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洱!”
一声尖锐的厉喝。
“小洱!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肖洱姑妈也急了,叫道。
肖洱回身,说:“妈,我从前有一本日记本,是专门写给您看的。书桌一拉开,最上头那本练习册才是我的日记本。您得空了,不妨看看。”
她说完,缓步离开了。
沈珺如两眼发直,按着胸口坐下。肖洱姑妈赶紧去推王雨寒:“傻站着干嘛?!把人找回来啊!”
王雨寒不动弹,说:“舅妈,你们这就是逼着肖洱跟家里决裂。”
他妈妈先反驳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那男孩能有她亲妈重要?!”
王雨寒笑笑:“那要看——你怎么判断一个人重不重要了。这道选择题,选项看上去是舅妈和聂铠,实际上……”
他没说下去,语气低了两度,叹道:“表姐只是想活着。”
“哦你的意思是她没了那聂铠活不了了?矫情!就你们这帮孩子,懂什么?屁大点事就觉得要死要活的,就觉得是为爱情献身了?”
“对,你们懂。懂柴米油盐生活琐碎,自己身处俗世,就可以理所应当地蔑视相信爱情的人。看了一些身边的人和事就觉得自己阅历丰富,可以划定别人的生活轨迹了?”
王雨寒说:“总有人不一样的……总有人会走不一样的路。你可以泯然众人,但你得承认,很多人跟你不同——包括你女儿。”
“你……”他妈妈自知说不过自己这个儿子,连连摆手,“滚滚滚,爱上哪呆着哪儿呆着去,别给你舅妈这儿添堵!”
“舅妈,你怎么不跟我妈学学?你但凡有她这一点包容,表姐也不至于如此。你觉得她这性子是怎么养成的,我看十之八九,是拜您所赐。”
一个沙发枕飞了过来。
“我说你还没完了?!”
王雨寒用手挡下抱枕,撇撇嘴,往门口移动。
“得,我走,我走还不成吗。”
门嘭地一声合上了。
王雨寒妈妈连声道:“珺如,我这儿子嘴上没遮没拦惯了,你别往心里去啊。”
沈珺如从肖洱离开后就一直没吭声,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地板,眼里充斥着血丝。
这时候,桌上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聂铠来电。
******
王雨寒没费什么劲就追上了肖洱。
发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小区花坛边的长椅上发呆。
王雨寒绕到她面前,不意外地看见她满面的泪水。
他在她跟前站着,沉默了半晌,才笑笑,说:“表姐,这时候甭一个人扛了。这一份委屈,哭给另一个人听以后,就只剩半份了。”
肖洱没说话。
聂铠最近的压力也很大,她不想在他面前这么失态。
王雨寒见她没反应,又说:“你是不是不想告诉聂铠?怕他因为担心你,做什么违心的事?”
肖洱摇头。
“我不会再瞒他任何事。”她说,“再说,就算我告诉了他,他也只会和我站在一起。”
王雨寒一愣,嘴角的弧度渐渐柔和。
他陪了她许久,肖洱终于恢复平静,站起身来。
“谢谢你。”
“没什么好谢的。”
“那,祝你和张雨茜……”
“别别别,你可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肖洱笑笑:“当我没说。”
“什么时候走,送送你们?”
“明天去见见同学,可能呆不了太久。你为我们做的够多了,不用送了。”肖洱轻声说。
“往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王雨寒说,“学费什么的……就当我借给你,你以后再还。”
肖洱抬头看他:“别担心了,回去以后我去接一些实习和家教,再说还有奖学金。”
也对,肖洱就算靠自己,也不至于落到个狼狈的境地。
王雨寒却无端觉得心中焦躁,他的脚无意识踢着花坛台阶,说:“那,我送你回酒店。”
“嗯。”
王雨寒开车送她,目送着肖洱下车。
她背影纤细,在北京萧索的风里尤其显得单薄。
“表姐!”
他心里有什么抓不住似的,降下车窗,忍不住大喊。
肖洱站定,转过身来。
风拂起她的长发,她抬手去遮——王雨寒似乎这一刻才发现,肖洱的头发竟然已经这么长了。
王雨寒几乎看不清她的五官了,肖洱在他的视线里,只剩下一个消瘦的轮廓。
他喊道:“你是我见过,最酷的那段文字!”
