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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妈妈听得心头一惊,正准备挤进去,这时众人已经分开了一条路来,就见几个人扶了一个不断的捂着肚子喊痛的人往外边走了去。那人脸色有些发白,额头上有豆大的汗珠子,一双手都在打着颤。杨妈妈见了这情景,也唬得说不出话来,愣愣的站在那里瞧着那几个人出去了。
这时旁边一个桌子也有人捂着肚子喊起疼来,杨妈妈还没有来得及去看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桌子旁边的人拍着桌子叫了起来:“掌柜的,你给我过来,你们酒楼里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旁边这桌吃了饭菜说肚子疼,现儿我这个兄弟也肚子疼了起来!“
章规定额战战兢兢的走了过去,还没走到跟前,便被人揪着到了桌子旁边。那桌子旁坐着几个彪形大汉,其中一个捂了肚子在“哎呀哎呀”的直叫唤。
“掌柜的,你瞧见没有?”其中一位大汉将桌子拍得砰砰响:“我兄弟都这副模样了,你准备怎么样赔偿我们?”
掌柜的瞧着这样子心里清楚该是遇着那碰瓷的了,否则怎么不去看大夫,还有工夫在这里谈赔偿?他赶紧陪着笑脸道:“客官,实在对不住,我这就给你去请位大夫过来给这位客官瞧瞧,想来该没有什么大事。”
“没大事?我兄弟可是吃了你这酒楼的饭菜才这样的,你这饭菜里头肯定是有什么问题!”那大汉将桌子拍得砰砰响:“还想忽悠爷不成?”
杨妈妈在旁边见着早就心里再也按捺不住,分开众人挤了过去。冷冷一笑:“你想到高升酒楼来闹事?先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再说!”夫人说的果然没错,是有人想挤兑酒楼开不下去,第一日开业竟然就遇着这种泼皮无赖!
“大哥,别说了,快些去给我请个大夫来,我肚子越发痛了!”那个在一旁喊肚子疼的人摆了摆手:“和这老虔婆叫也叫不出银子来,掌柜的说去请大夫,那便去请大夫来罢!”
杨妈妈见众人都不将她放在眼里,心里头十分愤懑,在高府内院,除了高夫人,谁见了她不是恭恭敬敬的喊“妈妈”?现儿竟被几个无赖称作“老虔婆”!正准备开口与那几人骂战,就见门口来了几个人,径直走向了方才出事的那个角落。
“有人来府衙报案,说你们这高升酒楼的饭菜有毒。”那几人穿着衙役的衣裳,身上还挂着弯刀,走了过来将那桌子围住:“官爷正在办案,闲杂人等不得干预!”
杨妈妈唬了一跳,这几位捕快也来得太快了些罢!恐怕是那几位嫉妒高升酒楼的见有了机会赶紧去报案了。想到此处她心里有几分焦急,也不顾那惊得目瞪口呆的掌柜,趁这那几个捕快不注意,拨开众人,飞快的跑出了高升酒楼,回府去报信了。
“什么?竟然有这样的事情?”高夫人听着杨妈妈来抱,惊得眼睛都瞪大了:“妈妈,你瞧着他们是存心来敲诈还是有人指使为之?”
杨妈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喘着气回答:“老奴也看不大出来,第一桌的客人瞧着该不是来敲诈的,因着肚子一疼就赶紧扶着去找大夫了,都没有人留下来谈价钱,第二桌的客人该是浑水摸鱼想要捞些钱的。至于为何捕快来得这般及时,该是别有用心的人见着这边出了事,便赶紧去报案了。”
“真真可恶!”高夫人捏紧了拳头,重重的砸到了桌子上边:“这还要不要我过舒心日子?备车,我要去高升酒楼瞧瞧!”
