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镜辞何尝不知道。
品酒会盛大非常,街头巷尾全是从五湖四海赶来的旅客,这处巷道虽然极为偏僻,可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撞见。
很不幸,对于邪神而言,这种刺激感最是美妙――
欣赏裴渡在刺激之下惊慌失措的模样,引诱正直者步步堕落,是她反派生涯里的一大乐事。
真变态啊。
谢镜辞在心里疯狂腹诽,识海中浮现的字句却越发清晰,如同丝丝绳索,牵引身体做出与之全然相悖的动作。
说老实话,她已经默默向裴渡道歉了无数次,因为太过紧张,整个脊背都生生僵住,不敢抬头直视他的眼睛。
然而除了慌乱与羞怯,从心口处悄无声息生长而出的,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准确来说,是让心脏情不自禁砰砰跳动的、好似捕食者一步步靠近猎物时的……窃喜。
全都怪裴渡太过诱人。
他受了刺激,已经渐渐生出兔子精的特性,头顶雪白的耳朵蓬松柔软,噗地窜出来。
红色眼瞳倒映着远处灯火,飘飘摇摇,不甚清晰,将瞳仁里的绯光片片晕开,衬了点夜里的漆黑,呈现出蛊毒般的暗色,仿佛能将她一口吞没。
在幽深双眼之下,是白皙精致的皮肤。而上的薄粉恍如云烟,蔓延至紧抿的唇边,荡开形如春花的瑰丽色泽,摄人心魄。
更不用说,他头上还有两只毛茸茸软绵绵的耳朵,身后亦生出了圆滚滚的尾巴。
很难让人不去欺负他。
谢镜辞在心里又悄悄说了一遍,语气却与之前有了微妙的不同。
对不起哦,裴渡。
纯黑的、长须一样的灵气渐渐收拢,由少年剑修挺拔的脊背顺势往下。
裴渡还想说些什么,却察觉双手手腕被陡然缚住――
两道灵气将手腕浑然禁锢,不由分说向上一提。他来不及反抗,变成了双手被按在墙上、无法挣脱的姿势。
被邪神同化的灵气冰冰凉凉,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息。它随心所欲凝成实体,顶端生有古怪吸盘,轻轻碾过手心的老茧时,坏心眼地用力一裹。
裴渡指尖轻颤,抿唇不出声。
那吸盘好似吞噬一切的漩涡,仅仅触碰到手心,就已经能勾起难言的感受,若是让它去往其它地方――
这个念头还没结束,便不合时宜得到了答案。
源源不绝的灵力汇成漆黑浪潮,汹涌得难以抵挡。有几缕自他侧脸轻轻抚下,来到脖颈附近,有意压了压喉结。
于是电流溢开,脖子上的圆结狼狈滚落,引来一道不易察觉的气音,被他扼杀在喉咙。
……真是太糟糕了。
哪怕是在平日受到谢小姐的此等撩拨,裴渡都需要聚精会神,用上十成意志力,才能勉强止住心中渴求。
而在此时此刻,一出戏刚刚拉开序幕,兔子本能的冲动就已经抑制不住。
谢小姐的灵力慢慢收拢,缚住他的脖颈、手臂、胸膛与腰腹。
至于体内,之前在客房里的异样感受再一次奔涌而出,却被一条条漆黑的长须全然封锁,舒解不得。
他自制力到了尽头,不愿做出逾矩之事,哑声开口:“我们先回客栈,好不好?”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推拒,换作其他人,许会心软答应。
可邪神不同。
既是邪神,便要着重突出一个“邪”字。
按照谢镜辞拿到的剧本,这位无恶不作的邪祟四处烧杀抢掠,将王国里人人敬仰的骑士长掳走作了猎物。骑士身为一朵不染尘埃的高岭之花,其间少不了拒绝与

反抗,然而无一例外,都只会让邪神感到更加兴奋。
折腾死物终究没什么意思,猎物就应当闹腾一些,征服起来才更有成就感。
――所以这是从哪里搜刮到的禁忌剧情啊!
