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怜啊,裴风南。]
系统的声音来得猝不及防,饶是它也在吃瓜看热闹:[事情都快结束了,有个好消息,只剩下最后一个人设,位而就能修复完成。]
谢镜辞悄声应它:“什么人设?”
系统嗯哼一声:[马上就来。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完成这个设定的最后一项任务。]
她把神识往下一瞟,挑了挑眉。
她悟了。
作为大小姐,除了恶毒,最突出的特质是什么。
有钱啊!
那作为一个有钱人,除了使坏,最擅长做的是什么。
甩钱啊!
哪个恶毒女二没仗势欺人过,哪个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有钱人,没趾高气昂拿出一张支票,说出那句经典台词。
正合她意,系统终于干了回人事,而对裴风南这种人,恶毒就恶毒吧。
“前辈抚养裴渡十年,必然花费了不少财力。”
四下俱静,谢镜辞上前一步,与裴风南对视:“他准备了这个,托我交给前辈。今日一别,便当两不相欠吧。”
众目睽睽之下,一页纸片被缓缓前推,来到裴风南身前。
那是一张崭新的银票,伴随着少女清凌决绝的声线,毫不留情:“一百万,离开裴渡。”
裴渡眸光微动。
他对此事并不知情,谢小姐却声称受了他的嘱托。她时刻都在小心翼翼,在众人而前维护他曾被轻视的自尊。
……他的心口几乎倏地就软下来。
裴风南默然而立,良久,自喉间发出一声低笑。
他习惯将所有人看作附庸,直至众叛亲离,才终于知晓其中苦痛。
除了一把剑,一栋宅子,满目荒唐的名声,他还剩下什么?
刹间灵力骤起,风声呼啸,但见一道白丝蔓延如缕,裴风南竟吐出一口鲜血,须臾白发!
“不好。”
紊乱的灵力四处冲撞,其中一位长老蹙眉掐诀:“裴道友道心已乱……还请诸位助我护法。”
“谢小姐出手真大方啊。”
莫霄阳后退一步,避开横冲直撞的狂风,目瞪口呆:“一百万灵石,能够我活几辈子了。”
孟小汀瞥他一眼,恨铁不成钢:“你不懂,那叫践踏裴风南的尊严,让他再也没脸缠着裴渡,彼此之间划清界限――之前在裴府,他不是一个劲想让裴渡回去吗
?”
莫霄阳懵懵点头。
真希望全世界都能像这样轻视他的尊严。富有的漂亮姐姐们,快来践踏他吧!
第八十二章 (无论哪里都可以哦。)
修真界炸了。
裴府事变一朝传出, 四海八洲皆成了任君攫取的瓜田,修士们看热闹看得不亦乐乎,无论谁听罢来龙去脉, 都不得不大呼一声厉害。
早在许久之前,就有人怀疑鬼冢的异变与白婉脱不了干系, 只可惜彼时线索全无, 哪怕心有所感,也只能匆匆作罢。
如今不但此事真相大白, 居然还牵引出了更多意想不到的新仇旧恨,有如滔天巨雷,一道接着一道发出惊天轰响。
觉得“白婉刻意接近裴风南,将其看作捞钱工具”一事不够刺激?那不妨看看她残害同门, 只为处心积虑成为流云真君关门弟子的影像。
若是觉得还不尽兴, 那便瞧一瞧裴风南头顶的那片绿, 真真可谓满园春色关不住, 一树绿枝出墙来。
白婉至此身败名裂, 得知当年真相的流云真君怒不可遏,按照师门规矩, 将亲自剥去她仙骨,给多年前枉死的女孩一个交代。
至于之后,便是将其送入仙盟, 等待处置。
无论如何,白婉与裴钰这对母子, 总算能在仙盟牢房里团聚了。
与白婉相比,裴风南的境遇要好上一点, 但也仅仅是一点点。
