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华点了点头,坐在那里觉得十分疲倦,生活在高府里边她觉得很累,比生活在容府要更累。起先在长宁侯府,虽然祖母父亲与贾安柔也是步步紧逼,可他们加在一起都没有高夫人给她的压力大。有时她真恨不能站起身来,朝高夫人那张粉扑子脸扇上两记耳光,然后拉了高祥走出高府,但是她深深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万一哪一天她控制不住自己真这么做了,容家,高祥都会因着她的举止成为京城里的笑柄,会被她连累。
“哪一日才可以不用如此活得累呢?”秋华叹了一口气,望向了窗户外头。没有人回到她,只有那桂花簌簌坠地的声音。
第三百四十一章中秋佳节螃蟹肥
中秋很快如期而至,一大早去给高夫人请安的时候,她便笑眯眯道:“今日中秋佳节,正是团圆的时候,你们过来主院一起吃晚饭,然后再在一处赏月。”
秋华望着高夫人那张圆圆的粉扑子脸,心里实在有些不快,她真不愿意靠近高夫人三尺之内,可她是婆婆,她说的话,自己只能温柔恭顺的听着,这真是无奈。一缕阳光从窗户外边透了进来,照着高夫人的脸,嘴唇上仿佛出现了两缕胡须一般,似那凶猛的老虎,即将朝猎物扑过来。
一张网仿佛密密的洒了下来,将她与高祥拢在了中央,他们必须要剪破那张束缚住自己的网,才能更自由轻松些。秋华朝高夫人笑了笑:“如此,媳妇便叫厨房里做些新鲜月饼,晚上好带过来让大家尝尝鲜。”
高夫人坐直了身子道:“自家做的月饼总是没有外头做的好吃,还是去外边五芳斋买罢。”
“我这厨娘心灵手巧,尤其擅长做白案。”秋华板着手指头数了数:“前日开始她便变着法子做月饼,有火腿、莲蓉、栗荣、蛋黄、五香、松仁、葱油味道的,各种各样,味道都好,特别是昨日还用了玫瑰馅儿伴着绿豆沙红豆沙,再搁些葱油和腊肉到里边,咸味压着甜味儿,着实好吃。”
“哟,既然是这样,那便叫她做几屉送过来罢。”高夫人被秋华的描述勾着也来了兴致,点了点头:“就这样说定了。”
秋华心里松了一口气儿,今晚总算有能吃的东西了。
十五的天空夜幕乌蓝,皎洁的明月在乌蓝的天幕上显得更加明亮。高府主院的侧面花厅里摆了两张桌子,高夫人带着高瑞,与刘三小姐坐在一张桌子上,旁边桌子团团坐了五位高家庶出的小姐。
“二弟和弟妹怎么还没有来?”刘三小姐似乎身子好了些,脸上虽然还是蜡黄颜色,可精神却十足,望着门口有些心急:“想必今晚弟妹会带新鲜月饼来,她那厨娘手艺好,我都好久没有吃过她做的糕点了。”
高夫人不屑的瞟了她一眼,心里冷冷一笑,只知道吃吃喝喝,也不知道该如何为人处世,整个一介蠢妇。等着安儿这次回来便给她写休书,让她回娘家罢,免得到高府让她见着心里烦躁。
高府几个庶出的小姐坐在桌子旁边,无聊之极,一个个开始对旁人的衣裳首饰开始挑剔了起来:“你穿这银红色的衣裳不搭你这手镯,红配绿,实在俗气。”高三小姐看了看高二小姐,鼻子里哼了哼,将自己的额手腕伸了出来:“配着羊脂玉的才好看。而且你那手镯子该不是真货,都没有色泽,莫非是石头冒充的。”