等到了酒楼的时候,那里早已经人去镂空,大堂里空荡荡的一片,吃饭的食客们一个都不见了。伙计见了杨妈妈扶着高夫人进来,如获救星,跑过来垂手回道:“厨房被封了,掌柜的与厨房里的大师傅都被捉去京兆府衙了,食客们后来有几个说肚子不舒服,大家口口相传的,个个都说自己肚子不舒服了,所以现儿已经没有一个食客了。”
高夫人听了这话手脚冰凉,扶了杨妈妈的手走到厨房那边看了看,大门上果然贴着两张封条儿,交叉贴在上边,让人看了有些触目惊心。“究竟那饭菜是不是真的不干净!”高夫人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掌心,差点都要掐出血来——那厨师是不是对手派来的?故意这样来搅场子?
酒楼里的厨师大部分都是旧的,在酒楼里边做了好几年,酒楼重新开业,为了让饭菜有新的特色,高夫人又新招了两个厨师。她在大堂的桌子边上坐了下来,脑袋里迅速的想着两个厨师的情况。他们都是由原先相熟的厨师推荐过来的,自己也派人去查过家底,确实是清白人家,没有前科这才聘了他们,怎么会第一日便出了这样的事情?
在大堂里坐了一段时间,高夫人心上心下的在想着究竟是谁要对自己下手,这时就见掌柜的从门口踱了进来,耷拉着脑袋,显得十分沮丧。杨妈妈见了他那样儿,心里也是一惊,走上前去将他扯了进来:“你快些来和夫人说说。”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高夫人沉声问道。
“夫人,这真真是无妄之灾。”掌柜的摇了摇头,哭丧着脸道:“第一桌的客人确实肚子疼,可却不是因着咱们酒楼里的饭食不干净,而是他肠胃不好,吃了那不对胃口的东西引发了肠胃不适。而第二桌的客人却是想要趁火打劫的,他们根本便没有什么不舒服,只是想问咱们讹些银子,见府衙来人,就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偷偷的溜了。可来吃饭的食客见着有两桌都叫饭菜不干净,心里也怀疑起来,好几个都说觉得自己腹痛,都跑着去找大夫了,可是……哎……”章规定额摇了摇头:“这开业第一日,谁知道会有这样的事儿?都凑到了一堆!”
高夫人听着掌柜的这些话,脑袋一阵发晕:“那府衙怎么说?”
“府衙将厨房都封了,将里边的东西都搬了去检查,都没有什么问题,厨师也很清白。那些饭菜拿过去让人验看了,都很正常,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掌柜的摇着头道:“这可真是凑到一处去了。”
高夫人面色阴沉的望了望酒楼外边,咬了咬牙道:“那封条什么时候可以撕去?”这京兆府尹还说是亲戚呐,封自己的厨房手脚委实快,自己让他去查别的酒楼偏倒是推三阻四的,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京兆府正在讯问厨师,若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很快就能派人来将这封条给揭了。”掌柜的抬头望着高夫人道:“主家夫人,这酒楼要不要继续开下去?”
“开,为何不开?”高夫人重重的捶了下桌子,她便不相信这酒楼会开不下去。老爷估计这几日便要回来了,听着外边传的风声,这次西北抗击北狄大有收获,直将那北狄人击退了八百里,想必回来以后老爷总会要加官进爵了,这正三品上头熬了这么多年,从二品的官职总得要赏一个罢?等着老爷回来,就让京卫指挥使司出些人,好好来查查着高升酒楼的古怪,她便不相信自己还能板不过那些小人!
“夫人,夫人!”外头气喘吁吁的跑来了一个人,高夫人定睛一看,却是范妈妈,只见她一脸笑容的踏进了酒楼:“夫人,方才我从家里出来,就听着街头巷尾的人说,镇国将军明日就能到京城了,听说皇上会派人出城迎接呢!”