短短数日之间,昔日高高在上的战神落了个妻离子散的下场, 修真界里无人不在嘲笑他的虚伪冷情,如同在看一桩笑话。
于是观月阁中灵力大乱,裴风南道心受损、修为大伤,幸亏有一众长老贴身护法,才不至于被心魔所困。自那以后,他便宣布闭关修炼,再未露面。
曾经偌大一个裴府,如今竟只剩下胆小怯懦、修为低弱的裴明川。他本就没什么能耐,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生活,猝不及防被推上代理家主之位,整
个人都是懵。
虽然无人点明,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被交到这样一个败家子手中,原本不可一世的裴家彻底完了。
裴府今后会变成什么样,谢镜辞并不关心,于她而言,现下的头等大事,是十年一度的寻仙会。
寻仙会分为花会、诗会与武斗会,其中最为万众瞩目、但也最叫人不省心的,便是最后一项武斗会。
修真界以强者为尊,大多修士崇武好斗,若是能同来自五湖四海的高手比试一番,必然求之不得。然而练气筑基也就罢了,倘若遇上元婴化神的修士打擂,灵力
浩浩荡荡,稍有不慎,能毁掉半个云京。
在以往,通常是让比试的修士们进入一方小天地,与云京城彻底隔绝。但大能的威压何其惊人,有时一天擂台打下来,能把小天地震毁十多个。
更何况寻仙会的宗旨虽是“点到即止,以武会友”,奈何时常有人杀红了眼停不下手,一来二去,闹出人命、身受重伤的例子屡见不鲜。
于是今年的寻仙会改了规则,同问道大会一般启用玄武境。
玄武境不涉及生死,修士之间能进行真正意义上的死斗,加之幻境牢固、不会被轻易破坏,所有人都能毫无顾虑全力以赴,战斗更酣畅淋漓,也更有观赏性。
寻仙会采取一对一淘汰制,由抽签决定第一轮对手。谢镜辞拿着手中木签,短暂地陷入沉默。
“我对的是……施旖?这是谁?”
莫霄阳对修真界里的青年才俊一概不知,挠头看她:“谢小姐,你抽中了谁?”
一旁的孟小汀同样好奇,朝这边投来视线,谢镜辞默然一顿,抬手亮出木签上的字迹。
孟小汀双眼睁圆,刚要逐字念出那个名字,便听得一声喜出望外的嗓音:“谢小姐!签上说我们会在第一轮遇上!”
能兴奋成这副模样的人,只有一个。
――即便在玄武境里,龙逍身边也跟着一大群朋友。他身形颀长健硕,五官则是深邃锐利、锋芒毕露,黑眸里映了亮色,在乌压压的一行人中格外突出。
此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战斗狂人,最爱和强者单挑,在云京的一干世家子弟里,修为名列前茅。
谢镜辞是他最为满意的对手,自前者昏迷不醒长达整整一年,两人已经很久没正式交手过。
这只是让他感到高兴的其中一个理由。
最最重要的是,若是谢镜辞的场子,孟小姐一定会在旁侧从头到尾地看完!
龙逍虚空做了两个握拳的动作,抿唇遮掩情不自禁的弧度。
如果是他和别人相争,孟小姐一定不会投来眼神,唯有撞见谢镜辞,能让她生出些许兴趣。
虽然她一定想着让他输。
但是这没关系!如果他赢了,孟小姐就能对他从此改观,说不定还会生出一点点的欣赏和崇拜;若他输了,那也算是凭借一己之力,为孟小姐带去了快乐。
龙逍对胜负虚名不感兴趣,唯一乐在其中的,是生死攸关之际酣畅淋漓的厮杀感,因而思来想去,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好耶!他好赚!稳赚不赔,快乐双倍,寻仙会万岁!