高二小姐脸上红了红,辩驳道:“你以为只有你才能戴得上玉镯子不成?这是我姨娘给我买的,花了不少银子呢。”
“你姨娘还能给你买什么好成色的货?”高三小姐鄙夷的看了一眼:“等会咱们让二嫂看看,她们容家开着金玉坊,她肯定最懂这些。”
两人正斗着嘴,就见门口走进了一群人,前边的是高祥与秋华,走在后边的是些丫鬟婆子,其中有个胖胖的嫂子,和一个瘦小的妈妈,抬了两笼东西走了过来。一边桌上摆了一笼,揭开盖子一看,就见里边装着数十个月饼,与外头卖的很是不同,做成各种形状,看着就觉得精巧。
“那上边点了红色浆子的是玫瑰馅儿的,黄色的是蛋黄馅,白色的是白莲蓉,浅红的是栗蓉馅儿。棕红色的是红莲蓉,绿色的是葱油味儿,黑色的是火腿馅的。”厨娘将那几色馅子一口气报了个溜儿,大家听了口中便有了津液,不由得伸出手去抓了月饼尝新鲜。
“哎呀呀,先别尝,等吃饭以后赏月的时候再吃。”高夫人先前还没说话,见秋华与高祥都去抓月饼,不由得开口了:“今日来了新鲜的螃蟹,我叫厨房清蒸了,马上就能上。你们先走就吃饱了,可没角落装那螃蟹了。”
高祥没有吱声,抓起月饼就咬了一大口,秋华笑眯眯的回答:“婆婆真是一片好心,只是这螃蟹晚些时候吃也可,不一定要当菜来吃,吃月饼将肚子撑饱了,可以带着回院子赏月的时候再吃。”
看起来这高祥媳妇依旧是在防着自己,螃蟹只能分开吃,她不敢用,只能跟着自己吃些东西了。高夫人微微一笑,这也太细心了些。她转头向站在身边的范妈妈道:“去厨房说一声,将饭菜端上来。”
热腾腾的菜肴流水一般端了上来,玉石和珍珠站在高祥与秋华身后布菜,两人都是看着高夫人吃了哪些东西,才挑了几根放在他们碗里,极其小心翼翼,看得高夫人心里一阵气闷,不仅主子小心,丫鬟也小心到了这种地步!
最后一道菜是螃蟹,一个银质的大托盘里盛了十来支螃蟹端了上来,螃蟹已经被蒸得通体红艳艳的一片,八只爪子也不像原先那样张牙舞爪,而是规规矩矩放在两边。秋华见着那螃蟹的样子也有几分惊奇,拉了拉高祥道:“怎么它们都变成了这模样?”
高祥想了想:“我也不知道,该是捆在一团蒸的。”
高夫人笑眯眯的对着两人说道:“这螃蟹肉味鲜美,你们每人吃一个试试看。”
秋华笑着推辞:“本来见着实在想吃,无奈吃得太饱了些,不能领命了。”
“那倒也不打紧,我见着这螃蟹肥美,让人多买了几篓,都是活的,等会带一篓回去,让厨房里蒸了给你们吃。”高夫人摆了摆手,让范妈妈和杨妈妈选了一只肥大的螃蟹剥壳给自己吃:“我自小便爱吃这螃蟹,只不过要到秋季才能吃得舒服。每年八月十五,徐国公府不知有多少人送螃蟹过来,我们五房总能分上一大篓子。”说到此处,她略微顿了顿,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浮现在面前。
起先她还不知道螃蟹是性凉之物,不能多吃,只觉得那螃蟹肉味鲜美,见继母派人给她送来一小篓子螃蟹,心里还在奇怪她为什么就这样贤惠了起来。她的奶妈见了却大吃了一惊:“姑娘,你得少吃螃蟹!”
