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唐,她是个干净清澈的女孩子。”肖洱突然轻声开口,“也全心全意地喜欢聂铠。”
阮唐没听清她的话,追问了一句:“什么什么?”
肖洱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要是我一直没有回去,或许,就是她了。”
“什么意思?”
肖洱垂头轻笑:“没事,一个可笑的假设。”
******
两人没走一会儿,聂铠很快就追了过来。
阮唐臭着脸,强行想让聂铠觉得自己脸上写着:我在替我们家小洱生气呢!
“肖洱,我不知道她会来。”
聂铠气息不匀,颇有些焦急地望着被阮唐护在身后的肖洱。
他说:“阮唐,你让我跟她聊一聊。”
阮唐悄悄打量肖洱的神情,觉得这个架子还没摆够,怎么也要让聂铠多着急一会儿。
便把头一扬:“没门儿!”
在几人的视线死角,尽忠职守的记者先生潜了过来,悄悄拿起手机……
他颇为兴奋地想,要是有朝一日,聂铠真的大火,那么这段视频资料一定千金难求!
角度很刁钻,手机屏幕里两女一男的姿势动作都拍得清楚。
只是——怎么觉得有些晃?
记者先生刚欲察看手机的状况,船体突然一个剧烈的晃动!
他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整个人就被甩了出去,一下子撞在了船边的栏杆上!
而且在撞上的那一刻,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这艘轮船,整个地倾斜了一下。
按理说,船在海上行驶,有轻微颠簸摇晃是完全正常的,可是方才,这船身倾斜的角度,也太特么诡异了吧!
另一边,剧烈晃动发生的时候,聂铠先察觉不对劲,一个糅身扑了上来做了肉垫挡在肖洱与栏杆之间。
她站不稳,便扑在了聂铠胸口。
可阮唐就没这么好运,她离栏杆本就近,意外来袭,一个恍神居然一下子从栏杆上翻了出去!
只听扑通一声,她便落了水。
“唐唐!”
肖洱惊声呼道。
“找人拿救生设备!”
情急之下,聂铠慌忙嘱咐道,立刻动手脱去了厚重的外套,翻身纵入海中。
肖洱明白此时自己该做什么,马上转身离开去找工作人员。一转身就看见目瞪口呆倒在地上的记者先生,却只以为是普通游客,也顾不得许多,从他身上跨了过去。
……
那是这场灾难的开端。
后来的新闻报道,是这么播报这场灾难的。
“2016年3月1日约9时28分,一艘从南京出发的‘江南之星’号客船在东海海域沉没。据长江航务管理局最新情况,出事船舶载客458人,其中内宾406人、旅行社随行工作人员5人、船员47人。
经过调查,载有458人的‘江南之星’号沉船,是因其所属的船务公司为扩大载重量而改装船体,破坏了船体的稳定性。在通过急流时,操作不熟练的舵手进行了急转弯,致使船体左|倾,船舶失稳,最终沉没。
翻沉事件备受关注。而船只翻沉,船长先于民众获救,更是让船长卢顺文饱受质疑。据公司员工表示,卢顺文几乎年年都是优秀员工,他带领的团队,不论是安全、服务还是各项指标均为第一,没有发生过重大海难事故。此次事故,作为船长,发生意外的时候居然独自逃了,全然不顾乘客的安危,这到底该被谴责吗?”
……
肖洱返回寻找工作人员的路上,才知道出了事,落入海中的游客竟不只阮唐一人。
船舱内一团乱麻,娱乐厅内更是桌椅倾倒,到处都是从桌上掉落的餐具。
船上的广播是工作人员例行的耐心安抚:“尊敬的各位乘客,前方突遭急流,可能会有些许颠簸。请晕船的乘客及时……”
肖洱看见哈士奇,连忙上前想说明情况。
谁知哈士奇率先一步将她拉倒身侧,低声说:“快跟我来。”
肖洱不明所以,被他一路拉到一处角落去。
“怎么回事?!”
“先拿上这个!”哈士奇不由分说,塞过来三套救生衣,“那边已经乱了套了,游客都在争抢救生衣。拿上这个,给聂铠、唐唐和你。”
“发生什么了?”
“说不好,船长动用救生船跑了。”哈士奇道,表情沉郁,“天气恶劣,我担心这船……是我对不起你们,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我们已经报警了。”
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肖洱拿过救生衣,立刻就往回跑。
哈士奇还不放心,在她身后喊道:“就算有救生衣,也别轻易掉进海里了!这么冷的天,快下雨了,海里会冻死人的!”
