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帝再问守夜的宫女。
宫女一直在外面待着,听到孟姨娘尖叫才冲了进来,见到的便是已经死去的太子,孟姨娘是不是做了什么,她真的不知道。
永平帝让开床边,让御医去查验太子的情况。
两个御医都检查了一番,互视一眼,确定大家想的一样,便由一个御医低声在永平帝耳边道:“皇上,太子死于脱症。”
脱症,便是民间百姓口中的马上风,因为房事过于兴奋激烈而引发的猝死,此症发作很急,通常都是事情还没结束人就没了,死得凄

惨又不体面,但也有一些人是事后一二天内猝死。死于脱症的人,除了老人,大多本身就有一些疾病,要么就是体质虚弱。
太子才四十一,年纪不算老,问题是,太子这些年一直都比较虚。
永平帝的脸黑了又红,红了又黑,不管哪个颜色,都是气得!
儿子已经死了,再恨铁不成钢也无用,永平帝的所有怒火,都投向了跪在那边的孟姨娘!
他并没有忘记,这个孟姨娘是歌姬瘦马出身,早知道儿子会死在这个女人身上,当年他就该处死孟氏,再打断儿子一条腿,看他还敢

不敢贪色!
徐清婉、大郎因为离得近,也都听到了御医的声音。
徐清婉低下头,哭得更凶了。
大郎的袖子里,狠狠地攥紧了拳头。
从他小时候起,就知道父王偏爱美妾不爱母亲,那些表现出来的敬重不过是做做面子活儿,他替母亲不平,可他是儿子,不能干涉父

王对妻妾的态度,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功读书习武,只要他有出息,他会给母亲应有的荣耀。
父王对他们母子最大的用处,就是父王中宫嫡子的身份,只要父王的太子之位稳固,只要父王能登基,他便一定是新的储君,是未来

的皇帝,会给母亲无上尊荣。
谁又想到,父王年纪轻轻,竟然死在了一个女人身上!
这种死法,他都不敢去看皇祖父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永平帝难以置信般,反问身边的御医:“你说,太子是白日烦劳过度,肝阳暴亢,迫血上涌而猝死?”
御医马上领悟的帝王的意思,跪下道:“正是,还请皇上节哀。”
永平帝望向窗外,悲叹道:“鸣钟吧。”
清晨时分,京城的百姓官员们对东宫的变故一无所知,或是还在睡梦中,或是早起准备生火做饭。
一声悠扬沉重的钟声突然从皇城的方向传来。
一声之后,又来一声。
有的人仍然没有听见,有的人被钟声惊醒。
蜀王府。
殷蕙刚起不久,正对镜梳妆,忽然听到钟响,她的手抖了一下。
城内虽然也有寺庙,但无故不得鸣钟,就算鸣了,那些普通寺庙的钟声也传不了这么远。
所以,这是宫中在鸣钟!
公爹驾崩了吗?
只是一个念头,殷蕙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永平帝只是她的公爹,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但这个公爹是文韬武略受人敬仰的帝王,更是燕王府的支柱,是公爹保护一家老小不用

