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得极好。”苏三老爷点点头:“现在朝廷这个局势颇不平静,高总督虽说和武靖侯府、徐国公府都有姻亲关系,可究竟明里暗里都没表态,还不知道他是哪一派的,我们又怎么能把璃儿的终身大事如此草率的决定?璃儿的婚事还是等及笄以后再说吧。”
“老爷,你说的定然是错不了的。”苏三太太情意绵绵的看着苏三老爷,昔日的状元郎青涩的模样已经褪去,眼前是一个成熟而有主见的夫主了!
苏三老爷很享受自己太太崇拜的目光,一把搂紧了苏三太太,低声说:“佩蓉,我和你说件可笑的事情,高家在回应天之前还定下了李同知的三姑娘为贵妾,就等着年底及笄以后就送过府去,你说这李同知家的面子都丢到哪里去了?”
原来男人其实也很八卦,苏三太太被抱上床去之前,心里模模糊糊在想。
红纱帐底卧鸳鸯,吹灯河蟹……

☆、琼林宴仁知折桂

  琼林苑里寂静无声,坐在桌子后边的贡士们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前十的卷子取出,那意味着一甲前三必定在这十人里出现,自己是否有这个荣耀?大家都抬起头,眼巴巴的望着钱公公身边那个小内侍手里的托盘,里面有十份试卷,一个贡士的脸已经红得发紫,身子晃了下,就直扑扑的倒了下去。
许胤塡一皱眉,早有人上去把那贡士扶了出去,旁边候着的太医迅速上前为他诊脉,那动作真是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想来这事儿不是第一次发生,早有准备。
这边钱公公尖细的嗓音把那十人的籍贯姓名念了一遍,就见那些贡士鱼贯而出,站到了前边,数了数人数,才九人。钱公公觉得奇怪,又高声把名单念了一遍,却再无人应声而出,方才醒悟道:“皇上,想那铜川王褒就是刚刚晕倒的这位罢?”
许胤塡扫视了下站在前面的九人,高声问:“这里边可有会试的会元?”
众人皆摇了摇头,钱公公看了看名册,在旁边小声说:“皇上,会元就是方才晕倒的那位铜川王褒。”
许胤塡脸上暗了暗,心想着这人年纪年纪也不算太大,为何身体如此差?看来这状元还得点个年轻的,身子康健,也可为大周多做几年事情。想到这里举目看了看那九人,期间有一个看着尚未及冠,身姿英挺,长身玉立,许胤塡一看就觉得心里舒服,不由得想到了十多年前的状元郎苏文衍,也是这般风华正茂的站在殿前。
“你且上前来。”许胤塡指了指那个年轻贡士,众人的目光皆落在了许仁知身上,露出一副羡艳神色。
许仁知强忍住心中的激动不安,向前跨出一步,行了跪拜大礼:“杭州府许仁知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是会试第二?”许胤塡拿起小册子看了下,这许仁知倒也算是有真才实学的,会试第二,刚刚自己看过了这十份试卷,也把他排在了前三位,再看看他的籍贯年龄里填着十八岁,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想着大周多年未出过年轻英俊的状元公了,不如这次就点了他做状元罢。
“爱卿平身!”许胤塡满意的看了看许仁知:“许卿文才出众,策论中的,收发有度,实在是我大周难得的人才,朕点你为本次科考状元,赐锦袍花枝,明日金明池骑马夸官!”
许仁知听了喜不自禁,赶紧又跪了下来谢主隆恩。
“许卿平身,钱公公,引他到最前边那桌子上去罢。”
最靠前的条桌摆了三个绣垫,是供一甲前三坐的,钱公公引了许仁知坐到中间那个绣垫坐下来,一脸谄媚的笑:“许状元,你得了皇上的青眼,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哇!”
许仁知见着那张打了无数褶子的老脸,摸了摸袖子里的暗袋,里面装着几锭银子,是李清芬昨晚托葱翠送过来的,怕他在宫里需要打点时短了银两,现在看着这钱公公一脸的假笑,心想是不是要给他点打赏?
