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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没事,没人灌我,我就是喝得少,不耐受。”
程嵘拦着我,神色凝重:“走吧,我送你。能自己站起来吗?”
“不……不不。”我仅存的理智不允许我再跟他有什么单独相处的机会,我怕他送了,我就守不住自己了。
“我叫了车。”
“呵。”
不知这算是讽刺还是笑,我没开口说话,休息室里突然沉默。隔壁宴会厅里的热闹透了过来,显得休息室里的气氛更加尴尬,两人突然同时开口。
“你——”
“你……”
我安心地把自己缩在阴影里,说:“你说吧。”
“你先前说的话,是真这么觉得的?”程嵘顿了顿,又继续补充,“你就没后悔过?”
昏暗的灯光,相对静谧的环境,仿佛有只无形的手从虚空中拉出过往,让它与此时此刻产生交集,叫我们再论一论是非对错。
我无法欺骗自己,我难过,却从不曾后悔。
我深吸一口气,带着酒精的酸楚说:“没有。”
程嵘的呼吸声突然加重,说:“那我明白了。”
我支起身子,有个念头突然在我脑内疯涨,昏暗的室内和酒精催化让我胆子越来越大,我突兀地发问:“何甜甜,是程太太了?”
程嵘倏地贴近,眼里的光直扎我心坎。他问:“你想听到什么回答?”
这话……这话说得。我讪笑,没做回答,嘴里念叨:“车怎么还不来?”
“呵。”程嵘说,“不就是你听到的那样?她还不是程太太。”
他把话说一半,我的确小小憧憬了一下,但仅仅是那一下,他又说:“不过也差不多,就差挑日子进门了。”
“啊……”一句话洞穿了心脏,空调的风灌进来,我脑子都木了,“是吗?那真要祝福……”
不识相的手机突兀地响了,却拯救了我,让我不用把违心的祝福说出口。北京时间晚上十一点半,有个小朋友准时给我打来电话。
我接了,开口却语调暧昧,说:“我的大英雄,你打算去哪里接我?我在九州华庭,你还不来,我就打出租车走了。”
周围相对安静,让电话里的声音显得尤为清晰,那头的男声说:“你等等,拐个弯就到了。”
我想“人之初”的下半句应该是“性本恶”,否则我怎么会喝醉了还想着要给自己扳回一局。
我睨着程嵘,对着电话说:“那可辛苦你了,我的大英雄。”
大英雄原名谢思卿,是我徒弟。他最近迷上了一位“大”姓歌手,连同自己的名字也改了,吩咐大家管他叫“大英雄”。
谢思卿昨晚相当机智,我根本没让他来接我,但他把谎话说圆了,还开着彪哥新入手的兰博基尼来接我。
晚上十二点终于散场了,我坐进兰博基尼之前听到有人在嘀咕:“总算知道丁小澄为什么要分手了,原来第二个也不赖。”
高大的帅小伙子穿着一身潮牌,没下车,矮下身子从车窗里跟送我的众人道谢,挥手时刻意露出手腕上的劳力士。谢思卿抽着安全带给我系上,还问:“师
父,怎么样,是不是给你长脸了?”
他作势要亲我,被我一巴掌拍回去,说:“给你脸了?”
兰博基尼绝尘而去,后视镜里映着程嵘身边的垃圾桶猛地飞起,等我再细看时,车子已经拐弯了。是不是错觉,也无从求证了。
路上我吐了一次,害怕回家后被呕吐物噎死了也没人知道,因此默许谢思卿把我带回他家。
我以为我该睡不着的,原来酒精是不错的催眠剂,我竟然一觉睡到天亮。
再醒来时已经十点多了,我冲了个澡,换上谢思卿的短袖和五分裤,光着脚下楼。谢思卿家也是彪哥家,这是个奇特的自建房,一楼临街改造成清吧,二楼
是独立的小跃层。
光着脚的缘故,从小跃层下来时谁也没被我惊动。
开放式厨房里有人在忙活,彪哥叼着烟,恼怒地给了谢思卿一脚:“养你十九年,没见你给我和你叶哥做早饭!”