只要一想到能在心上人面前好好表现,心头便像被蚂蚁用力啄了啄,期待之余,更多是酸酸涩涩的紧张。
识海里的元婴小人安详升天,满面春风肆意徜徉,龙逍努力止住笑意,正色道:“我会全力以赴。”
谢镜辞:……
麻烦你在说这么认真的话之前,先把嘴角上扬的弧度收一收啊老兄!
她对此人的小心思了如指掌,心下不由啧啧摇头。
龙逍公子是云京城首屈一指的体修,要论打斗冒险,往往是冲在头一个。他不怕死也不怕痛,唯独面对孟小汀,怂得像只刚破壳的小鸡,唯恐惊扰她分毫。
……裴渡似乎也是这样。
这群所谓的少年天才算是学傻了。
她想着一哂,拿手指戳一戳裴渡胳膊:“你的对手是谁?”
“剑宗夏叹尘。”
他缓声应答,末了抬眸,回答莫霄阳之前的疑问:“施旖乃是留音门弟子,修箜篌。”
他们都已入了元婴境界,此番遇上的对手,无一例外皆是颇有名气的强者。
修真界万千流派,剑修、刀修、法修、乐修、体修,乃至他们曾经见过的傀儡师与蛊师,尽是百家争鸣的其中之一。没有哪种法门能一枝独秀,待得修为精进,
他们所见识的世界也就更大、更辽阔。
至于此次寻仙会,万千流派汇聚于云京一城,江河湖泊滔滔不绝,终究落在同一片海洋之中。
谢镜辞抿唇,捏紧手中冰凉的木签。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好好闯一闯大海汪洋了。
*
玄武境内,贰之道。
“第二场,龙逍对谢镜辞――”
钟鸣响彻,悠悠荡荡,回旋不绝。幻境之中有雨徐然落下,携来一声雄浑男音:“起。”
谢镜辞眸光一动。
此地是独为她与龙逍设下的擂台。
玄武境脱离了现实中的诸多限制,一切场景与天气全盘随机,如今她正立于一片肃肃竹林,放眼望去满目清幽。
一滴春雨无声滑落,映出竹叶蜿蜒脉络,欲滴的翠意泫然晃动,忽而雨滴轻颤,坠入泥土之中。
嘀嗒。
不远处的龙逍与她相视而立,眉宇凌厉,隐有战意。
两人皆无动作,却自有灵力引出徐徐风动,竹枝轻响。
“谢小姐。”
龙逍扬唇一笑:“请多指教。”
他话音尚未落地,下一瞬,便是疾风骤起!
体修是极为特殊的一类修士,不借助刀剑乐器等诸多外物,而是锻体为器,骨血皆能成兵,自有一派所向披靡。
既是锻体,速度必然远超常人。
谢镜辞曾与龙逍切磋多次,对他的身法很是熟悉,如今多日不见,竟有些摸不清竹林里行踪不定的轨迹。
灵力腾涌如刀,不过堪堪拂过林叶,便是残枝尽断、满林摧折,雨帘斜斜下落,亦被轰然击破,碎作淋淋齑粉。
“好快!”
看客席上的孟小汀不由惊呼:“那是灵力吗?简直像快刀!”
与龙逍一样,莫霄阳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战斗狂人,看得合不拢嘴:“厉害厉害!真想和他比上一场!”
他们看得全神贯注,身后看客亦是议论连连:“你们说,此战谁能取胜?”
此二人皆乃名满四海的少年才俊,势均力敌的较量最是扣人心弦。不知是谁应了句:“谢镜辞虽然实力极强,但一年前出了那挡子事,只怕修为大损,撞上龙逍
,应该占不了太大优势。”
“那倒不一定。”
另一人猝然笑笑:“谢镜辞能在问道大会夺得头名,定然不是草包。更何况她还得了归元仙府里的秘藏,修为大大精进,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水平,谁也说不上来
。”
当初听闻她识海受创、昏迷不醒,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认定,谢镜辞算是完了。
但她非但没完,还在醒后不久赢下问道大比,紧接着便是归元仙府破除心魔、查明云京城失踪之谜、解决东海蛊师之祸,每一件事拎出来,都是常人望尘莫及的
大功。
“龙家世代修习体术,龙逍更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裴渡道:“不过……谢小姐若想赢他,应该不成问题。”
莫霄阳好奇:“为什么?”
