拒的面容抛出脑海,魏曕扫眼这间书房,将殷蕙抱到怀里,低声道:“他们既然搬了出来,用不了多久,咱们也该搬进去了

。”
入住东宫乃多少人羡慕的事,殷蕙却在此刻生出了些不舍的情绪。
平城的蜀王府多新啊,他们一家人还没住满一年呢,而东宫,才办过丧事。
魏曕:“大哥是在宜春堂去的,那院子空着就是。”
东宫本来就是新的,大房一家搬出来后肯定也会简单地翻新一下,做做法事,也就没什么可避讳的了。
殷蕙摸着他肩膀上的云纹,感慨道:“进了宫,以后想出来就难了。”
住在蜀王府,她这个王妃很自由,可以去其他妯娌、公主们那以及娘家做客,还可以带上孩子们去郊外跑马踏青赏秋。一旦搬到宫里

,又得活在公爹的眼皮子底下。
好在,怅然只是一瞬。
做王妃虽然自由,但等公爹驾崩后,如果是别的王爷登基,对魏曕这个大功臣王爷不一定是什么态度,与其战战兢兢地将一家人的安

危时时刻刻都悬在别人的手里,与其让魏曕这么骄傲的人去臣服一个不如他的兄弟,与其让她的孩子们放不开手脚做自己真正喜欢的

事,少回几趟娘家少去踏几次青又算什么。
可以把自家性命前程握在手中,那才是真正的自由。
“幸亏你厉害。”
殷蕙满足地亲了他一口,刚嫁给他的时候,哪知道这冰疙瘩能变成龙呢。
魏曕捏捏她的耳朵,他也很高兴,能让她与孩子们过得更好。
趁人还在外面,殷蕙又回了一趟娘家。
从金陵搬回来,殷墉提前通过魏曕跟永平帝打了招呼,说不劳烦永平帝再赐给他新的府邸,把殷家老宅改改就是新的伯府了。
那么多金陵勋贵都盼着永平帝给他们赐宅子,殷墉却主动给永平帝省了事,永平帝自然乐见其成。
对殷墉而言,他也更喜欢住在自家的祖宅。
“靖王那边都搬出来了,你们是不是也快搬进去了?”
祖孙俩单独说话,殷墉笑眯眯地问。
之前他还担心孙女婿会被人打成泥鳅,一转眼孙女婿那条蟒竟然要化龙了,殷墉在外面矜持,一个人待着时不知偷乐过多少次,还去

殷家祖坟逛了一圈,给列祖列宗都上了香。
“瞧您,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变多了。”殷蕙揶揄老爷子道。
殷墉摸摸自己的脸,不以为意。
没有外人,殷蕙也并不掩饰自己的喜意:“应该快了,具体哪天还得等皇上定。”
殷墉想到孙女小时候常常被亲戚们夸赞是贵妇命,他只把那话当成奉承,现在看来,竟然都是真的。
贵妇贵妇,皇后便是第一等的贵妇!
“你住在王府,祖父还能经常跟你说说话,遇到什么事也能提点一下,往后进了宫,就又难见面喽。阿蕙啊,做太子妃当然是好事,

只是你千万不能得意忘形,越是身处高位越要谨慎行事,包括三爷也是如此,上面有兄长,下面有出息的弟弟,他能不能坐稳,全是

皇上一句话的事。”
这话虽然不中听,可殷墉不能不说,除了他,大概也没有人敢再警醒孙女夫妻俩。
殷蕙瞥眼门外,低声道:“您就放心吧,这么多年了,三爷什么脾气您还不清楚,比木头还稳呢。”
殷墉笑了笑,端详端详仍然明艳动人的孙女,他心情复杂地问:“你呢,怕不怕三爷屋里再添人?”
殷蕙笑道:“这个祖父就更不用担心了,他若有那个念头,早给我添一堆妹妹了。”
殷墉:“他自己不想,就怕皇上要他纳妾。”
殷蕙:“刚去金陵的时候皇上就要赐过侧妃,他直言拒绝了,我想皇上不会再自讨没趣吧。”
公爹的心里装着整个天下,平时多看魏曕一眼,都算魏曕的荣幸了。
殷墉:“但愿如此。”否则他还得担心孙女斗不过其他女人。
祖孙俩说完话,殷蕙就去找谢竹意了。
姑嫂俩在一起,聊的全是家常。
“自打王爷封了太子,来咱们家拜访的人家越来越多,幸好祖父在金陵就是不怕得罪人的姿态,人家来了咱们只管招待茶水,礼物却

一样不收,全都退掉了。”谢竹意笑着对殷蕙道,“还有人精心准备各种稀奇的宝贝,可他们也不想想,祖父见多识广,能被那点东

西迷了眼睛?”
“祖父唯一收的礼,便是飘香楼李家的两坛美酒。”
殷蕙听得直笑。
当年祖父与李家闹僵,还是因为她与李家孩子们的争执,几十年两个老爷子谁都不肯低头,现在祖父成了太子的祖父,李家那边终于

肯妥协了。
李家从商,无人做官,两家恢复交情,与官场亦毫无关系。
殷蕙平时只与皇亲国戚走动,想了解娘家的情况,全是通过谢竹意,有时候明明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殷蕙却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