似乎应证了哈士奇的说法,在肖洱往回跑的时候,天边开始降雨,风更大了。
船身在某一刻,突然狠狠□□,而后,再也没有回正。
好在肖洱所处的,本就是整艘船的最左侧。
肖洱时刻警惕,在晃动突如其来的那一刻死死抱住身边的扶手才勉强站稳。
唐唐……
她咬着牙,颤巍巍站起身,顶着风雨,四肢并用,往阮唐落水处奋力爬去。
等她快到的时候,远远就看见阮唐和聂铠浑身湿漉漉地歪在地板上。
聂铠的外套裹在阮唐身上,看见肖洱抱着救生衣赶来,连忙问:“怎么回事?”
“说不好,这船,可能要沉了。”
肖洱说着,把救生衣发给他们一人一件:“唐唐,你怎么样?”
阮唐冻得发抖,嘴唇惨白,不忘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还……还好,我……大一就,报了游泳的选修课。”
什么时候了,也就她还有心情开玩笑。
肖洱看着聂铠穿救生衣,自己也抖着手穿起来。
短短一会儿,他们明显就能感觉到水位的上涨。
不,不是水位上涨。
是船在下沉。
“这船肯定配有救生船。”聂铠说,“穿好以后就跟我来。”
在一个左|倾严重,并不断下沉的船上行进,是一件何其艰难的事。
何况天气还如此恶劣。
聂铠拽着肖洱,肖洱拉着阮唐,三个人一步一步地往船中侧移动。
阮唐:“我……们,现、现在就像在演《泰坦尼克号》……”
聂铠:“话都说不完整就少贫。”
阮唐:“……肖洱,你,你治治他。”
肖洱:“我保留意见。”
聂铠说:“其他人呢?都安全吗?”
肖洱:“我没看见,娱乐厅里面的,大多数都疏散了。”
他们本身所处的位置,距离船中侧就不远,没过多久就到了救生船所在。
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船两侧都有救生船等救生设备,可一侧陷落,可想而知,救生船根本就不够。
船边气氛早就剑拔弩张,工作人员根本无法维持秩序。
一艘救生船刚放下,就有远远超过承载人数的游客往下头跳,最后一半都落进了冰冷的海水里。
一时间,呼救声、吵闹声、哭喊声混杂一片。
阮唐早就傻了眼,此时瑟缩在肖洱身后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聂铠一眼看见人群中的汪玉东,后者穿着救生衣,正非常着急地想要跟一个抢着上船的人讲道理。
聂铠捏了捏肖洱的手。
肖洱轻声道:“你去吧。当心一点。”
他闻言,迅速往人群中心走去。
肖洱看着聂铠和汪玉东在极短的时间里汇合一处,两人大声地喊着:“老人、孩子、女人先走!”
“滚开,你是谁,男女平等懂不懂?!”
说话的人,被拎了出来,聂铠狠狠给了他一拳。
他怒吼道:“不想全死在这儿,就他妈给我排好队!南大的男人,全站出来,维持秩序!”
阮唐在肖洱身后抖了一抖,不只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肖洱心神微微战栗,她隐约想起很久以前。
真的很久了。
在阴冷巷落之外,那个少年,目光清澈,说他可以不是一个英雄,但总要做一名勇士。
他做到了。
南大的学生不少,配合着工作人员,总算是暂时压制住了躁动的人群。
肖洱和阮唐也被排在队列里。
快到她们了,还剩两艘救生船。
可剩下排队的人,两条船远不够承载。
肖洱听见他们几个在商量把救生圈捆在一起,又听见汪玉东四下张望后说:“你们谁看见陶婉了?”
聂铠一愣,说:“你不是追出去了?”
汪玉东说:“她说要自己静静,进房间了。我就没……”
接着一顿:“糟了,她该不会……”
肖洱心中一个咯噔。
果然,聂铠立刻道:“她不会游泳!”
他刚说完,对上肖洱的眼神,却也顾不得太多,马上说:“小洱,你先上船,我去去就来。”
“我和你一起。”
“给我在这里呆着!”
肖洱被他的怒吼震得没再反驳。
她说:“好。”
看着他迅速离去,肖洱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汪玉东在一边说:“小铠对嫂子还是有情的。”
阮唐心里有气,可人命关天,她也不能说什么。
很快,队排到她们,阮唐先下去了。
肖洱却迟迟没有动作,目光紧盯着聂铠离去的方向。
“小洱,快下来啊!”
“我说,你下不下去?”
汪玉东不耐烦道。
肖洱心头一个难以挥散的隐约念头突然有了具体的形貌。
她听见自己声音喃喃。
“她没有救生衣怎么办?”