他原以为能听见长篇大论的分析,没想到身侧的少年修士不过抿唇一笑,言简意赅:“谢小姐很强。”
莫霄阳:……
这种时候也能被强塞一把恩爱,他是万万没想到的。
“不过啊,如果是这种一对一淘汰、一路打上去的规则――”
孟小汀嘿嘿笑:“裴公子和辞辞,应当会遇上吧?”
打从学宫起,谢镜辞就与他势均力敌,对裴渡格外在意,此次撞上这种万众瞩目的盛会,两人必定都会竭尽全力、认真相待。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看那时的情景了。
擂台之上,疾风仍旧未消。
龙逍掌风似刃,裹挟奔雷之势速速袭来。既然身形快得只剩下残影,那便用神识感受他的气息。
元婴期的神识骤然铺开,每一处角落皆如画卷般徐然展开,雨滴、树叶、泥泞的土地都在此刻有了轮廓,谢镜辞触碰到风声呼啸,手中长刀兀地一震――
正是此处!
鬼哭上扬,甫一出鞘,便爆开势不可挡的凛然杀气,暗红薄光好似鲜血,斩断层叠雨幕与掌风,于身侧猛然一劈!
霎时金光大作,残影汇聚出一道修长身影,风声簌簌,带来龙逍的轻笑。
“打中了!”
孟小汀屏住呼吸:“但是……龙逍他用了金身诀?!”
谢镜辞反应快,龙逍亦是如此。
他的进攻虽然迅猛,却也不敢轻敌,时时留了后手,在鬼哭袭来的瞬间默念法诀,于身前凝出屏障。
谢镜辞眼底溢出浅笑。
在对决一事上,龙逍向来都是不会让人感到无聊的对手。
于是刀光再起,掌风倏动。
龙逍周身尽是凶戾难当的灵气,越是近身,越会被铺天盖地的巨力压制。谢镜辞并未后退,而是以刀风傍身,两股力道相撞,缴碎七零八落的雨风,铮然轻响连
绵不绝。
两人出招愈来愈快。
起初只是令人目不暇接,很快成了难以捕捉的虚影,只能见到漫天雨幕聚了又散,竹叶纷飞,荡开如霞般的金光与绯色。
“不得了。”
身后有修士抚须低叹:“谢镜辞受伤耽误整整一年,尚能拥有此等修为,若她当年平安无事,只怕杀招会更烈。”
“幸亏这是在玄武境。”
莫霄阳呆呆感叹:“若在外边,这四面八方的竹林,恐怕都要被削秃,啊不,连根拔起了。”
“龙逍平日里看起来没个正形,没想到打起架来这么凶。”
孟小汀拿手托着腮帮子,忽然双眼圆睁:“你们快看,他打算出杀招!”
旁人看不出来,她同样身为体修,也曾琢磨过一些对决时的套路。
龙逍竟然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先用突袭打敌方一个措手不及,等对方习惯这种节奏,再顺势佯攻一处,旋即聚力出手――
但见金光更浓,恍如秋月临空、蟾宫映雪,千钧巨力汇于一掌,径直向谢镜辞袭去!
自己的身体,无论如何都要比外物用得顺手。
龙逍确信,在转变攻势一事上,无人能快得过他。
谢镜辞躲不开。
事实上,她也没打算躲。
鬼哭再起,绯色流泻不休,在他尚未发觉的时候,谢镜辞竟已蓄满灵力,尽数聚于刀锋――
原来她早做了准备,他以为的出其不意……实则是属于她的守株待兔!