“果真?”高夫人激动得站了起来,双眼发亮,真是太好了,她还想着老爷会什么时候回来,竟然明日就要到京城,她也能见着自己的安儿了。也不知道他在西北吃了多少苦,得赶紧叫厨房明日炖些补品,等他回府就让他趁热喝了。
回头望了望厨房门上那交叉的封条,高夫人甩了甩头,现儿暂时不管这些,老爷和安儿从西北回来才是大事。
第三百四十七章回归日忽闻噩耗
深秋的清晨格外冷清,一早起来流霜未去,空中似乎凝结着浅浅的白色烟雾一般,远处的东西怎么也看得不大清楚。这时高家的主院里边已经有了响动,高夫人急急忙忙的让几个贴身丫鬟给自己找合适的衣裳穿:“快给我找那件流朱红起牡丹团花的褙子出来,再配着三尾鸾鸟钗子。”
杨妈妈在旁边笑着道:“瞧夫人这紧张神色儿!”
高夫人转身望着她道:“你这老货在旁边说什么风凉话儿呢,还不去厨房交代将那天麻鸽子的补汤炖上,那个时间得炖久些,这样才能将那好东西入到汤里边去。对了,还加些金丝燕窝到里边。”
“夫人昨晚不就已经吩咐了?”杨妈妈弯腰道:“今日怎么又重复说一遍?”
“还不是担心你没有做好?”高夫人笑着瞥了她一眼:“还不快去厨房候着?”
“夫人,范妈妈一早就过去了呢,还用您现儿来说?”千墨站在高夫人后边,笑嘻嘻的替她挽起头发来:“夫人今日是想梳个什么发髻?同心髻还是如意髻?”
“如意髻罢。”高夫人坐直了身子,这个同心自己是不指望了,还是如意比较好,最近诸事不顺,真让她心里有些窝火。
千墨用玳瑁梳子将高夫人的头发梳顺畅了,然后将梳子咬在嘴里,一双手灵活的在高夫人的发间移动:“夫人,你这头发还是这般乌黑发亮,叫人见着便觉得羡慕。”一边说着,一边突然用力,将两根白色头发扯掉。
“怎么了?”高夫人听着恭维正眉开眼笑,忽然觉得头皮有些疼,朝镜子里边看了下:“千墨,你刚刚是不是看到白头发了?”
“没有,手指甲勾着夫人的头发了呢。”千墨脸色如常,继续慢慢的给高夫人盘着发髻:“奴婢的指甲该要修了,养了快半寸长了。”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一只手伸到高夫人面前:“夫人瞧瞧便知道了。”
高夫人瞧着那手指甲盖子水葱儿一般,玉白色的指甲修成半圆形状,撇嘴笑了笑:“这算什么长!我记得我伯娘,曾经留过两寸长的指甲,那才是长呢,水葱管儿一般,那护甲都是特别做的。”
“奴婢们哪有那福分留这么长的指甲壳子?能留个半寸已经实属难得了。”千墨将手缩了回去,勾住那头发将它们固定起来,不多时已经将那如意髻盘好,在头顶上插了那支三尾累似鸾凤钗儿,风嘴里吐出的流苏由东珠串成,温润圆滑。又在后边插了一只虫草头的簪子,点了一颗琉璃珠儿,那翠绿的珠子在发间若隐若现。
收拾好以后,扶了千墨的手走了出去,刚刚到大堂,就见外边来了几个人,原来是两个媳妇来请安了。
刘三小姐病了好几个月,一直没有起色,不过昨日听说高安要回来,这才打起精神来梳洗了,预备跟着婆婆出城去接他。秋华早已知道镇国将军就在这几日该到京城,所以昨日听到这个信儿倒也不惊奇。若是高夫人说要自己陪着去接公公与大伯,她自然会要跟随前往,只是她想婆婆该不会让她跟着去。
这一个多月来婆婆一直脸色不好,有好几日给她来请安,她都打发贴身丫鬟出来说身子不舒服,让她自己回院子去,不必来伺候了。看起来高升酒楼在高夫人心里还是有一定位置的,否则她也不会如此着急。
“婆婆安好。”刘三小姐问安以后由丫鬟扶着坐了下来,高夫人见着她那张黄瘦的脸,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头:“老大媳妇,你都病成这模样了,便不用出去接安儿了,没由得让人见了不高兴。”