“为何?”她睁着眼睛反问。
“螃蟹乃是性寒凉之物,这寒凉之物吃得多了就会宫寒,以后于子嗣不利。那时候我瞧着夫人让厨房给那姨娘做东西,很多就用那寒凉物事做成的。”奶妈抖抖索索从柜子里摸出一卷红绫缎子包着的本子来:“夫人本是让我在姑娘及笄的时候再给你的,可我现儿瞧着得早些给你才是。”
她打开那本子瞧了下去,脊背上一阵发凉,原来这饮食和中药上头还能弄出这么多花样来!转眼看了看旁边那个篓子,她的眼里闪现出一阵厌恶,飞起一脚将那篓子踢翻,里边的螃蟹争先恐后爬了出来,在屋子里头横着乱走。有一只爬到了自己脚边,她伸出脚踏住了那乌黑的壳子,用劲的踩了下去,那螃蟹的八条腿在她的绣花鞋下边不住的划动,可终究是徒劳无功,慢慢的,那几条腿不动了,抬起脚来,见那螃蟹嘴边还有一串泡泡。
螃蟹性寒凉,有身子的妇人多吃或者还会因着堕了那胎儿。高夫人的唇边露出了一丝笑容来,朝着秋华道:“那螃蟹先用鸡蛋清养上几日,让它将肚子里边的污秽之物吐尽,然后再去蒸着吃。”
秋华道了声谢,命阮妈妈接过范妈妈递上来的篓子:“今日有些不舒服,婆婆恕秋华无状,先行告退了。”
站起身来往旁边桌子上看了看,那盘子螃蟹已经被吃得差不多了,那几位小姐个个都咂着嘴:“这时节的螃蟹还不够肥,等到九月吃蟹黄那才叫鲜美。”
高祥与秋华携手前行,天上的月亮照在他们两人身上,在地上拉出了很长的两条影子,时而重叠在一处,时而又微微分开。头顶上不住有桂花簌簌落了下来,带着一丝如梦般的甜蜜浮在鼻尖。
“姑娘,我总觉得这螃蟹有些问题。”阮妈妈拎着那螃蟹在身后走,忽然便开腔将前边两人的柔情蜜意硬生生的打破:“夫人为何一定要你吃螃蟹?你说不吃,非得送一篓子给你带回去品尝,这期间逼有古怪。”
秋华没有回头,自顾自的往前边走着:“她肯定别有用心,你明日将螃蟹拿去卖了,这时候螃蟹还金贵,能卖上好大一笔银子呢。”想了想又道:“对了,留两只蒸了送给文姨娘去吃,免得院子里的耳报神去告诉夫人,说这些螃蟹我没有享用。”
才跨进院子门,就见几个人站在门口,秋华定睛一看,正是淑华带着丫鬟婆子站在那里。她今晚穿着素白的衣裳,脸上只薄薄的施了一层脂粉,可瞧着依旧眉眼精致。一见高祥走进来,淑华便急急忙忙的走了过来,朝高祥行了一礼:“二爷安好。”
高祥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话,径直便往前边走了过去,淑华心里一急,伸手便去扯他的衣袖:“祥哥哥,你怎么对我这般冷落?自从我进了高府,你还从来没有进过我的房间,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姨娘,你不来我屋子里边,又怎么样才能替你生儿育女?”
秋华在旁边听着这话,简直是觉得不可思议,淑华竟然跑到门口来拉人了不成?她是准备豁出去了,完全不顾自己还站在高祥身边。抬眼望了望淑华,就见她一双眼珠子死命的盯着秋华,露出了一种焦渴的神色。
“你说的什么话?抬你进府做姨娘是高夫人做的事,我可没有同意,她既然要将你硬塞到我院子里,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也只能让你住着,可是你怎么还能奢求更多?”高祥有些生气,又担心的瞄了秋华一眼:“你还不快放开手!”
“我就是不放!”淑华的声音尖锐而高亢:“祥哥哥,你不能这样对我!”她索性抱住了高祥的胳膊,整个人的身子差不多要挂在他身上,胸前的丰盈挤住了他的手臂,不断的在摩擦着。
秋华在旁边看着皱了皱眉头,正准备说话,这时就听淑华“哎呦”一声大叫,一双手松开了高祥的胳膊,身上挂着几只水淋淋的大螃蟹,正夹着她的头发和白色衣裳,还有几只夹到了她的小腿。再看看旁边,阮妈妈正拎着篓子站在那里,漠然的看着她:“二爷早就叫你松手了,你偏偏不听!”
