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梁皇后这句话,皇太后蓦然惊醒般,连连点头:“皇孙是许家的,可贵妃却不是许家的,皇后你且放心罢。”
两人说到这里,就见几位大臣走了进来,向皇太后和皇后行过礼,魏国公就直接提出自己的来意与疑惑:“皇太后,今日朝会钱公公宣读了一道懿旨,据说是皇太后所下,老臣对此颇有疑问。皇上身子近来康健得很,为何会突然病倒,甚至连朝会都不能到?为何又突然立了四殿下为太子,而先前却没有一点暗示?老臣们不放心皇上和皇太后的处境,所以特地进宫觐见,以求心安!”言罢,眼睛望梁皇后脸上瞄了瞄,看她有没有不安的神色,但让他失望的是,梁皇后一直娴静的坐在旁边,脸上没有半点慌乱。
皇太后见魏国公说得急切,微微一笑道:“魏国公如此关心天子家事,哀家也表示感激,可今日朝会上那道懿旨确是哀家所下,说要立四皇子为太子也是皇上的意思,各位大臣若是不信,尽可以进内室自己去问皇上。”
魏国公听着皇太后这话说得坦然,一时之间也犹豫起来,跟来的秦王乃是掌管宗人府的,又是许胤塡的叔叔,和皇太后是同一个辈分的,自然关心许胤塡的身体些,他向梁皇后点点头道:“还请皇后娘娘带微臣进去看望皇上。”
皇太后也转头向梁皇后道:“皇后,你且领着众位大臣们进去罢。”
梁皇后应了一声,站了起来,搭着绣春姑姑的手,由钱公公在前边指引着走进了清华宫的内室。
内室的帐幔低垂,显得光线不是很明亮,几位大臣走了进去,眨了眨眼睛方才适应过来那种阴暗的色调,走到床前,一见床上躺着的许胤塡,众人皆是大吃一惊。
床榻上的许胤塡,形容枯瘦不打紧,双眼无光,目光有些涣散,那张嘴更是歪到了一边,不断有口水从嘴里流了出来,钱公公见了,赶紧走上前去,拿出一块手帕子帮许胤塡细心的擦拭着,眼圈似乎都红了。
“皇上,为何成了这副模样?”魏国公愤怒的逼视着梁皇后:“是不是你给害的?你真是胆大妄为,竟敢如此谋害皇上,你当朝中大臣都是吃素的不成?任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梁皇后却没有因为他的无理而动怒,只是闲闲的说:“魏国公,凡事皆要有依据,等会我自然会告诉你皇上为何会是这般模样……”
这话还没说话,就听床榻上的许胤塡已经愤力扭动着身子,手抬了起来指着魏国公,口里咿咿呀呀的说着话,可又没有一个字能让大家听清楚。钱公公赶紧扶住许胤塡的手腕,轻轻将他的手放在床上,然后又帮他顺着气,做得细致周到。
秦王看着许胤塡这样子,心里也是犯愁,看起来皇上竟是连话都说不清了,那怎么知道他究竟想立谁为太子呢?想了又想,突然灵机一现,对着床上的许胤塡说:“皇上,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在您身子有恙不能上朝,总得立一位皇子为储君,以太子身份监国。”说到这里,看了看许胤塡,就见他闭了闭眼睛,似乎是同意了他的提议,心里想着这还算好,至少皇上心里是明白的,于是接着说:“现在皇上共有五位皇子,皇上属意谁,便伸多少根手指来告诉臣等,这样老臣也好把皇上的旨意去向百官传达。”
魏国公听了这话也是兴奋,连声说:“秦王这个主意好!”眼睛得意的瞟了一下梁皇后,心里想着,我就不相信皇上心里真想,立四皇子为太子,要是想立,那不早就立了吗?
