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人正笑得开心,外边有人将门板儿拍得砰砰响:“四小姐,四小姐,可了不得啦,出了大事儿了!”
出了大事?长宁侯府最近喜事连连,可没有一样与她有干系,夏华如愿以偿与陆景行定亲了,大哥也娶了薛小姐,从外院搬进了内院的琼枝楼,可欢喜都是别人的,随云苑里仿佛被人遗忘了一般,除了嘉文嘉徵与玉华发出的笑声,院子里再没有旁的声响。
飞花走过去将门板儿打开,就见外边站着主院的丫头小喜,看起来她是一路跑过来的,额头上边不住的有汗水滴下来,刘海被粘在一处,衣裳也紧紧的粘在了身上,整个人似乎刚从水里捞上来一般。
“小喜,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你不要着急,慢慢说!”秋华叫绿柳递了帕子给小喜,又让飞花赶紧拿扇子给她扇扇风。小喜歇了一口气,这才开口说话:“四小姐,一位叫高祥的少爷带着一对活雁上门来提亲了!”
听了这话,秋华愣住了,随云苑里的人也都呆住了,自己上门提亲?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儿,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这位高祥少爷便如此与众不同,竟然敢自己上长宁侯府来提亲?
“果然是出事了。”秋华呐呐的说了一句,跌坐到了椅子里边,上回收到高祥的来信时便见他提到了这件事情,他说父亲不同意,他会再与父亲去说,怎么便成了这个结果了?
“小姐,那位高少爷带着长随,手里提了一对活雁,现儿正在大堂里站着呢。”小喜声音十分焦急:“大少奶奶已经去了大堂,也派人去请老爷回府了。”
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还不知道京城里的人会怎么样议论四小姐呢,小喜望着坐在椅子里边的秋华,有些愤愤不平,四小姐真是命苦,这么好的一个人儿,因着三爷被带累得没人过府求亲,好不容易来了个,可偏偏是不按规矩来的,这可怎么办才好!
“小喜,多谢你来报信。”秋华已经从惊讶的状态里回过神来,望着小喜点了点头:“你回去罢,我知道了。”
“可是……”小喜犹豫了下:“你不去大堂瞧瞧?”
“正是议论我的亲事,我去大堂自然不合规矩,再说我去大堂又能做什么?亲事可不是我自己能做主的。”秋华摇了摇头:“小喜,你去罢,夫人指不定又有什么事儿让你去做了,别让她逮着你不在便发脾气。”
容夫人的贴身丫鬟小霜已经嫁了府上一个长随,那人是个鳏夫,膝下有一个女儿。那日得了容大奶奶的通传去了华瑞堂,听着容大奶奶说要将夫人房里的小霜指给他,高兴得走路都似乎要飘了起来,回家收拾收拾,过了几日便将小霜娶走了。容夫人身边少了人,小喜便顺理成章的升了一级,接替了小霜的位置。
“四小姐。”小喜见着秋华这平静的模样,咬了咬牙齿,难过得几乎要哭出来,四小姐或许是觉得有心无力了罢?最近府里头喜气盈门,只有她却因着三爷倒了大霉,像她这样好的小姐,自然该是不少人家抢着来聘了回去做媳妇的,可现在她却只能呆在随云苑里边带着弟弟妹妹,连门都不想出了。
“小喜,多谢你还记得给我来报信。我真没事,我去了大堂也做不了什么,你还是快些回去罢!”秋华朝她摆了摆手:“绿柳,你送小喜出去。”
绿柳应了一声,拉了拉小喜的衣袖:“走,我送你。”
小喜怔怔的看了秋华一眼,叹了口气,转身慢慢的走了出去,秋华见着她走得慢腾腾的,知道她心里在担心自己,不由得笑了笑:“小喜倒也是个直性子。”
阮妈妈微微皱了皱眉头:“姑娘,你难道便不担心自己?高祥少爷实在太鲁莽了!”
