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之时,朕让甄贵妃亲自去瞧了瞧,”弘圣帝赞许地点点头,“贵妃说,她倒是个乖巧的,你还算有眼光,当时小十六正好也在场,瞧着他和那丫头很是亲近,想必你那媳妇挺讨孩子喜欢。”

“我自个儿的媳妇,一句话还没说上,倒让小十六先攀上交情,”徒元徽很是做作地表示自己不高兴了,说道:“回头等小十六娶媳妇,我也得先让太子妃见见,带着来拜见我再说。”

弘圣帝笑得前仰后合,半天才道:“明儿圣旨一下,朕便让元升带着礼部诸官送你媳妇回乡待嫁,你若想见见,今日倒还有机会。”

皇家媳妇自然不需要新郎亲自去下聘,一般都是宣读圣旨,挑吉时内务府和礼部过去下聘即可。

如果很重视,按照规矩,可以让亲属过去。当然地位越高的亲属过去越显得慎重。

三皇子徒元升在两年前被册封为冀王,是诸皇子除了太子以外的首位,也是同辈最亲近的人,后宫女眷不能随便出宫,那么冀王带队便是最重视婚事的人。

徒元徽不急不慌,说道:“多谢父皇,只是冯氏到底出身低,要想成为真正的太子妃,还是欠些火侯,这次回去,儿臣准备让何姑姑跟着,一是帮着□□一番,另外呢,有什么事也能多提点她一下。”

“你自己看着办,”弘圣帝挥了挥手,也不介意两人提前见面,婚事还没定下,不算未婚夫妻,自然也没有不能见面的礼。

他也体谅,男子谁不会在意自己未来妻子的,就是当年,他也忍不住偷偷去钱太傅家多多走动,就是为了能瞧上他未来妻子一眼。

“算了,别跟朕这儿硬撑了,朕也是打你那时候过来的,跟人家告个别,该嘱咐些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

既然得了弘圣帝的恩准,徒元徽也就不客气了,告过罪后便退了出来,急着吩咐小德子把冯玉儿从静逸轩提溜到东宫,自是心里做好了趁着冯玉儿没走,好好亲热亲热。

这时候,徒元庭过来了,他一见到徒元徽,就神秘兮兮地上前低声道:“二哥,我来给您报信的。”

“说吧!”徒元徽眉毛一挑,“到底你瞧见了什么?”

“三哥这会子直奔静逸轩了,他一定是去见…”徒元庭显得有些急,他是知道三哥对玉儿的心思,还插科打诨了一番,让他不好意思提前向二哥要人。

徒元徽拉住徒元庭,转身就朝静逸轩方向而去。

“二哥,刚才听三哥说,他要送皇嫂回苏州府,父皇怎么让他去了…别的兄弟也不是不可以!”他还刻意去甄贵妃宫里拜见了,表示很喜欢这个嫂子,就是为了此次亲属代表能是他!

徒元徽却很平静,虽然他心里不愉快:“他现在是内务府总管,又是诸位弟弟爵位最高的亲王,最过合适了。”

徒元庭张了张嘴随便闭了,接着说道:“那您赏我跟着他们一块去苏州府,我这么大了还没出过京城,您让我得个机会见见世面去,回来也好长些出息替您办事,再说了,我一路还能帮您盯着三哥呢。”

徒元徽完全知道徒元庭意思,说道:“行,孤给你向父皇请旨。”

又说着其他的话,就到了地了。

小德子这时突然停下来,指着老远处一个正疾步走在前头的女人道:“太子爷,史玉莹不好好待在景阳宫,跑静逸轩来干吗,瞧架势倒像是来寻仇的。”

徒元徽皱眉,不用想也是不甘心来寻冯玉儿麻烦的,快走起来。

等三个人来到静逸轩门口,徒元庭惊讶地道:“怎么都站院子里了,咦三哥不见了,我明明瞧着他进来的,这么快就走了?”

进到院子,三人皆发现,秀女们一个个扯着脖子正往一间屋子瞧着什么,而从院子可清晰听到,一间屋里传出来女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小德子立刻说道:“太子驾到!”

没一会,秀女们便跪了一地,只屋里的女人的叫骂声却一直没停。

徒元庭直奔那出动静的屋跑了过去,待往里头瞅过一眼,他又随即跑了回来,口中喊道:“二哥,是那个姓史的在欺负玉儿,三哥也在呢!”