众人的眼睛皆看着床榻上的许胤塡,就见他在钱公公的协助下,吃力的抬起一只手,伸出手指来,众人的眼睛皆紧紧的朝那手指粘了过去——
一、二、三、四,许胤塡分分明明的伸出了四根手指!

206三皇子遭人撺掇
魏国公盯住许胤塡伸出来的手指,眼前一阵发花。
怎么可能!皇上若是想立四皇子,那不早就立了吗?中宫之子,地位尊贵,还有谁能和他去争?可正因为皇上迟迟不立许允炆,又对许允煜表现得非常上心,女儿才有了非分之想求着自己为魏家能权倾朝野而支持三皇子。
难道先前都是皇上有意为之,想让魏国公府以为有机会成为储君母族,诱发出他们的野心,最后一网打尽?魏国公的额头上汗水涔涔,一想到多年来为了扶持自己的外孙,不知花费了多少财力,最后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心里便万分难受。
躺在病榻上的许胤塡虽然不能说话,但头脑还算清醒,听着秦王问他立储之事,心中也有些欢喜,赶紧吃力的抬起手来,准备五根手指齐刷刷的伸出去,谁知,好不容易抬起手来,手腕上却是一麻,那拇指是怎么也伸不出来,紧紧的贴在手掌上边。
就见秦王和其余几位大臣看着那四根手指连连点头道:“皇上,臣等明白了,明日朝会上臣等自会向各位大臣证实皇太后的懿旨果然属实。皇上,您便静养罢,四殿下聪明过人,又目光敏锐,定会替皇上好好监国的。”
许胤塡听了这话,心中大为悲愤,只想对他们说:“错了,朕是手指伸不出去了,朕要立的是五皇子啊!”可是他却没办法表述出来,只能张大嘴说着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口水还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钱公公非常体贴的把许胤塡的手放了回去,低声说:“皇上,您歇息罢,秦王他们也该回去准备四殿下的太子册立仪式了。”那话说得非常体贴而轻柔,仿佛在无声的提醒着那五位大臣,皇上要歇息了,你们便退散罢!
秦王点了点头向随行的几位大臣道:“这册立仪式可来不得半点马虎,准备时间都差不多要一个月呢,我们还是尽快回去开始准备罢。”
许胤塡一听到这句话,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可现在他却没有半点能力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梁皇后笑容可掬的陪着五位大臣出去了。许胤塡闭上了眼睛,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些年所做的一起,钱公公站在床榻边上,拿着帕子帮他细心的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子。
“就是他使的鬼!”许胤塡睁开眼便看到钱公公那枯瘦的手指抓着帕子在他额头上擦来擦去,心里一亮,方才他抬起手来时,钱公公可不是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腕?然后他的拇指就伸不出去了。这钱公公什么时候成了皇后的人?许胤塡愤怒的看着钱公公,真恨不得能把他撕成碎片吞到肚子里边去。
“皇上,您就安心养病罢,老奴看着您这模样,心里也难受哇。”钱公公变戏法似的从怀里又掏出了一块帕子,擦了擦眼角:“皇上现在都病成这样了,就别担心国事了,四殿下是个妥当的人,您既然立了他,就该相信他,自己安安心心的养着罢!”
许胤塡听到这话,心里更是郁闷,索性闭了眼睛,不再搭理他,钱公公看了他那样子,轻轻笑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皇上,你且先歇着,老奴去看看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那边可有什么吩咐。”
出了内室,便见大殿里魏国公正跪在皇太后面前,面前摆着一个盒子,里边装着黑黝黝的两块熏香,梁皇后不动声色的坐在一边,只是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魏国公,你教女不严,以至于铸下大错,你可知罪?”皇太后的声音冷得如寒冬挂在屋檐下的冰棱,似乎碰一下,那冰棱就会从檐下摔落,直刺到人的心里去。
魏国公低头看了看那个盒子,两块熏香静静的躺在那里,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香味冲进鼻子里边,这难道便是自己那个不知死活的女儿给弄出来的?难怪皇太后要遣走那四位大臣,单独把他留下来。
心里埋怨着女儿,都这么大年纪了又贵为贵妃,后宫里只在皇后一人之下,还弄些这东西做什么!难道她不知道媚药乃宫中大忌吗?不对,女儿不会糊涂到这一步的,肯定是被人陷害了!