受朝廷撤藩的影响去过苦日子,是公爹赐给了他们荣耀与尊贵,也是公爹将孩子们叫到皇宫,用心栽培,不惜亲自带着孩子们去巡边


推开椅子,殷蕙跑了出去,看到院子里,原本该练武的魏曕愣愣地站在原地,手里的剑掉在地上,只有冬日清晨凛冽的风不停地吹拂

着他的衣摆。
殷蕙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
魏曕仍然冰雕一般,甚至都没有看怀里的妻子,只继续数那钟声。
有什么滴在了殷蕙的头顶,她没有抬头,一手抱着魏曕,一手握住他的手。
他虽然面冷,身上总是热的,特别是冬天,殷蕙最喜欢一入夜就钻到他的被窝。
可此时此刻,魏曕的手也冷得像冰。
公爹才庆完六十大寿不久,看着那么硬朗的人,怎么突然就驾崩了?
她都难受,魏曕这个亲儿子该多悲伤?
钟声还在继续,殷蕙心疼自己的丈夫,早忘了数了。
魏曕还在数,虽然他心里很清楚,除了父皇,还能是谁,仁孝皇后早走了,大哥又还年轻。
可是,钟声响了六下,余音散去,却没有新的钟声接应。
帝王驾崩,宫中鸣钟九下宣告天下,太子薨,鸣钟六声。
所以,出事的是大哥?
有匆匆的脚步声传过来,是孩子们。
魏曕迅速抹了一把脸,扶起殷蕙道:“太子薨了,咱们马上进宫。”
殷蕙震惊地仰起头,看到魏曕眼圈泛红,目光却像往前一样冷静。
隔壁,大公主府。
钟声响起,大公主哭成了泪人,换上先前为仁孝皇后服丧的麻衣,只等孩子们也换好后就一起进宫。
哭着哭着,钟声停了,她没有数,可她身边的嬷数了,眼睛瞪大,声音也结巴起来:“公,公主,是,是六声……”
大公主眼泪一顿,茫然地看向嬷嬷。
嬷嬷跪下,哭道:“是太子,太子薨了!”
大公主眼里还有泪,脑海里却猛地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怎么会是太子!
大公主府的另一侧,便是楚王府。
魏昳睡得沉,前两声钟响都没能唤醒他,等他被纪纤纤推醒,反应过来,抱着纪纤纤就是一顿大哭。
夫妻俩都误会了,好在伺候的丫鬟数了,及时来通禀。
太子吗?
魏昳看向纪纤纤,纪纤纤也看向他,那一瞬间,夫妻俩的眼里都窜起一道光!


第182章 (一锤定音)
楚王、大公主、蜀王三家,几乎同时从府里走了出来。
此时不宜多言,三家人遥望一眼,纷纷上了马车。
车厢里,魏宁三兄妹互相看看,再看向父王、母亲。
仁孝皇后病逝时,三个孩子都有眼泪,今日大伯父没了,孩子们却没那么想哭。
首先,他们与大伯父几乎没什么相处,小时候四叔、五叔都陪他们玩过,大伯父、二伯父只会逢年过节的时候寒暄两句。相处的少,

感情自然就淡。
其次,大伯父明明还那么年轻,怎么忽然间就薨了?
这事发生得太突然,孩子们有一半的心思都放在好奇大伯父的死因上,悲伤就更不够了。
但他们知道,这样是不对的,所以上车后,也都做出默哀的姿态。
魏曕也没有眼泪,垂眸坐在主位,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殷蕙看了一圈,因为丧钟刚响时大家都误会成公爹驾崩了,都哭过,这会儿一家人的眼圈就都是红的,哪怕不掉眼泪,也有悲戚的样

子在,不会令人诟病冷情。
不光孩子们,殷蕙也哭不出来,满脑都是太子究竟死于何因。
一众皇亲国戚几乎同时抵达宫门,三公主魏楹因为没有成家,不必拖家带口,一个人骑马来的,已经去了东宫。
大公主、二公主由各自的孩子扶着,一边哭一边往里走。
纪纤纤举起袖子,辣椒水一熏,眼皮红了,眼泪一串串地往下掉。
殷蕙、福善、王君芳也都哭了起来,跟在四位王爷后面,一起往东宫的方向去。
魏昳眼圈通红,朝三个弟弟哽咽道:“大哥正当英年,怎么就没了啊。”
私心归私心,伤感也有几分真,五兄弟里,他与太子从小一起长大,老三是冰疙瘩不爱搭理人,老四老五都太小,跟他们玩不到一处

。那么多年陪伴的情分,冷风一吹,魏昳一开始还靠辣椒水落泪,后面就是真哭了。
魏曕也伤感,但他哭不出来。
魏昡、魏暻因为年纪小,少时读书、习武都受过太子的提点指导,哪怕只是几幕短暂的回忆,在这样的时刻,都能勾起眼泪来。太子

自然也有很多缺点,可人都没了,兄弟们一时间只会想起长兄的好。
除了魏昳的回忆,路上就只有哭声,一行人还没到东宫,后面眉姐儿也到了,亲女儿哭爹又是一个哭法,被眉姐儿的哭声感染,魏宁