她没有救生衣的话,聂铠一定会把自己的给她。
“喂,你……”
汪玉东话没出口,就看见肖洱跌跌撞撞朝聂铠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
陶婉觉出不对劲的时候,是第一次船体猛然倾斜。
她本在床上哭泣,却被狠狠摔下了床。
头磕在门上,肿了一个大包。
她摇晃着出了门,却发现客舱里的客人们都疯了似的四下乱窜。
甚至有人说,船要沉了。
怎么可能?
她原本每太当一回事,可当工作人员手中的救生衣被哄抢一空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了。
其实很多客舱里面就有救生衣。
可是事发突然,很多人根本就不愿意冒险回到房间去拿救生衣。
陶婉艰难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拿到了一件救生衣。
她突然想到聂铠。
万一,他没有怎么办?
陶婉只犹豫了一秒钟,就到隔壁房间拿了另一件救生衣。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在情急之下,人和鬼之间的差距,只有一线之隔。
第二次船身倾斜前不久,她刚刚扒住客舱外走廊的扶手。
有一家三口从她身边经过,女人抱着哭叫的孩子。
女人用方言喊了一句什么。
她没听清。
然后,一个男人大步走过来,抢走了她携带的两件救生衣。
陶婉想抵抗,可就在这个时候,第二次倾斜发生了。
她一声惨叫,身子却不听使唤,顺着走廊地板向下滑去。直到她拼命抓住走廊边固定的垃圾桶,才没有一滑到底。
好在船体不是九十度倾斜,她尚能支撑。
可凭借她的臂力,要想往上爬,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只能死死抱住那个救命的垃圾桶,等待人来救援。
可是,真的会有人来救她吗?
脚下慢慢传来的湿意提醒她,开始进水了。
陶婉开始绝望。
她不会游泳,一旦陷进水里,死路一条。
她真的……不想死在这里。
聂铠,她是为了聂铠才来的。
“聂铠!聂铠!”
绝望之下,陶婉颤声大叫道。
“别丢我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想死!”
刺骨的海水一点一点吞噬她的脚踝、小腿……
她快要没有力气了……
陶婉哭起来:“妈妈!妈妈救我!”
大腿被海水浸没的时候,泪眼朦胧中,她看见一个人。
聂铠,是聂铠!
聂铠来救她了!
她大声叫道:“聂铠!我在这里!!”
我在这里啊聂铠!
聂铠离开的时候,拿了一卷麻绳带在身上。
这时候,他迅速将绳子系在腰上,另一头绑在船身左侧的扶栏上。
随后,他慢慢朝陶婉所在的方向爬去。
……
两分钟后,聂铠拉住了陶婉,迅速将自己身上的救生衣套在她的身上。
“还有力气吗?”
陶婉已经哭得双眼发肿,此时两手发软,一点劲也使不上了。
聂铠叹口气,说:“抱住我,不要松手能不能做到?”
陶婉点头,连忙紧紧抱住他的身子。
聂铠带着树袋熊一样的陶婉,一点一点,攀着绳子,往上移动。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够到了左侧护栏栏杆。
聂铠解开绳索,说:“快走吧。”
可就在这时,船舱里进水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整个船身由原本的大幅倾斜,变为彻底的九十度倾斜,并以比原来快很多的速度下沉。
“啊!”
陶婉刚松了一口气,突经此变故,手不由地一松,一下子掉进了来时的深渊!
“陶婉!”
接连救了两个人,聂铠的力气也已经用去大半。
可他还是在一瞬间就跳了下去。
聂铠!
在聂铠跳下去的那一刻,肖洱也已经赶到。
眼看着原本已经快要得救的两人,一个接一个掉进海水里,她连叫都叫不出不出声了。
突然的再次倾斜没有对肖洱产生影响,因为她早就预见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在来的时候,就已经将自己和栏杆用救生衣半绑在一起。
可是聂铠……
聂铠或许擅长游泳,但要说到在海里的水性,他一定比不上从小就在海边长大的肖洱。
何况,他已经很累了。
肖洱加快步伐,来到两人掉下去的正上方。
她看见扑腾挣扎在水面的陶婉,可是却独独看不见聂铠。
肖洱的心狠狠一沉。
陶婉穿着救生衣,可刚刚她看见掉下去的聂铠没有穿!
肖洱脑中轰地一声,一个声音一直在说,淹死一个人很快的。
很快的,只要呛上一口水,很容易就会在水里晕厥过去。
肖洱的动作快过脑中的可怕想法,待她反应过来,已经脱去了救生衣和厚外衣挂在栏杆上。扑通一声扎进了水里。
海水真冷。
初初下海的时候,肖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用力挥动四肢,在水下费力张开眼睛辨物。
聂铠,聂铠。
聂铠你在哪儿!