觉换了两次茶。
谢竹意又提到了殷蓉那边:“如姐儿的亲事定下了,他们现在不是住在芭蕉胡同吗,同住在那边的还有一位工部侍郎,姓郭,如姐儿

定的就是郭家的二公子。大姐夫是吏部侍郎,郭大人是工部侍郎,也算是门当户对吧。其实还有门第更高的人家去提亲,大姐夫都找

理由拒了,把大姐气得够呛。”
殷蕙惊讶道:“何时定的?怎么没知会我?”
如姐儿是她的外甥女,定亲这么大的事,她得送礼的。
谢竹意:“刚合完八字,要办酒席了肯定会告诉你们,不过,你们可能赶不上了。”
蒋维帧平时都不巴结三爷,如今三爷要住到东宫了,蒋维帧更不会把帖子送到东宫去。
殷蕙也知道这层,所以,她在娘家吃过午饭,就带着魏宁去了蒋家。
蒋维帧在吏部当差,蒋智在国子监读书,只有殷蓉、蒋如在家。
“您怎么来了?”
听完下人的通传,殷蓉一路跑到门前,见到殷蕙,明明还是那个人,身份却变得更加高不可攀,殷蓉就连妹妹都不敢唤了,直接称“

您”。
殷蕙笑道:“如姐儿都说亲了,你不告诉我,我只好不请自来。”
站在殷蓉身边的蒋如刷的红了脸。
她今年十六岁,既有殷蓉的娇美,又有蒋维帧身上的书卷气,瞧着很是讨人喜欢。
殷蕙握住蒋如的手,并肩往里走去。
到了厅堂坐下,殷蕙仔细与殷蓉打听了一番郭家的情况,她对一众勋贵世家、几位尚书之家都有所了解,郭家却还没听说过。
殷蓉解释道:“郭侍郎是前年从地方调到户部的,当时我们就住得近,只是不算熟悉,这回搬到平城,大家碰巧又住在一条巷子,渐

渐有了走动。郭夫人很是喜欢如姐儿,跟我试探了一番,我不敢自己做主,就与如姐儿他爹商量,他爹觉得郭家二公子年轻有为,同

意了。”
殷蓉的话里,多少透出一些对郭家的不满。
以前两家的确门当户对,可随着殷蕙成了太子妃,女儿的身份也更上一层,明明当国公府、侯府的儿媳妇都够的。
殷蕙只当没听出来,笑着问蒋如:“你可见过郭家二公子?”
蒋如红着脸点点头。
郭二公子年长她四岁,已经是举人了,再过两年就要参加春闱,他有才华,长得也很俊秀,看到她还会脸红。
魏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笑着把蒋如拉走了,要去打听表姐的女儿心事。
殷蕙看着表姐妹俩手牵手的身影,朝殷蓉那边瞥去。
她与殷蓉都没有这么亲昵的时候,孩子们却还算投缘。
临行前,殷蕙对殷蓉道:“无论如姐儿订亲还是出嫁,记得给我们送喜帖。”
殷蓉、蒋维帧若是一心要占魏曕的便宜,她肯定不高兴,既然夫妻俩谨守分寸,那大家就是亲戚,该走动就走动。
殷蓉受宠若惊地应下。
傍晚,蒋维帧从吏部回来,先从管事口中听说了太子妃登门之事。
等他见到殷蓉,殷蓉果然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就你顾虑多,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瞧瞧,太子妃一直把我当姐姐呢,还特意交待我记得给她下喜帖。”
在殷蕙面前,殷蓉不敢以堂姐的身份自居,但这不妨碍她在丈夫街坊间显摆她与殷蕙的关系。
蒋维帧平时会与一些同僚走动,那些同僚的夫人们,现在都羡慕她有个做太子妃的堂妹。
蒋维帧看着妻子的笑脸,只是轻轻一笑。
他娶了殷蓉那么多年,没见太子妃给她写过一封信,就算同在一个地方住着,太子妃也几乎不会主动与殷蓉走动,今日登门,太子妃

顾及的乃是她与女儿的情分。
这点情分,也是他本本分分当差、谨慎行事换来的,倘若他经常跑去太子面前阿谀奉承,夫妻俩全部面目可憎,太子妃又哪里会关心

他们的子女。
诚然,当年他同意娶殷蓉,图的就是殷家与燕王府的关系。
寒门子弟,有门权贵亲戚,会少很多麻烦,也会多条捷径。
蒋维帧更知道,一个远房的寒门亲戚,只有能派上用场时,才会得到权贵之家的看重。
所以,在他只能做知县时,蒋维帧从不刻意去燕王府巴结,在燕王起事遇到危险时,蒋维帧终于抓住了那条捷径。
做了京官后,他虽然没有求过三爷什么,三爷也不曾提携他,可只要这层关系在,同僚们会自动敬着他。
蒋维帧要做的,就是恪守本分、尽忠职守。
只要他差事做得好,无论谁做皇帝,都不会弃他而不用。
姻亲能提供一条捷径,这条捷径的终点通向哪里,需要他自己走下去。
“最近是不是有很多人求你办事?”
喝过茶,蒋维帧忽然问殷蓉。
殷蓉脸色微变。
蒋维帧看着她道:“不想惹太子妃生气的话,你最好不要擅自答应旁人什么,否则就等着随我继续去地方做知县。”
殷蓉那颗快要飘到半空的心,一下子就又被他拉了下去。