秋华瞧着对面坐着的刘三小姐,心里也是同情,这病来如山倒,自己才嫁过来的时候见她还是脸色红润,身子轻快,怎么才这么几个月,便见她一副这模样了。再望望高夫人,今日她明显的收拾打扮了一番,看上去还不足四十许人,一双眉毛修得弯弯,粉扑子脸上也精细的施了脂粉。
不管她对自己多么不好,可总归还是惦记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的。秋华心里暗暗道,任何一个女人,做了母亲以后自然会要有更多的牵挂。伸手悄悄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最近这一个月她也喝了不少的丁香粳米粥,应该也暖过来了,不知道这肚子里头有没有一个小生命呢。
“老二媳妇,你还得在家里安排老二的伙食,就不必跟着我去了。”高夫人望向秋华,眉目慈善:“不好让你耽误了,我一个人去接他们便是了。”
秋华欠 欠身子:“多谢婆婆关照,秋华本来也想去,只是婆婆既然安排如此周到,恭敬不如从命了。婆婆,若是实在没有旁人,可以让三弟陪你一起去。”婆媳两人心里都很清楚,可还要端着一张笑脸说话,实在有些累人。
“现儿是深秋,瑞儿出去恐怕不太方当,我怕他感染了风寒,回府又得熬药吃。”高夫人慈爱的笑了笑:“老二媳妇,你自己去忙罢,就不必牵挂着我了。”竟然想要自己的瑞儿到外头去受那寒风之苦?这老二媳妇心也太毒了些。高夫人望着秋华那笑吟吟的脸,真恨不能一把将她的笑容抹下来。
“既然如此,那媳妇便告辞了。”秋华朝对面刘三小姐点了点头:“大嫂,一道走罢?我瞧你这样子,还是回去歇着比较好。”
刘三小姐扶着丫鬟的手站了起来,两人一道走了出去,到了大堂外边,刘三小姐这才恨恨儿说道:“竟然都不让我去高安!”
“婆婆也是关心着你,瞧你现在这身子骨儿,确实也不好出去,你便不用抱怨了。”秋华瞅了一眼刘三小姐,高安在的时候她便不得意,现在这模样恐怕是更不能得高安的欢心了。
“我也盼望着自己这病早些好,无奈就是不能断根儿,好了几日,又病上了,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去拜拜菩萨,看能不能让我这病给断了根儿。”刘三小姐说了两句话,喘了几口粗气,一张蜡黄的脸上有着一抹奇异的胭脂红,看得秋华心里头有些心惊胆战,瞧着那模样儿,似乎就是大限将至一般。
“大嫂,我陪你去你院子说说闲话儿。”秋华有些怜悯的看了刘三小姐一眼,她都差不多一个多月没见过刘三小姐了,恐怕她成天呆在这院子里也闷得慌。
两人来到院子里头说了一阵子话,刘三小姐问秋华要讨糕点吃,秋华笑着吩咐珍珠回自己院子去让厨娘方嫂做几色糕点过来:“大少奶奶最爱吃玫瑰豆酥,金丝莲蓉缀樱桃饼,让她记得一定要做这两样。”
“弟妹……”刘三小姐拉着秋华的手,眼睛里边有点点泪光:“也就是你还记得我爱吃这些东西。”
“你那时候来我院子里头串门,问你想吃什么糕点,你每次都点了这两样,还能记不住?”秋华笑嘻嘻的望着她:“快些将身子养好,咱们妯娌间还互相串串门子。”
两人坐着说了些话,过了约莫一个多时辰,珍珠托着盘子走了进来:“大少奶奶,糕点来了,有你最喜欢吃的那两样。”
托盘刚刚放到桌子上头,外边一个小丫头子旋风一般的跑了进来,脸上有仓皇的神色:“奶奶,可了不得啦,出了大事儿!大爷,大爷他……”她站定了脚步,身子像风中的树叶儿般摇晃个不停:“大爷他……没了!”