谢思卿嬉皮笑脸,回头撒娇时发现了我,脸上的笑容加深,挥手邀功:“师父快来,我给你熬了粥。”
我跟彪哥打招呼,彪哥笑一笑,而后对谢思卿讽道:“做再多,也不是你媳妇儿。”
谢思卿白了他一眼,端着粥放到吧台上,推到我跟前,还说:“别听他瞎说,他更年期到了。”
彪哥时不时阴阳怪气,这四年我都习惯了。四年里,我试过无数种赚外快的方式,都没有给谢思卿当家教来得钱多事少。一是彪哥给的补习费丰厚,二是谢
思卿让人省心,一来二去,我跟这一家子都熟悉了。谢思卿高考那年,叶警官开了句玩笑,说:“谢思卿要是能进个正规大学,真该给丁小澄斟茶磕头拜师。”
头没磕,茶也没斟,等谢思卿上了985,成为我学弟之后,老老实实地改口叫我师父。
谢思卿眼巴巴望着我,问:“师父,好不好喝?”
热粥被咽下肚,我看着彪哥欲言又止,这粥和肯德基的香菇鸡肉粥的味道如出一辙,心说彪哥白眼红了。
我点头:“加热的手艺不错。”
“肯德基啊!”彪哥见到了厨余垃圾桶里的快餐盒,仍旧生气,“臭小子,叫外卖也不记得给我点一份?真没良心!”
小跃层的门铃响了,谢思卿头也不回吩咐道:“哥,你去开门。”
我捧着热粥笑,彪哥对谢思卿总是嘴上铁面无私,底线一退再退,这次连抱怨都没说,老老实实去开门了。
彪哥在门口喊:“温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诧异,转过去看时恰好被谢思卿挡住。谢思卿一脸不满,推我:“吃饭就好好吃饭!”
“管家婆。”我小声嘟囔。
温渺被彪哥迎进来,道:“今天早上。”
“夜班机?那你一大早来我这儿干吗?”
温渺笑道:“受人之托,终人之事……你怎么自己来了?”
这下谢思卿让开了,我俩同时看过去,温渺怔怔地看着谢思卿的背影,道:“也太像了吧,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我咬着勺子追问,明显发现温渺看见我时呼吸一顿,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没什么,我给谢思卿送演唱会的票。你‘大老师’的SVIP,高兴了吧?”
谢思卿嘴上嚷着:“高兴高兴。”突然伸手在我唇边擦了一下,“吃得满嘴都是。”
“哦。”我抓着衣袖直接抹嘴巴。
谢思卿怒了:“这是今年的新……算了,你擦。”
我拍拍他的头,称赞:“这就对了,男孩子不能太小气。”
温渺被彪哥带到客厅去谈天——他是彪哥送出去的,总要跟彪哥做成果汇报。只是不知为何,期间他一直莫名其妙地看着我。等我喝完粥找过去时,彪哥已
经去店里了。
见我过来,温渺欲盖弥彰地收起手机。
“干吗呢,还遮遮掩掩?”
温渺扫一眼开放式厨房里殷勤切水果的谢思卿,意有所指:“给程嵘打小报告,告诉他,谢思卿挖他墙脚。”
我哑然失笑,这话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一时之间我竟不知如何反驳。
“你什么时候改玩rap了?说的比唱的好听。”
原创歌手兼音乐制作人温渺,跷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打量我:“谢思卿这么黏你,你就没想过为什么?”
“想过啊。”我点头,他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我继续道,“从小缺失母爱嘛!”
“你……”
“你不觉得比起家教,我更像谢思卿的老妈子?”
我常跟张晚晴抱怨,我对待谢思卿的方式完全是照搬了我妈对待我的方式,拿着家教的钱,操着老妈子的心。
再说,一日为师,终身为母嘛。当然,这一点我并没有跟谢思卿本人说过,毕竟我还是要脸的。
“那程嵘呢?你怎么想?”