初见的时候,他就跟她说过,这个世界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一段段各色各异的文字。
肖洱似乎没有回应,可是王雨寒知道她笑了。
他也笑起来,随手扯了根烟点上。
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所以,他妈的给我好好活着啊。”
******
肖洱走进酒店房间。
意外地,没看到那个家伙翘着二郎腿,以王雨寒亲授的“北京瘫”姿势横尸在沙发上玩手机;也没躲在窗帘后头抱着吉他一边遥望雾霾一边写歌。
她里外找了一遍,行李衣物都在。
怪了,人呢。
肖洱下楼,找到那天送王雨寒回房间的服务生借电话。
拨过去,关机。
服务生对他们几个印象很深,看见肖洱神色凝重,不由道:“你是不是在找那个高高的短发小伙子?”
“你见到他了?”
“就没多久前,他急匆匆拿着手机跑出去了。表情可不太好看,我还以为你们吵架了呢……”
肖洱想到什么似的,明白了过来。
该把手机卡拔了的。
她把手机还给他,重新回了房间。
晚些时候,下起薄雨,细细一层铺展开,城市笼上更深的阴霾。
聂铠还没有回来。
肖洱坐在沙发上,抱着聂铠的吉他,学他的样子,伸手拨弄吉他弦。
咚咚当当,吉他发出令人不愉悦的怪叫。
他擅长的,篮球、音乐,都是她的短板呐。
肖洱浅笑。
不急,往后有很多机会慢慢学。
夜色愈深,不晓得过了多久,门突然被打开。
聂铠带着一身湿气进了屋。
他看见肖洱,定在原地。
有片刻的诧异,剩下的,就全是心疼。
肖洱望着他:“你回来的有点晚。”
聂铠喉头发紧。
他有一肚子话要说,可什么也说不出了。
沈珺如接了他的电话,跟他说了很多他不想听的话。
他急疯了,要跑去找肖洱当面说清楚。
可他只见到沈珺如和另一个陌生的女人。
两个人的话字字带刃,割到人心里都能滴出血来。
他只想见到肖洱。
“小伙子,你觉得小洱更看重她的家庭,还是你?她为了什么接近你你不是不知道,现在她同样可以为了家人放弃你。”
“你们让她当面跟我说。我不信。”
“就算现在她一时执迷不悟,往后她想清楚了,也不会和你长久的。”
“让她来找我!”
聂铠终于觉出不对劲来,他起身离开,说:“我会一直留在北京,见不到小洱我不会走的。”
那时候,他只以为,是沈珺如太过强势,把小洱关了禁闭才拿到了她的手机。
可没想到,他却在回到酒店之后看见了肖洱。
联系到沈珺如的话,他顷刻间就明白了为什么手机在沈珺如那儿,肖洱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
肖洱不问他发生了什么,她也完全猜得到。
沈珺如就算无法干预,也一定要尽最大的力气给两人造成最大程度的心理阴影。
她轻轻放下吉他,拿起手边早备下的干毛巾走过去。
“聂铠,低头。”
她把毛巾兜头盖在他脑袋上。
聂铠的头低得更深,直吻住她的唇。
肖洱尝到他脸颊上滑落的雨水。
雨水,雪水,血水,海水。
他们的爱,一路走来,总是潮湿而冰冷。
所以,只有抱得更紧了,才能汲取到温暖。
她沉在吻里。
聂铠身子倾斜,雪白的毛巾从他头上滑下,挂在肖洱头顶。
像冥婚的盖头。
他在她耳边喘息,说:“我们会在一起。”
他说:“我们会有抽纱窗帘。”
他说:“我们会坐游轮环游太平洋。”
他说:“我们会有很长的以后。”
她都答应了。
第二天,聂铠与肖洱在北京见了阮唐。
她看见聂铠和肖洱又一次同框,嘴巴张得能吞下一只鸡蛋。
“你们又双叒叕在一起了?!”