思及此事,许仁知赶紧从暗袋里摸出一个银锭子塞在钱公公手里:“承公公吉言。”
钱公公得了银两,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弯腰回了龙椅前边,就听着皇上把榜眼和探花也点了,一边的翰林学士早游龙走蛇的把结果记了下来,就等皇上点二甲第一的传胪了。
谁知许胤塡却没按照寻常套路,也不再看剩下的卷子,直接就宣布,传胪归了京兆府苏润璋,底下立刻便有一阵轻微的响动,因为苏润璋根本没有在那出列的九人中。但议论归议论,皇上金口玉言,谁敢说半个不字?只能怨自己投胎的时候不争气,没有投到苏太傅府上去,要不是现在也稳稳当当拿了第四。
接下来文英阁大学士把二甲和三甲的考生名单都宣布了,立刻琼林苑里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恭贺之声,有些是真心实意的,因为得了“进士”的赐名,而那些得“同进士”出身的,那些恭贺里边无由都带了些淡淡的酸味儿。但是毕竟这事不可能人人如愿,能进了殿试总比落榜回乡要好,所以慢慢的,心里那点不平之气又慢慢淡了,等到美酒佳肴上桌,一个个推杯换盏,早已忘记了方才怀才不遇的郁闷。
琼林宴这边热热闹闹,未央宫里却也有动静。
“方才魏贵妃派人去琼林苑那边打量?”梁皇后半倚在檀木躺椅上,听着碧莲回报。
“确有此事,秀娟来说过以后,钱公公那边也有人来报,说贵妃娘娘已经派人去琼林苑打听这次的前四名呢。”碧莲不安的挪动了□子:“娘娘,贵妃娘娘这般热心又是何故?娘娘可想好对策?”
梁皇后的眼光从碧莲身上拉回了自己的指甲盖上,一只手拿着手帕轻轻的擦拭着指甲盖子上的蔻丹,然后慢慢展颜一笑:“这般热心也不外乎是两件事,一件是想帮她那个老三拉拢拉拢,另外一件,不就是想帮她的老六挑个如意夫婿?”
“娘娘,那我们未央宫……”碧莲眉头紧蹙:“不能叫她再这么拉人了!大皇子向来喜爱拉拢那些新晋,三皇子往年到不屑如此,可最近却动作频频,娘娘不能不防!”
“防?有什么好防的?”梁皇后坐了起来,向碧莲招了招手:“来,扶我出去。”
碧莲依言走上前来,梁皇后扶住她的手,身后跟着绣春姑姑,一行三人慢慢走到未央宫外边。宫门口摆了一缸很大的如意莲,因为还未当季,所以水面上只余田田莲叶,小巧而圆润的飘在那里,看上去格外有生机。
“你们看,这莲花还没当季自然就不会看,若是太过于着急,反倒会误了花时。拔苗助长这个理儿谁都懂,可就是有那不聪明的自作聪明,我就等着看她的笑话便好了。”梁皇后弯□子,仔细观察着那一缸莲叶,伸出手去捞起一张圆圆的叶子,然后那尖尖如玉笋般的手指一用力,那荷叶便被撕成了两半:“瞧见了没有?愈是想出头太早,愈是会有糟糕的下场,我们不能着急,让那长乐宫里的蠢妇先去触霉头罢。”
碧莲在一旁听得似懂非懂,绣春姑姑却心领神会般点着头道:“娘娘说得极是。”
梁皇后直起身子,望了望远方那道宫墙,一溜的烟树隐隐映着那抹朱红色,看得她恍惚起来:“我多久不曾出宫过了?”
绣春姑姑低声回答:“娘娘,您自入宫到现在,只有国丈过世时出宫过一次。”
“是吗?”梁皇后听罢嘴角拉了拉,看着宫墙那边背景似的山岚,眼神也变得凄凄惨惨:“我已经入宫二十多年了,每天就在这方寸之地走来走去,每天就见着那些讨厌的人的面孔,每天就在做着防备与算计的勾当……绣春姑姑,我真有些厌倦了……”
听了这话,绣春姑姑一惊,扶住梁皇后的胳膊摇了摇,急急忙忙的说:“娘娘,您可不能泄气,若是您半路上退了下来,那些人还不知道会怎么作践你们母子呢!”