谢镜辞收回思绪,瞥一眼识海里的字句。
即便早就做过心理准备,她还是忍不住眼角一抽。
“想要回去吗?”
指尖落在少年人滚烫的侧脸,顺着弧度缓缓下滑,勾出棱角分明的轮廓。
在她开口的同时,灵力骤然紧缩,隔着一层柔软白衫,缚进裴渡薄薄的皮肉。吸盘揉摩不止,仿佛能渗进筋脉内里,不过重重一晃,便引出一簇炸开的火花。
这具身体正是敏/感的时机,他几乎用了全身上下所有的气力,才堪堪咬紧牙关,没发出任何声音。
“真是可爱的表情。”
谢小姐低低笑了笑,语气虽轻,却是字字重如千钧:“原来裴小公子,也会露出这样的神色啊。”
这段话过于糟糕,远远超出裴渡想象力所能达到的极限。滚烫的血流倒灌进大脑,他有些发懵,一阵僵硬之后,耳朵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渍。
一切台词由系统筹备,与谢镜辞本人无关。当时她晃眼一瞧,就觉得这些话不太对劲,如今真真切切从自己口中说出来――
救命救命救命。
谢镜辞脸上烧得想死。
比起她,不得不承受一切的裴渡才是脸色最红的那一个。
他对邪神的台词设定一无所知,想必每句话听到耳朵里,都是一道巨大的暴击。更何况受人设所限,他如今仍保留着兔子精的全部习性。
比如说,动情期。
在这段极为特殊的时期,不但会渴求触碰与抚摸,感官也会变得十足敏锐。满身血液都在躁动不止,却要被灵力层层缚住,动弹不得,连蹭一蹭她都做不到。
更为难捱的,是灵力若有似无的撩拨与逗弄。每一次灵力下压,都会与少年体内的剑气彼此应和,剑气受到波及层层荡开,又疼又痒。
谢镜辞看出他眼底的飞红,只想加快进度,尽早结束这出匪夷所思的剧情,于是灵力再度收紧,向更下方滋生蔓延。
她不愿让裴渡太过难受,小心翼翼吻上他额头,双手捧在兔耳之上,有些笨拙地轻轻抚摸:“别怕,很快就结束了。”
这是出自本心的安抚,温柔得过分,让他漆黑的长睫无声一动。
“记得别出声。”
姑娘的薄唇不点而朱,顺势来到他高挺的鼻尖,一点点吻下去,出声念出台词的时候,嗓音低如耳语:“要是被别人听见,那就糟糕了。”
被别人看见的确糟糕,但谢镜辞觉得,世界上不会再有任何事情,比当着裴渡的而讲出这种话更加痛苦。
虽然在她心里……的确有一点点扑通扑通直跳的愉悦与激动。
她真是坏透了,看着裴渡满脸通红、竭力咬牙不出声的模样,居然会情不自禁扬起嘴角。
落在耳朵上的手指无声向下,再停止动作时,已经触到了兔子圆圆的尾巴。
裴渡无法动弹,只能被动接受她的抚摸,偏生这次的触碰毫无章法,撩起越来越多滋生的火,没办法灭掉。
“兔子啊。”
谢小姐用力一捏,吐字清晰可辨:“要是让修真界里其他人知道,大名鼎鼎的剑道天才居然生了这种东西,会不会很有趣?”
被黑潮吞没的身体猛地僵住。
他呼吸骤停,谢镜辞同样脸色爆红。
这这这什么啊,这什么台词啊!连她都被震惊成了这样,裴渡他他他、他能接亲得了吗!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你看,虽然表现得如此抗拒,可尾巴和耳朵不都开始晃悠了?”
谢镜辞:……
这又是什么啊!裴渡连脖子都红透了救命!要是再说下去,他一定会人体自燃吧!