“嗳哟哟,快些来将这些螃蟹弄掉!”淑华痛得眉眼都有些变形,朝着站在身后的小菲与秦妈妈道:“你们都是死人不成!”

☆、第170章 犄相角相峙奋起争

  早晨的秋风吹得地上的落叶从树下飞到院子的一角,负责洒扫的丫鬟皱着眉头看着在身边不断飞舞的落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望了腰继续扫地。秋华坐在走廊下边,瞧着两个正在走近的身影,嘴唇边露出了一丝笑容。
“二少奶奶安好。”小菲与秦妈妈弯身行礼,眼里露出一丝惶恐,不知二少奶奶找她们究竟有什么事情,莫非是姨娘将她惹恼了,先拿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开刀?
“你们进府来也快有十来日了,也该看清楚些形势了。”秋华也不抬头看她们俩,只是闲闲的打量着自己的手指甲,有些日子没有修了,长得长了些。“姨娘做事情没头没脑,你们能不能劝得住?若是劝不住,又该怎么做?”
小菲怯怯的看了秦妈妈一眼,她毕竟有些稚嫩,凡事都想让秦妈妈拿个主意。秦妈妈却没来得及看她,心里正在盘算该怎么样回答二少奶奶才更好些。这些日子看来,文姨娘与二爷二少奶奶似乎渊源颇深,二爷根本就连姨娘的屋子都没踏进过半步,姨娘自己性子又不好,若是想要指望她翻身,恐怕是要等到下辈子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儿奉承着些二少奶奶才是正经。秦妈妈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了谄媚的神色来:“姨娘若是没头脑,那是她咎由自取,怨不了别人,我们做奴婢的,只知道全心全意伺候着主子,可姨娘只是半个主子而已。”
“妈妈倒是聪明。”秋华笑了笑,虽然说淑华做个挂名的姨娘对她并不能造成什么影响,可她还是偶尔能见着淑华,心里便如生了一根刺般不舒服,怎么着也该将这根刺拔了才是。“这个丫鬟叫什么名字?你不要只在这里杵着不吱声,有什么想法只管说。”
“奴婢叫小菲。”小菲听着秋华点到她的名字,不由得更是张皇,身子都不住的在摇晃:“奴婢没别的想法,奴婢和秦妈妈想的一样。”
“既然你们两个都是这么想的,那我也不说多话了,该怎么做你们心里自然明白。你们的卖身契,我会从姨娘那里替你们讨过来,若是做得合我的意,说不定能将卖身契还了你们。”说到这里,秋华才抬起眼来望了她们两人一眼:“其实我是个好相处的,只要本本分分做事儿的,我都喜欢。”
“奴婢知道了。”小菲和秦妈妈都恭恭敬敬答了一句,两人垂着手退了出去。刚刚出了后院的月亮门,小菲便“哎呦”了一声,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都出汗了,就连中衣都湿透了。”
秦妈妈拉住她就往前边走,一边在她耳朵边上叮嘱:“这二少奶奶看着没声没响的,但说起话来可厉害,咱们还是乖乖替她做事算了。跟着姨娘有啥好处?二爷根本都不往这边瞧一眼,她还那么大气性!”
小菲听了也是连连点头:“妈妈说的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再说谁愿意伺候着那不仁心的主子呢。”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上边有一道长长的抓痕,是前两日晚上被姨娘用指甲给抓破的——她让自己去拦了二爷过来,可自己又怎么能拦得住!