徒元徽立时面沉似水,吓得周围的秀女气得不敢喘一下。

而这时,史玉莹不顾徒元升的喝止,正在屋里翻箱倒柜,还做出一副哭哭啼啼的神色,口中不停地道:“那根簪子是临离开金陵前,我娘亲手交给我的,那是她传家之物,冯大姐儿,你是要做太子妃的人,何必偷我东西呢!”

冯玉儿神情淡漠,说道:“史玉莹要丢了什么,尽可禀报贵妃娘娘,娘娘管着宫务自会派人帮你去寻,又何必你跟个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这宫里的规矩想必你也是学过,便不替自己考虑,也该顾着照应你的贵妃娘娘的面子。”

“不行,我一定得找出来!”史玉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抢我的太子妃便罢了,你不该连我的簪子也不放过,”这么说着,史玉莹竟起身要来抓冯玉儿。

冯玉儿看了看周围的人,说道:“史姑娘似乎得了颠症,你们还不拉住,冲撞了三爷可怎生是好?”

旁边的教引嬷嬷自然很快就出手了,这位可是未来太子妃。

就在这时,史玉莹觉得一股大力将她甩脱开来,没等屋里其他人反应过来,“腾腾”几下,史玉莹四脚朝天躺倒在地上。

“冯大姐儿打人啦,”史玉莹自以为得计,扯着嗓子吼道:“什么太子妃,居然当众行凶,你们一个个都得给我做证!”然后才得空摸着撞在凳脚上的脑袋,这会子因为疼,她真哭了起来。

冯玉儿皱眉,说道:“将人拉起来,看在亲戚的份上,臣女恳请三爷给她找个太医看看,病得太重了,史姑娘还未成亲,日后可怎生是好?”

徒元升在一旁见久了,之前还想帮忙,谁知道这冯玉儿一点都不慌,还将过来找茬的人给弄得凄惨,可以想象,此次他真答应找太医,史玉莹得了颠症就会成为事实,这样一个贵女得了这样的症,还在宫里‘发作’了,日后想嫁个门当户对的都难了。

史玉莹显然也明白了,她脸色大变!

徒元升挥手,身后的宫人过去要抓史玉莹拖出去。

不管是为了自己心里那点心向,就是现在冯氏已经被选为太子妃,皇家的面子和威严,容不得一个不长脑筋的史氏所扰,他当然要成全了。

他刚要说话,这时候徒元徽走了进来。

史玉莹看着向她围过来的嬷嬷们,刚要尖叫,这会儿看到徒元徽仿佛有了救星似了,猛地爬到徒元徽脚边,而嬷嬷们也不敢在太子面前动手。

她哭道:“太子爷,我也不想的,可冯大姐儿她偷了我首饰,我不过来求个公道。”

徒元升摇了摇头,这史氏说她不长脑子还是高抬了她。

“史氏,若说人家拿你东西,总得有个人证物证,这好赖话倒都你一个人讲了!”

史玉莹“噌”地起身,“怎么没有?”说着直接跑到冯玉儿床前,一掀她的软枕,指着下面一个东西道:“可不就在这儿!”

徒元徽寻了把椅子坐下,示意小德子将那东西拿过来。

“爷,您瞧瞧这个。”小德子将东西递到太子爷面前。

“既然你已知道这簪子就在枕头下面,刚才为何还要到处乱翻?”徒元徽平静之极地问道。

“我…”史玉莹脸色一白,才意识到自己顾此失彼,竟让太子爷瞧出了不对,“我…她偷我东西,还不许我泄泄愤?”说着史玉莹一捂脸,大哭道:“太子爷,冯大姐儿也不知什么出身,见不得别人有好东西,手脏得很,您眼睛可睁大些。”

“放肆!”徒元庭已经开始教训起她来道:“你不过眼红人家当上太子妃,自已落得一场空,才想出这毒招害人,二哥,这污蔑嫂子,怎么着也得庭杖五十才行。”

“我没有啊!”史玉莹一听又被吓了,随后索性放声大哭:“明明是我丢了东西,又在冯大姐儿这儿找着了,你们竟是全护着她,”说着翻身爬起,道:“我这就请贵妃娘娘给我评理去。”

徒元升觉得这史玉莹着实难缠,明明就是被抓了包,还想百般抵赖,怕是她真跑到景阳宫大闹,父皇有心照应保龄侯家,自己母妃也难做,动静闹大了,不好和太子爷交待,便喝道:“宫中失窃之事,本王这内务府也管得了。”

冯玉儿这会儿一直没说话,就像是见了未婚夫有些不好意思一般。

这会儿听到这里,这事明眼人知道是怎么回事,既然她要是太子妃,自己处理好才是最好的。

“史姑娘,你的钗子可比得上这些?”