“……”
几人找了一家静吧闲聊。
阮唐有点遗憾,说:“本来想让你见见我那两个学霸哥哥的,绝对一个比一个奇葩。可惜现在他们一个去冬令营了,还有一个在实验室里忙。”
又很难过地说:“小洱,我们以后可能不会常常见面了。我妈跟我说,她打算搬过来,今年十月份就跟那个叔叔结婚。”
肖洱说:“没关系,想见面总会有机会。”
“嗯!说的也是!你学医,以后念硕士博士或者工作总会过来的;聂铠他想做歌手,北京也有很好的发展平台。你们总会过来!”阮唐乐观极了,大眼睛忽闪忽闪,“哎对,小洱,今年寒假咱们原来班同学要一起组织出游,你报名吗?”
肖洱还不知道这件事,诧异地看了看聂铠。
“哦,陈世骐组织的,他前两天还跟我说过,让我帮着喊人,我没来得及回他。”他说,“好像是要出海,去东南亚哪个海岛上露营。”
阮唐连连点头:“嗯嗯!哈士奇不是在学司仪吗,认识了不少做会展、婚庆之类的人。他这一次是联系到一家游轮公司的负责人,那边说只要他给出的报名人数达到一百个,就能跟主办方申请到很大的优惠。”
聂铠说:“靠谱么,这单生意听起来,哈士奇像是个被忽悠来搞销售的。”
阮唐愣了愣,她没想过这一层:“啊?哈士奇介绍的,怎么会不靠谱啊……”
聂铠笑笑:“行吧,我问问他详细情况。”又看看肖洱,“你有兴趣吗?”
陈世骐想拉一百个人报名,肯定想方设法联系曾经的所有同学,可是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通知肖洱。
肖洱没吭声,却看见阮唐一脸期待的表情。
……
她说:“挺好的,你不是一直想坐游轮出海旅行么,可以啊。”
“行,那我帮哈士奇转发一下。”
聂铠低头拨弄手机,很快把哈士奇发给自己的推送转到朋友圈。
响应者众多,等到肖洱和阮唐两杯奶茶喝完,聂铠消息下的评论数就已经破百。
陈世骐很快发来消息:“兄弟你太给劲了!就刚刚来我这报名的就有三四十人。”
聂铠问他:“够一百了么。”
陈世骐:“还不够……不过看你这势头,很快就能到了。”
“我说,一百个人,你抽多少。”
陈世骐半天没回,没一会儿,他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聂铠出门去接,几分钟以后才进来。
“怎么样?”阮唐问他,“不会真的不靠谱吧。”
聂铠笑道:“又不是泰坦尼克,别操心。”
聂铠倒不是苛责陈世骐赚朋友钱,他问那一句不过给他敲敲警钟,别做得太过。
阮唐开心起来:“那你们会去吗?”
聂铠:“嗯,会去。”
“太好了!”
事实上,聂铠别有目的。
一来,他很久没见从前那帮兄弟,也知道他们对肖洱颇有成见;二来,聂铠想让汪玉东他们正式见见肖洱。所以想借此机会把大家伙聚到一起,讲个和。
毕竟……以后都要常常打交道的。
他坐下来以后就开始联系汪玉东他们,让大家伙该办护照办护照,该买桌游买桌游。
肖洱在心里把他的意图猜了个七八分,也不拦着。
******
汪玉东挂了电话以后,越想越不是滋味,晚上跟几个同城的兄弟吃饭的时候合计起这件事来。
最初,他是不太看好聂铠和陶婉,觉得那姑娘太普通了配不上聂铠。
可是后来大家相处起来都挺融洽,而且陶婉对聂铠是真好,简直就是一亲妈。
不只对他好,连带着他们这些人都深受其惠。
所以——现在冒出来的肖洱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看是小铠跟陶婉之间有什么误会了,不然不可能这么快分手换人啊。”
“没错,我赞同。那个肖洱名声差得很,水性杨花的。可能是真有什么手段。上次咱们不就讨论过这事吗,不说好要找个机会帮帮小婉么。”
大家都只认陶婉这一个嫂子,且纷纷认为这次出海游玩是一个特别好的契机。
不管有什么误会,一碰头大家摊开来一说,什么都解决了。
汪玉东一拍手,说:“行,我负责把陶婉约出去。”
“她肯去吗?”