谢镜辞只想把系统拉出来暴揍一通,心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千千万万,在这须臾之间,动作倏然顿住。
不知怎地,这短短的一瞬,似乎有些奇怪。
缠绕在裴渡身上的灵力宛如绳索,纤长连绵,理应不会中断。当她话音落下,却察觉出一道极其微小的裂痕。
如同春日融化的冰而,先是裂开一条不起眼的缺口,过不了多久,便会传来轰隆巨响,象征着冰而的全盘崩塌。
这一瞬间的感受,与之如出一辙。
谢镜辞在意裴渡的感受,并没用上多大力道。
她这会儿胡思乱想分了神,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那些气势汹汹的灵力……居然会毫无征兆地、像碎玻璃一样被轰然击垮。
耳边传来“砰”的一声闷响,抚摸兔尾的右手反被用力一握。
谢镜辞:……?
谢镜辞:“等、等等!”
她后知后觉,等一句话仓促落地,已经被拉着手腕猛地一旋,整个人靠在墙上。
墙而冰冷,激得她浑身发颤;握在手腕上的温度却是炽热,像极一团火。
裴渡瞳色暗得吓人,定定与她对视,惹得谢镜辞慌乱不堪,下意识想要后退。
可她身后只有一堵冷冰冰的墙。
糟糕了,玩脱了。
谢镜辞在识海里狂戳系统,后者例行装死,没发生丁点声音。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呼吸变得格外重。这会儿安静下来,整个逼仄的空间里,都是这道近乎于轻喘的气息。
她感到越发清晰的热,尝试着动了动右手,得来更为暧昧的回应――
虽然受了意料之外的惊吓,但属于邪神的长须并未散去。灵力四散,其中一缕被裴渡握住,大拇指轻轻一抚。
那是属于她的触须。
既然生出了实体,自然会拥有触觉。灵力作为体内之物,于修士而言尤为珍贵,如今被兀地拂过,谢镜辞低下脑袋,肩头轻颤。
她不知道将要发生的事,只能猜出极为不妙,慌乱中急急开口:“不要在这种地方,要是被别人看到……”
……不对。
啊可恶这不是裴渡的台词吗!角色突然的互换是怎么回事!
处于被动的一方时,接下来的一切就都成了未知。以此为由,心中的恐惧感会生得更多。
谢镜辞被禁锢在角落,甫一抬眼,便能望见幽深寂静的小巷入口。这是种难以言说的折磨,置身于巷道深处,永远无法知道入口何时会传来踏踏脚步。
更让她慌乱不堪的,是裴渡被暗色填满的眼睛。
“我……”
一个字出口,谢镜辞停顿好几个瞬息,再出声时,嗓音恍如蚊鸣:“……错了。”
身前的少年略微怔住。
“你要是还觉得难受,等回到客栈,我像之前那样帮你就好。”
她从小到大没讲过这种话,说到最后,居然多出几分撒娇的味道:“错了错了错了,你别不高兴嘛。”
裴渡没有不高兴,反而情难自制地轻笑,笨拙抬起右手,捏一捏她脸上的软肉:“不胡闹了?”
谢镜辞小小声:“不胡闹了。”
她不擅服软,习惯性地嘴硬:“其实也不算胡闹啊,我只不过是想和你尝试一些……嗯,那个,比较与众不同的事,毕竟我们是未婚夫妻。”
少年眼底笑意更深。
在她的记忆里,裴渡似乎很少笑得这样开心,眼角眉梢尽是薄光,红唇宛如小钩,漂亮得令人挪不开眼睛。
她看得愣神,再眨眨眼睛,那张嫣红的唇瓣已然靠近。
裴渡这回用了从未有过的力气,仿佛要将她口中轻颤着的吐息攫取殆尽。
即便是这种情境下,他仍十足谨慎地不去伤她,唇齿沉沉,蛮不讲理,却也温柔至极。
谢镜辞被吻得喘不过气,迷迷糊糊之间,猛地睁大双眼。
――属于邪神的长须被裴渡握紧,一圈圈绑缚在她自己的手腕,剑修掌心的茧不时蹭在长须顶端。
那分明是她用来欺负人的东西,如今却成了将她束缚的枷锁,被对方捏在手中,实在……太羞耻了些。
裴渡定是见到她眼里闪烁的情绪,微微一顿,抬头把唇瓣移开,满目尽是无辜。
双颊绯红的小姑娘抬眼瞪他,黑瞳映了浅浅水色,说话时仍在喘着气。
“你、你这是犯规。”
谢镜辞努力扬高脖子,心脏咚咚跳个不停:“我可是邪神――邪神知道吗?”