冯玉儿立刻打开了几个匣子。

刹那间,珠光四溢,史玉莹也呆了眼。

“这些…你簪子丢失之前,有的是敏姨妈给置办的,有的是皇上和贵妃娘娘赏的,有的是…”

有了这些宝物,谁还去贪念史玉莹那簪子,她那簪子再好,也比不过这中间任何一件。

“原是亲戚,不想闹大…”

史玉莹顿时心下慌得很,直叹今日不走运,这一个二个的爷如何那么寸,都跑到静逸轩来,还明目张胆地向着那女人,而且冯玉儿竟然有这么多宝物,如果她是太子妃,这些都应该是她的,顿时她又害怕又嫉妒到了极点。

李姑娘给出这泼冯大姐儿脏水的法子,原本是为帮史玉莹解个气,顺便坏坏冯大姐儿的名声,只此刻形势,史玉莹知道大事不妙,很可能偷鸡不成要蚀把米了。

“史家养的姑娘好大的胆子,将她拖出宫去。”徒元徽很满意冯玉儿不急不缓地处理,如果她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只怕这史玉莹一句话都说不出就败了。

“太子爷饶命!”史玉莹吓得跪在地上直哆嗦,“那真是我的簪子!”史玉莹并未说谎,那簪子果然是她的,只不过刚才趁着大闹之机,她给塞到了冯玉儿的枕头下面。

“行了,死不悔改的东西,三弟,便交给你审问,敬事房不是有掌刑太监吗,杖责五十,以污蔑贵人丢出宫去,也不必管保龄侯家的面子!”

史玉莹一听,最后一点倚靠也没了。

皇上宠爱太子,太子发了话,她父亲也不会说出话来。

徒元徽随后说道:“冯氏,你和孤过来。”

徒元升见冯玉儿和徒元徽一行走了,然后对身后宫人挥了挥手,然后将凄惨求饶的史玉莹带下去杖责。

今儿,两人没有露出点什么,但徒元升还是看出来了点,想是徒元徽根本早就认识那冯姑娘,否则以徒元徽护犊子性子,根本不会容忍冯婉瑜发挥,而是直接让人将污蔑他未婚妻的史氏拖出去杖责了。

可是他却淡淡的,分明是让冯玉儿表现露露手段,徒元徽什么时候会这么替人着想?

绝对这二人有过故事,徒元升自嘲地笑了笑,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这是来迟了一步。

徒元徽出了外头便走快了,让冯玉儿在后面跟得艰难。

等进到了东宫正殿,一回头,倒见着冯玉儿徒元庭居然还有讲有笑,可恨小德子也在一旁陪着,着实是哈巴狗的嘴脸。

“小十六,回你的东五所去!”徒元徽冷冷地吩咐道。

徒元庭哪舍得现在就走,弱弱地道:“刚才我也是帮了忙的。”

“你的意思,是不想明日和你皇嫂一块去苏州府了?”徒元徽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徒元庭。

转眼之间,徒元庭便跑了个没影。

冯玉儿啼笑皆非地望着徒元庭跑出去。

“冯氏,跟我进来!”徒元徽冷道。

东宫书房里,徒元徽抱着双臂坐在书案后,面无表情地打量着站在对面的冯玉儿。

见对方半天不说话,冯玉儿决定先打破沉默,说道:“这原东宫的人全都换了,那回正选,还挺怕在这儿被人认出来呢!”

徒元徽因为冯玉儿一开口,冷脸就难保持了,没好生气的说道:“这都是为了谁?”

“刚才多亏你过来,那史玉莹胡搅蛮缠的,非诬赖我偷她的什么簪子,也不知是不是吃错了药。”说着,冯玉儿讨好地便要往前挪。

“谁让你动了?”徒元徽喝道。

“生气啊?”冯玉儿忙听话地站住,假装不懂地说道:“那种跳梁小丑不值当你生那大的气!”