想到这里,魏国公猛的抬起头来,大声喊冤:“太后娘娘,微臣的女儿一直贤淑谨慎,怎么会用这种淫佚之物!定是有不怀好意者嫁祸于她,请太后娘娘明鉴!”
皇太后恼怒的拍着桌子站了起来:“魏国公,你竟然把这事推倒别人身上?哀家已经审问过了,这媚药乃是魏贵妃派宫人明心从外边重金购得,且也是她自己抹上去的,并未假手他人,长乐宫里的姑姑宫女都已经在供状上画押,莫非魏国公以为是哀家屈打成招不成?”
听到皇太后这番话,魏国公瘫倒在地,心中暗暗叫苦,没想到女儿竟然这般胆大妄为,做这种事情也不先派人回来商量下!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可魏国公还是懊恼得恨不能冲进掖庭把女儿拖出来按回娘胎好好改造一番。
“你且先回去,毕竟魏贵妃是皇上的妃子,要处置也得皇上自己来,我这个做太后的也不好把手伸到皇上的后院去,等皇上休养好了再由皇上发落罢!”皇太后瞄着魏国公那浑身打颤的模样,冷冷的哼了一句:“若是皇上好不起来了,我必将让她给皇上陪葬!”
魏国公听到皇太后这冰冷的声音,更是惶恐不安,连连磕头道:“皇上洪福齐天,必然无事。”
“无事便好,你回去以后自己好好掂量着,魏国公府以后该如何行事!”皇太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跪安罢!”
魏国公全身被汗粘得湿答答的,小心翼翼的爬起来,盯着自己的脚尖慢慢的退了出去,走到外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手的汗。回头看了看清华宫,那宫殿依旧巍峨,却仿佛笼了一层青灰色的影子般,有些扑朔迷离的感觉,叫人怎么也看不清楚。
出了宫,魏国公便径直往三皇子的府邸而来。
大周规定,凡是成年皇子,皆在大婚后要搬出皇宫,住进皇上所赐的皇子府,故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皆未住在宫中。许允炆婚后本也是要搬出皇宫的,只是那皇子府一直在修缮之中,所以还居住在祈玉宫,没想到现在被立为太子,倒是不需要搬到皇宫外边来了。
魏国公府走进三皇子府的时候,三皇子正在后院抱着两个姬妾饮酒作乐,听说外公来了,赶紧把拿开水漱了下口,整理了下衣裳,这才走了出来。
“殿下!”魏国公看着三皇子那模样就觉生气,衣裳很明显是匆匆整理而成,衣领松散,腰带都没有束好,走得近了还闻到一口酒味儿。
“外公!在自家屋子里头,就不用这么拘礼了!”三皇子看了看魏国公那一张板得严实的脸,心里有些发虚,自小这魏国公就喜欢督促自己,一看见他还真有些老鼠见了猫般的感觉,只得赔着笑脸说话。
“允煜,你知不知道现在梁皇后生的那个已经立为太子了,你却还躲在这里花天酒地!”魏国公恼怒的走了上来,双目似乎能喷出火来。
“外公,既然皇上已经下旨了,我还能怎么样?四弟的生母是梁皇后,坐镇中宫,立他为太子本也属情理之中。自小你们总对我说,皇上不喜欢梁皇后,不喜欢四弟,宠的是我母妃,偏爱的是我,你们一直这么说,我也就相信了。我努力的按照你们说的去做好自己,小时候在上书房和四弟一起读书,太傅一直夸我聪明,倒是极少夸赞四弟,今年我们一同在平章知事手下跟着学习管理庶务,也不见四弟有多少特别之处,我想着父皇必会看重我一些,可到最后,还是嫡庶有别,还是他为太子!”