我以为这事由不得我想,但话到嘴边,又改口:“放心吧,我有分寸。”还挑眉表示自己的靠谱程度,说,“成竹在胸。”
其实我能有什么办法?一位国家级的退堂鼓演奏家比如我,当然只能打退堂鼓啦。这念头说出来,别说温渺,知我者如张晚晴都不一定能理解。
可是“再见红着脸”这样的旖旎情节,又怎么会发生在两个不同阶级的人身上?与其劳心费神再试一次,不如保住性命,让心脏寿终正寝。
和谢思卿瞎闹一整天,晚上回到家,我在搜索引擎里搜索“辞职信”,删删改改换了署名,然后点击发送。
离开那栋大楼,恢复到连拜年消息也不发的关系,很快我就不用再为程嵘牵肠挂肚了。
只是我没想到辞职这么复杂,我一再表达去意已决,人事姑娘依然维持笑容说:“这不合规矩。”
“我知道,所以我继续工作,一个月以后再离职。”
人事姑娘仍旧坚持:“这也不行。”
这是什么规矩?我签的难道不是劳动合同,是卖身合同?
一大早把我气笑了,准备对人事发起攻击时,项目总监过来了,按住我的肩膀,说:“你去趟总裁办公室。”
我敲门进去之前想着,我一定要在招聘软件上给这家公司打差评,一个小小的广告策划离职,竟然还得跟总裁聊?
里面的人说:“请进。”
推门而入,总裁坐在沙发上,表情奇怪得很,像是隐隐期待,又像是不耐烦。他偏头,示意我关门进来:“说说吧,为什么想辞职?”
这段话我已经分别跟人事、项目总监、项目总经理说过了,实在没法委婉地说第四遍:“谋求发展,我已经通过一家4A广告公司的面试,对方说我随时可以
入职。”
总裁说:“他们给你开价多少,我们可以翻倍。”
话说得奇怪,我没细想,不耐烦道:“这不是钱的问题。”
“三倍。”
“我都说了……”
总裁的真皮大转椅突然发出“吱呀”响动,我才发现这椅子虽然背对着我,但明显上面坐着一个人。那椅子转过来,椅子上的人双手交叠扣在小腹前,唇线
拉得笔直,怒火堆积在眉梢。他眼帘一撩,不怒自威,问:“丁小澄,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蒙了,一下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他为什么会来?
眼前的程嵘纹丝不动,神情严肃,我却无法抑制胸腔里一再加速的心跳。我想这玩意儿可能做不到寿终正寝了。
他不知道这样会让我误会吗?还是说,我没有误会,他真的来找我麻烦了?
顾不得边上看戏的总裁,我听见自己哑着嗓子问:“程小嵘,你什么意思?”
第十四章 因为喜欢你
“怎么说话呢?”总裁突然插嘴,“这是程董事,大股东!”
程嵘厉声道:“出去——”
好样的,他当着员工的面,把总裁赶出总裁办公室。姓王的总裁悻悻离开,门从外面关上之前,他嘟囔了句什么,像是“媒人甩过墙”。
自打听到程嵘回国的消息,我一直隐隐期待这一天,但偏又迷信得很,不敢想、不敢讲,怕一旦被谁知悉了心中想法,天就不眷顾了。
我不后悔当初的做法,可也骗不了自己,我明明就期待着他。
辞职也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做法,我在53楼工作两个月,熬过试用期转正,期间碰到过他,可是那氛围既不旖旎也不暧昧。生日会结束,我终于确信他只是把
我当作一个有过故事的女同学。
然而辞职信交上去的第一时间他便找下楼,颐指气使喊总裁滚蛋,让我怀疑前两个月的一切都是假象。
“所以,这家公司叫我来面试根本不是看到我的简历,而是你吩咐的?”我藏不住窃喜,表面维持平和,“我离职的态度太坚决,公司搞不定了,才把你给
叫来的?”