第187章 (故地重游)
徐清婉一家搬出东宫的一个月后,八月初,殷蕙、魏曕带着孩子们搬了进去。
东宫远远没有蜀王府大,好在殷蕙一家就五个主子,夫妻俩住在正院,魏衡、魏循、魏宁分别占一座院子,宽敞有余。
各个院子的名字早在搬进来之前就改掉了,东宫再无任何前太子一家居住的痕迹。
安置妥当后,一家人去给永平帝请安。
因为这次搬家可能会让永平帝想起亡故的长子,殷蕙一家人都不好表现出太大的喜意,全都恭恭敬敬的。
永平帝倒是先笑了,对魏衡、魏循道:“搬到东宫,你们以后去翰林院、学堂也方便了。”
魏衡道:“以后孙儿每日都过来给皇祖父请安。”
永平帝笑道:“也是快娶媳妇的人了,哪有那么闲,七郎与宁宁过来还差不多。”
等八郎再大两岁,他就给五六七八这四个孙子一起选秀赐婚。
心里这么想,永平帝也揶揄地看向魏循。
兄弟俩都面色微红。
魏宁见皇祖父心情还不错,这才活泼起来:“就怕来得多了,皇祖父嫌我聒噪。”
永平帝有很多孙子,孙女却不算多,那些小的不算,大的就眉姐儿、庄姐儿、魏宁还有福善那边的宝姐儿。
以前眉姐儿住在宫里,可那孩子太过文静,不会跑到永平帝面前撒娇。
庄姐儿、魏宁、宝姐儿都住在宫外,一个月能见上一面都算多的。
如今看着魏宁,永平帝就想起了三公主魏楹的少女时期,那孩子最胆大也最敢跑到他面前撒娇孝敬……
魏宁被父母疼爱长大,性情上是永平帝一众孙女里最像魏楹的。
永平帝本就喜欢魏宁,再加上这层原因,那宠爱就更多了几分。
“尽管来,祖父喜欢热闹。”
魏宁立即就绕到永平帝身后,熟练地给皇祖父捏起肩膀来。
永平帝很受用,再对殷蕙道:“既然住在宫里,平时多陪几位母妃说说话。”
殷蕙自然也笑着应了。
一家人在这边陪永平帝待了两刻钟,然后就去了顺妃的咸福宫。
顺妃非常高兴,以前儿子儿媳都住在外面,她平时只能与其他三妃待着,现在儿子一家进来了,她的生活就丰富多了,别的不说,光

魏宁就是个会逗人开心的小棉袄,其他三妃的小棉袄可都在皇宫外面呢。
年轻的时候,大家可能会比较男人的宠爱谁多谁少,到了老年,比的就是谁身体更健康,谁家的孩子更孝顺。
顺妃还没做上太后,就已经觉得别无所求了。
赶在中秋之前,宫里替魏曕、殷蕙举行了太子、太子妃的册封大典。
太子妃地位尊贵,仅次于皇后,大典之后,宗亲女眷、勋贵夫人以及三品以上官员家的诰命夫人都要进东宫拜见太子妃。
像大公主、徐清婉、纪纤纤等平时经常见面的人就不用多客套了,殷蕙盼着的是另一张久别的熟面孔。
终于,轮到威远侯冯谡的家眷进殿来拜。
冯夫人身后,跟着的就是世子夫人廖氏,廖秋娘。
因为冯家是武将勋贵,冯谡不但封了侯爷还成了兵部尚书,当时只是王爷的魏曕要避免被人猜疑,并不曾与冯家有过走动,他谨言慎

行,殷蕙也要避讳的,所以虽然她很关心廖秋娘在金陵城过得如何,却也只能在心里惦记,偶尔从旁人口中听说一二句。
此刻见面,廖秋娘跪拜之后抬起头,再看殷蕙,眼泪就掉下来了。
冯夫人轻声斥道:“太子妃受封的好日子,你这般成何体统?”
无论以前关系多好,随着殷蕙身份的变化,廖秋娘这般都是失礼。
廖秋娘也知道,可她就是忍不住啊,于她而言,殷蕙就是她的救命恩人,是殷蕙在她穷苦之时帮扶她做吃食生意,是殷蕙在她被殷闻

欺凌后大义灭亲地站在她身边安慰她鼓励她,后来更是殷蕙举荐父亲进了燕王的护卫所,让自家的日子一日比一日好,还让她有机会

结识冯谡。
如此大恩大德,廖秋娘没齿难忘。
而廖秋娘的眼泪,一下子就把过去十来年不曾见面的时光都抹去了,殷蕙依稀又回到了去给廖秋娘送添妆礼的那一天,廖秋娘也还是

那个勇敢乐观的小姑娘。
“我与秋娘情分不同,夫人不必怪她。”殷蕙笑着扶起廖秋娘,对一旁的冯夫人道。
冯夫人感慨道:“娘娘宽厚,我们秋娘能得您提携,是她三辈子修来的福分。”
殷蕙不敢当这话,上辈子廖秋娘被殷闻害死,殷家先欠了廖秋娘的,这辈子她只是帮廖秋娘避开了死劫,廖秋娘能有今日的幸福,最

主要的还是她自己值得,值得被人怜惜,值得被冯腾喜欢。
廖秋娘还带来了孩子,别看她比殷蕙小几岁,竟然已经生了四个了,三儿一女,三个儿子都像冯腾,虎头虎脑的,结实强壮,一看就

是习武的好料子,最小的女儿今年刚两岁,脑顶扎个小揪揪,白白净净的脸蛋,清澈水润的杏眼,像极了廖秋娘。
见殷蕙喜欢这四个孩子,冯夫人主动介绍道:“我们家大郎很稳重,从小就听话,二郎、三郎调皮些,没少挨他们父亲揍,妞妞还小