梁皇后看了看绣春姑姑焦急的脸孔,自嘲的笑了笑:“姑姑你不用着急,我只是突然有些感慨而已,从进宫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没有退路。我能退到哪里去?周围都是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一个个的等着我落到它们嘴里呢,我的炆儿和煖儿都要我这个娘亲的保护,我怎么能退却?”
绣春姑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低低的应着:“娘娘想的极是,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着四皇子和七公主想呢。”
吹面不寒杨柳风,春天的风吹到身上似乎没有凉意,可这御花园里的风却是那般阴冷,梁皇后站在那里,心里一片冰凉,她细致的眉眼早已没有当年的光彩,多年的勾心斗角让她曾经纯真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嘴角的纹路也更深了。
“绣春姑姑,你出去转转,看看长乐宫那边是否有什么动静。”梁皇后的背重新挺直,扶住碧莲的手:“今天定然会有些事儿,大家都仔细留神着。”
“是。”绣春姑姑应了一声就匆匆离开了。
“碧莲,若是我现在放你出宫,你愿意离开未央宫吗?”梁皇后看了看碧莲那光洁的脸,心里突然有些不忍心,她在宫里蹉跎了大半辈子,深知宫里的艰苦,碧莲是个苦命的孩子,不该陪她在这里受罪——话刚说完,自己也惊诧了,今日究竟为何,自己竟然会伤春悲秋起来,就连一个小小的碧莲,她都觉得不忍心让她在这杀人不见血的宫斗里做牺牲品。
“娘娘,你说的什么话!碧莲一家人的命都是娘娘救的,即算娘娘要碧莲去死,碧莲也心甘情愿。碧莲只求不被赶走,一心一意为娘娘做事情便好。”说罢,碧莲跪倒在梁皇后面前:“可是碧莲做错什么事情了?娘娘能不能告诉碧莲?碧莲可以改的……”
梁皇后的鼻子有些发酸,低头看了看低头跪在面前的碧莲,有一滴泪水悄悄爬上了眼角,她不露痕迹的用帕子擦掉,然后用平静的声音说:“碧莲,你做得很好,我只是看你年纪大了,该放你出宫配个好人家了。”梁皇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我本想找个机会把你送到长乐宫去,可又觉得不忍心……”
碧莲连连磕头道:“娘娘要碧莲做什么,碧莲就去做什么,娘娘不要为碧莲想得太多,碧莲这条贱命就是娘娘的。”
“哟,皇后娘娘这样惩罚宫人,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些?”阴阳怪气的说话声在远处响起,梁皇后都不用回头便知是自己的死对头魏贵妃过来了。
“我的宫人犯了错,我要打她要罚她都是我的事情,魏贵妃可管得太多了罢?”说完梁皇后朝碧莲使了个眼色,飞起一脚把她踢到了一边:“粗手粗脚的奴婢,竟然弄坏了我最喜爱的九凤朝阳碧玉簪,你再跪一个时辰也没用,回宫自己领四十记板子去。”
“是。”碧莲爬了起来,满脸泪痕:“只求娘娘不要气坏了玉体。”
“哟,好一个知冷知热的可心人儿!”魏贵妃已经带着两个宫女走到了他们面前:“皇后娘娘,您一向不是倡导要爱惜奴婢的?为何自己却如此行事?这个奴婢看上去倒也是个乖巧的,皇后娘娘若是觉得用着不合心意,不如就赏了臣妾罢!臣妾那里刚刚好昨晚有个宫女暴病亡故了,臣妾还想着要去内务府要人呢,这会子真凑巧,臣妾就捡了皇后娘娘嫌弃不要的奴婢回去凑合着使唤罢!”