刘三小姐伸出去拿糕点的手悬在空中,忽然的一下便掉到了桌子上边,她板起脸呵斥道:“胡说八道!大爷不好好的?由得着你红嘴白牙的咒他没了?”
那小丫头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奶奶,奴婢就是借一千个胆子也不敢诅咒大爷没了啊,是真事儿,夫人已经被人抬着回来了,大爷的尸身也快要到府里了!”
刘三小姐茫然的看了秋华一眼:“弟妹,你觉得这丫头是不是在撒谎?咱们要不要撕了她的嘴?”
秋华怜悯的看着刘三小姐,这小丫头子说的多半是实话,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刘三小姐才好。自古战场无情,多少人有去无回,高安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刘三小姐素日里瞧着与高安感情并不和睦,可一旦他人走了,她却又慌张起来。
“大嫂,她定然是在说假话骗你呢,哪有这样的事儿,你只管放心罢。”秋华朝身边的玉石和珍珠使了个眼色:“还不将这不识趣的东西拖了出去!”
珍珠和玉石会意,上前拉了那小丫头子便走:“真是不知道说话,无端惊扰了大少奶奶!”推推搡搡的将那小丫头子弄出门去。秋华这边也是着急,朝刘三小姐点了点头:“大嫂,我该回去看看高祥的午饭做好没有,就先失陪了。”
出得门来,那小丫头子还在外边擦着眼睛,秋华将她拖到一旁:“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听得这个消息的?”
“奴婢叫百花,和百草一起是看院子门的,方才主院那边来的信儿让我送进来,否则我怎么敢乱说。”百花抽抽搭搭道:“听说大爷是死在阵地上头,连尸身都没找到,只在那地方捡了几块骨头。”
竟然这么惨,秋华脸色一变,赶紧安慰那百花道:“大少奶奶自然不想听这消息,下回进去说话别这样鲁莽了。”
百花弯了弯膝盖:“多谢二少奶奶指点,百花知道了。”
赶紧走回自己院子,阮妈妈正在歇息,秋华带了她便往镇国将军府去。走到许府,因着镇国将军大胜回朝,府里边喜气洋洋一片,春华见了她也是高兴,拉着她的手道:“你怎么想着今日要过来?”
秋华也不说多话,直接把高安的事情说了一遍:“你先前可知道这个消息?”
春华摇了摇头:“先前不知道,前日收到允袆的来信才知道这事,不好怎么和你去说,便没有提了。”
原来高安在西北边塞表现得倒也骁勇,镇国将军也颇喜欢他,于是提拔他做了前锋。结果高安一心想要立功,自己带了一队兵马深入敌人腹地去打探军情,却中了埋伏,死在了那里。一时半刻还不能去替他收尸,等着打了胜仗再去时,那高安与一队军士都早已被野狗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了一堆骨头在那里。
“唉……”春华叹息道:“他实在是太急功近利了,就连带军士出去都没有和主帅通气,轻敌自傲,以为自己能有万夫不当之勇。允袆说祖父看在容府和高府的关系上头,上奏皇上时帮他遮掩了一二,只说是派出去探路时不幸遭遇敌军伏击,这样总归能捞到些军功,到时候做法事时牌位上的官阶应该至少能高两级了。”
秋华听了默默低下头,人都死了,还要这官阶有什么用呢。她抬头望了望春华,低声感叹:“古来征战几人回,幸得镇国将军带兵如神,大部分人还是安全回来了。”
春华望着窗户外头,又是既茫然又兴奋:“哎,允袆听说立了军功,可能会升官了,但我反倒不希望他再去边关了。就在京城里平平安安呆着,那有多好,去西北虽说能有升迁的机会,可与这条命相比,却怎么样也不值。”