程嵘额前的发丝微微颤动,深邃的眼睛浓重如墨。他笑了笑,在我以为他要承认一切的时候,开口道:“丁小澄,你就一点都不愧疚吗?”
什么意思?
我怔怔地看着他,如同风吹起波澜,吹开表面的迷雾,他才露出真实表情——那是讽刺和怨恨:“你想听我说什么?把你留下是别有用心?”
“还真是。我真没想过你会这样天真,你背叛我,把我憎恨的事对我做了个遍,怎么还以为我会对你余情未了?”
“这也未免……”话说了一半,他边笑边摇头,锐利的眼睛直直盯着我,叫我把他的想法看真切,也让我的心脏坠入深渊。
不能以常理来论,我在他心里实属有罪。
当天程嵘说:“你可以辞职,觉得自己问心无愧的话,明天你就可以不来了。”
离职风波搅得尽人皆知,程嵘摔门离开53楼的第二天,我照旧来上班。除了正常的工作之外,还多了一项24小时待机的助理工作。我忙到脚不沾地,累了想
偷懒就对上程嵘讥诮讽刺的眼神,让我不敢抱怨、不敢申诉,连犯胃病都不敢叫痛。
我有罪啊。
张晚晴连约五次,都被我拒绝。第六次,她直接找到公司楼下来了。我找了间日料店安置她,借着跑腿给程嵘买晚饭的时间跑下来,迫不得已说出了缘由。
张晚晴含着筷子,眼眸闪烁,拷问:“还说不是死灰复燃?你还老说没可能,你看看他这手段耍得……”
我百口莫辩,她信誓旦旦:“绝对是套路,就是电视小说里的‘捕爱’游戏!先把你拢到身边,小惩大诫,然后再破镜重圆。”
“真没有,真不是……”
没变成二十四小时待机助理之前,我或许还有遐想的空间,被他使唤次数多了,才发现他真的别无绮念。我们甚至没有过多的交流,他工作排得满满当当,
说话喘气都得掐时间,怎么可能玩什么“捕爱”游戏。
青梅酒下肚,放下酒杯我连提起它都没有力气。
张晚晴端详着我,终于放弃八卦:“如果真没可能,那就互相说开,别耽误。”她悠悠地叹息,“你看多好笑。从前我以为你和程嵘比我跟温渺更有可能,
现在却完全颠倒了。明明我更看好程嵘的……”
“他当年对你可是百依百顺,满心满眼全是你。”事到如今,说起这些张晚晴还是揶揄和惋惜的表情。
我把青梅酒一饮而尽,释然地说:“那样对我很好,可对他不好。”
手机铃声猖狂地响起,透过专属铃声我甚至能感觉到温渺找人时的焦急。张晚晴对我抱歉地笑笑,接通电话,用娇娇的声音跟对方说话。
大二那年挂牌大学生温渺成了空中飞人,跟着他师父飞北京飞上海。某天他一落地就带着手信去找张晚晴,却遇上了等张晚晴下课的男生。危机意识驱动下
,温渺终于表白——也算是对青春岁月有个交代了。
我的手机频繁振动,是办公室急召。对张晚晴说声抱歉,我勾着老板打包好的晚餐,仓促上楼。
刚进写字楼大堂,电梯门就开了。王总裁从电梯里出来,唤我一声:“小澄啊。”又跟着我退回了电梯里。
“王总,您这是?”
“哦,才想起忘记拿手机了。”王总按了“53”,又帮我按下“55”,和煦地问,“他还扣着你呢?”
我没说话。他了然地笑笑,劝说:“受不住就回家吧。他这个人就是个工作狂,差点没让手下人跟他一起上夜班。以前留学的时候也这样,劝也劝不住,有
次不知道几顿饭忘了吃,急性胃炎送到医院去了……”
电梯到了三十层左右,我直觉王总一直借着电梯里的镜子观察我,他又叹气说:“我也不是劝你什么。程嵘这人吧,挺可怜的,当然他这么折腾你是不对,
但是让他反应这么激烈的,就你一个。”
那么恨我呢,怎么能不激烈?