“就说咱们约的她不就成,再说,要是她心里还有铠哥,还肯给铠哥机会,肯定会去的。”
……
春节,肖洱没有回家,沈珺如也没有半点联系她的意思。倒是肖长业在肖洱回南京后没多久给她打了一通电话。
肖长业只字不提往事,只打亲情牌,两人没聊几句,那边传来沈珺如的声音。
没等肖洱听清楚她说了什么,电话就被切断了。
那之后,肖长业再没打过电话来。
一起出行的钱是聂铠付的,用的是他参加比赛的“十强基金”。
肖洱没拒绝他。她自己已经在南京找到了一份工资很不错的家教单辅工作,每周六周日上班。
两个人的物质生活过得不算艰难,可没有父母亲情的日子,谁都不知道能坚持到哪一天。
肖洱能明显感觉到聂铠对聂秋同态度的软化。
年初一聂秋同开车来找他希望能见一面,聂铠带着肖洱去了。
聂秋同对肖洱这个名字没有半点联想,两人也半个字都没有提及白雅洁。
甚至因为肖洱的成绩优秀,曾经帮助聂铠复读,聂秋同对她与聂铠在一起这件事颇为赞赏。席间数次向肖洱表达希望她能在学习和生活上多多帮助聂铠的想法。
这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但他对自己唯一的儿子,确然操碎了心。
聂铠做不到听他的安排生活、做不到与他平心静气地相处,可同样的,他也做不到真就这么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聂秋同显然很明白这一点。
他不再对聂铠进行任何方面的施压,更不再逼迫他继承自己的公司,他尊重他的所有选择,甚至早就提出只要聂铠愿意进军娱乐圈,他愿意大力扶持。
只要聂铠还能认他这个父亲。
这样的退让姿态,任谁都不忍心再恶言恶语地拒绝。
聂秋同不愧是个成功的商人,他比谁都晓得以退为进的道理。
相比之下,沈珺如的态度强硬得让肖洱忍不住猜测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她亲生的孩子。
年后,肖洱陪聂铠去上海参加晋级赛。
赛前三天,又一家北京的演艺经纪公司负责人找上门来。
肖洱和聂铠一起去约好的酒店见面。
对方极擅言辞,嘴皮子上下翻腾得飞快。
两人刚一落座,他就来斟茶,一杯茶还没见底,他已经把聂铠未来十数年的发展规划都说了一遍。
聂铠面无表情,看着手上那份协议书。
与之前他拒绝的那份大同小异,都不是让他专心做歌手,而要接一些综艺通告。
不同的是,这家公司尊重创作,对于艺人歌唱方面的培养和训练相当专业。他所提到的老师和公司前辈,也都是德艺双馨的楷模级人物。
肖洱看得出,聂铠心动了。
最后,聂铠对对方说自己需要考虑考虑。
回去的路上,聂铠对肖洱说:“我打算接受他的提议。
肖洱说:“如果你认为合适,我会支持你。”
顿了顿,又说:“其实,很少能有人能够笔直地走向目的地。谁都免不了要走一些弯路,明智的人,不会一门心思只认死理。”
他说:“我会尽量少走弯路。”
有你在我身边,我会一直很坚定。
签约过程并不复杂,公司给聂铠配了一名经纪人青青,她师承任和平工作室的金牌经纪人秦谣,手上带出来过好几个艺人。
肖洱抽空检索研究了一下任和平工作室,不免有些诧异。
在业内,这算是一家非常有名气的经纪公司了。
他们极少签约刚刚入行的新人,一般接手的都是已经在各行各业小有成绩的艺人。
譬如如今的影帝初阳,当初被任和平收归麾下时,已经有过“当红小鲜肉”的称号;譬如粉丝围起来可绕地球一圈的演艺型歌手云梵,在被任和平签约前也已经在韩国男团中有过出色表现,并且累积了上万的中国粉丝。
可是聂铠……
肖洱注意到,这家工作室本部在北京。她心念微动,在搜索引擎上同时检索“任和平,聂秋同”两个人的名字。
在财经版块看过一系列的新闻后,肖洱顿时悟了。
聂秋同到底还是想动用自己的力量,为聂铠保驾护航。
只是这一次,他默默站在了聂铠身后。并且很显然,聂秋同不打算以此向儿子邀功。
肖洱没有拆穿聂秋同的好意安排,陪同聂铠继续进行到晋级赛的赛程安排中。
青青姐从北京赶来助阵。