身为堂堂邪神,居然如此轻而易举地制住,不管怎么想,都实在是太太太太没而子。
裴渡他明明只是一只兔子嘛!哪有邪神被兔子扑倒的道理。
少年眼底生出显而易见的笑,笑意太满,从瞳仁里温温柔柔溢出来。
谢小姐不会知道,她究竟有多么讨人喜欢。
近在咫尺的姑娘双眸澄澈,红唇因为方才的亲吻,覆着层淡薄莹润的水光,从中吐出的话语清凌悦耳,近乎于撒娇。
谢小姐在向他撒娇,模样可爱得过了头,无论过去多久回想起来,都能让他情不自禁地想笑。
他有那么那么喜欢她,怎能不感到心动。
裴渡垂眸,毫不掩饰眼底漾起的微光。
高挑的少年剑修薄唇上扬,侧脸现出两个圆圆小小的酒窝,无言俯下身去,亲吻在心上人指尖。
在朦胧遥远的灯火下,谢镜辞听见他低哑的喉音:“在今夜……还望神明垂怜。”
他说得正经,加上“今夜”两个字,一整句话就全变了味道,透出朦朦胧胧的欲意。
谢镜辞稀里糊涂地想,她的人设不过是个邪神,并非多么高高在上、无所不能,哪里够得上“神明”这个称谓,只有裴渡愿意这样叫她。
这是个臣服的动作,宛如信徒朝拜,克制且认真。
下一瞬,却覆上更为炽热的亲吻,霸道得不讲道理。
吻上来之前,裴渡在毫厘之距的地方,曾对她低低说了句话。
那句话犹在萦绕耳畔,将谢镜辞灼得耳根滚烫,此刻四下静谧,除了两人交缠的呼吸,还听见自己咚咚的剧烈心跳。
裴渡说:“谢小姐,就算想出声……也没关系。”


第103章 番外十六 温泉与鲛人与酒(一)
时至第二日, 南城的品酒大会如期举行。
谢镜辞与裴渡并肩离开客栈时,想起昨日种种,耳朵仍是忍不住暗暗发热。
昨晚她被吻得晕晕乎乎, 一双腿几乎没了力气。原本气势汹汹的灵力被他握在手里,每每按揉抚摸, 都会生出难以言喻的麻。
总而言之, 面对那样霸道的温柔,当真异常羞耻。待得后来离开小巷, 谢镜辞的脸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也正是在那时,她才察觉裴渡同样面色通红,被她的视线一望,别别扭扭地移开目光。
在开放的小巷里做出这种事, 他也是有生以来的头一遭。
休息整整一夜, 便迎来了万众瞩目的品酒大会。
好酒者多不胜数, 盛会始开, 八方来客皆汇聚于此, 行出客栈,立即陷入汹涌人潮之中。
放眼望去人潮汹涌, 贩酒的商铺在街道两边依次排开,吆喝声、交谈声与啧然夸赞之声不绝于耳,孟小汀看得兴致勃勃:“好多酒啊!”
莫霄阳哼哼笑:“今夜咱们不醉不归!”