没过多久,她就发现了聂铠。
似乎是因为脚被船壁的栏杆卡住,难以挣脱又呛了水。
此时正紧闭双眼,软绵绵地有下沉之势。
肖洱知道想要沉入水下,没有专业设备帮助,就只能尽可能吐干净自己身体内的气体。
她极快地钻出水面,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快速吐出。
随后,重新沉了下去。
肖洱记得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她把昏迷的聂铠带出水面。
水已经进得很深了,水面几乎与船左侧的扶手相平。
唯一让人庆幸的是,船下沉速度较慢,不会产生额外的巨大吸力。
肖洱伸手够到她挂在扶栏上的救生衣,细细穿回聂铠的身上。
完成这一切,她再也没了气力。
甚至——连抱住聂铠,也再做不到。
时间很快,但又像是过得很慢。
肖洱记得最初,她半个身子爬伏在栏杆上,看着昏迷的聂铠和不知是呛了水还是吓昏过去的陶婉一起随水流越漂越远。
而后,船彻底沉了。
连扶栏也慢慢进入海水里。
她奋力踩水,又换用最省力的姿势,确保自己不沉下去,并能够坚持最久的时间。
可是太冷了。
这鬼天气,就算救援的船只到来,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雨水狠狠砸下来,她失去了面目,也失去了最初的信心。
手脚一点一点麻木了去。
没有力气了。
可我真的很想跟你一直走下去的。
聂铠。
最后这一次,我好像,又骗你了。
被海水彻底吞没的那一瞬间,肖洱想。
肖洱啊,你当初说什么来着?
你说,骗人的话,就让我永远葬身海底。
腥咸的海水,无孔不入,肖洱在水中难受地蜷起身子。
她想起很多。
这一生,最快乐,最痛苦的时光。
都和他有关。
可这一生,怎么就快要结束了呢。
她神思微微回笼,奋力挣扎,似乎想要摆脱这海水的束缚。
可冥冥中,似乎又传来一个声音。
令她四肢百骸犹如千斤重。
肖洱,一命抵一命。
一命抵一命。
你的孩子,和你,谁都逃不过。
可恍惚中,另一个细若蚊吟的声音却在说,不,不是这样的。
她已经洗刷干净,全身罪孽,已经除去。
失去意识的最后那一刻,肖洱想起曾经,她失魂落魄,站在海中大声嘶喊。
她说:“白阿姨,请你保佑聂铠。我愿祭献我自己,请你保佑他。”
深海,是一切缘起,是一切缘终。
我愿祭献我自己,请你保佑他。
原来,结局,早都已经写好。
【END】
第21章 番外·聂铠
聂铠在一片嘈杂声中醒来。
他浑身冰冷,身子几乎没有知觉。眼睛胀痛,勉强睁开一条缝,只看得见一线天。
是一把伞。
他轻轻转动眼球,看见撑伞的人,穿着救生衣,救生衣里头是海军的作训服。
原来是在船上,马达突突突的声音震耳欲聋。
还有很多人在他身边,聂铠听见大小不一的啜泣声,他努力偏了偏头,发现这只船正往岸边开去。
被冻坏了,以至于聂铠的思绪都有些迟钝,还没有理清事出何故。
直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聂铠,你醒了!”
陶婉嘴唇发紫,身上裹着不知是谁的军大衣。目色泫然欲泣,一双小手往他脸上抚去。
几乎是一瞬间,聂铠就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一场海难。
他竭力抬起上半身,四下看去:“肖洱呢?”
他的嗓音有点糟糕,他只顿了一瞬,扬声大喊。
“肖洱?”
陶婉被他吓了一跳,怯生生地说:“她不在这只船上。”
聂铠一愣,突然想到什么,松了口气。
“哦对,她先走了。”
陶婉似有什么话要说,神色不定,最后咬了咬唇角,什么也没有说。
他们很快就到了岸上。那里已经有很多已被转移过来的游客正在等待救援。
原来,事故发生以后,在相邻海域正在进行军事训练的一只海军分队接到了通知,便立刻赶去了事发现场进行紧急救援。
现在把大家都集中在距离附近市区最近的岸边,等待当地各大医院、救护站派遣救护救援车辆。
聂铠一上岸,就在面目狼狈的所有游客里搜索肖洱的身影。
可惜未果。
倒是看见正在一位军官身边排队领取热水的阮唐。
她正背对着他,只一个人,身旁没有肖洱。
聂铠心里突然觉得不安。
“阮唐!”
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捞过她的胳膊。
“肖洱呢?她不是和你一起的吗?”
阮唐被他惊得一个踉跄,反应过来以后,眼眶瞬间就红了。
“聂铠!你回来了?小洱……小洱没和你在一起?!她,她去找你了呀!”