梁皇后看了看眼前的魏贵妃,穿着一套缂丝百蝶穿花宫衣,下边是一条十二幅的湘水月华缠枝芍药宫裙,头上一支满池娇分心,中央嵌着一颗硕大的东珠,华贵之至,脸上抹得红红白白,修饰得恁般精致,想来是有心要到自己面前来炫耀的。
“本宫的奴婢,本宫想打想骂都是自由,与魏贵妃何干?”梁皇后眯了下眼睛看了看那张瓜子脸,妩媚的眼睛,尖尖的下巴,心里有一种淡淡的嫉妒,魏贵妃和她年龄差不多,但相比之下,她要显得比自己年轻好几岁,难道所有不用动脑筋就会撒娇的女子看起来总比实际年龄要小?
“臣妾只是觉得可惜,既然皇后娘娘用得不合意,为何不把她让给臣妾呢?”魏贵妃笑吟吟的走到碧莲面前,抬眼看了看她:“倒也是个齐整的丫头,皇后娘娘不喜欢你,你来长乐宫如何?”
碧莲看了看魏贵妃,身子有点瑟瑟,摇了摇头。
梁皇后阴阴一笑:“魏贵妃,你要这个宫人倒也无妨,可今日本宫气不顺,她务必先去领了四十记板子,方才能去长乐宫。”
“娘娘不用这般狠心罢?这宫人看着身体瘦弱,经不得打,皇后娘娘还是高抬贵手放过她罢。”魏贵妃看着碧莲,心里就涌起一种感觉,她非得把梁皇后的手下挖过来,详细的了解梁皇后素日里的生活习惯饮食禁忌,方便日后自己下手。
看着魏贵妃眼中算计的光芒,梁皇后点点头道:“既然魏贵妃如此体贴宫人,那就减半,只责罚二十即可。”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三更送上,菇凉们收好!
五五,6月9号到12号有事情不能写文,偶这些天得拼命写,到时候才不能断更,偶会努力努力再努力滴,握拳,加油……


☆、来如春梦无多时

  碧莲最终被打了二十板子。
当她由人扶着,一瘸一拐的来到魏贵妃面前时,魏贵妃看上去是一副心疼的神情,摸了摸碧莲的头:“你也怪可怜的,这么不讨你主子喜欢,今后就好生侍奉本宫罢。”
碧莲满眼含泪的回答:“谢过贵妃娘娘的救命之恩!”
魏贵妃吃吃笑着,头凑了过来:“记得就好,不着急说出来!”说罢对着旁边的紫玉姑姑道:“紫玉姑姑帮这个新来的安排下房间,这两天她暂时歇着罢,还带着伤呢。”
“碧莲谢过娘娘的大恩大德!”碧莲挣扎着要跪下来,却被魏贵妃一把扶住:“快别这样,你现在有伤,这些跪拜的礼先省了罢。”
看着魏贵妃笑得妖娆,碧莲一时看直了眼睛:“娘娘,您可真美。”
魏贵妃“嗳哟”一声更是笑得花枝乱颤:“你这奴才,我倒是喜欢上了!好一个机灵人儿,说出来的话让人听着就舒服。皇后娘娘这个不识人的,就会重用着那不知情知趣的绣春姑姑,木头一般,没有半点意思,你赶紧去歇下罢!”
碧莲忍着痛行了个半礼,便跟着紫玉姑姑去了旁边房间。
“琼林宴那边情况怎么样了?”魏贵妃坐在主殿的圈椅上,上面铺着一张虎皮,衬得她整个人显得更娇弱了。
“顺喜还没回来呢,也不知道到底是点了谁做状元。”碧玺姑姑在一旁回答。
“再派个人出去催催,顺便看看皇上什么时候回后宫来,我好半路上去堵皇上。”魏贵妃闭上了眼睛:“明芳,帮我搭套衣裳出来,过会再来帮我梳洗。”
“娘娘,今日是三月十五。”碧玺姑姑小声提醒道。
“十五又如何?虽然宫规上边规定初一和十五皇上不能去别的妃嫔那里,要留宿未央宫,可奈何皇上不爱去她那里,你看多少年了,每逢十五,皇上都会是一个人在清华宫歇息。我今儿去候着皇上,皇上爱来是他的事情,皇后又能说什么!再说了,就是她要说,也要她有那种本领才是,她留不住皇上,还不许旁人去留皇上?只管快去把事情做妥当了,别误了我的大事!”