,不知道是什么脾气,但愿像她娘吧。”
殷蕙看看冯家大郎,这孩子已经十五岁了,身形如白杨一般挺拔,目光内敛,很有冯谡的气度。
公爹身边有那么多大将,个个都立过无数战功,唯独冯谡做了兵部尚书,足见冯谡胸有谋略,并非只会打仗。
十三岁的冯二郎瞧着也沉稳,只有八岁的冯三郎,东张西望的,十成十的像冯腾。
“廖叔近些年如何?”见过孩子们,殷蕙又关心起廖十三来。
廖秋娘笑道:“父亲他一直在边关带兵,母亲陪着他,除了惦记孩子们,其他都挺好的。”
后面还有其他诰命夫人等着,殷蕙不好耽搁太久,叫迎春送她们婆媳出去。
忙碌一日,晚上殷蕙沾床不久,就想睡了。
魏曕沐浴回来,见她虽然困倦,神色却带着几分满足。
“高兴吗?”躺下后,魏曕将她搂到怀中,问。
殷蕙笑笑,窝在他胸口道:“高兴,今天还看到秋娘了。”
魏曕虽然不曾与冯家走动,但都在朝堂做事,他经常会看到冯谡父子,有些交情,无须攀谈,一个眼神就够了。
冯腾的眼神过于直白,冯谡深沉多了,父皇下旨册封他的那日,早朝散会后,冯谡远远地朝他点点头。
魏曕就知道,冯谡是支持他的。
秋高气爽,今年的中秋,永平帝带着一众宗亲以及几位大臣去了松林围场。
这是殷蕙这辈子第二次来松林围场了,上次来还是十七年前,魏循都没出生呢,魏衡还是一个喜欢跑到箱笼里玩的小娃娃。
休息一晚后,第二天清晨,魏曕父子就陪永平帝狩猎去了。
魏宁与宝姐儿她们一群小姑娘去玩闹,殷蕙、纪纤纤、福善、王君芳以及三位公主坐到了一起。
徐清婉没有来,她与孩子们要替魏旸服三年丧。
“我也想去跑马,你们谁要去?”
福善不耐烦赏花,那些菊花在京城也能看,围场这边有她思念不已的草原,福善只想去纵马奔驰。
殷蕙看向纪纤纤,笑道:“上次来二嫂很有雅兴,这次如何?”
纪纤纤自嘲道:“我都当祖母的人了,一身老骨头可不敢再折腾。”
二郎、四郎都添了孩子,纪纤纤确实当了祖母,不过她并不服老,打扮得依然艳丽,只是跑马真跑不动了,腰酸腿疼的。
大公主、二公主、王君芳也选择继续赏花。
魏楹朝殷蕙挑挑眉:“三嫂要去吗?”
上次跑马,她输给了三嫂,现在还想再比一比。
殷蕙犹豫了片刻。
她是想跑的,只是如今她是太子妃。
换成徐清婉,她一定不会做这种举动。
可是,她不是徐清婉,太子妃也不是非要千篇一律都是一个性情。
公爹那人很是开明,无论她是三夫人、蜀王妃还是太子妃,都是公爹的儿媳妇,上次公爹没有嫌弃她赛马,这次应该也不会。
“走吧,趁今年还跑得动。”殷蕙意气风发地道。
福善、魏楹就跟着她站了起来,分别回房换马装。
纪纤纤看着她们的背影,心动了一下,只是想起上次跑马输得那么惨,还是算了。
二公主幽幽地道:“三嫂还真是放得开,都做太子妃了,还这么随心所欲。”
大公主默默地品茶,没有说什么。
王君芳不会帮殷蕙说话,但也不想附和这种背后议论,走到一旁赏花去了。
纪纤纤瞪眼魏杉,道:“来围场就是放松的,谁说太子妃不能跑马了?”
二公主难以置信地看过来,她与纪纤纤是亲姑嫂,以前总是同时说风凉话,今日嫂子竟然帮殷蕙?
纪纤纤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殷蕙、魏楹、福善骑马来到了草原,秋风飒爽,一眼望去,草原无边无际。
福善还带了弓箭。
魏楹:“四嫂若是能猎到什么,咱们晌午就在外面野炊吧。”
殷蕙:“那弟妹可要好好表现,别让我们饿肚子。”
福善信心满满:“你们尽管等着!”
三女一路快马跑起来,看到鹰鸟,福善停马搭弓,可惜那鹰飞得太高,箭力不及,飞到尽头掉了下来。
福善哼道:“都怪平时没有机会练习,手都生了。”
“我来试试。”魏楹忽然朝福善伸手。
福善痛快地将弓箭递过去。
魏楹却一路朝远处的湖水跑去,仿佛有什么猎物在那里,跟着她朝一个方向射了一箭,惊得附近的红袍阁老转身看来。
四十三岁的崔玉,依然长身玉立,只是面容更加沉静温和,认出马背上的公主,崔玉笑了,远远抱拳行礼,就像不是公主惊扰了他,

而是他坏了公主的雅兴。
魏楹也笑了,策马折返。
福善一脸茫然。
魏楹对她解释道:“看到一只兔子,可惜没射中。”
说完,她看向殷蕙,却露出一抹难为情。
殷蕙无奈地摇摇头,人家崔玉堂堂阁老,哪里像兔子了?倒是魏楹,像极了守株待兔的痴情人。
与此同时,狩猎场。
魏衡一箭射中了一条盘旋在树上的青蛇,这种青蛇没有毒,有毒的早被侍卫们提前清理干净了。
魏衡射中的这条,只有拇指粗细,如果不仔细看都难以发现。
“五哥好箭法!”八郎跑去捡起那条软绳似的蛇,大声钦佩道。
二郎哼了一声。
永平帝听见了,指着那条蛇所在的大树树身上一个碗口大小的树洞道:“二郎好像很不服气,这样,你射那树洞试试,你能射中,朕

就赏你。”
二郎觉得皇祖父怪瞧不起人的,那么大的一个洞,他能射不着?
于是,二郎煞有介事地拉弓搭箭,瞄准树洞,“嗖”得放箭。
距离的确不算远,但草原上多风,二郎没有考虑到风,那箭就射偏了。
魏昳见了,恨不得不认这个儿子,没本事就罢了,居然还好意思不服气!
永平帝没有理会涨红脸的二郎,继续带着一干人往前跑去。
今日狩猎,明日跑马,无论比什么,魏衡始终都是一众皇孙里面最优秀的那个,永平帝每次看过去,都是笑眯眯的。
二郎小声与四郎嘀咕道:“这是大哥、三弟没来,不然哪里显得出他。”
四郎只是默默地听着。
二郎的脾气,以前不服大郎三郎,现在五郎成了下一个储君人选,二郎就又开始不服五郎了。
可四郎想,就算大郎、三郎来了,今时今日的五郎,也不会再谦让什么。