聂铠脑子一懵,揪着她的手捏得更紧:“你说什么。”
阮唐不敢喊疼,一五一十说道:“我们本来是要一起上船的,可是小洱突然嘴里念叨着什么,然后就跑掉了……我离她很远,也没有听清,只知道她是往你走的方向跑的。”
她说着,看见谁了似的,抬手一指:“那个人,他当时在小洱身边。”
被她指着的是汪玉东。
后者连忙说:“她自己不下船的,我劝过了,可她……她突然说……”
聂铠心中的不安更甚,一步一步走向汪玉东,双眼被海水泡得血红,瞪着他。
“说什么?”
汪玉东被聂铠的表情骇了一跳。
“她……她说:‘他没有救生衣怎么办……’”
救生衣?
聂铠心底一凉,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救生衣。
他原本没甚在意,以为是被救上来以后,海军官兵给他穿的。
可是……
他颤着手,在身上摸索——很快摸到了救生衣上配置的塑料哨子。
当时三件救生衣是肖洱拿来的,她给自己的留的那一件上的哨子,是缺了一半的。
他想跟她换的时候,肖洱却说:“别浪费时间了,再说我的水性比你好太多。”
……
而聂铠此时手里攥着的哨子,确实缺了一半。
锋利的裂口扎在掌心,刺得他生疼。
聂铠脚步不稳,几乎是跑去的岸边,拉过正在疏导人群的军官:“还有救援船吗?啊?后面还有是不是!”
那人看了他一眼,很清楚是怎么回事。
有很多人丧生在冰冷的大海里,而岸上,有他们的亲人。
他低声说:“你乘坐的救援船是最后一艘。”
顿了顿,又说:“我的战友们正在出事地点打捞……我是说,搜救全部失踪人员。”
聂铠的眼神微变,望向一边。
刚刚送聂铠他们来的救援船只停在岸边。
现在上面没有一个人。
那位海军军官立刻看出了聂铠的企图,在他扑向救生艇的同时迅速出手,一把制住了他。
“你冷静点!同志,你要相信我的战友们!”
“放开我!你放开我!”
聂铠被他钳制住,一动也不能动,他目眦欲裂,望着茫茫海面,哀嚎道:“还给我!”
所有岸上的人都被此时歇斯底里的聂铠吓到,纷纷投来关切的目光。
他渐渐不再挣扎,那位军官叫人绑紧了救生艇,才慢慢松开他。
聂铠垂头跪在地上,头发凌乱,脊背佝偻。
陶婉心疼极了,拿着自己分到的干毛巾走过去。
“聂铠……没准,没准学姐一会儿就回来了。”她说,“你也不想她回来的时候,看见你这个样子吧……”
聂铠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住地呢喃。
陶婉蹲下来,凑头去听。
“还给我吧,求你,把她还给我……”
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全都葬身于海里。
而他竟然无能为力。
第一次,肖洱来到他身边,带着赎罪的莫大勇气,将他从最深的地狱里拖回来。
这一次,要怎么办呢。
陶婉插不进去话,只能守在他身边。
她细白的手指紧紧攥着毛巾,有些话,她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那个时候……她在意识涣散间,看见肖洱脱去救生衣一头扎进水里,救上聂铠后,给他穿上了自己的救生衣。
然后她听见肖洱说。
要是活下去的话,找个简单干净的姑娘。
后面,好像还说了什么,可是陶婉已经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可是陶婉知道,不论怎么样,肖洱是回不来了。
******
救护车陆续从市区赶来,这个事件非常严重,引起政|府领导的重视,理所当然要来此地慰问探看。与此同时,当地的媒体记者也一窝蜂地赶了来。
一时间,岸边人头攒动,吵闹得仿如市集。
持续的时间也不长,半个钟头左右,救护车呼啦啦地载着伤者走了。
跟拍的媒体记者也都随着领导离开。
原本热热闹闹的海岸静如停尸间。
几乎没人注意到聂铠还呆在岸边。
他怎么也不肯上救护车接受治疗,执意要留在这里等待肖洱。
陶婉和阮唐都没有走,陪在一边。
事发到现在这么久了,就算是一个壮汉穿着救生衣,也会被冻死。
何况,肖洱本身就体弱,还……
他们都猜得到结局,只是在等一个宣判。
最后,搜救队回来了。
他们带回了很多具尸体。
套着裹尸袋,随着快艇上了岸。
连一个活着的人都没有。
“发现十六具尸首,还有其他失踪人员,持续搜救中。”
白雅洁就是这样被打捞上来的。
被海水泡得浑身肿胀,五官难辨,白生生的皮肤里都像是注了水。
他跳过警戒线,扑在她身边的时候,怎么也不肯相信,那是他的母亲。
“同志,你……”
走过来一个军官,开了口又止住。
有些事情,说破了更伤人。
“我不看……”
聂铠突然站起来,半点也没把目光放在那些亟待辨认身份的尸体上。
他往离开岸边的方向笔直地走着,两条腿像是不会打弯,以一种非常古怪的姿势朝前迈步。
口中只是喃喃道重复着。
“我不看,我不会看的……”
阮唐则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跑去那些尸体边上,一个一个翻检。
“小洱,小洱!”