“是。”几人应着,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夜色已深,御花园里除了偶尔的几声虫鸣就静悄悄的一片,但很快这种寂静便被远处的喧哗扰乱了,就见一排灯笼,如玉带流动,从远方迤逦而来,亮闪闪的一线,叫人睁不开眼睛。
“皇上!”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柔软的尾音在这安谧的夜里似乎格外有诱惑力,如有一只小手,悄悄的在心头搔痒一般,却越来越痒。
许胤塡坐在软轿里,都不用打帘子,他也知道是魏贵妃侍立在软轿的旁边。
“贵妃有何要事,这夜半时分还在此等候?”许胤塡淡淡的问。
“皇上,臣妾几日不见皇上,甚是挂念……”魏贵妃撒娇似的说,尾音拉得又软又长。
许胤塡听了心里浮起一点点异样的情绪。这魏贵妃虽是魏国公府嫡出的小姐,可不知为何她竟然有一种独特的娇媚,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别样的风流,就是开口说话也是有一种天然的诱惑。虽然他并不喜欢她,但却喜欢她在床第之的那种热情,这是皇后和很多妃嫔都不曾有的一种荡漾,若不是他派去调查魏贵妃身份的暗卫回报,这魏贵妃确实是魏国公府的嫡长女,否则他真不敢相信魏国公府竟然能养出这样的女儿来。
在他觉得乏味的时候,他会招魏贵妃侍寝,因为魏贵妃总能玩出多种花样来满足他的要求,让他得到彻底的释放。现在听着魏贵妃娇滴滴的声音,他却没有了往日的兴致,难道说自己真的老了吗?连那种心思都没有了?不行,自己得试试看,证明自己还年轻。
“摆驾,去长乐宫。”许胤塡果断下令。
魏贵妃听了这话喜不自胜,皇上很久都没有这么爽快的答应过她的请求了,今晚看起来心情不错。
长乐宫的内殿一片朦胧,只有两盏宫灯,蒙着细纱罩子,那烛火一片温暖,照着那边阔大的床,就见二十四幅的粉色覃纱湘妃帐低垂,里边有两条人影时而相交在一起,时而分开,甚是热闹。
“皇上……”魏贵妃娇媚的声音从湘妃帐里传来:“皇上,臣妾听说这次科考的状元是一个尚未及冠的年轻人,是也不是?”
从魏贵妃身上滚下来的许胤塡心里正在懊恼,素日他虽然次数不多,但时间还是持久,今日不知为何,不得半刻便已然丢盔弃甲——难道自己真的已经不行了?连魏贵妃的各色花样都没能让自己雄风再起?
正在想着这个让他难以接受的问题,却听到魏贵妃这么一句话,心里顿时恼怒起来。怎么,难道魏国公府下手这么快,就想着把主意打到新科状元身上去了?眯了眯眼睛,他有些不悦:“贵妃怎么突然问起朝政之事来了?”
许胤塡的口气已经很明显不悦了,可惜魏贵妃一心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边,也没注意这么多,喜孜孜的回答:“皇上,臣妾是在为六公主打算,六公主也到了及笄的时候了,自是要考虑帮她挑选夫婿了。臣妾觉得这新科状元年纪轻轻就有此造化,定然是个才能出众的,就想向皇上求个恩典,请皇上给六公主赐婚。”
听到魏贵妃这般说,许胤塡一声冷笑:“魏国公府倒是会教女儿的,教得女儿打得一手好算盘!”说罢翻身起来,朝外边大声说:“传热水,准备伺候朕沐浴。”
魏贵妃看着许胤塡胡乱披了一件衣裳走了出去,头都不曾回,心里便慌成一团。又想到他刚刚的说的话,更是心乱如麻。她确实是想帮自己的女儿选个好夫君,难道这也不行?为何又和魏国公府联系上了?想到这里,魏贵妃一阵委屈,眼泪珠子就溅了出来,落在枕头上边。
屋子里还满是男女交欢的气味,但许胤塡却已经不在屋子里边了。魏贵妃躺在床上默默流了一会泪,不见有人进来,便扬声喊道:“紫玉姑姑!”