秋华此时反而平静下了心情,哈哈一笑:“我倒想知道高祥为何突然有这举动,实在与他的性格不相符合,素日里他可不是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这不沉稳的事情来!”
高祥端端正正坐在容家大堂的椅子上边,一张脸涨得通红,他的身边站着两个长随,手里拎着两只活雁,尽管翅膀已经被人抓住,可那两只雁在不断的扑腾着身子,将头高高的扬起来,不时发出“嘎”的一声长鸣。
容大奶奶望着高祥拘谨的坐在那里,心里也不住在翻腾,今日高祥如此鲁莽的上门求娶秋华,她心里既是高兴又有些担忧。若这还是在江陵,若容家还只是隐退的那个容家,没有那么多顾忌,一口答应了下来又如何?可现在容家已经是京城里的长宁侯府,一举一动都受着旁人的注视,要是开口答应了高祥的求亲,笑掉旁人的牙齿不打紧,说不定那些有心的还会拿着这事做文章,说容家养女不教,竟然私自与外男有了来往,勾得高祥神魂颠倒,竟然自己上门来求亲。
“高祥,你这么来,你家里人可知道?”分明心里清楚这应该是纯属高祥个人所为,可容大奶奶依然抱这一丝幻想开口询问。
“不知。”高祥诚实的摇了摇头:“大婶娘,我跟你说实话,你可别生气。”
听着高祥依旧用了小时候的称呼,容大奶奶心里忽然一软,望着高祥点了点头,眼里有了些泪意:“你说说看,婶娘看能不能替你想个法子。”
高祥今年回金陵书院时心上心下,心里一直想着的便是秋华,因着过于伤春,竟生了一场大病。高良得了文夫子捎的信儿,心里有些着急,派了自己的心腹去了应天府,若高祥实在病得厉害便将他接回京城来。
见父亲派来的人是府里的老管事,高祥心里有一线希望,挣扎着将想要父亲去长宁侯府提亲的事儿说了出来。那管事听了笑着答道:“竟然是这事儿!二少爷你便放心罢!老爷一直在想着去攀长宁侯府这条路子呢,既然你有了这个心思,我去回禀老爷,自然不会有问题,你便等着听喜信儿!”
得了老管事这句话,高祥心中大喜,直懊悔自己怎么不早些说出来。人逢喜事精神爽,才第二日便能自己下床,休养了几日便与常人无异。老管事见高祥身子好了,这才乘了船回了京城向高良禀报:“原来二少爷是有自己的心思了呢。”
老管事笑嘻嘻的将高祥的话说了一遍:“老爷,这话我替二少爷传到了,至于去不去容府求亲便是老爷和夫人商量以后再定了。”
高夫人在旁边听了脸上泛起了笑容:“哟,这可真是一门好亲事!”