即便我非暴力不合作,王总也絮絮叨叨说了良久,直到电梯电子音提醒53楼到了,他迈出电梯,又卡着电梯门欲言又止。
“王总?”您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后来才知道王总和程嵘是校友,资金周转不灵的时候,程嵘出手救了他,注资入股。王总也借着程嵘在本地的人脉,将公司发展壮大,也不怪他话这么多
,一再当说客了。
王总卡着门,沉重道:“这些年他看着什么都有,其实什么都没有。如果可以的话,对他好点吧。”
表情太沉重,语气太诚恳,电梯门关上之前我竟然没想出什么敷衍的话,我甚至怀疑我是不是漏看了什么。
电梯抵达55楼,走廊两边的办公室都黑着,只有走廊尽头的程嵘的办公室还亮着。
我提着打包好的晚餐走过去,到门口时才发现他睡着了。我没敢惊动他,轻手轻脚地在他侧边立着,他背后是灯火璀璨的星城夜景,灯光映入室内也还是昏
暗不明,投在他憔悴的脸上。
他靠坐在真皮转椅上,手抵着鼻梁,看起来像是闭目养神,其实是睡着了。许多年前他勒令我跟他一起自习时,他总这样“闭目养神”。他反应极其机警,
每次都在我抬头问他题目时快速清醒,佯装没睡觉的模样,直到高三我才发现真相。
现在他却没那么机警了。
我把晚餐放在茶几上,回到会客的沙发矮几前,拿着笔记本电脑开始工作。
沙发太软,茶几太矮,我工作了半个月的地方突然不能满足我的需求了,煎熬着,让我难以自抑地偷看他。
他的刘海长了,遮住美人尖,从额头处溜下来,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他的眼底好像带着青黑,嘴唇因总忘了喝水而变得干燥……忽略那身禁锢着他的西装
,换成丑丑的校服,他就好像还属于我一样。
这念头一蹦出来我就笑了,我以为我屏蔽了王总的话,没想到还是对我产生了影响。
座机突兀地响起,程嵘倏地睁开眼。他眼神清明就像没睡着过一样,直直与我对视,而后拿起话筒,问:“怎么?”
三两分钟讲完电话,在我以为他要追究我为什么看着他的时候,他按鼠标唤醒电脑,继续工作。
我蒙了,提着快餐盒磕磕巴巴地说:“晚饭……”
“放着。”他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什么,抽文件翻阅,又再度看电脑——都不愿耽误一秒来看我,“现在不饿,一会儿再吃。”
我沉默,等他的“一会儿”过了两个小时,终于忍不住把快餐盒拿去茶水间热了,塞进他的键盘与电脑屏幕之间。
“吃饭!”
程嵘斜睨着我,没给我任何劝说的机会,漠然地看我一眼,拿着快餐盒几大口扒光。
我当下就想教训他,像教训谢思卿那样,说些吃太快胃不消化的话。
“拿走。”程嵘把空了的快餐盒塞我手里,像吩咐服务员那样说。
所有的关切,瞬间没了理由。
等我完成策划案已经是十一点多,谢思卿按时打来电话,我本想出去接,程嵘却说:“可以走了。”
我应了一声,掐断电话,打算回家后再给他回过去。收拾完东西,程嵘却坐在办公桌前岿然不动,我才明白原来那话的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明天再做吧,你需要休息。”
程嵘撩起眼帘看我一眼,冷声道:“要想人前显贵,就必定得人后受罪。”这是程爷爷总爱拿来训示的话。
“可也不用没日没夜这么拼……”
“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程嵘倏地道,同时关了电脑拿起车钥匙,“努力、勤奋、拼搏,大有作为,混得风生水起,这不就是你们想看到的?”