也靠到母亲肩头啜泣起来。
东宫。
太子的尸身已经被抬到了他的居所,换上了太子冠服。
永平帝坐在一旁,木然地看着儿孙们一波一波地赶来,听着那一波一波的哭声。
震惊、震怒的情绪过后,永平帝还是要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实。
那是他与仁孝皇后的孩子,他还记得儿子出生时,他接过那小小的襁褓,轻得他都担心这孩子能不能养活。
那也是这世上第一个喊他“爹爹”的孩子,是第一个尿过他的孩子。
所有人都在哭,永平帝突然笑了一下。
笑着笑着,眼泪也滚落下来,永平帝最后看眼仿佛睡着的长子,其他人谁都没看,就这么走了。
他不需要任何人安慰,不需要任何人劝他节哀,都是屁话,懒得听!
太子薨了,死于劳疾发作。
太子薨逝当晚,其宠妾太子嫔孟氏过于悲恸,吞金自尽追随了过去。
而接下来太子停灵的数日,永平帝一直待在乾元殿,不见四妃不见儿孙不见臣子,只允许御医进去给他号脉,证明自己活得好好的,

免得众人胡乱担心。
直到太子要下葬了,永平帝才终于走出乾元殿,老年丧子,永平帝自然容颜憔悴,不过龙威犹在,身体瞧着也没出什么问题。
太子死在年关,永平帝命令官员百姓为太子服丧二十七日,于是景和十一年的这个年过得冷冷清清,谁家也不能宴客走动,就自家人

吃个年夜饭罢了。
永平帝仍然自己待在乾元殿,除夕前派人知会儿女们,都在家待着,谁也不用进宫去拜年。
“父皇这样,怪让人担心的。”
除夕夜里,殷蕙握着魏曕的手,轻声叹道。
仁孝皇后去世时,公爹也难过,却没有这般消沉,这次死的是儿子,再加上公爹年纪也大了,悲痛起来也更难振作,偏偏公爹固执强

硬,连魏楹想去乾元殿安慰,都没能见到公爹的人。
魏曕道:“明早我进宫去看看。”
父皇不让他们去,他们不能真就不去了,毕竟也是上了六十的人了,哪能纵着他继续消沉。
只是父皇心里难受,她与孩子们还是留在王府吧。
也不是魏曕自己这么想,四位王爷、三位公主提前打了招呼,正月初一清晨,七兄妹已经跪在乾元殿外了。
一起跪着的,还有徐清婉与大郎。
大郎提着一个食盒,强忍眼泪却掩盖不住哭腔,朝里面道:“皇祖父,今日是初一,孙儿给您带了您最爱吃的白菜饺子,酱醋也都预

备了,您尝尝吧?”
魏昳眼角抽了抽,这大侄子可真够孝顺周到,把他们四个空手过来的王叔都比下去了,怎么着,还想效仿魏昂,赚个皇太孙当当?
魏昡则不着痕迹地朝身旁的三哥看去。
见三哥眼观鼻鼻观心,魏昡也垂下眼帘。
大哥没了,他难过,也怜惜侄子,但如果父皇要封侄子为皇太孙,他第一个不答应,那位置,除了三哥,其他人谁上他都不服。
四妃也在殿外站着。
丽妃瞥眼徐清婉、大郎,嘴角露出一丝嘲讽。
表哥只会在剩下的儿子里面挑太子,绝不会立什么皇太孙,他自己就是拉下一个皇太孙才坐上的龙椅,再立皇太孙,那不是打自己的

脸?
至于四个儿子……
丽妃看看自家老二,再看看旁边的老三,眼睛微眯。
论功劳,她再自欺欺人也不能说老二比老三厉害,可老二占了个长,也有守城、治水的功劳在,身后更有李、纪、大公主以及各自的

姻亲之家支持,更有她这个最受宠的母妃,胜算还是很大的。老三虽然自己够好,可顺妃身份太低,母族无人,妻族也只是一个商贾

出身的伯爷,难以服众。
众人各怀心思,这时,头发花白的海公公出来了,接过大郎手里的食盒,对众人道:“皇上叫各位主子回去,皇上还说,过了初五,

他就没事了。”
说完,海公公直接提着食盒进去了。
永平帝的脾气大家都清楚,丽妃做主,对孩子们道:“都先回去吧,初六再来,有我们在,你们父皇没事的。”
跪着的众人也就起来了。
大公主走向徐清婉,声音悲戚地道:“我陪大嫂说说话。”
徐清婉点点头,对大郎道:“你去送送诸位王叔与姑母。”
大郎应是。
二公主、三公主也去陪各自的母妃了,只有四王往外走。
魏昳为长,大郎就走在魏昳身边。
到了宫门前,魏昳拍拍大郎的肩膀,宽慰道:“大哥虽然去了,还有我们这些叔父,大郎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跟我们开口,叔父们肯