陶婉左右看看,最后跺了跺脚,追着聂铠走了。
他漫无目的地走,却走得异常坚定,好像离开了那个海岸,肖洱就能重新站在他面前。
聂铠想起自己最后跟肖洱说的话。
他说,给我在这里呆着。
她说好。
这是他们最后的对话,没有半点温情可言。
事实上那一天,肖洱没准还在生他的气,虽然她一直淡漠,但他知道她心里不舒服了。
可他还没有来得及哄哄她,没来得及抱抱她。
甚至最后,他扔下她,为了一个她可能会介意的女人,头也不回地扔下了她。
她也只是说,好。
聂铠无法想象,在那个当下,他焦急地喊出陶婉不会游泳,然后立刻离开的时候。
她是什么心情。
他更无法想象,肖洱只身前去救他,把救生衣脱给他后,一个人在海里目送他们远去的时候。她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常常会忽视这个姑娘的情绪,她看起来那么冷静果断,让人总是忘了,她只是个姑娘。
只是一个,同样被命运苛责过的姑娘而已。
被辜负的时候会伤心,被忽略的时候会难过。
可是这一次,她的心情。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聂铠走着,突然狠狠地栽倒在地上。
陶婉快步抢上前去,只看见他的手紧紧压在心口,衣服已经被揪得变了形。
可他的眼睛仍是睁着的,直直望着某一处天空,没有半点神采。
第22章 番外·肖洱(上)
时间自肖洱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了重量。
而后种种,算得上是她命中造化,也算得上,是另一场磨难的开始。
那一天,天气糟糕透顶,岛上本是没有人出海的,即便海产品是这座岛上原住民的全部经济来源。
偏巧,老铁家的男人隔些日子要去城里给儿子开家长会,顺便带他去医院做激光矫正视力的手术。
这一走就是十多天,捕鱼的旺季眼瞅就要过去了。
他只好抓紧了时间,约上邻居王海一同出海,也算互相有个照应。
是他们先发现的肖洱。
离得很有些距离时,王海就举了个望远镜,说,老铁,莫不是我眼花了,前头一艘大船眼看要沉了。
老铁接过望远镜看了一阵子,立刻让王海给他在附近驻扎军里当值的儿子挂了个电话报备情况。
随后,和王海两人往出事的地方赶去。
可惜他们发现的太晚,还没真正接近,整艘船已经完全没顶了。
“慢着慢着!那边有个人!还在划水!”
此时,王海却在望远镜里看见了一个极小的头颅,在海面上,一上一下,浮浮沉沉。
老铁加足马力,朝那个方向驶去。
他们的船不大,全速前进也不见得多快。
每一次,王海觉得她就要被海浪吞没的时候,那个倔强不去的小头颅就又会冒出来一点点。
他的心也随着她一同浮浮沉沉。
坚持住啊,就快到了。
差不多快有五十米的时候,一个浪头拍过去。
那颗小头颅,彻底没了声息。
王海心里一窒,一下子纵起来,脱去厚重的外衣外裤,说:“我捞她去!”