第188章 (父皇信你)
腊月,京城又下了一场大雪。
这雪是从黄昏开始下起来的,一家人吃完晚饭再去院子里看,地上的雪已经铺了浅浅一层。
鹅毛大的雪花随着晚风打转,有一片落到了魏宁的脸上。
魏宁随手抹去雪花融化后留下的水渍,心里冒出一个主意,拉着两位哥哥走到一旁,窃窃私语。
孩子们大了,主意越来越多,殷蕙没有在意,笑道:“都早点回去睡吧,记得盖好被子。”
“也不知道他们在盘算什么。”
回房后,殷蕙对魏曕道。
魏曕并不担心,有阿衡在,三兄妹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他更担心父皇的风寒,父皇年纪大了,这次风寒来势汹汹,已经持续了十来

日,咳嗽还没完全好。
乾元殿后殿,永平帝喝过一碗汤药,又看了几张奏折,药劲儿上来,他也就躺到了床上。
睡得早,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醒了,许是黎明太过安静,永平帝好像听到了吱嘎吱嘎的脚步声,在前殿之外。
这可是他的寝殿,侍卫日夜轮值守护,谁敢在此走来走去?
永平帝坐了起来。
守夜的小太监足够警醒,立即从铺盖里面钻出来。
“皇上,您感觉如何?”小太监紧张地问。
永平帝:“水。”
小太监忙到了一碗温水。
永平帝一口气喝干净,觉得喉咙比昨日舒服多了,身体也轻便不少,就知道这次的风寒终于过去了。
叫小太监取来大氅,永平帝披上,示意外面的宫人们不必声张,他悄悄来到了紧闭的殿门前。
处处都是皑皑白雪,映照得天色也比平时的黎明要亮上几分,永平帝微微眯着眼睛,看到五郎三兄妹在殿前的空地上走来走去,弯着

腰将各处的雪运到中间。
也只有这三兄妹才能从东宫那边一路走过来而不被侍卫驱赶吧。
年轻人体力充沛,再忙活一个时辰可能也不会觉得累,永平帝大病初愈,看了会儿就回去补觉了。
等他再次睡醒,外面天已经亮了。
头发花白的海公公走进来,笑眯眯道:“皇上,五郎他们送了您一份礼物,您过去瞧瞧?”
永平帝换好衣裳,这就走了过去。
三兄妹刚刚忙完,不曾离去,瞧见永平帝,魏宁小跑过来,扶着他一边胳膊问:“皇祖父今日感觉如何?”
永平帝笑道:“好了好了,一点风寒而已,也值得你们担心。”
说完,永平帝看到了孩子们为他准备的礼物。
那是一条用雪堆出来的长龙,足足占了半个院子,龙头威风凛凛,龙身上连一片片龙鳞都雕出来了,手艺自然比不上冰雕师傅,可也

像模像样了。更何况,这是三个孩子一大早起来孝敬他的,永平帝真是越看越满意。
“手都伸出来。”
看过礼物,永平帝对三兄妹道。
三兄妹互相看看,还是乖乖伸出了手。
忙活了一大早,三兄妹的手都冻得红通通的,永平帝摇摇头,对魏衡道:“你怎么不拦着点,也跟着胡闹。”
魏衡笑道:“只要皇祖父喜欢,就不算胡闹。”
永平帝哼了哼,叫三兄妹随他一起去吃早饭。
年轻人胃口好,魏衡、魏循兄弟俩很快就干掉了一碟子四个包子,海公公马上又摆了一碟子过来。
永平帝突然想起魏衡小时候,笑着道:“五郎小时候就能吃,每年宫宴,属你吃得最香。”
魏衡脸上一红,他怎么不记得了?该多能吃,才会在一群堂兄弟里面脱颖而出,让皇祖父记得如此深刻?
素来稳重的五郎也有脸红的时候,永平帝心情更好,竟比昨日多喝了一碗粥。
“皇祖父,五哥小时候还做过什么趣事,您多给我们讲讲吧?”魏宁很是好奇地道。
她在自家人面前喊魏衡大哥,到了永平帝面前,就唤“五哥”了,毕竟皇祖父总是按照排行唤两个哥哥。
永平帝的记性还是很好的,能记起五郎童真可爱的时候,也记得五郎在那年中秋背的《静夜思》,记得在他谋划起事前,五郎从一虎

一龙两幅画中,选了那幅龙。
当时他很高兴,抱着乖孙承诺将来会带着他一起飞,现在看来,竟然也应验了。
一时间,永平帝看魏衡的目光变得更加慈祥起来。
虽然官员们都放了年假,永平帝还是要看折子,三兄妹乖乖告辞。
回到东宫,魏衡去找父王。
魏曕在书房。
“父王,皇祖父身体好多了。”魏衡先禀报道。
魏曕点点头,看眼儿子,问:“可是皇祖父与你们说了什么?”
魏衡就把皇祖父的那些回忆说了,有时候皇祖父会一个人陷在回忆中,时而面露怀念伤感,时而又很是愉悦的样子。
魏曕不知不觉放下了笔。
在儿子的叙述中,他察觉了一件事。
父皇老了。
从年纪上讲,父皇或许早老了,可父皇永远精力充沛地打理着江山大事,丝毫看不出疲惫,今早父皇却回忆了那么多,像一个普通的

老者。
魏曕再看向儿子。
魏衡眼圈微红,垂眸道:“皇祖父的白发好像变多了。”
一家人搬动东宫后,魏衡几乎每日都会见到皇祖父,有些循序渐进的变化其实会很难察觉,可是今早,他真的一眼就注意到了皇祖父