定会帮你。”
大郎依次看过四位叔父,红着眼圈行礼:“侄儿谢过叔父。”
魏昳叹口气,先行上了马车。
大郎站在宫门前,目送四辆马车离开,这才转身往东宫走。
今日天阴,风更大了,吹得他流过泪的脸又冷又痛,心里则是一片冰凉。
四位叔父就像四座山,坚不可摧地挡在他与皇祖父中间。
上一个皇太孙自幼长在先帝身边,是先帝最疼爱最器重的孙子,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
他呢,皇祖父有太多的孙子,个个都养在身边,皇祖父去巡边也要一口气带五个皇孙,他在皇祖父的心里,并没有多特殊,就算他文

武双全,三叔家的五郎也不输他什么。
皇祖父为何一直待在乾元殿谁都不见?
最不想见的,是他吧,怕同样住在宫里的他可以随时去乾元殿拜见,怕他哭,皇祖父心疼归心疼,又不想承诺什么。
风更大了,大郎放眼看去,前面是一重又一重宫殿。
原本这里会是他的家,现在的家,未来几十年的家,可如今,他大概很快就要搬出去了吧?
视线变得模糊,大郎随手抹了一把。
他回到东宫时,得知姑母与母亲在内室说话,大郎就在厅堂里坐下了。
内室,大公主还有泪可落,徐清婉已经没有什么泪了。
魏旸死了,她的愤怒比悲伤更多,甚至因为愤怒,一点悲伤都无了。
就差一步,她的儿子就可以坐上储君的位置,偏偏魏旸没用,自己死得窝囊,连孩子们的前程也毁了!
徐清婉恨魏旸,连带着看魏旸的亲妹妹大公主也不怎么顺眼。
“人死不能复生,妹妹节哀吧。”徐清婉语气疲惫地道,她确实也累,实在没有力气再与大公主应酬。
大公主来东宫,也不是为了应酬。
“大哥走了,大嫂有什么打算吗?”大公主看着徐清婉的眼睛问。
都是聪明人,徐清婉笑了下,看向窗外道:“打算?我只求能安安稳稳地做个王太妃。”
魏旸刚死的时候,她情急之下冒出一个念头,可随着时间一日日过去,随着她熬过一个又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徐清婉就知道,她的

儿子没有任何希望。
公爹不是先帝,她的大郎也不是魏昂,天时地利人和统统都没有,再去争,四个王叔那里都讨不到好。
收回视线,徐清婉看向大公主,目光平和:“这都是命,我认了,妹妹也认了吧。”
大公主怔住了,徐家的女子,竟然这么快就选择了妥协。
如果母后还在,母后会不会扶植孙子?
大公主想了想,发出一声苦笑。母后最为贤德,也最了解父皇,父皇不想做的,母后也绝不会以情分相逼。
既然大郎没有希望,剩下四个王爷,会是谁?
大臣们也很关心这个问题,正月十六朝会一恢复,内阁就先劝谏永平帝册立新储君。
永平帝如果还年轻,儿孙们还小,这事可以再拖一拖,然而永平帝都六十一了,四位王爷正当壮年,拖下去容易生乱。
只有迅速定下新储君,才能避免皇室血脉内斗,尽快稳定朝局。
龙椅上的永平帝微微眯着眼睛,仿佛精神困顿,意兴阑珊。
等大臣们劝谏完了,永平帝才淡淡道:“知道了,朕会尽快决断。”
尽快有多快?
下了早朝,永平帝就把四个儿子都叫到了御书房,看眼排成一排的儿子们,永平帝开门见山:“你们大哥走了,说说吧,谁想做新太