“可若是没有了他们,咱们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秋华叹了一口气:“若是可以不打仗,那该多好。”
☆、第172章 施小利引蛇出洞
高府的大门上挂起了白色的绸布,走进府中觉得到处都是低沉的一片,外院的大堂里设了个灵堂,灵堂上边挂着白色的花球,两边飘着招魂幡,灵堂里边到处挂着挽联和祭幛。
一口黑色的棺木静静的停在灵堂里边,棺木上边盖着一块白色的毡毯,前边设置着香炉和灵位,因着高安并无子嗣,这灵位上只写了官职和名字。皇上追封了高安为上骑都尉,这乃是正四品的官阶,倒是符合了高夫人的希望,连升了两级。
“高良父子骁勇善战,他儿子为国捐躯,堪称壮烈,朕自当好好奖赏才是。”许胤塡\吩咐贴身内侍去高府下旨,追封了高安,又赐下黄金千两:“至于高良,等着年终考核的时候再将他的官擢擢,他在正三品上也呆了这么多年,早也该升了。”
高府那时候正在准备着布置灵堂,听闻宫里的内室来宣旨,赶紧开了中门迎接,那内侍将皇上的旨意宣读了一遍,等着高良和高夫人起身,那内侍将圣旨交给高良,尖声细气道:“高大人,这可是殊荣,且让这道圣旨伴着高大公子长眠罢。”
内侍转身才出了门,高夫人就凄凄惨惨嚎哭了起来:“我只要我的安儿能活着便好,要这道圣旨做什么用?升两级官阶又能做什么?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高良怒目而视的看着高夫人,脸上拂然不悦:“你疯了不成?竟敢说出这种忤逆的话来?皇上的圣旨你敢说不要?可是想要拖着我们全家去送死?”
高夫人被高良一顿痛骂,清醒了不少,她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白色的灵堂,视线落在了黑色的棺木上边,悲从心中来,忽然冲到了棺木旁边,用手拍着棺木呜呜的哭了起来:“安儿,安儿,我的安儿!”
从刚刚生下来的时候不过尺把长的小婴儿,慢慢长到了七尺男儿,他曾经牵着自己的手迈着两条小短腿摇摇晃晃的走着路,也曾经贴着自己的脸牙牙学语,他曾经活泼的在高家的园子里到处乱跑,也曾经爬树捣鸟窝捡鸟蛋。他跟着夫君在演武场练武,跟着他出征,最后回来的却只有几块骨头!高夫人哭得声嘶力竭,晕倒在棺木上头。
“将夫人扶回内院去。”高良皱着眉头道,夫人已经糊涂了,若是由着她这么闹下去,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风言风语的传到皇上耳朵里头去呢。
高安的丧事没有办太长时间,灵位前没有儿子为他哭灵摔驾,刘三小姐作为未亡人,只能规规矩矩的一直守在灵堂里头,跪在蒲团上烧着钱纸。刘三小姐身子本来便不好,折腾了两日便生病了,没能起得了身,所以高安灵位前边只余了高祥与高瑞两兄弟轮流照看着。高瑞身子不好也不能经常呆在那里,这灵堂基本上就交给了高祥。
“这可真真儿没办法。”玉石扶着秋华走回宅子,愁眉苦脸道:“现儿倒变成二爷成了主心骨了一般,灵堂里边有什么事,都找他!”
秋华疲惫的摆了摆手:“快莫多说!府里这情况你又不是看不到,都乱成这样子了,还能抱怨什么?左右也就几日,咬咬牙便挨过去了。”
虽然高安与高祥不是一母同胞,可毕竟于父亲这边也占着一半呢,怎么样也只能由他去出头了。秋华吩咐方嫂多做些好补身子的,每日亲自给高祥送去,唯恐丧事期间人多手杂,或许那别有用心的人会在期间做手脚。
高夫人躺在床上哼哼唧唧:“都有谁在灵堂那里?可有人陪着我的安儿?”