说到这里,三皇子哈哈怪笑一声,露出了一张比哭还难看的脸:“回想起这些年,我就像一根小丑一般,上蹿下跳,就想让父皇欣赏我。因为你们一直在后边推着我,我又做了多少不堪的事情!现儿一切都已成定局,我还能做什么?躲在家里喝酒解闷难道不行吗?外公,你说说看,你还要我去做什么!”说到这里,许允煜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抱住桌子的一条腿,呜呜咽咽的哭出声来。
“煜儿!”魏国公看着这样的外孙,心里也很难受,他蹲了下来拍了拍许允煜的肩膀道:“外公知道你心里的苦,可你不能就这么放弃,你的母妃还被关在掖庭,生死未卜,你至少得为了她好好振作起来!”
“母妃被关在掖庭?是不是皇后的诡计?”许允煜腾的一声坐了起来,眼睛里布满红丝:“我可以不做太子,但我不能看着母妃被人陷害!我要去找皇祖母,请她好好调查,还我母妃的清白!”
魏国公摇了摇头道:“煜儿,你母妃自己傻,被人陷害了却找不能为自己伸冤,这也只能等着你去救她了,可找太后娘娘已经没有用了,是她亲自审问了你母妃,证据确凿,看起来不能走常规路线了。”
许允煜听着,沮丧的搭了下了一张脸,眼睛望着地面,手指抓住那桌子的一条腿,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被谁抽走了一般。魏国公看着外孙那模样,心头一痛,伸出手抓住他的肩膀摇了摇:“煜儿,你不能放弃!”
“不能放弃又该如何做?”许允煜茫然的抬起头来:“外公,你教教我!”
“册封太子仪式还得一个月之后,在这一个月里,我们还有机会!”魏国公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狂热:“如果,四皇子在册封大典前就亡故了呢?因病,或者是遇袭……”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做一抹黯哑的嘶裂声:“柳德妃是宫女出身,她又如何能同你母妃相提并论?”
许允煜的眼睛渐渐的亮了起来:“外公,你是说……”
“北狄那边不还有帮手吗?最近北狄汗王归天了,三皇子与皇太子争位,没有能够争过皇太子,不是逃来大周寻你来了吗?这是合作的好时机。你只消答应等你当上太子以后就发兵助他成事,不怕他不全心全意的帮助你!”魏国公的一双老眼闪过狠辣和阴毒:“无毒不丈夫,要么就做得干干净净,斩草除根!”
听到魏国公这般说,许允煜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姜是老的辣,煜儿全凭外公安排。”
魏国公点点头道:“煜儿,不着急,我们得周密计划着,必须一击即中,这事情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许允煜慢慢的站起身来,眼睛往门外看去,充满了希望。
清华宫里,皇太后看着躺在床榻上的许胤塡,一阵阵的心疼,太医们都是混账,怎么就让皇上变成了这个样子!若是苏府九小姐在,肯定是妙手回春,塡儿已经与常人无异了。
想到这里,皇太后皱了皱眉头,对沈姑姑问道:“苏府三房还在大理寺关押着?”
沈姑姑摇了摇头道:“听钱公公说,今日四殿下临朝已经将苏氏三房全放出来了,这会儿应该已回苏府了罢。”
皇太后听了摇了摇头,笑了笑:“究竟还是苏侧妃的面子大,监国第一天就急着办了这件事儿!”望了望内室,她转过脸来对沈姑姑说:“你现儿赶紧去趟苏府,把那苏家九小姐请进宫里给皇上看诊!”
沈姑姑应着出去,也不敢怠慢,叫了辆马车便去了苏府。
到了苏府,叫门房进去通传,有仆妇带着进去,就见府里人来人往,一副乱糟糟的景象。沈姑姑不由问道:“苏府今日为何如此忙乱?”