“你们”囊括了谁?廖老师、程爷爷和我?可我们不都是为了他的健康,为了他的人生?我深吸一口气,把包抓得死紧,还试图说服他:“你别这么说,我
们也是……”
“为我着想?”程嵘轻笑,“为我好?那真要谢谢你们了。”
我没敢继续听下去,谢思卿再度打来电话时,我佯装按错,接听了。
电话那头是元气满满的谢思卿:“还在辛苦加班呢?我请你吃夜宵犒劳你,怎么样?”
准备开口拒绝时,我余光瞥到程嵘脸色变了,他捂着胃,撑着门框弯着腰。
“你怎么了?胃疼?”
程嵘没法分神回答我,唇色渐渐苍白。
王总说的“急性胃炎进医院”的场景霸占我脑子,我伸手扶他,拒绝了手机里的谢思卿,单手挂断电话:“走吧,去医院!”
去医院有点小题大做,还让病人更煎熬。我开着程总新买的兰博基尼把他送去我家附近的小诊所。看病、拿药、买粥,把人安置在我床上,我又翻出热水袋
给他暖暖,舒缓胃痉挛。
程嵘打量着我的卧室,气若游丝地道谢。
胃痛让他变得脆弱,削减了他长期挂在脸上的冷漠,我嘴快道:“客气什么,我这不是赎罪吗?”
程嵘的脸色更难看了,说:“丁小澄,你有没有心的?”
“没有啊。”早给你了。后半句话说出来纯属庸人自扰,如果不是我忘了今天是平安夜,一路找过来只有我家附近的小诊所开着门,今晚这点相处也不会产
生。
程嵘还想说什么,被我打断了:“病着就好好休息吧,别废话了。”
把暖气开足,我拖着懒人沙发到床边坐下,玩手机打发时间。诊所的老医生说他今晚有可能会吐,我连垃圾桶都给他准备好了,务必不让他破坏我的温馨小
窝。他倒是争气,一直没动弹,反而是我不争气睡着了。
半梦半醒时有人闹我,揉着我耳朵说:“上床睡,别感冒了。”
梦里分不清真假,也不知道是我自己想上床睡才有了这样的错觉,我嘟囔着说:“好。”一拱一拱地挪上榻榻米,耳边是谁的叹息。
窗帘半开着,冬日的阳光透进来,我闭着眼,脑子已经清醒。
大脑重新开机,理智开始盘算昨夜的一切,我怎么就把人带回自己家了?我怎么还爬上床睡了?昨晚到底是他叫我,还是我做梦?
不管是不是他叫我,现在人就躺在我身边,现在醒来得多尴尬?我打定主意装睡,想等他识相点自己离开,没想到装睡竟然真睡着了。
再醒来,是被饭菜香味闹醒,我这四十多平方米的小公寓,厨房向来是摆设,除非我妈来了,才有人做饭。
我踩着拖鞋,揉着眼睛出了卧室,张嘴准备喊“妈”,一眼看到开放式厨房里挽着衬衫衣袖炒菜的男人,三魂七魄吓飞一半。
程嵘瞥我一眼,把锅里的菜装盘,道:“你这冰箱可真丰富。”
离了丁先生丁太太,我就靠外卖软件养活。冰箱里的东西还是上次丁太太来看我时装进去的。他挑挑选选能做出三菜一汤,可真是了不起了。
菜上桌,我心虚不敢说话,老老实实地坐在原木凳上,等他动筷子再开吃。
程嵘自顾自地吃起来,我夹了一筷子青菜,神色莫测地把它放在眼前观摩。
“吃吧,毒不死你。”
小动作被发现,我把青菜塞嘴里,意外发现味道还不赖。
“你还会做菜了,看来留学真的很锻炼人。”
程嵘听后顿了顿,说:“不是留学后学的。”
“啊?”
“糖醋排骨、孜然牛肉、红烧茄子、粉蒸排骨……都是高三时跟厨子学的。”我愣愣地看着他,错失了转移话题的机会,他继续说,“都是你喜欢吃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