敲打了小菲与秦妈妈一番,秋华又带了珍珠与玉石走去了前院。淑华正搬了一张躺椅在走廊下伏着,一副慵懒的模样,阳光照在她粉白的肌肤上,有着细瓷一般的光彩。
“文姨娘。”珍珠走上前去,推了推淑华:“你别装睡了,我们家奶奶找你。”
淑华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方才她见着秋日阳光好,命秦妈妈搬了一张椅子出来晒太阳。起初还听着丫鬟们嬉闹,过了一会竟然迷迷糊糊的便睡着了。还正在做着美梦,高祥将她抱在怀里,嘴唇贴在她的脸上,这时却被人推了醒来,不免有气,反手就去挡那条胳膊:“不知死活的小蹄子,没看见我在歇息?”
“文姨娘,放清醒些,我有事儿找你,若还是这般不清不白,那我少不得一盆水将你浇醒了!”秋华望着淑华,心里有说不出的别扭,原以为自己再也不要看见淑华了,可没想到她又出现在自己眼前,而且她的身份让自己心里很不舒服。
淑华睁开了眼睛,见秋华站在自己面前,站了起来轻声一笑:“二少奶奶,你有什么事情要找我的?”
“大胆,在二少奶奶面前这般放肆!你难道不该自称婢妾?”玉石鼓着眼睛望向淑华,冷冷一笑:“姨娘可是忘记头一天进府挨打的事儿了?”
淑华本想还嘴,可见着秋华带着丫鬟站在自己面前,气势上仿佛压住了自己,让她无法骄横起来一般,只能讪讪的低下头说了一句:“二少奶奶有什么事情找婢妾?”
“我是想问你一声,你屋子里丫鬟婆子的月例,是打算自己来发还是让府里开支?”秋华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声:“若是想要府里开支,那先将她们的卖身契拿过来,我查对清楚再去登名字。”
淑华疑惑的抬起头来看了看秋华:“到府上登个名字到奴才册子里边,为何还要看卖身契?这高府难道规矩不同?”
秋华嘴角旁边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容:“哪个府里的规矩都一样,容府也是如此,只是你从未打理过中馈,又如何得知?你不想拿出来那便罢了,我也不问你要,以后她们两人的月例就由你自己发放。”
“凭什么要我发放!”淑华愤愤的说了一句,秋华那句话让她听了实在不舒服,“你从未打理过中馈”,分明讥笑自己的身份,在容家做了多年庶女,好不容易变成嫡女了,却又被赶出了家门,现在到了高府,她却只是个卑微的姨娘,时常被几个得脸的大丫鬟呛得出不了声。“你等着,我就去拿给你!”淑华气冲冲的顿了顿足,撩起裙子便往屋子里边冲。
“文姨娘又忘记自称婢妾了。”玉石在后头追着提醒了一句:“以后可不要忘了!”
淑华气冲冲的拿了两张纸出来,在手里拍了拍,这才很不情愿的递给了秋华:“给你。”
秋华将那两张卖身契拿了过来看了看,收到了袖袋里,然后慢条斯理道:“掌嘴。”
珍珠和玉石走上前去扭住淑华,玉石伸出手就要打她,淑华尖声叫了起来:“容秋华,无缘无故的,你为何要打我?”
“无缘无故?我的贴身丫鬟都提醒你了该如何自称,可你却置若罔闻,而且称呼我也是以你字相称,看起来不给你一点教训,你是不会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秋华冷冷一笑:“你不要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容秋华,我在长宁侯府的那些时候,多少人在算计我,可我只能忍气吞声,可现在,至少在这个院子里头,我能料理了你!”