听到魏贵妃的传唤,紫玉姑姑打起门帘,躬身走了进来,走到床边垂手问道:“娘娘可是要起身沐浴?”
魏贵妃点点头道:“皇上呢?这么久了还没有沐浴完?”
紫玉姑姑小心的瞅了瞅魏贵妃,低声说:“皇上已经走了。”
“什么?走了?”魏贵妃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他怎么可能走了?素日他都是会留宿长乐宫的!”
紫玉姑姑怜悯的望了望魏贵妃说:“奴婢也不知何事,皇上沐浴以后就直接离开了,走之前也没有交代什么。”
呆呆的坐在那里好半天没有动弹,魏贵妃似乎被谁打了一巴掌般,脸上热辣辣的痛:“我没有做错什么呀,皇上为什么会如此生气?皇上,你难道不疼臣妾了吗?这长乐宫还是你亲笔赐名,你说只有在臣妾的宫里,在臣妾的床上,你才能得到长久的快乐,难道这一切你都忘记了吗?”
且不说魏贵妃在这边哀伤惆怅,许胤塡却已经吩咐摆驾回了自己的清华宫。
内侍们七手八脚服侍着皇上睡了以后,也各自散去,只余一个小内侍在内殿值夜。许胤塡吩咐他点了一炉安息香,然后放下纱帐自去休息不提。那内侍蜷缩在角落的小床上,用心听着纱帐边的动静,但没有熬多久,他就觉深思困倦,眼皮子慢慢搭在一起,虽然努力想睁开,却是怎么也也睁不开。
过了不久,许胤塡就从床上翻身起来,走到小内侍面前,试了试他的反应,发现他已经被那特殊的安息香熏得睡死过去,这才蹑手蹑脚的按了下龙床上隐秘之处的一个机关,然后床板轧轧打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许胤塡轻车熟路的从那洞口走下去,在顶上某处按了下,床板又合在了一起,看不出一丝异样,他打亮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慢慢的往前边走去。走了不足一盏茶的功夫,这地道便到了尽头,他按了按墙壁上的一个按钮,出现了一个洞口,许胤塡敏捷的爬了上去。
这是皇宫一处偏僻的宫殿,匾额上有三个蓝底烫金隶书:撰玉宫。
看着那匾额上的几个字,许胤塡叹了一口气,背着手慢慢走到后殿。
后殿很大,里面堆了很多的木器。看起来还是新做的,因为都还没有上漆。
“熜儿!”许胤塡轻轻喊了一声,就见那堆木器后边探出了一个脑袋,惊喜的望着他:“父皇,你可算来了!熜儿看今天这么晚了,还以为父皇不会过来了。”
“父皇怎么会不过来呢!”许胤塡轻快的走了过去:“每个月的十五晚上,父皇一定会来看熜儿的,绝不失约。”
木器后边的少年站了起来,拉着许胤塡的手,兴致勃勃的对他说:“父皇,最近我在做一种椅子,一定会让父皇躺着很舒服的。父皇,你来看,我想把它做成这样的。”
许胤塡被那少年拉着走到一堆木料前,那是一堆新刨好的木料,光洁的外表,纹理清晰,整间内殿都充斥着木料的芳香。
“父皇,我用的是百年的香柏木,不仅木质好,还有芳香,能安神醒脑,父皇躺在这种椅子上,肯定不会感觉到疲劳的。”少年的双眼熠熠发光,一边向许胤塡介绍,一边往他身上靠,似乎在感受这许久不曾享受到的亲情。
“好熜儿,好孩子。”许胤塡摸了摸少年的头,这是他的第五个儿子,是他和她生下的宝贝。他也想对熜儿如珠如宝,可外边的形势却不能让他这么对待他。若是他明着对熜儿好,哪怕是好一点点,那些人就会如野兽般扑过来,熜儿现在就肯定已经不会在这个世间了。