子。”
这问题也太直接了,魏昳因为太激动太紧张,血气上涌,脸迅速转红。
四兄弟长得都挺白的,他脸红成这样,永平帝的目光也就投了过来,看看老二通红的脸,再看看老二微微鼓出来的肚子。
胖的都虚,虚了就容易血气浮动!
永平帝眼神都变了,瞪着魏昳骂道:“不想步你大哥的后尘,就赶紧把肚子减下去!”
魏昳膝盖一软,扑通跪下,汗流浃背:“儿臣遵命!”
永平帝:“想做太子吗?”
魏昳眼珠一转,谦虚地摇摇头:“儿臣无才……”
永平帝听到一半,不耐烦般看向魏曕:“你要做吗?”
他的眼神还带着凶劲儿,真就像一条暴怒的龙。
可魏曕只是与皇帝老子对视片刻,面不改色地跪下,道:“父皇让儿臣做,儿臣就做,父皇觉得儿臣不合适,儿臣便一心辅佐父皇与

新太子。”
永平帝哼了一声,看向魏昡:“你想做太子吗?”
魏昡笑笑,跪下道:“儿臣没那本事,只愿辅佐父皇与新太子。”
永平帝再看向魏暻。
魏暻直接跪下,也学魏昡那般让贤。
永平帝尊重儿子们的意愿,道:“那就老三来吧,都给我好好活着,谁再死在我前面,皇陵都别想进!”


第183章 (正式册封)
永平帝口头上定好了新太子的人选,就让四个儿子退下了,之前在哪里当差就还去哪里。
四兄弟走出御书房,到了外面,魏昡笑着朝魏曕贺喜道:“恭喜三哥,以后咱们兄弟就都听三哥的了。”
魏暻也笑着看过来。
他是最小的弟弟,大哥在时是无疑的太子人选,大哥走了,前面还有三个哥哥,怎么也轮不到他,所以魏暻从来就没有惦记过什么。

这是理智上的分析,感情上讲,魏暻也很钦佩自己的三哥,他相信,父皇肯定早就选中了三哥,刚刚那番质问,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魏曕沉默寡言,不会在皇帝老子面前谦虚,也不会跟弟弟们客套,默认了两个弟弟的道喜,他看向二哥魏昳。
魏昳的心啊,又憋屈又酸!
这事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按照情理,父皇问谁他们兄弟都该谦虚一番吧,怎么到了老三那,老三直接就说想当了?更可气的是,父皇

也没有再商量商量,真就让老三当了!
心里五味杂陈,却又不能表现出来,魏昳只好强颜欢笑,也朝魏曕道喜。
魏曕看得出这位二哥有些念头,不过那都不重要。
如果四弟要跟他争,或许还会有些麻烦,二哥志大才疏有心无胆,过段时间也就认了。
“去当差吧,大哥才走,你我兄弟当全力替父皇分忧。”
魏曕道,率先朝前走去。
定太子的事目前只有永平帝、海公公以及四兄弟知道,鉴于永平帝还没有下旨,四兄弟都没有与同官署的官员们透露,也不曾跑去知

会各自的母妃。宫里处处都是父皇的眼线,他们四处张扬,有失端重。
当然,魏曕是最不该张扬的那个,刚封太子就迫不及待四处吆喝,本也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魏昡、魏暻奉行的是稳重行事,至于魏昳,他心里还有一点点希望,希望父皇当众宣布时,大臣们会站出来反对。
对外不说,王爷们回到家里肯定要聊一聊的。
湘王府。
“这么快就定好新太子了啊?”
福善站在魏昡身边,一边接过他脱下来的蟒袍一边惊讶地问。
魏昡点点头,道:“早定早好,免得人心惶惶。”
别说二哥了,自从大哥死后,他的心都燃起过一团火,觉得自己也不是没有机会,只是理智告诉他,有三哥在,那位置不可能轮到他