淑华忽然的就没了底气,只能挣扎着道:“婢妾知错,还请二少奶奶原宥婢妾这一次。”
“很好,放开她。”秋华吩咐了一声:“文姨娘,这两个奴婢的卖身契暂时就收到我这里,以后她们想自己赎身,你便带她们到我这里来,银子还是归你。”
“我凭什么……”刚刚想习惯性的反驳,见秋华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淑华心里抖了抖,只能忍气吞声道:“婢妾知道了。”
站在她身后的小菲和秦妈妈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眼中也慢慢有了轻松的神色,她们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已经成了二少奶奶的人了。
秋华带着珍珠和玉石往外边走,心里有几分着急,阮妈妈这几日在外头打听,听说好像是有些眉目了,今日自己让她顺便去药堂问问这螃蟹的事儿,也不知道她问清了没有。
“奶奶。”还只走出几步,就见阮妈妈那深青色的衣裳角儿从树丛里现了出来,跑得急急忙忙,手里拿着一张纸:“奶奶,可了不得。”
见阮妈妈神色紧张,秋华心里一沉:“妈妈,究竟怎么样了?”
阮妈妈站住了身子,喘了一口气:“奶奶,药堂里的大夫道,那螃蟹乃寒凉之物,切忌不能多吃,若是吃得多了,易引发宫寒。难怪夫人最近送了你几篓螃蟹,原来却是这个原因!”阮妈妈将一张纸送了上去:“我问了下那大夫,还有哪些是寒凉之物,他开了个单子给我,那大夫人好,另外还给我写了一些性温之物,说若是想要有身子,当多吃些这样的东西暖胃暖身子。”
秋华接过那单子一看,忍不住全身发抖起来,素日里和高夫人一起用早膳的时候,高夫人下筷子最多的,可不就是那几样寒凉之物?她大约是觉得自己不可能再生,因此宁愿舍了自己来给自己下套。难怪自己嫁给高祥半年了,肚子还不见有动静,原来如此。
“明日起给我做丁香粳米粥。”秋华看了看那些性温之物,下定了决心,虽然自己没有陪高夫人用几次早膳,可还是得要养养身子才行,这些日子照镜子时,觉得自己的脸色比以前黄了不少,见着十分憔悴。
“奶奶,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儿。”阮妈妈靠近了秋华一些:“是关于那个书院里采买的,他果然有些问题!”
秋华听了抬起头来看着阮妈妈,急促的问道:“怎么了?”
“原来他那个三儿子是欠了赌债被打成那样,前不久赌坊还在追着问他们家要债,没有摸清楚那赌债欠了多少,只知道数量颇多,似乎那采买家里还不起。”阮妈妈皱着眉头道:“那采买和亲戚借过银子,可人家都不肯答应,莫不是……”
“备车,我要出去。”秋华沉声吩咐。
第四百三十三章犄角相峙奋起争
马车不住的摇晃,秋华坐在马车上,心里不停的在思考着问题。高夫人这样步步紧逼,自己该如何反击?反击一个人,必须要找她的弱点,高夫人不比容夫人,她不贪财,对人还很大方。与贾安柔比,她不放荡,一心一意的守着自己的内院。她现在在意的,怕只有高良头上的官帽和自己的两个儿子。
如果是要对付高大人,少不了会牵涉到高祥,而且这也是一件难事,容家与两位姐姐未必会帮忙。对付高安与高瑞?秋华摇了摇头,自己还没有狠心到那种地步,冤有头债有主,毕竟只是高夫人对她下手,她没必要在高安和高瑞身上做文章。
这一笔账全部要算清楚,秋华捏紧了拳头,一定要让高夫人尝到苦头才行,尽管这一时片刻不好对付她,可总有一天自己会让她尝到苦果。
不多时马车来到珍珑坊前边,秋华扶了玉石的手走进去,掌柜的一见主家来了,赶紧作揖打躬的将她迎了进去:“今日主家怎么有空过来?”
“你便不要管这么多了,只管照常做生意便是。”秋华跨步走进了后院:“阮妈妈,不管怎么样的法子,你都讲那采买给我拎过来。”
“是,我马上就去。”阮妈妈应了一声,飞了一双脚跃了出去,瞬间便不见踪影。
秋华静静的坐在屋子里,珍珠和玉石侧立在她身边,两人见秋华脸色平和,可一句话都不说,也知道奶奶正是不舒服的时候,一想着高夫人的阴险,心里都是不痛快:“奶奶,你准备怎么办?”