高良让老管事退下,转头看了高夫人一眼,脸色黑沉沉的一片,一言不发的站了起来,拂袖而去。高夫人看着他的背影,冷冷一笑:“若是管事前日回来,我恐怕不会赞同这门亲事,今日可全然不同了。”
高夫人生的嫡长子高安去年成了亲,娶的便是那位江陵刘知府的三小姐,刘三小姐那次被高安从秋千架子上惊得坠地,休养了大半年腿骨才长好,过了一年便被送到京里来成亲,见了高安便心里惊慌,实在不愿意与他同床共枕。成亲那晚吹灯行事做得十分勉强,刘三小姐就如一根木头般,由着高安在上头折腾了一回,只觉得夫妻之事,除了妻子受苦外实在没有什么乐趣可言。
高安是个经过事的,妓寨里的姐儿最最擅长的便是这事,现儿一比较,只觉刘三小姐味如爵蜡,实在可厌。第二晚要上床时,刘三小姐想着昨晚的疼痛便有些不欢喜,只是坐在一旁不挪身子。高安见刘三小姐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倒也不说多话,大步走了出去,将刘三小姐带来的四个陪嫁丫鬟都轮流睡了个遍。
刘三小姐听了贴身妈妈来报,心中忿忿,虽说她不喜欢高安,可也不能被他如此羞辱,成婚第二日竟然便去睡自己的陪嫁丫鬟。第三日早上起来将那些陪嫁丫鬟们喊去后院,命带来的几个粗使婆子赏每人二十板子,打得几个丫鬟哭爹喊娘。
高夫人听了婆子来报儿子院子里出了事,走过去见媳妇在打陪嫁丫鬟,仔细一问却是为了这桩缘故,一时心里不舒服,这院子是给儿子住的,丫鬟也是服侍儿子的,安儿想睡谁便是谁,偏偏这媳妇这般不贤惠!于是板着脸儿训了刘三小姐几句。
陪嫁丫鬟里边有个机灵些的,本来早就存了这个心思,只想踩着旁人往上边爬,没想昨晚新姑爷竟然给了她这个机会,怎么能不顺杆子上去?见高夫人不喜刘三小姐,心中更是有了想法,于是一边尽力奉承着高安,一边去向高夫人密保,刘三小姐本是姨娘所出,只是记在夫人名下当嫡女养的。
高夫人听了,气了个倒仰,她心心念念想着的便是想给自己两个儿子找两个好媳妇,家世好,相貌好,人品好,前年被刘家要挟着订了亲,看着这刘知府也是正四品,家世马马虎虎配得上,刘三小姐长相也不差,心里想想也便算了,没想到竟是姨娘生的庶女!
高良一直在想着替高祥聘个好人家的媳妇来,怎么能让那贱妇生的高祥压自己儿子一头?高夫人越想越心烦,有时晚上很久都落不了觉,早上起来眼睛里全是血丝儿。她知道高良还是没有死了攀长宁侯府那份心思——毕竟是同乡,以前又有交集,总好说话些不是?
正在担心着这事,高夫人的贴身妈妈走了过来,眉开眼笑贴这她的耳朵道:“夫人,老奴方才出府买东西,听街上的人都在说长宁侯府出事儿了!”


☆、第152章 初生牛犊不怕虎

  听闻长宁侯府的三爷前日才续了弦,昨日便被下了大狱,京城里的人都在传着是那位续弦的夫人身上带着煞气。京城的赌坊里新开了一个赌局,拿了长宁侯府这桩事儿让人下注,看那位容家三爷会不会无罪放出来。
“长宁侯乃是当今圣上的亲舅舅,容家三爷便是皇上的表弟,如何能真将他怎么样?不过贪墨了些银子,关到牢里过几日,做做样子给大家看看也就放出来了。”大部分人都在买大,赌容三爷能安然出来。
只有少数人嗤笑道:“难道不知道皇上最近这一年都在整治贪墨之风?皇亲国戚又如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买小!”
这个赌局从昨日便开了,下注的人越来越多,就等着皇上揭宝,大家都眼巴巴的望着,高良比那些下注的人更关注着这事情。
还在江陵的时候高良便想着要与容家结亲往上边爬,可容老爷那时候推说孙女儿们年纪还小,并没有理会他的提议。后来高容两府都进了京,但高府和容府的差距却拉大了不少。容家的府邸是皇上钦赐,坐落在御前街,而高家住的地方可与御前街隔得远了去。虽说经过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高良好不容易也挣了个三品之位,但京城里的三品官儿又何其多!
若是高祥的话早几日到,恐怕高良也会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去长宁侯府家提亲,可现在出了一桩这样的事情,他又怎么能贸然下决定?再怎么样也得观望了皇上的态度,若是过几日便放了出来,那他便去请媒人上门,若是皇上要杀鸡给猴看,他高良还会蠢得去巴结容家三房这根藤不成?