他跃入海里。
******
肖洱的情况很不好。
她的面色青紫肿胀,眼球结膜充血,口鼻内充满泡沫;肢体冰冷,脉搏细弱,甚至呼吸与心跳也间歇性地停止。
现在把她送去市区医院,最乐观估计也要不少与两个小时的时间,无异于送死。
老铁和王海迅速做了决定——把肖洱带去邻近的那座海岛。
他们家那儿虽没有最健全的医疗设备,但岛上的私人诊所里有经验丰富的大夫,最主要的是,她能立刻得到治疗。
于是,半个小时后,肖洱便躺在了岛上唯一一家私人诊所的病床上。
大夫做了急救措施,肖洱开始出现呼吸和气哽,以及不间断的轻微抽搐。大夫便吩咐他们立刻将人转移大型医院去。
她还没有脱离困境。
实际上,溺水后的48小时是最危险的。
因溺水而发生的并发症肺炎、心衰等,都能在这一时期发生。
王海与老铁火速将肖洱转移,终于在那天日落之前,将肖洱送到了当地的大医院。
与此同时,他们也得知了这场巨大的灾难事件。
******
肖洱第一次清醒,是在事发后的第三天。
她身上插满了管子,没力气支配四肢。
气管或许是出了什么问题,发不出声,她只能动一动眼珠。
余光里,她看见沈珺如和肖长业,还有姥姥。
肖洱极目望去,搜索不大的病房。
再没别人了。
眼神黯了黯,某一处器官微微地发疼。
后来,肖洱才知道自己没有被搜救队找到,最初几天,一直算在失踪人口里。
因为病重,父母封锁了她的消息,没有让媒体记者靠近一步。
很多人,大概包括聂铠在内,都以为她已经死了。
肖洱在医院住了很久,渐渐对自己的病情有了大概的认知。
溺水造成的脑部长时间缺氧,导致脑、脏器等多处水肿。
呼吸系统、泌尿系统、肾功能失调。
更糟糕的是,记忆力开始下降。
肖长业一直在积极奔走,联系国外权威专家,要把肖洱送去接受最好的治疗。
沈珺如不再反对她的任何选择,甚至在肖洱可以勉强开口发声以后,就把手机给她。
“你要联系谁就联系吧,妈妈是管不了你了。只要……”
她轻声说。
“只要你好好活着。”
她的态度转变很快,可肖洱清楚得记得,刚醒来的时候,沈珺如哭肿的眼睛。
面对手机,肖洱没反应,像是已经忘记前尘往事。
沈珺如觉得诧异,甚至四下里偷偷问她的主治医生,肖洱是不是得了失忆症。
“不会,记忆力减弱并非失去从前的记忆。她的心理状况,目前来看各项正常。”
医生的否认让沈珺如觉得困惑。
转念一想,或许是发生了什么事,让肖洱看清了那个男孩的真面目,所以心灰意冷了。
毕竟,自己的女儿出了这种事,身为男朋友的聂铠,却好端端地回到了岸上。
甚至就在不久前——还凭借一首《钥匙》,一举夺得什么破歌唱比赛冠军。
沈珺如想起那天肖洱看决赛直播的时候,她的表情一直很冷淡。
这样好,早一些看清了,就不会受更大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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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洱走了。
肖长业联系到美国一家私人疗养院,将肖洱送去那里做治疗与休养。
那里离斯坦福大学极近,肖长业的意思是,如果肖洱身体好一些了,可以考虑申请来这里继续攻读学士学位。
肖洱没有拒绝他的提议。
第23章 番外·肖洱(下)
时间过得很快,起码,肖洱是这么想的。
她在美国的疗养院呆了快一年,身体到底是慢慢好了起来。
虽然某些遗留下的隐患,还是无法根治。
但已经很好。
她学会了知足。
认识了很多朋友,最早认识的,是负责照顾她的护工简。
简是西班牙人,骨子里带着一股西班牙女郎的自由与热情。
两人初识的早些时候,她就喜欢瞒着主治医生汤姆,偷偷带肖洱去各式各样的聚会。
狂欢的、肃穆庄严的、浪漫的,种类繁多。
每一次被抓到,汤姆都要严肃批评她,说,你不该叫简,你该叫杰瑞!
肖洱喜欢汤姆的美式幽默。
肖洱也佩服简对聚会的狂热喜爱。
一开始,聚会的小伙伴们管肖洱叫作“神秘的东方女人”。
后来,在美食派对上,肖洱简单做了个可乐鸡翅以后。
就被奉为“掌握神秘力量的东方女人”。
他们没心没肺的样子,让肖洱慎重考虑起肖长业的建议。
于是,在国内的大学办了一整年的休学后,肖洱申请了斯坦福的交换留学。
需要本人回国办理手续,肖洱在2017年的三月初回到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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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京禄口机场,领取行李箱的时候,肖洱看见头顶上巨大的广告牌。
男明星手里捏着几支口红,目光魅惑,深深凝视镜头。
聂铠接的代言。
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也没想到回来以后,第一个迎接自己的会是他的广告牌。
肖洱没挪开目光,仰望着在PS之下,面上没有半点瑕疵的聂铠的脸。
白,白得不像是记忆中那个少年。
肖洱其实没打算瞒着聂铠自己还活着的消息。
事实上,在美国,自她从汤姆口中得知自己的身体有明确好转并且以后会恢复得像正常人一样的那天开始。
她就给聂铠打了电话。
可是,是个空号。
能记得的号码就那么几个,她又打给阮唐。
她还活着,阮唐又惊又喜,在电话那头狠狠哭了一通。
最后,抽抽搭搭地回答她,那件事以后,聂铠就走了。
走了?