那仆妇笑着问答:“因为根本没有料到今日三老爷一家会突然全部被放出来,凌云园都还没有打扫,所以现儿派着丫鬟仆妇们前去凌云园清扫园子呢。”好
沈姑姑“哦”了一声,心里明了,跟着那仆妇走去凌云园,在那儿见着了拉着儿子的手不放的苏老太太,向她行了个礼,便直奔主题,想请九小姐进宫为皇上看诊。
苏老太太抬起头,惊讶的看了看沈姑姑道:“我那璃丫头,上次进宫给太后娘娘看病,至今还未回来,难道不该是在慈宁宫吗?”

207知喜讯倦鸟归巢
凌云园人来人往,丫鬟婆子们都在忙着干活,也没有人注意到沈姑姑这突变的脸色:“那天已经将九小姐送出宫了,难道她没有回苏府?”
苏老太太看了沈姑姑一眼道:“那天若是她回府了,岂不是会一并被抓去了大理寺?谢天谢地,我的璃丫头还没有去吃那个苦头。”
沈姑姑听了苏老太太这埋怨的话,心知苏老太太是在抱怨皇上轻信那些人的举报就把苏府三房下了大狱,赶紧陪着笑脸道:“老太君,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是皇上这病是拖不得的,你是否能告之九小姐的下落?”
看了看沈姑姑那焦急的神色,苏老太太摇摇头道:“沈姑姑,实不相瞒,我是真不知道璃丫头的下落,只是四殿下曾来苏府报了个平安而已。”
沈姑姑见苏老太太的神色,知道她没有说假话,只得站了起来,告辞回宫。
望着沈姑姑的背影,苏老太太喃喃自语道:“宫里出大事了!我还道为何今日老三突然被放了回来,原来竟是这般原因。回首经年,沧海桑田,人生莫过如此。”幽幽叹气后再往一旁看了过去,就见苏三太太被丫鬟们搀扶着出来了,脸色倒还算红润,只是那神情却很古怪,她圆滚滚的肚皮比一般有了身子的妇人的肚子要大上几分,看上去不像是怀孕七个月的样子,倒像是足月待产的孕妇。
“老三媳妇,你好生到屋子里坐着,外边吵闹,太阳也大,你就不必出来了。”苏老太太赶紧挥手制止了苏三太太行礼的举动:“这个时候了,还拘什么礼,身子是最重要的!夏茉,黛青,扶着你家夫人回屋子去!”
孰料苏三太太却一脸的倔强,目光直视苏老太太:“母亲,媳妇是有事相求的,请母亲和媳妇到一个僻静地方,听媳妇细说此事。”
苏老太太疑惑的看了看苏三太太那张面色凝重的脸,看起来老三媳妇要说的事情还真不是一件小事,点了点头,便随着苏三太太走进了牡丹苑的内室,坐了下来,望了望眼眶里滚着泪珠子的苏三太太,心里惊讶,老三这媳妇,凡事是最能容忍的,今日为何如此失态?
“母亲,媳妇求您调查一件事情。”苏三太太顺了顺气,开始缓缓的把那日送去的汤里有红花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到最后,声音逐渐的高昂起来:“求母亲给我和腹中孩儿查出一个结果来,究竟是何人如此丧心病狂,记恨上了媳妇肚子里头的孩子!”
苏老太太听完她的话,全身一个激灵,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她道:“真有此事?老三媳妇,你且放心养着胎,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苏三太太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用帕子擦了擦眼睛向苏老太太道谢:“多谢母亲体恤。”
苏老太太站起来,把苏三太太按到床上坐着,对着她点了点头:“现在你最要紧的便是安胎,什么事情都别去想,我即刻便去查这事儿。”
走出牡丹苑的门,苏老太太一阵气闷,难怪老三媳妇这大半个月的吃食都是李清芬亲手做了送过去,原还以为是李清芬体贴,怕自己要花心思惦记着老三媳妇的进补,结果真正原因却是苏府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正在伸向三房。
起先是璃丫头,现在是老三媳妇肚子里的孩子!苏老太太眯了眯眼睛,想到了那次苏三太太对自己说的话来。莫非真是老大媳妇?她为何要如此迫害三房?即算是璃丫头把她的账目查清让她亏损了,也不至如此狠辣罢?