观望了些日子,尘埃落定,容三爷被革了官职,流放去了西北,而且是五年,买大的人个个垂头丧气,买小的人个个喜笑颜开,但他们不知道,开盘坐庄的虽然是皇上,但这赌局真正的赢家却是未央宫里的梁皇后,既为自己儿子选妃扫除了一个障碍,又让皇上承了她的情,捉了个贪墨的典型震慑了当朝官吏。
许胤塡也很高兴,皇后实在贤惠,虽说开始拿住了蛀虫没有声张,可也是碍着容三爷是他表弟的身份,后来见自己铁了心要重办他,这才将那些罪证拿出来,每一条都记载得清楚分明,根本用不着自己再花心思去找容三爷的罪证。
“皇后,为了大周江山社稷,你自然不能包庇纵容,容三爷不过只是朕的表弟,即便是朕的堂弟,朕也一样不会手软!”许胤塡看了看梁皇后,心里满意,这容三爷不学无术,他早就见着有些心烦,只不过是要看母后的面子不好动手罢了,现在终于有了正当借口将容三爷从朝堂里清除了出去,还能让满朝文武心生敬畏——皇亲国戚都不能赦免,可见皇上铁面无私。
高良见皇上毫不留情的判了容三爷流放,也就熄了一颗心,对于高祥的来信催促不理不睬,心里想着等高祥今年回京,带他多去参加几次宴会,多看些与高家身世相当的贵女,再在中间挑个最合适的去上门提亲。
高祥见父亲态度不明,心里十分着急,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写了信去问嘉懋,这中间绝对有什么不对劲,父亲开始分明是有答应的意思,到后来怎么就成了这样?收到嘉懋的来信,高祥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竟是这样!
出了这样的事儿,秋华肯定很难受罢?她那个父亲被流放,竟然让她也跟着吃了这么多苦!高祥一想着秋华受苦,心里头便不由得烧了一把火般,向文夫子告了假,匆匆忙忙的赶回了京城。
高良见儿子突然从金陵书院回来了,也是惊愕万分:“祥儿,你怎么就回来了?家中一切甚好,轮不到你记挂!”
高祥跪倒在地,一脸坚定:“请父亲为孩儿去长宁侯府求亲!”
高良心中烦恼,望着跪在地上的高祥,皱起一双眉毛,紫棠脸上的颜色更深了些:“长宁侯府的二小姐已经订亲了,还去求什么亲!”
“父亲大人,祥儿想娶的是长宁侯府家的容四小姐,不是容二小姐!小时候祥儿曾在容家住过一段时间,那位四小姐娴静温柔,实在是可为终身良配,不是说娶妻当娶贤?父亲又何必计较她父亲的事情?”虽然高良在厉声怒斥他,可高祥却一点也不退缩,只是挺直了背,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反了,反了!”高良气得直拍桌子:“来人,快些将二少爷关到房间里去!”虽然高祥是发妻钱氏夫人生的,又饱受陈氏夫人的折磨,他对高祥心中更爱惜些,可爱惜归爱惜,于亲事上边,他却不会退让半分。
高祥使劲的想呀拉开房门,就听着外边有铜锁撞击房门的声响,门上挂着锁,他被反锁在屋子中间了。他颓然的靠在门板上,用劲的拍着房门,就听外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二少爷,你别闹了,老爷已经下了决心,你且安心小住段时间,老爷过几日便会亲自送你去应天府。”
父亲这是将自己软禁了不成?高祥绝望的望着那扇门,实在不能理解为何从小便对自己和颜悦色的父亲忽然间这么狠心了起来。难道他真如旁人说的那样,是个利用一切关系望上爬的人?可即便再利用关系,也该不会要拿自己的亲事来做梯子罢?高祥颓然的靠在桌子旁边,四周是一片深深的寂静。
“开门。”外边有个女子声音响起,高祥心里才高兴了下,马上又冷了一颗心,屋子外边是高夫人,他这辈子里最厌恶的女人。
看门的老仆人不敢违背高夫人的命令,将门打开,高夫人一步跨了进来,望着站在桌子边的高祥,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来:“祥儿,你吃苦了。”
高祥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很不情愿喊了一声:“夫人安好。”
“哟,祥儿,看你这模样,是怪了你父亲将你锁了起来不成?”高夫人并没有因着高祥的冷淡而止步,反而笑嘻嘻的走上前来:“我知道了你的事情心里也不好受,你父亲也太心狠了些。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门婚,你与那容四小姐自幼便有情分,可有情人却不能成眷属,委实可惜。”
高祥听着高夫人的话,不由得一愣,一双眼睛疑惑的望向了站在面前的这个中年妇人。她长了一张圆脸盘,眼神精明,鼻子突兀的挺起,仿佛一马平川上边忽然供出了一座山一般。就是这个妇人赶走了自己的母亲,还多次暗地里朝自己下手,为何现在她说的话却如此中听,仿佛想要出手相帮自己?