发间的白丝。
魏曕看向窗外。
去年大哥突然薨世,父皇白发人送黑发人,便是一场打击,这次的风寒缠绵多日,多多少少也消耗了父皇的元气。
岁月不饶人,帝王也逃不脱。
去年是永平帝迁都的第一年,然而因为魏旸的薨逝,宫中没有举行宫宴,那个年过得冷冷清清。
今年,永平帝特意嘱咐四妃将除夕宫宴办得热闹一些。
只是再热闹,永平帝坐在主位,放眼望去,还是能发现明显的区别,大儿子没了,大儿子一家还在为他服丧。
再没出息的儿子,那也是他亲眼看着从一个奶娃娃长到四十多岁的儿子,永平帝心里难受。
难受的人,喝起酒来便没完没了。
丽妃劝他,永平帝不听,魏曕殷蕙夫妻俩劝,永平帝不听,大公主三公主来劝,永平帝还是不听。
他是皇帝老子,谁能强行不许他喝酒?
宫宴结束,永平帝喝得酩酊大醉。
魏曕与魏衡父子俩将他架回了乾元殿。
永平帝又是一番呕吐,魏曕习以为常,默默地帮父皇擦拭。
永平帝醉醺醺地睡着了。
魏曕让儿子回东宫,他跟乾元殿的小太监要了一床铺盖,就躺在永平帝的床边。
永平帝睡到半夜要去放水,眯着眼睛坐起来,旁边立即有人来扶,永平帝也没有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去了净房,再昏昏沉沉地躺下。

都快睡着了,永平帝突然睁开眼睛,不对劲儿,刚刚搀扶他的那人手臂结实有力,不可能是太监。
永平帝翻个身,朝下定睛一瞧。
魏曕刚刚躺稳,见父皇转过来,立即坐了起来。
永平帝皱眉道:“怎么是你?”
魏曕道:“您喝醉了,我扶您回来的。”
永平帝:“怎么不回去睡?”地上冷冰冰的,哪有睡被窝舒服。
魏曕没说话。
永平帝反应过来了,儿子想多孝敬孝敬他。
这一打岔,永平帝也不困了,往里面挪挪,叫儿子躺到他身边来。
魏曕不敢,那是龙床。
永平帝不耐烦地道:“让你上来就上来。”
魏曕只好紧贴着床边躺好。
永平帝大手一挥,将半边被子盖到儿子身上,见儿子一动不动,永平帝又支起身体,帮儿子掩好被角,口中嫌弃道:“别觉得自己还

年轻,已经过了子时,你也是四十岁的人了。”
魏曕紧紧抿着唇,等永平帝在旁边躺下,他才朝另一侧偏头,眼角滚下泪来。
永平帝望着屋,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冰疙瘩,你这个冰疙瘩,怎么又养出五郎那么懂事的好孩子。”
魏曕觉得老爷子太偏心,说他是冰疙瘩,说阿衡是好孩子,言外之意,他不够好。
但他不与老爷子计较,道:“五郎像他娘,七郎像我一些。”
永平帝:“七郎也比你强。”
魏曕就不说话了。
永平帝却给儿子找了借口:“怪我,以前不够关心你,你娘又是那副软弱脾气。”
男孩子们在一起,难免有个磕磕碰碰,老大是世子,无人敢欺,老二有他娘护着,自己也是个蛮横的,只有老三,小可怜,因为年纪

小打不过哥哥们,还没有地方可以诉说委屈。轮到五郎、七郎,爹疼娘宠的,哪里会变成冰疙瘩。
魏曕:“您别这么说,能给您做儿子,是儿臣之福。”
永平帝哼了哼:“福不福的你都是我儿子,我有对你好的时候,也有对你坏的时候,总归都得受着。”
只是,无论他这个父亲做的多差劲,都不可能会故意苛待儿子,儿子能不能想明白,是儿子的事。
“这两年瓦剌屡犯我西北边疆,鞑靼也有了不臣之心,我准备二月里再去北伐,直接出兵瓦剌,瓦剌安分了,鞑靼也就老实了。”
魏曕闻言,坐起来,正色道:“儿臣愿随父皇同往。”
永平帝瞪他道:“胡闹,你都是太子了,怎能再随我出征,老老实实给我待在宫里监国。”
魏曕如何能放心,父皇的身体不比当年,光是路途奔波都可能受不了。
永平帝看出了儿子的轻视,也坐了起来:“你觉得我老了是不是?信不信我还能把你打趴下?”
说着,永平帝撸起袖子,露出一双肌肉结实的手臂:“人家廉颇七八十还能带兵,我才六十,怎么就不行了?”
魏曕垂眸:“您六十二了。”
永平帝抓住儿子的肩膀就想将人推下床去,想了想还是算了,躺回去道:“朕意已决,只是提前跟你说一声。”
魏曕知道自己要留下来监国,妥协道:“让五郎、七郎随您去。”
永平帝:“不用你说,我也会带上他们。”
包括大郎、三郎,他也会一并带去,让四兄弟都见识见识瓦剌的铁骑,既要了解敌人的强大随时防备警惕,又要让孙子们亲眼看看,

再强大的铁骑也会败在他手下,不必畏惧。
“大郎、三郎都是带兵的好苗子,以后你尽管用,别养废了他们。”手心手背都是肉,永平帝还是交待道。
魏曕:“父皇放心,儿臣知道该怎么做。”
永平帝看眼儿子,嗯了声:“父皇信你。”
大郎、三郎比较特殊,至于老二、老四、老五,要么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要么都敬重老三,肯定会得善终。
景和十二年二月,永平帝率领五十万大军亲征瓦剌,太子魏曕送行百里方归。
永平帝用兵如神,半年之后,瓦剌大败,势力退回草原深处,鞑靼亦再度向大魏称臣纳贡。
然而大军凯旋途中,永平帝突发心疾,强撑到回京,立下传位诏书便溘然长逝。
京城百姓听闻丧钟,无不悲泣,长跪街头不起。