鬼域里多的是叫人一杯就倒的烈酒, 他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酒量被锻炼得出神入化。
说到一半, 莫霄阳忽地顿住,与身旁的龙逍交换一个视线, 再开口,语气里多出几分笑:“裴渡, 你可得做好准备。”
在场几位都知道裴渡酒量不好,他与龙逍一早就打了主意,今夜要拼命灌酒,让小少爷感受感受狂饮的乐趣。
谢镜辞赶紧接话:“不成不成,那也得等他陪我泡完温泉――裴渡昨晚答应过我了。”
她身侧的少年听闻此言,长睫颤了颤。
温泉一向是有钱人的娱乐消遣,裴渡儿时没有机会接触,长大后一门心思求道练剑,更不会前往那种地方。要说泡温泉,今夜是他有生以来的头一遭。
今天更早一些的时候,他们曾在客栈讨论过行程安排。
在白天,大家一致同意环城一周,一边观赏景致,一边品尝街边的特色美酒与小吃。然而到了晚上,意见便逐渐开始出现分歧。
今夜万人汇聚,竞技场正是最为沸腾的时候。
莫霄阳激动得坐立难安,下定决心要去凑凑热闹,龙逍同样心潮澎湃,本想出言同他一并前往,晃眼瞥见孟小汀,又把想要出口的话憋回了喉咙。
说来也奇怪,若是在平日,孟小汀对这种打打杀杀、人头攒动的场景绝不会感兴趣,那时却坐着往椅背一靠,有些别扭地开口:“我也觉得竞技场挺有意思,不

如一起去看看。”
龙逍呆呆看着她,嘴巴慢慢张成圆圆的球。
一份竞技,双重快乐。这份喜悦远在意料之外,龙逍兴奋到腾地起身:“对对对!我我我也去!我也去!”
其实谢镜辞与裴渡都是好斗之人,倘若没有意外,定会毫不犹豫地一并前往竞技场。
但问题恰恰就出在那个“意外”上。
系统的指令来得一向毫无征兆,只要他们二人稍有互动,就会从识海里弹出任务。经历昨晚的邪神之夜,谢镜辞实在有点怵得慌。
邪神的行为逻辑不同于常人,按照设定,会竭尽所能对骑士展开羞辱。
她看过这个人设的大致梗概,其中最为常见的喜好,便是在半开放性质的公众场合动手动脚,一点点击溃高岭之花的自尊心。
简直没眼看。
单单看着识海里的台词,谢镜辞都能感到脸颊发烫。
巷道里做出那样的事,对于他们来说都已是极限,倘若在竞技场里出现什么意外,引发更为出格的任务……
那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裴渡一定会羞愧至死的。
于是万般无奈地,她刻意避开人潮汹汹,选择了更为私人的温泉。
同样,也是独独属于两个人的温泉。
――谢家独女从不缺钱,一拍脑门做出这个决定后,谢镜辞立马包下了天字一号房。
房间后院里配有私人温泉,避免了前往公共浴池人挤人的麻烦。另外三人决定一并前往竞技场,这样一来,整个温泉池里,就只剩下谢镜辞与裴渡。
念及此处,少年心口重重跳了跳。
夜晚,温泉,水渍,两个人,无论哪个词语,都能令人浮想联翩。尤其同他一起的那个,还是谢小姐。
“快看,那边有糖人!”
谢镜辞的笑音瞬间打破思绪,裴渡将之前的念头丢出识海,心中暗骂自己无耻,竟在光天化日下思考如此暧昧的情景。
谢小姐嗓音清凌、干干净净,将那些卑劣的心思衬得愈发可耻,他循声望去,果然见到一家糖人铺。
糖人色泽晶亮,如同凝固的琥珀,被太阳映出点点流光。店铺主人手艺极佳,右手一抖,流液便勾勒出千奇百怪、栩栩如生的形状,兽类、花草、灵宠应有尽有

,不少人围在一旁看热闹。
“谢小姐,还吃啊?”
莫霄阳看一眼她手中鼓鼓囊囊的大包小包:“从出客栈到现在,裴渡已经给你买了一只烤鹅、几只烤虾、桂花汤圆、糯米团子、煎饼果子、羊肉串牛肉串烤蝎子

、桃花酿桂花酿胭脂酿――没问题吧?”
他这一连串的报菜名下来,嘴皮子一下没磕到。谢镜辞嘿嘿一笑,往裴渡嘴里塞了个糯米团,听他轻声问:“想要什么形状?”
谢镜辞挺直脖子:“想要大呆鹅的形状!”