见高祥一脸戒备的看着自己,高夫人笑了笑:“当年我喜欢上你父亲,那时候时时刻刻担心着家里不同意,生怕自己不能嫁他,我那时候的心情便如你此时的心情一样。”她努力的调整着自己的表情,好让自己看起来更温和一些:“因着与你感同身受,所以我才会怜惜你。叶妈妈,你去将二少爷的长随找来,把我准备好的东西也带来。”
“夫人何意?”高祥有些吃惊,听着高夫人的口风儿,似乎是要将他放走?他的心忽然便雀跃了起来,一心想着去长宁侯府找秋华。高夫人见高祥喜形于色,心里得意的冷笑了几声:“祥儿,若是你真心喜欢那位容四小姐,即算你父亲不答应替你去提亲,你也可以自己去容府提亲罢?”
“我自己去提亲?”高祥皱眉看着高夫人,有几分犹豫又有几分渴望:“不是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虽然说不能私定终身,可你大白天的拿着聘礼去求娶,那便不是私会,这又有什么不好?古来历史上自己去求娶的也不是没有,咱们的太祖皇上还未称帝的时候便是自己去登门求娶的,这又如何不行了?”高夫人笑吟吟的看着高祥脸上的神色越来越激动,不免有几分得意,看来高祥已经动心了,只要自己再烧把火,他定然会不顾后果便奔去容府。
“嘎……”一声雁鸣在身后响起,高夫人转头一看,高祥的两个长随提了两只活雁过来,那两只雁正在不住的扭动着身体。高夫人见了笑逐颜开:“这两只雁可真是精神。”
高祥见到这两只活雁,心里顿时热络了起来,大周的规矩,提亲的时候男方需得提两只活雁过去,因着这雁乃是最忠贞与配偶的,一旦失去伴侣便终身不再成双,而且这“雁”字又合着“晏”字,象征夫妇和美,乃大吉也。
“夫人,这对活雁是替我准备的?”高祥探寻着望向高夫人,有些不相信她怎么顷刻间便化身慈母,对他照顾有加。
“不错。”高夫人点了点头:“我怜惜你有情人不能成双,所以特地放你一条出路,你现儿带着这对活雁,再带了这篮子礼物去长宁侯府提亲罢。我想你自小便在容府长大,那长宁侯对你的性子自然了解,也该知道你与那容四小姐的情分,断然不会不答应。”
“多谢夫人!”高祥此时已打定了主意,双眼放光,朝高夫人行了一礼:“夫人如此替高祥着想,高祥真心感激!”
“别说多话了,赶紧带着活雁去长宁侯府罢,万一你父亲回来撞见可就走不了啦!”高夫人笑眯眯的看着高祥,显得十分和蔼。高祥向高夫人行了一礼,带着两个随从大步朝屋子外边走去,他的步子又急又快,才一眨眼的功夫,身影已经消失在隐隐的绿树里。
“夫人,容家会不会答应?”叶妈妈有些担心的凑上前来:“若是不答应那该如何?”