第189章 正文完(早就说过,我有你足矣)
先帝驾崩,太子魏曕登基,国丧三个月后,恰逢新年,魏曕定年号为“承平”,这一年即为承平元年。
国丧结束后,魏曕才开始册封一众宗亲。
先是长辈,仁孝皇后为魏曕嫡母,追封为圣皇太后,顺妃乃魏曕生母,封皇太后。
丽妃、贤妃、淑妃保留封号不变,分别晋升为太妃,与太后一同居住于西六宫。
太子妃殷蕙封皇后,其祖父殷墉封承恩公。
世子魏衡封太子,赐住东宫,次子魏循为二皇子,赐住东六宫的景阳宫,魏宁为公主,赐住东六宫的长宁宫。
魏曕的三个姐妹分别赐长公主,三个兄弟以及大侄子魏徵仍为亲王。
虽然国丧已经结束,新帝也可以以月待年替先帝服丧,但魏曕坚持要为先帝守满三年,他都如此,其他宗亲更是要服满各自应服的丧

期。
此乃孝举,大臣们虽然觉得新帝不必如此辛苦,该趁壮年早早充盈后宫多生几个皇子,可百善孝为先,魏曕至孝,他们也不好催促,

只好先将这类谏言咽回肚子。
温太后知道儿子与儿媳感情好,哪怕除丧后也不会选秀充盈后宫,她不担心儿子,可她替孙子们着急。
这日殷蕙来给她请安,温太后忍不住跟儿媳妇嘀咕:“你说说叔夜,明明可以守三个月,他非要守三年,那这三年里肯定不好替阿衡

他们张罗婚事,阿衡都二十一了,身边连个暖被窝的人都没有。”
她等着抱曾孙呢!丽太妃都有好几个了!
殷蕙笑道:“皇上最近很忙,阿衡、阿循正好帮他们父皇分担分担,婚事晚三年也没关系,三年后宁宁十八岁,选驸马也刚刚好。”
温太后看看儿媳妇,心中一动,悄声道:“阿蕙不着急,是不是担心叔夜给自己选后妃?”
殷蕙嗔了婆婆一眼:“在娘心里,我就是那么小气的人?皇上真要选,只要跟我说一声,我保证给他挑天底下最美的美人来。”
温太后才不信呢:“你嘴上说的轻巧,叔夜真要选了,你该偷偷哭了。”
她伺候先帝的时候,先帝身边已经有妻有妾了,她只求平平安安别被人欺负,哪会在意先帝更宠爱谁。
儿媳就不一样了,与儿子恩恩爱爱了二十年,眼里早容不下沙子了。
“阿蕙放心,娘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叔夜要是有那念头,娘先给他压下去,让他都没脸张嘴!”
温太后一副发生什么事她都会替儿媳妇挡着的样子。
殷蕙只觉得好笑,就算婆婆有心,真到了那一天,魏曕一皱眉,婆婆的胆子就吓破了。
“您放心吧,皇上不是那种人。”殷蕙反过来安慰婆婆道,“您有空就多留意留意京城适龄的闺秀,替阿衡、阿循预备着,皇上那边

真不用您费心。”
温太后也只好如此了。
当然,宫里都在替先帝服丧,不会请宫外的贵妇贵女们进宫赏花或吃席,温太后暂且也就没机会见外人,无事可做的时候,她会与丽

太妃、贤太妃、淑太妃坐在一起打牌。
先帝那么宠爱她们,想必不会介意她们在丧期打牌消磨时光,要怪就怪他自己,丢下她们先走了。
因为魏曕的后宫就殷蕙一个,登基这么久宫里连点新鲜事都没有,丽太妃就主动找事了,对温太后道:“我有个侄孙女,长得貌似天

仙,比我年轻的时候还美,要不要给太子留着?”
温太后看向坐在她上首的丽太妃,就快六十岁的人了,虽然在先帝刚走的时候伤心了一阵,如今又开始了精心打扮,仿佛依旧不服老

似的,确实也能看出年轻时候的美艳,只是这骄傲自信的脾气,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太子的婚事我可管不着,自有皇上做主。”温太后摸了一张牌,淡淡地道。
丽太妃咬了咬已经不太结实的牙,心中暗恨。这个温氏,刚进燕王府的时候在她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这会儿倒是母凭子贵,在她面

前摆起太后的谱了!
“说起来,皇上真够孝顺的,一守就要守三年。”贤太妃郭氏感慨道。
温太后心里觉得儿子傻,嘴上笑道:“都是应该的,当年姐姐病逝,孩子们也都守了三年,对先帝理该如此。”
丽太妃又插言了:“等皇上除了服,是不是该选秀充盈后宫了?”
温太后瞥了她一眼:“不会,选秀劳民伤财的,皇上不会那么做。”
一直没开口的淑太妃默默抓起一张牌,眼睛一亮,笑着推倒面前的牌:“胡了!”
丽太妃眼神不太好,伸长脖子看了看,确认无误,她不高兴地抿抿嘴,自有旁边的宫女数银豆豆交给淑太妃。
三月下旬,京城附近的百姓们开始了今年的春耕。
魏曕提前定好日子,叫上一众宗亲与臣子们去皇家别苑种地。
大臣们都穿粗布短褐,魏曕等皇亲也是如此,只是个个都穿白色素服,骑马走在最前面,看起来十分显眼。
迎面吹来的风已经不再寒冷,清晨的阳光照在身上也暖融融的舒服,楚王魏昳的心里却很不爽快,低声对湘王魏昡道:“皇上也真是

的,这几年百姓们都安居乐业老老实实地种地,哪里还需要皇家亲耕劝农,他要学父皇,也不必如此。”
在魏昳看来,老三纯粹是故作姿态。
魏昡看他一眼,道:“二哥这么说,真是辜负了父皇当年带咱们春耕的苦心。”
对于一个国家,田地粮食与兵力武器同样重要,甚至粮食要更重要一些,没有粮食,人人都吃不饱肚子,将士们又如何能有力气打仗