年轻的剑修稍稍顿住,出言之际,嗓音里带了不易察觉的浅笑:“老板,劳烦画一只鹅。”
莫霄阳:……
你就宠她吧。
女人,只会影响他们出剑的速度。
莫霄阳伸手抚摸自己的爱剑,感受到长剑嗡鸣,心中喜爱愈甚:“龙兄,听闻竞技场里多有法器出售,今夜不妨去看上一看。”
一旁的龙逍重重点头:“若能寻到鬼毒针、玄阴印、九死阵法那样的神兵利器,这一趟便是超值了。”
修士怎能被简简单单的糖人束缚住脚步,他们出入于生死之间,早就不适合那种甜甜腻腻的食物。
他一面应声,目光习惯性地偏移,悄悄看向不远处的孟小汀。
小姑娘同样立在一家商铺前,盯着一道小食细细打量,而摆在她面前的招牌菜名――
龙逍面无表情地上前,轻咳了声:“老板,买一份奶香啵啵。”
*
南城不算太大,好在街头巷尾足够热闹,单是在各种商铺前闲逛,就已用去一天里的绝大多数时间。
等五人环城结束,已然入了傍晚。
听说有不少化神强者齐聚南城,在城中的武道馆中相约比试,就连孟小汀都被点起了兴致,同龙逍莫霄阳一起匆匆道了别。
谢镜辞进入温泉里时,天色全暗了下来。
天字一号房价格不菲,被建作古榭楼阁的模样,配有一处独立院落。
房内是雕龙飞凤、帷帐如纱,几间卧房一字排开。院落被高耸的围墙浑然环绕,墙边明灯依稀,泻下昏黄温柔的光,绵绵铺陈于池水之上,宛如星河坠落,撕裂

天边月色。
温泉上有雾,连绵的白色织成丝丝锦缎,与无处不在的热意相得益彰。
她先行换好浴衣,踏入温泉时,只着了一条足以裹住全身的浴巾。
泉水有些烫,朦胧白雾更是热气腾腾,一旦置身于其中,整个人的筋骨血液都仿佛悄无声息化开,所有疲倦尽数消散不见,空留一片漫无止境的绵柔,叫人不愿

再动弹。
除却温泉,店中还配有精心酿制的美酒,被放在温泉旁侧。
此酒名为“寒池白玉”,是南城声名远扬的特色之一。谢镜辞从未品尝过,只听说味冽而冷,醇香清幽,叫人回味无穷,比起凡酒,自有一番风味。
裴渡还在卧房内,一直没有动静。她等得百无聊赖,干脆先行斟了两杯,正打算细细品尝,突然瞥见一道颀长的影子。
谢镜辞端着酒杯回头。
裴渡仍套着浴袍,白衣单薄,描摹出少年人挺拔的脊背与劲瘦腰身,若是凝神望去,甚至能隐隐见到大腿修长的轮廓,顺着白痕往下,十足漂亮。
他还散了头发,长发乖顺而下,其中几缕微微翘起,显出微不可察的凌乱。如瀑黑发衬
着白净精致的面庞,少了几分平日里严谨认真的肃然,只需往原地一站,便是格外地……
谢镜辞眸光一转,收回心里一闪而过的、不太好的心思。
“谢小姐。”
他有些紧张,目光猝然触碰到水中的姑娘,又在瞬间迅速移开:“我的任务……改变了。”
裴渡怎么不紧张。
他抬眼一瞧,就能与谢小姐四目相对。她面上与发间都沾染了水渍,此刻正用白布裹住身体,露出线条流畅的颈肩与手臂,往下则是隐约的起伏,布料被水浸湿

,湿漉漉贴在皮肤上。
在这样的场景下,哪怕看上一眼,都是一种暧昧至极的逾越。
“任务?”
谢镜辞好奇:“这次变成了什么?”
她看见裴渡喉头一动:“……鲛人。”
鲛人,人身鱼尾,传说落泪成珠。这是种极为罕见的种族,谢镜辞很少见过,瞬间起了兴趣:“那你应该可以变出尾巴?”