“我还没想好究竟该怎么办,但我想二爷应该会喜欢喝他自己的母亲住在一起。”秋华拿着茶盏盖儿晃了晃:“只是这事情并不容易,不是一件两件事就能做到的,我还得好好考虑着才是。”
这时外边有杂乱的脚步声,玉石走到门口一看,就见阮妈妈推着一个将近五十岁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妈妈回来了?奶奶等得正着急呢。”
阮妈妈将那男子一把搡进了屋子:“奶奶,这就是那书院的采买,姓钱。”
钱采买看了看秋华,很茫然的问了一声:“这位夫人,你找我可有什么事情?”
秋华看了看他,就见他满脸病容,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确实是生病不假,只是这病是心病还是什么病,却不得而知了。“钱采买,俗话说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怎么忽然就病倒了,恐怕是有原因的罢?”
听了这话,钱采买好像耳边响起了一个惊雷,犹疑不定的看着秋华,磕磕巴巴道:“夫人,我们家中最近连连出事,钱某心急如焚,这才病倒了。”
“恐怕不单单是这件事儿罢?”秋华也不看他,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你是不是拿了一笔不该拿的银子,我想你心里该是清清楚楚。秋闱前一日书院里头几个士子,因为喝了鲜菌汤出了事,没有能参加秋闱,这不是你出手又会是谁?钱采买,我与你说,我今日能找到你,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你再看看这珍珑坊的地段,也知道我是有后台的。若是你死鸭子嘴硬想去蹲大牢,那我也成全你,马上派人将你送去京兆府衙去便是。”
“夫人!”钱采买全身如同筛糠一般抖了起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夫人饶命!钱某也不是有意为之,只是正好家里遇着难题,这才起了歹心,可钱某也并非那种黑心之人。即便对方出了重金想要我取人性命,可我并没有答应,也只选了几个毒性不太大的菌子在里边,吃了也只不过会腹泻呕吐人没精神而已。”
“可是你却有没有想过,因着这碗鲜菌汤,有三位士子不能参加秋闱,他们十多年寒窗,就因你这碗鲜菌汤给葬送了!”当时一起腹痛的有四位士子,其中一位硬撑着下了场,结果精神不济,第一场都没有支持下来,出了贡院便在前边嚎啕不已,听高祥说那人最近精神一直不好,即便来了书院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钱采买匍匐在那里,低着头听着秋华说话,汗珠子不住的往下掉:“儿子欠了赌帐没有银子还,我到处找人借也没有凑够,若是没有银子还给堵坊,他们就要砍去我儿子的一双手……”钱采买说得眼泪涟涟,抬起头来擦了擦眼睛:“钱某也知道自己大错特错,故而心中不安,积郁成疾。夫人,你便将我送去见官罢,这样我才心安些。”
“那给你银子的人是什么人,你可知道?”秋华见钱采买那模样,轻轻叹了一口气,人有时候就是不能犯糊涂,一念之差,无论以前做得有多好,就往往便全盘否定了。这钱采买,见着他模样也不像是个奸猾的,现在也很坦诚,倒让秋华觉得有几分不好下手处置他了。
“给我银子的我不知道他叫什么,我只认识人,也不知道是谁派出来的,他找了我多次要我动手脚,我一直没有答应,只是这一次家里急着要钱,我……”钱采买连连磕头:“夫人,你送我去京兆府大牢罢,我钱某人这样才会安心些。”
“你想求个心安,我也想求个答案。”秋华略微沉吟了一声:“现儿估计那人也用你不上了,恐怕不会再来找你,但我却依旧想要让你替我找出那个与你联系的人来,我先暂时不将你送去京兆府,但你得要帮我指认那与你联系的人。”
钱采买听了这话,抬起头来愣愣的看着秋华:“既然他不和我联络了,那我怎么才能指认出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