“皇上心胸宽广,但也是有脾气的,二哥不要再抱怨了,白白惹皇上不高兴。”魏昡最后一次劝说道。
魏昳哼了哼。
不舒服归不舒服,到了皇家别院里面的田地前,魏昳还是拿起农具吭哧吭哧地干了起来,尤其是魏曕的目光扫过来时,魏昳恨不得变

成一头大黄牛,好好给三弟表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老子当皇帝他这个儿子还敢偷偷懒,现在变成兄弟了,兄弟待兄弟,

可没有老子对儿子那般包容。
想到这里,魏昳看向自家的孩子们,见二郎、四郎都算勤勉,他也就不再关注。
田地的另一头,魏衡与大郎并肩忙碌着。
皇祖父病重时,是他们四个堂兄弟守在旁边,皇祖父曾经拉着魏衡与大郎的手握在一起。
“太子文武双全,做农活也是咱们兄弟里最厉害的。”
眼看一滴汗珠沿着魏衡俊朗的侧脸滑落下来,大郎笑着道。
魏衡抹掉已经流到下巴上的汗,看眼大郎,摇摇头道:“大哥怎么也会调侃人了。”
大郎道:“不是调侃,我是真的佩服你,以前皇祖父带咱们来种地,我虽然会卖力,其实心里并不喜欢这差事,可我看得出来,你是

真心享受这一切。”
必须做与喜欢做,完全不是一回事。
魏衡闻言,朝不远处的弟弟魏循看去,魏循专心地播着种,没有察觉兄长的目光。
魏衡又看向走在最前面的父皇。
他想,他之所以喜欢春耕,也是跟着父皇学的吧,他第一次种地,就是跟着父皇母后在自家的陶然居。
春耕于他,是劝农,也是一家人美好的回忆。
在地里忙了一日,魏曕回到乾元殿时,殷蕙离他还有三四步,都能闻到他身上的汗味儿与泥土气息。
最爱干净的人,该他出汗出力气的时候,他也毫无怨言。
水备好了,殷蕙陪他去沐浴。
四十出头的魏曕,容貌依然年轻俊美,身躯也依然健硕,只是这一年来瘦了一圈,瞧着怪让人心疼的。
“忙完春耕,接下来总算可以休息休息了。”殷蕙一边帮他擦拭,一边轻声道。
魏曕看看她,道:“嗯,也该陪陪你了。”
殷蕙笑了:“谁说要你陪了?我每天的事情可多了,可未必有空。”
魏曕知道她只是随便说说。
做了皇后后,她最大的烦恼,便是丽太妃那边经常要这个要那个的,老太太突然从宠妃变成太妃,还无法适应,就倚老卖老找点事情


吃过晚饭,魏曕牵着殷蕙的手,在金灿灿的夕阳里去了东六宫的澄心殿。
澄心殿便是曾经燕王府东六所之中的澄心堂,也是魏曕与殷蕙最开始的家,先帝将这里修成了钟粹宫,魏曕登基后,改为了“澄心殿

”。
因为新帝一家经常会来澄心殿坐坐,宫人们便每天都将澄心殿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曾经澄心堂的院子里种了两棵槐树,修建皇宫时工匠们这那两棵枝繁叶茂的槐树移到了别处,换成了两棵海棠。
暮春时节,海棠花开,粉灿灿的。
“我刚嫁给你的时候,就觉得槐树太沉闷了,不如花树好看,却也不敢跟你说。”坐在次间的榻上,殷蕙趴在魏曕的肩头,对着院子

里的海棠树回忆道。
魏曕捏捏她的手:“就算你说了,那时候也不好改动,最多再移两棵海棠种到后院去。”
那时候,他还从父王嫡母手里领月例过日子,不好乱花银子。
殷蕙明白的,燕王府规矩多,这规矩也同样束缚着魏曕几兄弟。
“喜欢海棠吗?不喜欢,可以换成别的。”魏曕也朝窗外看了眼,忽然道。
殷蕙摇摇头,笑道:“就海棠吧,挺美的。”
魏曕微微低头,暮色四合,她明艳的脸却仿佛散着发一层柔光。
魏曕便亲了上去。
殷蕙给他亲了一会儿,手慢慢攀上他的肩膀,在魏曕亲到她的耳畔时,殷蕙忍不住问:“将来大臣们要你选秀,你会如何?”
魏曕笑了,轻轻咬她的耳垂:“早跟你说过,我有你足矣。”
“父皇都不能勉强我做的事,大臣们更不能。”
温热的气息,甜蜜的话语,殷蕙像喝了一碗桃花酒,心里又甜又醉。
开玩笑也罢,试探他也罢,殷蕙眸光流转,举起他的手道:“你向父皇发誓,我就信你。”
魏曕抬起头,看着她。
殷蕙哼道:“是父皇让你娶我的,所以你说要只守着我过一辈子,也要跟父皇报备一声。”
这话似乎很有道理,婚姻一事,理该有始有终。
魏曕便举起手,道:“父皇在上,托您之福,儿臣得娶贤妻殷氏,儿臣甚喜,誓与之白头偕老,不纳旁人,若……”
殷蕙立即拉下他的手,这样就够了,不必再说些不吉利的话。
就是,殷氏殷氏的,不太好听。
“父皇面前,怎好称你闺名。”
解释完毕,魏曕再次亲下来,对着她的耳窝唤声“阿蕙”。
婚后多年,其实魏曕很少唤她,就是要亲密,直接做就是了,沉默中燃起灼灼烈火。
听得少,殷蕙也怪别扭的,笑着堵住了他的嘴。
冰疙瘩的喜欢,在心不在口,她都知道。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