嗯,退学了。谁都联系不到他,大概是专心致志做明星去了。
肖洱沉默,阮唐接着说:“要不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
“不用了。”
阮唐咬咬唇,想起事发当天聂铠的反应,说:“他可能……”
他可能也不太好。
只是后来陪着他的一直是陶婉,阮唐不想提起这个女人。
“他唱歌决赛的那天,最后上去送花的女孩子,是不是陶婉。”
阮唐没料到肖洱这么问,支支吾吾说:“是吧……可是……”
可是半天,也没有后文。
这就是了,肖洱没再多说,再寒暄几句,就挂了电话。
她出了事,活要见人死该见尸。
可他还真的一转头,就能继续过自己的人生啊。
肖洱的行李到了,她默默低下头,搬下箱子。
滚轮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肖洱没有再回头。
******
(北京)
陶婉打开房门,外头站着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和一个女人,男人手里提了一只箱子。
女人看了陶婉一眼,没打招呼,直接对身边的男人说:“陆医生,请进。聂铠在里头,把自己锁了两天了。”
她是聂铠的经纪人,今天的早些时候接到陶婉的来电,说聂铠的情绪又不对劲了。
陆医生问:“他怎么会这样?”
陶婉咬着唇,说:“也没……没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陶婉声音低下去:“他看见一段视频。”
她说:“一个娱记上传到微博上的视频,是……去年他在那艘船上无意中偷拍到的,说是纪念江南之星遇难者一周年。视频里面……有那个人。”
青青的脸色变了变,和陆医生对视一眼便大步朝里走。
陶婉跟着两人往里,忍不住说:“陆医生,您是国内心理治疗的顶尖专家,为什么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陆医生顿了顿,语气不甚好,说:“心理干预就像排洪,只能疏导,不能堵死。何况——”
他偏头深深看了陶婉一眼,说:“你当初跟我说,你是聂铠的女朋友,而那个死去的女孩是他曾经的女友?”
陶婉被他看的心里一怵,硬着头皮说:“嗯。”
为了给聂铠做心理干预,陆医生给他做过简单的催眠治疗。
事情的真相或许不是如此。
可是他也知道那个时候,能拯救这个少年的法子,只剩下这一个。
所以仍旧拿了陶婉和聂秋同两人提供的照片,反复地,让聂铠相信,他最爱的人仍然在他的身边陪着他。
离开的那一个,像天边的云。
没有具体形貌,风一吹,总会散的。
……
可爱一个人的本能,没有人忘得掉。
陆医生拿着陶婉递过来的备用钥匙,开了门。
卧室是空的,落地窗却开着。
屋里一片狼藉,聂铠在离开之前,似乎把房间翻了个底儿掉。
“聂铠!”
陶婉仓皇地看向青青:“怎么会这样?!他会去哪里?”
没有人回答她。
******
手续不好办,前后耽搁了一个礼拜。
最后一天,从学校行政辅楼办完所有手续走出来,肖洱遇见了程阳。
确切地说,是远远看见。
程阳的手臂被一个女孩子挽着。
女孩笑容甜美,说着什么,一路蹦蹦跳跳。
程阳看见肖洱了,他的目光惊了一瞬,连那个姑娘都注意到了,朝肖洱的方向看了一眼。
“看什么呢?”
“啊?没……没什么。”
他们都是聪明人,都知道怎么避免把自己处于尴尬境地。
于是没打招呼,错身离开了。
肖洱继续往外走,她还要赶今天下午的飞机。
从学校南门出去,她打了个Uber去机场。
等待的间隙,她听见路边的小卖部外的音响在放歌。
陈小春的《相依为命》。
“ 难道有人离去是想显出/好光阴有限……”
她面无表情地站着。
一首歌也就三四分钟,很快跳掉,熟悉的旋律借着音效很劣质的音箱传出。
“在风的尽头
有一颗星球
沉默的
是你上锁了
不肯赐予温柔的眼眸
在雨的尽头
有一颗星球
孤单的
是你上锁了
不肯放下戒备的心口
……”
司机师傅到了,服务态度极好,打开后备箱后,下了车去接肖洱手边的行李箱。
可姑娘抓得死紧。
“我说……”
“师傅,对不起啊。”她轻声说,“我可能,暂时还走不了。”
……
肖洱回到三零一。
她该回来看看,即便她已经丢了钥匙。
可就算,只在门外看看,也该回来。
做个告别,或者诀别,都不失为一个缓解心悸的好法子。
肖洱踏上楼梯台阶,走廊里阴湿腐朽的气息浓烈。
听说这里已经搬空了,上头的批文已经下来,很快这儿就要被拆掉。
新事物新感情新的人生会以摧枯拉朽之势,代替熟悉的旧时光。
肖洱的手指抚上三零一门上锈迹斑斑的把手。
聂铠,聂铠,聂铠。
最爱的时候,最恨的时候,最痛的时候。
都是你。
……
几分钟后,肖洱慢慢起身,拉着行李箱,一阶一阶地下去。
——吱呀。
然后,她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
【全文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