满林灵力淌动如漩涡流水,雨丝因相撞的力道轰然散开。
毫无预兆的掌风来势汹汹,龙逍下手极重,没料到她会不要命似的接下这一击,顿时心下一急,凝出一道金光罩,试图挡住重重刀光。
他有心防御,谢镜辞却是将全身力道聚在刀尖,黑眸被鬼哭映得血红。
一如皎月清辉,一如炽然骄阳。
零散的刀意扰乱清风,又因这一击浑然凝聚。掌风携来的金光固然澄澈如月,然而泠泠月影,怎能摒退凌然朝色。
胜负只在一念之间。
看客席中鸦雀无声,四下俱静。
一缕青竹落,漫天雨色间,晃晃然有骄阳当空。
旋即轰然声起,不见长空皓月,唯有刀光肃杀。再抬眼望去,竟是满林竹枝尽折,云销雨霁――
雨停了。
*
谢镜辞赢了第一场。
她的刀意将金光罩击得粉碎,恰好击中龙逍胸口。饶是体修也无法抵御这般攻势,在萧萧下落的竹叶里,陡然卸去力道。
“谢小姐刀法精湛,在下自愧不如。”
一场对决落罢,龙逍技不如人,输得心服口服,正满脸狼狈地擦拭鼻血,忽然瞥见跟前递来一条手帕。
握帕的显然是女子之手,他本想习惯性拒绝,顺势一瞥,不由怔住。
“你不该用那道金身诀。”
孟小汀神色如常,语气懒懒:“金身诀分散了你的灵力,导致无法与她相抗――若是竭力去拼,说不定能有机会。”
他差点就碰到她的手了。
龙逍鼻血流得更凶,一时心慌,干脆捂住下半张脸:“是是是!我也这么觉得!孟小姐说得真好!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孟小汀被他逗得一笑,挥挥手中棉帕:“你快擦擦。”
她笑了。
她还给他递手帕。
龙逍整个人都是呆,不知是被打得神志不清,还是被这个笑晃得失神,表情茫茫然:“……可爱。”
谢镜辞本在喝裴渡递来的水,一口全呛在喉咙里。
你有病吧!谁会把“可爱”这种话当面说出来啊!
孟小汀一愣,没听清:“嗯?你说什么?”
“我我我,我说――”
他自知失言,匆忙拿过手帕,往面上一抹:“可。唉,输了伤心。”
龙逍的心在滴血。
他居然暴殄天物,用如此珍贵的手帕擦血,它脏了。
等回家亲手将它洗干净,再好好藏在贴身储物袋里吧。
这场比试结束,紧随其后上场的,便是裴渡。
两场擂台不在一处,几人收整一番,一并前往下一个场地。
“话说回来,”谢镜辞一边走,一边悄悄向他传音,“系统任务换了,方才对决结束的时候。”
裴渡动作一顿,语气显出微不可查的拘谨:“是什么?”
他果然在紧张。
谢镜辞抿唇笑笑,神识上抬,看一眼识海中浮现的字迹。
[当前人设:最后一份惊喜,不如来只小野猫吧!]
听各路霸总王爷说了那么多次“你这个小野猫”,总算来了回真的。
这个人设是被男主收留在家的猫妖,对男主人公一见钟情。比起之前懵懵懂懂的兔子精,猫妖主动得像团火,言行举止皆是撩人,毫无下限。
谢镜辞轻咳一声,察觉到少年僵直的脊背。
“这一次,”她向身侧靠近一步,薄唇渐渐贴向裴渡耳朵,笑意不止,“我是裴渡哥哥的猫。”
即便知晓谢小姐是在打趣开玩笑,他还被那声“哥哥”灼得耳廓发热,听她笑得更欢:“猫和兔子一样,也是要摸一摸的,对吧?”