她身后有一整支经验丰富的宣传策划团队,聂铠这一次的比赛,比前几次加在一起的声势都要浩大。
肖洱亲眼见识到传媒的力量。与比赛有关的话题窜上热搜榜,看似是节目宣传,可是热搜物料都是以聂铠为亮点的视频或是图集。
这些当然都是青青精心准备的“见面礼”,最大程度地宣传聂铠的同时最大程度地降低网友的排斥感。
在看过那些看似不经意的宣传物料以后,大伙儿都“主动”地发现了这么一个长相、身材、声音条件俱佳的参赛者。
聂铠。
信息爆炸时代,一个人占据热门,迅速蹿红,只需要一夜时间。
一夜过去。
聂铠火了。
情理之中。
几乎每一个认识聂铠的人,都没有觉得太过惊讶。
他生来属于舞台。
闹这么一出,聂铠的歌唱功底被舆论造势的威力加成,没有什么波折地进入了大赛总决赛。
寒冬即将过去,春天总会到来。
一连几天,聂铠的心情都很好。
哈士奇那边,有聂铠这么一插手,原本希望渺茫的出海游玩活动更加顺风顺水地开展了起来。
截止到报名最后一天,已经有超过两百五十人前来参加。
主办方得知哈士奇拉到聂铠来参加出海露营活动,大喜过望,给哈士奇发了个大红包。还说要给他办法本年度最佳销售的奖状。
是以,开船当天,哈士奇身穿价格不菲的帅气西装,神采奕奕地站在码头亲自迎接他的金主们。
天气不太好,肖洱查了天气预报,在行李中特地加了雨伞和露营时可以使用的防潮垫。
当她和聂铠一起出现在哈士奇面前时,后者明显呆了。
虽然报名时已经知道肖洱和聂铠的事,可亲眼看见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冲击感……
肖洱还跟从前一样,安静淡然,跟他打招呼时也从往日没什么分别。
似乎完全没把他当初的刁难放在心上。
聂铠以拳擂他的肩:“穿的人模人样,怎么表情还跟个傻狗似的?”
哈士奇一顿,忙笑开了,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亲自带路。
“大明星,你现在帅得我一脸老血,表情管理不当是当然的。”
肖洱走在两人身后,总觉得心里隐隐有些抓不住的不安。
可能是天边乌云密布,海上风浪颇大,让人心慌。
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
三人刚进船舱没多久,又一行人说说笑笑来了。
都是聂铠在大学交的那帮朋友,有另一半的,基本都拖家带口。
汪玉东身边站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带着巨大的白色围巾,眉眼安然。
是陶婉。
******
这“江南之星”游轮能载客400人,现下已经满员不说,甚至还多出一些“编外人员”来。
聂铠突然红起来,吸引了一些闻风而来的小八卦娱乐杂志的记者,走了后门托关系上了船。
主办方高兴还来不及。
恨不得借他们之笔、借聂铠如今的一点名头,帮自己的游轮大大造势。
是以,某娱乐头条的记者一到,便受到了工作人员的热情接待。
次日更是有专人一路领着,介绍游轮的全套设施。
“虽然我们‘江南之星’号游轮不是新型游轮,但硬件设备均是去年才经过全面翻新改装的。另外我们的船长卢顺文先生年年都是优秀员工,他带领的团队,不论是安全、服务还是各项指标均是第一!”
专门探查小道消息的记者先生有点尴尬,陪笑了几声,说:“请问客舱在哪儿呢?”
“哦!说到客舱,我们‘江南之星’经过改装以后,可谓是……”
“行了行了,我只是想问问,聂铠住在哪个房间?”
“这,您说的,是哪个聂铠?”
“……我自己参观行吗,不劳驾了。”
记者先生不堪叨扰,溜之大吉。
他一路顺着楼梯和标牌指引来到游轮中巨大的娱乐厅。
刚一进门,就被一抹栗色吸引了过去。
聂铠果然在这儿!
记者先生心中一阵狂喜,就近找了个视角好的座位坐下,点了一杯青啤,拿出手机来随时准备拍照。
只是没一会儿,就发现有什么不对。
聂铠身后站着两个女孩子,身前也站着一个。
他们周围,还围了一圈人,似乎在说着什么。
******
“东子,你这是什么意思?谁让你把她带来的?”