苏老太太转转念头,突然想起了大房莫名其妙死去的那几个苏润玧的贴身丫鬟,是否也和此事有关?她是个想到什么便要做什么的性子,向身边的邱妈妈招了招手,然后细细的交代了一番:“你务必暗地里去做,千万不能让人知道了你在做什么!”
邱妈妈点点头道:“老太太放心罢,我自知该如何去做。”
苏老太太看着邱妈妈远去的背影,眉头蹙紧:“看起来得给老三媳妇预先备下可靠的产婆才是,只是产婆都有可能被收买,这幕后黑手一定要在老三媳妇生产之前揪出来!若是璃丫头在就好了,她在旁边这事儿就稳妥了。”
远在西北的凉关不多久便听说了京城巨变,这事情实在太大了,皇上龙体有恙,甚至不能上朝,立了四皇子许允炆为太子,代为监国,这样的消息,不能不让人耳□传,一时间这消息便传到了镇国将军府里。
润璃听到这消息,有些坐不住了,拉着许允馨便去了前堂求见镇国将军。
“瑞王爷,听说皇上生病了,现儿是四皇子监国,可有此事?”润璃也不讲什么客气了,进门便单刀直入的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事情。
镇国将军看了看润璃,心里暗自赞叹了下这位苏家九小姐果然是个伶俐的,别人都喊他将军,今日她却开口叫自己瑞王爷,想来也知道自己的心事罢。谁不愿意高官厚禄富贵红尘?谁又愿意把自己降低等级,只仰人鼻息?自己退居西北凉关,第一是本身也喜欢行军作战,最关键的却是自己想要避祸,不想这王储之争的火烧到自己头上来。现在听着润璃叫自己“瑞王爷”,心里只是欣赏着她目光敏锐,京城里皇上病了,太子监国,终于没有那么多嫌隙,自然可以叫自己王爷了。
“九小姐,你的消息倒是灵通,果有此事。”镇国将军拿起一张折皱的纸条道:“刚刚接到京城那边来的飞鸽传书,说几日前四皇子已经开始监国,你父亲也被放了出来。”
这好消息来得如此突然,润璃倒觉得一片茫然,一件本来很艰难的事情,现在却轻轻松松的解决了,这让她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朝着镇国将军笑了笑,润璃行了一礼道:“润璃在府上叨扰多日,既是家父无恙,润璃当立刻回京在双亲面前行些孝道,先在此谢过瑞王爷如此宽厚的收留我。”
看着那小巧的身影朝自己郑重的行了个大礼,镇国将军摆了摆手道:“九小姐不必多礼,我与苏太傅同朝为臣多年,你不远千里来凉关,我自然要好生照顾。我也知道九小姐归心似箭,好好打点下,明日便动身回京罢。”转眼看了看许允馨,见她脸上一副舍不得的神情,宠溺的笑了笑:“怎么,六丫头,你舍不得九小姐?”
“祖父,我想跟着苏九回京!”许允馨嘟了嘟嘴:“现在府里再没有旁的姐妹,我一个人挺孤单的,我回京去守那空荡荡的镇国将军府,每天保证督促那些婆子们把院子打扫干净。祖父,你看这样行不行?”