“容家又怎么会答应?就凭他带着两只活雁、一篮子礼物过去?再说了,我也不需要容家的答复。”高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将嘴唇狠狠的拉了下来:“我只需要高祥那蠢货前去提亲就够了。”
高祥去提亲,容家定然不会答应,这事情一传开,长宁侯府那位容四小姐会是什么结果不是她要关注的事情,主要是高祥以后便也难找到合意的人家了,谁不知道他中意的是长宁侯府的容四小姐?谁还敢女儿许配给他?
“若是容家答应了,那又如何是好?”叶妈妈有些担心:“那岂不是让二少爷称心如意了?”
“答应了?”高夫人冷冷一笑:“答应了又如何?容四小姐乃是罪臣之女,这样的身份难道还不寒酸?刚刚好合着配这高祥!”高夫人望着满园碧色,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高祥娶的媳妇,总不能压过安儿的媳妇。”
第二百九十一章初生牛犊不怕虎
容老爷只觉得头很晕,望着地上放着的篮子,提手上边扎着的红色花球映得他的眼睛有些发花,而伏在地上的那一双活雁不时引颈长鸣几声更是让他晕头转向,再配上高祥那盼望的眼神,容老爷只觉得这事情实在有些糟糕。
“高二公子,自古婚姻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样做,不大合礼数,还请你先回府问过令尊的意见再来罢。”容老爷伸出手揉了揉额角,才过了些舒心日子,偏偏又来了事儿,让他怎么躲都躲不开。
“容老爷,昔日太祖皇帝也是自己去登门求娶,高祥只不过援引旧例罢了。”高祥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将高夫人举的例子搬了出来。
容老爷瞪着高祥,太祖皇帝因为自幼便失了祜持,这才做出了与众不同的举动,而高祥情况完全不一样,他竟然便敢拿了这个做例子,大模大样的便跑来求娶。转念想到随云苑里的秋华,容老爷心里边又有些发酸,秋华是他最欣赏的孙女,可现儿看起来竟只有她会嫁得最差劲了,就连当年巴巴结结追着来奉承容家的高良都不愿意登门求亲,反倒是高祥罔顾他的意愿,自己跑来容府了。
“高二公子,太祖皇上虽有此举,可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容老爷清了清嗓子:“总之这事儿我先不能答应你,你先回去罢,总归你们高府要来个能做主的人表态才是。”
高祥听了这话,容老爷的意思是要赶他走了,可是他只要一回府,必然便不能再出来,想到此处他索性横了心,扑通一声跪倒在容老爷面前:“容老爷,若是你不答应,高祥就在此处长跪不起!”
容老爷见了这场景也惊住了,转脸望了望容大奶奶:“老大媳妇,你快些去找了嘉懋过来要他劝劝高二公子,这样怎么能行?”
容大奶奶也正在震惊于高祥的举动,听着容老爷喊她,这才如梦初醒,打发了金枝跑去琼枝楼找嘉懋过来:“让他快一点来,别磨蹭!”
嘉懋赶到大堂时,高祥仍然跪在那里没起来,桂妈妈和另外一个管事妈妈正扯着他的胳膊想将他拉起来,可高祥却执拗着跪在那里,一脸坚定的看着容老爷。
嘉懋心中一酸,走上前去朝容老爷行了一礼:“祖父,便将四妹妹许给高祥罢!”