范妈妈低声回道:“老奴方才过去瞧着,只有二公子在那边打理。”
高夫人睁开眼睛,眼泪水簌簌的往下流:“只有高祥在那边?老大媳妇呢,过世的是她的夫君,她怎么能不去灵前摔驾哭灵!”
范妈妈犹豫着劝道:“夫人,那摔驾哭灵也是个力气活儿,身子弱些的人受不住。您瞧着大少奶奶这身子,才在灵堂前跪了两日便眼见着人不好了,一张脸皮焦黄,瞧着都让人觉得难受呢。”
“她是故意装出来的!”高夫人捶着床板儿咬了牙大叫:“安儿在时她便与他不和睦,现儿见着他走了,就借着身子不舒服躲懒!她心里边根本便没有我的安儿!”喘了喘气,高夫人伸出手来:“扶我起来,我要去她院子里瞧瞧!”
高夫人扶了千墨的手,带着范妈妈与杨妈妈走到了刘三小姐住的院子,刚刚到门口,便见着上边挂着的小白花球儿,高夫人心里难受,扶着门口歇了歇,守门的小丫头子百草正外外边张望,见高夫人带着丫鬟婆子过来,撒腿就想去通传,高夫人喝住了她:“你且停着!我自去看看她在做什么!”
蹑手蹑脚的走到刘三小姐屋子门口,高夫人听着里边有细细的说话声,贴着耳朵在门上听了听,心都要气炸了,再也忍受不住,一双手用力一推,那房门便应声而开,屋子里边刘三小姐与她的贴身丫鬟吃惊的转过脸来望向门口,见高夫人站在那里,一脸愤怒。
“你这贱妇,安儿尸骨未寒,你便想着要离开高府!”高夫人伸出手来,指向刘三小姐的手指不住的发着抖:“你嫁进我们高府,是你那不要脸的爹想尽法子才将你塞进来的,现儿便想着要走?做梦!”
刘三小姐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的听着高夫人指着自己鼻子骂了个不歇,听到后边,那言语越来越粗俗,刘三小姐一张蜡黄的脸上也慢慢的有了潮红,她扶着贴身丫鬟的手站了起来,大声顶撞着高夫人:“不要把你们高家说得多好,若不是高安用弹弓将我从秋千架子上打下来摔伤了腿,谁愿意嫁到高家来?我爹是正四品的知府,比公公的官职又差到了哪里去?现儿我爹已经是从三品做了几年,想必今年述职定然能升上去,你又拿什么来压我?不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我们刘家与你们高家又差了多少?我嫁到你们高府,已经是给你们高家面子了!”
高夫人没想到刘三小姐竟然会跳起来还嘴,心中气愤不已,全身都抖了起来,朝她大喝了一声:“不管你有什么打算,现在给我去灵堂里头守着!再怎么样你现在还是高家的长媳,还是安儿的未亡人!”
刘三小姐被高夫人吼得有些发懵,看了看高夫人那喷着火一般的眼睛,不由得缩了缩身子,由贴身丫鬟扶着,慢慢的走出了房门。高夫人瞧着她的背影,牙齿咬得咯吱响:“这不要脸的贱妇,竟然还想回娘家再嫁不成?做了我安儿的媳妇,还想去另嫁旁人?”
范妈妈和杨妈妈也摇头应和:“大少奶奶这么想实在不应该,大公子过了,她便该为他守一辈子寡才是。”
“都是她一张乌鸦嘴,说什么见一面少一面,红口白牙的将我的安儿诅咒死了!”高夫人摸了摸掌心,湿漉漉的一手汗,脸上浮现出一丝阴冷的神色:“既然她这般不安于室,我便让她歇了这个心,安儿也总得要人去陪才行,否则未免太孤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