看着熜儿瘦弱的身躯,许胤塡突然全身充满了一种负疚感和无力感,当时自己对熜儿娘亲的宠爱表现得太过明显,这才引起后宫诸多嫉妒。她被人下毒,熜儿喝过她的奶水,长大以后一直身体羸弱,不像其他孩子那么强壮。
他愤怒,下令彻查,可查来查去也是一桩无头公案,虽然多方证据表明魏贵妃嫌疑最大,可他想皇后也脱不了干系,还有宫里诸多妃嫔,谁都有嫌疑——谁叫他那么宠爱她呢,她入后宫那一天开始,三千宠爱在一身,他很少在别人那里留宿,因为怕她不高兴。
“皇上,若是你去了别人那里,那臣妾就哭死给你看。”耳边仿佛还回荡着她孩子气的声音,可她却早已香消玉殒。当年她病得神秘,连太医都说不清楚是中了什么毒,只知道她一天天消瘦,瘦到最后她不愿意见他。
“皇上,不要来看臣妾,臣妾这模样实在难见天颜!”她叫宫女们紧紧的拉上碧水天青帐,一只瘦得如枯枝的手伸了出来拉住他:“只求皇上好好照拂我们的孩子,臣妾就是在九泉下也安心了。”
他含泪答应了——不是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吗?富贵如他,高傲如他,也会因为留不住自己心爱的人而哭泣。十五的那个晚上,撰玉宫内殿走水,她被那熊熊大火烧为灰烬,尸骨无存。当他赶到时,大火已经被扑灭,宫人们和五皇子都聚集在前院,没有一个人受伤。她曾经的贴身丫鬟,后来变成她的大宫女的毓芳哭得声嘶力竭,抖抖索索递给他一封绝笔信,原来撰玉宫的大火是她放的,她知道时日将近,害怕死后自己会看到她的容颜,所以干脆服了药,让毓芳点火焚毁她的尸体。
他伤心得几天没有吃下饭,失去理智般,他命令举国服丧,这一道圣旨却遭到诸多老臣们的反对,国丧乃是帝王、皇后、太后等人才有的待遇,她算什么?后宫诸多妃嫔里的一个,放到平民百姓家来说就是一个妾,身份只比奴婢高一点,她凭什么要别人替她服丧?
争吵了半个月以后,他退让了,因为她娘家竟然被人弹劾,各种证据看上去确凿,一家几十余口人都被下了大狱。他知道她父亲是冤枉的,可他们做得他完美,这案件逼得他不得不把那道举国服丧的圣旨收了回来,而她父亲一家全部被流放到西北,若不是他命瑞王照应着,恐怕在路上就有不少人死去。
作者有话要说:上午买V的菇凉下午来看更新哈,谢谢理解
稍微说些题外话,其实状元并不是人人能做到高官的,毕竟最开始封从六品翰林编修开始做起(大概相当于现在中央秘书处的秘书),善于沟通的,圆滑的,被皇上看重的才会慢慢升到高官之位,历史上做到位极人臣的状元并不多。本书架空,把许仁知这个状元描写得很重要只是故事情节需要了,其实状元变驸马的情况历史上不多,因为驸马都尉是闲职,皇上一般不会把状元指了去做闲职的,毕竟是人才就得充分利用不是?
怕万一有考据党又来说偶写许仁知如此重要不合情理,又会捏着说偶本无才识,果然现了原形之类,在这里说说闲话儿罢

第 137 章
虽然已经开春,但气温还是不高,红英很费劲才准备好一大桶热水,梁伯韬也没说多话,脱点外袍扔在内室的外间,施施然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