容老爷见来了个更混账的,气得一拍桌子:“这成亲又不是两个人的事儿,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还不快些去劝劝高二公子,让他带着东西回去了罢。”
“嘎”的一声,那双活雁又长鸣了一声,嘉懋转脸见着伏在地上的那对大雁,不禁忽然想起了那骆相宜来,她是一个眉眼温婉的女子,瘦弱纤柔,很小的时候他便认识她,等大了些听着旁人有撮合他们的意思,更是一心一意的便想着要娶她为妻。可这终究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他的亲事不能自己做主,太后娘娘指了门亲事下来,即便是他再想去求母亲也没有用,他与骆相宜终生无缘。
现儿见着这对大雁,见着高祥跪在那里,嘉懋不由得十分愤懑,为何分明彼此有情却要因着世俗的种种而分开?他娶的这位薛小姐,十分不合他脾性,两人成亲才一个多月便已经小小吵闹了好几回,若娶的是骆相宜,或许事情便完全不一样了。
嘉懋见祖父沉着脸皱着眉坐在那里,对高祥更是同情,头脑一热,站在那里直了脖子道:“成亲为何不是两人的事情?只要两人相互喜欢,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难道不行?”
高祥听到嘉懋为自己说话,心中大喜,朝容老爷磕头道:“高祥正是这么想的,只要容老爷答应将秋华许配给我,我在此发誓,此生对她一心一意,觉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大堂外边似乎有细细的说话声,容老爷明白定是有人在听壁角,心里实在不是滋味。方才他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见着门口围了一群人在议论:“进去的那个公子是都指挥所高大人的二公子!”
“真是大胆,竟然自己带了活雁去求亲,连媒人都不用,那高大人难道也不管的不成?”旁边有人奇怪的问:“莫非是这位高二公子与容家哪位小姐私定终身,两人早有相约故而那高二公子独自来提亲?容家还有哪位小姐到了议亲的时候?”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容老爷闭了闭眼睛,高祥这么大张旗鼓的带着活雁来容家,这事情肯定已经传出去了,长宁侯府里到了议亲年纪的只有夏华和秋华,夏华前些日子才定下亲事,旁人都不用去猜便知道高祥是来求娶秋华的了。
“高二公子,我知道你是诚心想娶我们家秋华,可毕竟你父母尚在,这事便不能由你做主,你还是先回去罢,等你父亲跟我来提。”容老爷摆了摆手,这事真不能答应,若是答应了岂不是会落了旁人口实,大家都会以为高祥与秋华早有私情。
“高祥,你起来,你先回去,明日再来,多来几次,旁人自然知道你对我四妹妹情深意厚,京城里便没有哪家小姐愿意嫁你,你娶不到媳妇,你父亲自然只能来替你提亲了。”嘉懋见祖父态度坚决,也犯了难,摸了摸脑袋,自以为想出了一个好主意,拉着高祥便往外走:“既然事情都成了这样子,也只能闹大些。”
“嘉懋!”容老爷听了这话,实在气得不行,嘉懋还是长宁侯府长孙呢,瞧他都说了些什么话!转脸望向容大奶奶,容老爷的声音很是不虞:“嘉懋最近都在做什么?怎么越来越不明理了?”
容大奶奶低下头,恭恭敬敬答道:“他这些日子都在琼枝楼里呆着,哪里都没有去。”
“让他去和他二叔多学学如何做策论,今年秋闱便下考场罢!成天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光阴都荒废了!”容老爷吹胡子瞪眼睛的吩咐了一声,起身背着手走进了内室,只留着容大奶奶一个人坐在大堂。
嘉懋自小最喜欢的便是打算盘,现儿因着身份拘着他,不能再亲自去金玉坊掌柄,他已经是满身不自在了,若还要他跟着他二叔去念书做学问,恐怕会要了他半条命。容大奶奶叹了口气,站了起来道:“跟我去琼枝楼。”
走到琼枝楼,看门的丫鬟喊着:“大夫人过来了!”一路儿跑进去通传,不多时,那薛氏便迎了出来:“婆婆安好。”
因着嘉懋成亲,容家的辈分皆长了一辈,容老爷现儿被下人们称作容老太爷,容大爷升成了容大老爷,而容大奶奶则成了大夫人,大少奶奶这个称呼便让给了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