镇国将军意味深长的看了许允馨一眼,心里有些惆怅,前些日子后院闹出的事情他也知道了,心知媳妇是一心为这六丫头打算,可那梁伯韬却一心只记挂着这九小姐,镇国将军府再插一脚进去似乎也没必要。只是六丫头年纪大了,少不得要帮她去寻门好亲事才成。想到这里,他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先和九小姐去京城,过两日你母亲把这府里的事情和你二伯娘交割清楚,叫她也去京城看着你些!”
许允馨吐了吐舌头道:“究竟祖父还是不放心我,还得让我母亲跟着过去!”
“你做过那么多糊涂事儿,怎么能让我放心!”镇国将军横了她一眼道:“想走就快去收拾东西罢,还在我这里磨蹭做什么!”
许允馨哈哈大笑,拉了润璃便跑了出去:“馨儿谢谢祖父放行了!”
第二日,回京的队伍里却多了一个人,梁伯韬站在他的踏雪旁边,笑嘻嘻的看着润璃和许允馨道:“二位小姐,本世子专程护送你们回京,有没有感到十分荣幸?”
润璃手里提着一个鸟笼,里面站着那只上蹿下跳的八哥,正瞪着黑色的豆子眼望着梁伯韬,清清楚楚的欢叫着:“梁伯韬,梁伯韬!”
许允馨用手拍了拍鸟笼,表扬那八哥道:“不错,不溜须拍马,直呼其名,让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份,还世子爷呢,一只鸟儿都不屑理他!”
八哥似乎听懂许允馨在表扬它,得意的在笼子里飞来飞去:“梁伯韬,梁伯韬!”
梁伯韬斜觑了那八哥一眼笑道:“还不是有人教它这么喊!若不是看在那某人的面子上边,我非宰了它炖汤喝不可!”
润璃抿嘴一笑,把笼子藏到了身前,掀起马车帘子就钻了进去,梁伯韬看她那调皮的模样,又气又爱,可又没办法,只得翻身上马喊着车队开拔。
路上迤逦了几日便到了京城,润璃没有停留便径直回了苏府,苏老太太听着门房来报喜得眼睛都飞了起来,赶紧着人去凌云园通知苏三太太,这边据见着一个英武少年陪着两位年轻小姐走了进来,那串穿着粉色衣裳的,不就是自己盼了差不多一个月的璃丫头?
润璃走了进来,见着苏老太太那关心的脸色,心中一动,走上前去跪倒在地,抬着头看着她道:“不孝孙女请祖母安。”
苏老太太看着润璃那一张脸儿清瘦,心里也是怜惜,赶紧叫瑞珠把她搀了起来:“璃丫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再看了看她身后两个年轻人,梁国公世子和许家六小姐,吩咐丫鬟们看座:“梁世子,许家六小姐,辛苦你们陪着璃丫头从那么远的地方回京城来。”
梁伯韬朝苏老太太一拱手道:“老太君,这事情一点都不辛苦,不必客气,伯韬是心甘情愿的。”
许允馨瞟了他一眼道:“你当然是心甘情愿,连我都是心甘情愿,你怎么可能不是这样?”说罢向他夹了夹眼皮子,嘻嘻一笑,看得苏老太太心里一阵欢喜,听着这话便知道梁世子是中意璃丫头的,看起来璃丫头可真是找了门好亲事。
润璃见着苏老太太眼睛都不眨的看着自己,赶忙和祖母说了下此次凉关之行,苏老太太也听着心酸道:“璃丫头,其实何必去那么远,不拘到祖母这里,随便找间房子住下便是,你也是想得忒多了些,查抄三房这么大的事情,镇国将军又如何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不拘劝上几句已是难得了。”
正说到这里,就听外边一阵脚步声,苏三太太带着几个丫鬟走了进来,一看见润璃好好的坐在苏老太太身边,不由扑了过去把润璃搂在怀里,眼圈子一红,眼泪便簌簌的滴落了下来:“璃儿,你受苦了。”
润璃心里一阵酸涩,把苏三太太按到座位上,在她面前跪下:“璃儿没能照顾好父亲母亲,是大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