头上。
皇位啊,天底下最尊贵的位置,百姓们不敢觊觎,他是皇子,距离龙椅只有一步之遥,怎么可能毫不心动?
没有三哥,魏昡肯定要争,有三哥,魏昡输得心服口服。
福善认真地打量自己的男人,在魏昡擦脸时,她从后面抱住他,轻声问:“父皇更喜欢三哥,你会不会不舒服?”
魏昡动作一顿,旋即笑了:“论父子情,父皇对我们兄弟都一样,但太子那位置,有才者居之,父皇英明,三哥亦当之无愧。”
福善笑了,她敬佩蜀王,更替三嫂殷蕙高兴,可她也更喜欢自己的丈夫了。
草原上的男人们角斗,有人输了,仍然潇洒,有的人输了,酸脖子酸脸的,看得讨人厌。
她很高兴,魏昡是前者。
“我只是先跟你说说,旨意没下来之前,你别对外张扬。”
“知道啦,你去换衣裳,我去叫厨房摆饭。”
桂王府。
魏暻也单独与妻子王君芳说了此事。
王君芳思索片刻,道:“父皇肯定早就有了决断,叫你们去书房,只是想看看你们的态度罢了。”
魏暻:“是啊,三哥是最合适的人选,二哥谦虚,父皇正好跳过他,三哥明白父皇的心思,果断接了,我与四哥则是心服口服。”
王君芳默默地看着他。
魏暻笑笑,握住她的手道:“三哥不苟言笑,行事待人却公允,父皇选三哥,也是我们兄弟之福。”
二哥就不说了,四哥年轻容易冲动,将来三哥登基,既不会无故打压兄弟,又不会宠信奸臣让兄弟们忧心政事。
他想得开,王君芳也就笑了。
楚王府。
魏昳一回府脸就沉下来了,不叫伺候的人跟着,气冲冲进了内室。
纪纤纤闻讯而来,就见魏昳背对着门口躺在床上,脱下来的外袍随便丢在地上。
“这是怎么了?”纪纤纤坐到床边,稀奇地问。
魏昳不想说话。
纪纤纤推了推他的胳膊。
魏昳瞪过来。
纪纤纤又不怕他,见他脸色实在难看,关心道:“谁给你气受了?”
魏昳憋屈啊,对外不能说,也只能跟妻子倒苦水了。
纪纤纤听完,同样憋屈起来,再看魏昳,真是哪哪都不顺眼,忍不住戳他的肩膀:“这种节骨眼你谦虚什么?煮熟都送到嘴边的鸭子

你不要,真是,真是气死我了!”
魏昳躲开她的手,捂着肩膀道:“怪我吗?如果父皇叫你过去,问你想不想做太子妃,你敢说想?万一父皇没想让你当,你还惦记太

子妃的位置,那不是大逆不道?”
纪纤纤的脑海中便浮现出公爹那张威严无比的脸庞,尤其是那双犀利的眼睛。
虽然气魏昳错失良机,纪纤纤也不得不承认,她也不敢在公爹面前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的野心。
“都怪老三!哼,从他送父皇那幅画的时候我就该看出来了,他早就惦记太子的位置了,所以处处巴结父皇!”
纪纤纤看过魏曕的那幅画。
画得可真好啊!以前她只知道魏曕能带兵,没想到丹青也那么出众!
再看魏昳,脸没魏曕俊美,身形没有魏曕挺拔,功夫不如魏曕,功绩不如魏曕,连文采都不如!
公爹真是临时起意吗?
纪纤纤突然深深地怀疑起来。
再说了,就算公爹只是临时起意,都已经说了让魏曕做太子了,还能改不成?
“认了吧。”纪纤纤忽然叹了口气,肩膀也矮了下去。
魏昳难以置信地看过来,纪纤纤平时骄傲得跟个小凤凰似的,现在竟然甘心屈于人下?
纪纤纤嫌弃地看着他:“我不想认,可我有什么办法?我是能让你勤于练武把一身的肥肉减下来,把武艺提上去,还是能让你去刑部

断案如神,去户部开源节流?亦或是让你把侧妃妾室们都遣散了,像三爷那样对妻子一心一意,对孩子们悉心教导?”
让魏昳与魏旸比,魏昳真就只输在不是嫡出,与魏曕比,简直是自取其辱。
魏昳脸黑了,提醒纪纤纤道:“那些都是虚的,能不能做储君,还得看大臣们支持谁,论身后的势力,老三能比得过我?”
纪纤纤当然也希望如此,她难道不想做太子妃?
可是,文武百官那么多,魏昳身后的大臣能占几成?就算占了五成,公爹有了决断的事,大臣们敢干涉?皇太孙魏昂登基时,整个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