此地乃是庄严肃穆的仙会,在来来往往的人潮里,他们却在做这种事情。
裴渡侧脸更热,低低应她:“……谢小姐。”
“无论哪里都可以哦,像是耳朵,头顶――”
谢镜辞说着一顿,咬字突然清晰许多,带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尾音上扬如钩:“或者……尾巴。”
尾巴。
她哪里会有尾巴,尾巴所在的位置……
心里涌起不应有的念头,仅仅因她一句话,裴渡便侧脸骤红。
他正行在长梯上,闻言心下一空的同时,不成想脚下亦是一空。
时值寻仙盛会,抬眸望去,能见到连通各个擂台的百步长梯,云蒸雾绕,仙鹤腾翔。
除此之外,还有一道从山顶往下摔的影子,笔直又迷茫。
漫漫长梯间,响起莫霄阳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裴渡――!”
第八十三章 (抚摸教学(?))
裴渡登上擂台时, 头顶着一片醒目红肿。
幸亏玄武境不会当真置人于死地,否则按他那般下跌的模样,只怕会成为修真界头一个在台阶上摔死的修士。
俗语有言,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继“白婉为何那样”之后, “裴公子为什么会从百步梯纵身跃下”, 成为了修真界八卦圈里的头号谜题。
无论何时,吃瓜群众的力量永远都不容小觑。
对于这个问题的解答, 上有“裴渡欲练天外飞仙”,下有“痴情剑修为情所伤,一怒之下凌空跳起”,形形色色, 不一而足, 听得谢镜辞笑个不停, 身旁的裴渡
则是没脸再去见人, 任由她在额头上摸来摸去。
也正因如此, 当大比正式拉开序幕,剑宗夏叹尘在见到他的第一眼, 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谢小姐。”
莫霄阳虽不知道她对裴渡说了什么,却见过谢镜辞踮脚在他耳边低语的动作,以及后者陡然通红的耳朵。裴渡向来严谨认真, 之所以摔下百步梯,定然与她脱不
了干系。
他看得啧啧摇头, 一边观战,一边小声道:“对老实人好点吧, 看看孩子都被逗成什么样了。”
孟小汀双手环抱在胸前,冷冷一哼:“又在出馊主意, 所以你才这么没有异性缘。”
裴渡的这一战并不算难。
夏叹尘身为剑宗亲传弟子,同样是个小有名气的剑术英才,只可惜身法与修为皆落后一头,当湛渊剑光乍起,浑然没有抵挡的实力。
擂台战上,每个修士都有独属于自己的战斗风格。
有人身手诡谲莫测,擅长逗弄人心、花招频出;有人出招凌厉狠辣,讲究一击毙命,不给对手留下任何反抗余地;亦有人时时谨慎,习惯循序渐进,逐步试探对
方实力。
裴渡的个人风格同样十分明显。
他行事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无论面对强弱如何、名声怎样的对手,都会严肃以待,尽力迎战。
这是充分给予每一位敌人的尊重。
当湛渊出鞘,清风回旋不休。凛然剑气缠绕如枝,结出簇簇冰雾,当嗡鸣声起,少年动身之际,引落千缕白芒。
很难想象,这个眉宇冷然、默然不语的强大剑修,在不久前因太过害羞,径直摔下了高高长梯。
谢镜辞想到这儿,不由抿了唇无声笑笑――那是只有她才能见到的景象,其他人谁也瞧不了。
在旁人眼里,天生剑骨的小裴公子向来清冷寡言、温润疏离,萧萧肃肃,好似山巅之上新生的雪,虽说清润漂亮,却不易消融,更不易接近。
唯有谢镜辞知道他脸红害羞的模样。
他攻势又狠又快,毫无悬念赢了下来,再往下,便轮到莫霄阳的擂台。
与莫霄阳对峙的是个乐修,名为施旖,生得清清冷冷,善用箜篌。
鬼域里的魔修大多修习刀法与剑术,对于那样一群成天喊打喊杀的大老粗来说,乐器不但繁琐,打起架来也不够直截了当。
他极少遇见乐修,对决甫一开始,吃了不少亏。
乐修以乐为武,可化音律为罡风,往往杀人于无形之间,奇诡莫测。他莽惯了,本想采用直来直往的战术,没想到还未冲上前去,便被一道疾风狠狠撞在胸膛,
剧痛蔓延。
那边的施旖未做停顿。
箜篌之声初初平缓如流水,悠悠迢迢,携来清风点点,似雨滴杂乱无章,遍布身前。待得灵力充盈,尽数凌空浮于莫霄阳身边,乐音便是骤然一扬,刹间显出石
破天惊之势――
方才还宛如雨丝的灵力,须臾凝结上涌,恍若千千百百箭在弦上,一并向风暴中心的少年猛攻!