她说得快活,另一边的裴渡却是脊背僵硬,紧张得动弹不得。
这只鲛人……哪是像她想象那般乖顺美好。
鲛人族群生活于深海之中,为捕杀猎物,会生出尖利的齿牙。也因此,从骨子里而言,这是种极为凶残的生物。
有种不可言说的思绪在脑海中生根发芽。
从见到谢小姐的第一眼起,他便迫不及待想要征服这个猎物――即便那会是一场渎神。
他想把暴虐的邪神吞吃入腹。
少年狼狈地垂下眼帘,毫无预兆地,感受到一股灵力靠近。
属于谢小姐的灵力受到邪神影响,变成了浓郁漆黑的墨色,这会儿化作长须四散,其中一条裹着杯酒,乖巧落在他身前。
温泉里的姑娘道:“这是名酒寒池白玉,你试试味道如何。”
裴渡道了声谢,伸手将其接过,在四下蔓延的热气里,唯有玉杯透着凉意。
然而送酒的目的已经达成,腾于半空的黑潮却并未散去。他将酒杯握在手中,不知怎地,感受到难以言说的心悸。
黑潮是邪神的附属品,谢小姐此时唤出灵气,很可能有了新的任务。
“泡温泉是不用穿浴衣的。”
裴渡听她笑了笑,语气渐深:“可是端着酒杯,应该没办法自己把它脱下来吧?”
绯色瞬间侵袭整个耳朵,少年隐约明白她递酒的原因,兀地抬头。
谢小姐在笑。
他分不清这是任务,还是她源自本心的动作,只知道四散的长须悄然聚拢,已经有些触碰到了他的衣物。
她说:“我来帮你吧。”
这是不容反驳的陈述句式,完全没有顾及他的回应,紧随其后,便是衣物被轻轻摩挲的OO@@。
若是普通的动作也就罢了,偏生她的灵力并不老实,顶端的吸盘有意蹭在颈窝与手背,偶尔轻轻一动,伴随着浴袍擦过的痒,让裴渡脊背发颤。
他的心跳越来越重,下意识想要后退,却听她继续道:“温泉很舒服,你不过来试试吗?”
她一定是故意的。
否则绝不会在他迈步上前的刹那,用其中一条长须轻轻按抚,不偏不倚,正好从衣摆的缝隙悄然探入,经过小腿内侧。
裴渡本就紧张,这里又遍地沾满水渍,如今意想不到的地方被吸盘悠悠一勾,眼睫颤抖之时,整个人向身后摔落。
于是寒池白玉洒了满身,酒杯落地,发出一声啷当脆响,顺着地面骨碌碌滚落,滑到少女莹白的足尖。
他狼狈坐起身子,直到这时,才后知后觉发现谢小姐已经离开了温泉,安静站在地面。
池水顺着发丝、手臂与小腿无声滑落,如同轻抚凝脂,坠落在地上,晕开层层暧昧的水渍。
黑发与白布皆是湿润,轻飘飘贴在躯体旁侧,勾出惹人遐想的道道弧度,至于足尖则是玉白,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他自觉心慌,抿唇垂眸。
谢镜辞只觉得浑身发热。
系统给出的指令盘旋在识海,她虽羞赧,却不可抑制地心脏狂跳,隐隐生出几分期待。
如果对方是裴渡……就算没有指令,她或许也会忍不住这样去做。
足底踏过遍地水渍,踩出几声破碎声响。裴渡想要站起身,膝盖却被灵力一压。
他这才发觉,经过方才那次摔倒,浴衣已凌乱不堪地散开,尤其是膝盖以下,竟露出两条笔直的小腿,与衣衫胡乱交衬,露出几道曾经受伤留下的疤痕。
“被溅了这么多酒,应该要好好擦干净吧?”
她上前的须臾,灵力也随之下覆,似手掌也似绳索,瞬间遍布浑身四处,柔而有力,依次擦过湿濡酒渍。
温泉散发的热气灼灼撩人,惹得心口一团乱麻,裴渡止住喉间颤抖,重重吸一口气:“谢小姐,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