聂铠拦在肖洱跟前,语气不善,对面前的陶婉与汪玉东发脾气。
就在今天早上,聂铠和肖洱、阮唐去餐厅吃完早餐以后在哈士奇的建议之下来到了娱乐厅——据说这里有乐队演出。
可没想到,一到这里,就看见汪玉东一行人身边的陶婉。
阮唐不认识陶婉,自然不懂为什么聂铠在一看到对面桌上那个女孩之后那么激动。
汪玉东说:“小铠,你跟嫂子之间到底有什么误会,摊开来说不好吗。”
目光落在他身后的肖洱身上,继续道。
“我们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你这是为我好?!”
陶婉拉拉汪玉东,低声说:“聂铠,不是这样的,我来这里,没有想拆散你和学姐。我只是……”
她说着,眼里有了泪花。
望向肖洱:“学姐,我真的不是来抢聂铠的。”
阮唐看这情势,似乎有了计较——原来是情敌,啊不,狐媚子!
瞬间就了悟,怪不得有一阵子肖洱和聂铠分手了。
她立刻横眉冷对,帮着肖洱说:“那你来这里干什么?别跟我说,你只是想聂铠了?”
还真是。
汪玉东跟她说的时候,她便是这么打算。
只远远的,远远地看他几眼就好。
可没想到……
陶婉被阮唐问得哑口无言,她本就不是善辩的女子,眼泪一瞬间就下来了。
而后,推开看热闹的人群,飞快地跑开了。
“小婉!”
汪玉东一见这情形,明摆着就是肖洱那一边仗着聂铠让陶婉下不来台,心中对肖洱怒气更甚。
“聂铠,人是你追来的,现在莫名其妙就甩了她。你不打算为此给个说法吗?”
他说完,竟也随着陶婉跑开的方向追过去了。
留下不知是何滋味的知情人士,和一帮吃瓜群众面面相觑。
阮唐因汪玉东的话,对聂铠道:“那是什么人?你追过她?”
肖洱阻拦道:“唐唐。”
“聂铠你别以为自己长得帅、会唱歌就了不起了,就可以花心成这样?”阮唐怒气冲冲,急于为肖洱出头,“我们家小洱不喜欢说什么,不代表她能任你欺负。”
说着,拉住肖洱的手腕:“我们走!”
肖洱没反抗,被阮唐带走了。
两人顺着船边扶栏走着,茫茫海面上风极大,两人走得都不太稳当。
天气还是这么糟糕,今天晚些时候似乎还有雨。
这一趟出来,怕是不会那么顺利。
“小洱呀,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宠着聂铠了。才让他这么肆无忌惮,我这么做,是为你好,别让他以为你好欺负啊。否则万一以后他真的进了那个圈子,诱惑那么多,最后伤心难过的还是你。”
阮唐一路絮絮叨叨:“那个女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听那个东子的话头,聂铠和他还有过一段?”
“嗯,他们在一起过。”
“靠!太过分了!”阮唐狠狠捶了一下栏杆,疼得直甩手。
肖洱没好气,拉过她的手轻轻揉着:“有原因的。”
“有什么原因?!我看聂铠就是一个花花公子!”阮唐说,“虽然有时候我不太懂你为什么对他若即若离,但是从始至终,你就只对他一个人不一样。可你看看他,当初高中的时候,你们分开以后他就找了梦薇,现在又是这个人。小洱,他身边可从来不会断了人陪。”
肖洱不说话了。
有原因的。没错,是有原因的。
只是看见他和梦薇在一起的时候,看见他和陶婉在一起的时候。
她心里也不是没有想过。
聂铠从来不缺人陪,他也——没有拒绝。
虽然她没有资格去介怀计较这些事。
她也确实,没有过问过聂铠她们的事。
没有过问过,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们的感情,是如何一步一步加深。
没有过问过,在那些时候,聂铠是不是也会动心,是不是——也想过要就这样一生一世。
尽管不问,却怎么也不可能做到欢欢喜喜地接受。
所以,看见陶婉站在聂铠一众兄弟身边,俨然一个正牌大嫂模样时,她还是没可能笑出来,没可能和善地说出息事宁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