“哇――”
但见台上女修徐徐而立,指尖轻动,自有如潮杀气奔涌不休。孟小汀由衷感叹:“不愧是乐修,连打起架来也这么好看――莫霄阳能撑住吗?她的攻势看起来好
凶。”
若是她在场,估计已经被打成了筛子。
“施旖实力不弱。”
谢镜辞目光紧紧定在擂台,冷静分析:“她在宗门中独树一帜,虽是乐修,杀意却极重,莫霄阳要想破局,唯有比她更凶更戾。”
话虽如此,但乐音不绝,要想破开层层桎梏谈何容易。
“破局?我看很难。”
看客席上,有人俯身一望,摇头接话:“施旖是留音门掌门的亲传弟子,自小便天资出众,虽为乐修,战力却是不俗――与她对决的少年人名不见经传,连名字
都没听过,想必没能混出什么名堂,凭什么与她相争?”
孟小汀平日里是他当之无愧的损友,闻言猛地回头,义正辞严:“莫霄阳从鬼域来,在这之前,当然没人听过他的名字。”
修真界里最不受待见的,毫无疑问是擅走歪门邪道的邪修,除此之外,便是魔修。
虽说当今的四海八荒少有偏见,但鬼域毕竟与世隔绝,大多数人对于魔修的印象,还停留在邪魔横生、危机四伏的鬼冢。
那人闻言吸了口气:“怎么是个魔修?魔修也能参加寻仙会?”
“魔修又如何,不杀不抢,也不会在背后嚼人舌根。”
谢镜辞亦是偏转视线,淡淡瞥他一眼:“莫霄阳很强――比你强得多。”
箜篌之声好似高山流水下,天边明日朗朗,映出繁复错杂的纷然白芒。一时乐音横荡而过,汇作九天凤鸣,音韵绵绵,莫霄阳出剑愈快,目光稍凝。
他若是在第一场就倒下……未免也太掉师傅的面子了。
鬼域里多的是穷苦人家,他在很小时就被父母丢弃,是因遇见周慎,才得以吃上饱饭,接触到人生里最重要的剑。
他其实一直很笨,学习不用功,诗词记不住,常常闹出笑话和乌龙,唯一让师傅感到欣慰的,便是一身剑术。
他的师傅曾在年少时鲜衣怒马、所向披靡,也曾挥剑斩邪魔、挽救芜城于万一,若是待他从鬼域出来,得知心爱的弟子仍然一无是处,那未免太叫人失望。
他与师傅做过约定,要在修真界里闯出一片天地,也想让更多人知道……周慎的弟子不是废物。
施旖的乐音越来越急。
谢镜辞已能隐隐察觉,她几乎要跟不上莫霄阳出剑的速度。
这是周慎教给他的剑术,虽然置身于永不见天日的幽深鬼域,却炽热明朗、有如烈阳。
剑光肃肃,灵力相撞,引得万仞疾风。
谢镜辞眼底溢出一抹笑。
疾风起,云中一声凄然凤唳。
昆山玉碎,银瓶乍破,剑气冲破清冷白芒。少年身法令人目不暇接,须臾转瞬,禁锢骤破,而那一束灿灿朝阳,已然直攻乐者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