徒元徽这时候问了句:“冯玉儿,你拍拍自个儿良心,可对得住我?”

冯玉儿真奇怪了,说道:“这又是怎么啦?”

徒元徽忽然觉得冯玉儿这番装模作样着实可恶,心里更是咬牙切齿,上一回冯玉儿还没掰扯清楚和徒元升的首尾,就哭着让他不忍心再问,他原准备大人大量原谅她这一回。

可今日徒元升明晃晃站在了冯玉儿屋里,要不是那史玉莹来闹事,还不知两人会做出来什么事!

瞧着徒元徽越来越黑的脸,冯玉儿继续问道:“玉儿怎么了,到底哪处错了,事情都要说出来,我才能改不是吗?”

“再装!”徒元徽冷哼一声:“给我继续装!”

“不说是吧!”冯玉儿落寞福了福身,说道:“那我走好了!”

“敢出这屋一步,孤打折你的腿!”徒元徽一下子站起身来。

冯玉儿停下来看了看徒元徽,狠狠瞪他一眼,居然直接推开了书房的门。

“你…”徒元徽简直怒火中烧,飞身上前,一把将冯玉儿抱了回来,道:“敢和孤对着干了,腰杆子挺硬的!”

冯玉儿挣扎了两下,却被徒元徽的双手紧紧锁住,不由气道:“你这人着实没意思,有事便说事,装神弄鬼的做什么?”

大概是怕她再跑了,徒元徽抱了冯玉儿坐到书案后的太师椅上,这玉儿气性越来越大了。

不过,他更喜欢了,如果没有徒元升更好,他一定和玉儿和和美美的。

“我问你,怎么今日徒元升跑你屋去了?”

冯玉儿这才明白过来,徒元徽这是醋缸子又翻了。

“你胡说什么呢,三皇子来静逸轩,带着不少内务府的宫人的,公事公办,问我能不能搭船,还有路上需不需要什么。”

“这事他犯得着亲自跑去找你,跟我说就成了,”徒元徽恨声道:“然后你便请他进了屋,是不是有见不得人的话要背着人说?”

冯玉儿嫌弃地避开徒元徽咬上她耳垂的嘴,道:“不正经的人才会觉得人家都不正经,我们一直就在院子里说话的。”

“敢骂爷不正经?”徒元徽决定既担了名声,就不能吃这个亏,一只手便开始蠢蠢欲动。

“你再这样,我什么都不跟你说了!”冯玉儿扒着徒元徽的手道。

“继续编!”徒元徽反握住冯玉儿的小手,“我倒要瞧瞧老三有多正经!”

“还不是后来史玉莹跟个耗子似地溜进静逸轩,一声不吱就在我屋乱翻起来,我进去拦,那史玉莹一副人欠了她几百两银子的模样,鬼吼鬼叫的,连着教引嬷嬷带三爷都被引了进去,后来爷您不也来了?”

“你不会让他出去,青天白日你让个男人进屋,就不觉得躁得慌!”徒元徽真吃醋了。

冯玉儿转过身去,如果在现代,定然拍他一个巴掌,管他叫直男癌,得治!


第0075章

李月云笑意盈盈地送走了前来相府哭诉的史玉莹,回到自己屋里坐了一会儿,便对丫鬟翠英道:“走吧,咱们到华光寺进香去。”
坐到马车上,翠英不解地问道:“姑娘,那史玉莹这回可丢尽了脸面,只怕没有什么门当户对的愿意娶了,京城里都说她不识大体,心性狭窄,蠢笨如猪…”
“什么不识大体,”李月云很是不以为然,“还不是痴情女错付了真心,反遭负心人羞辱。”
翠英立时不说话了,这李月云便是那“痴情女”,到如今依旧是意难平,现在还算好的,前几个月李月云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若不是在华光寺遇到高僧开解,怕是她到现在还过不了这个坎。
瞟见翠英眼中那股子同情,李月云心中又生起厌恨,骂道:“你也觉得姑娘我可怜?你配吗?”
知道李月云如今性子越发古怪,平日里瞧得好好的,只但有一点不如意,便是大发雷霆,甚至有伤人之举,翠英不由缩了一下,道:“奴婢不敢,只是觉得姑娘越来越有主见了。”
听到翠英这么说,李月云原本有些紧张的情绪稍稍缓和了些,不由又提到史玉莹,冷笑说道:“这丫头眼高手低,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得这个结果也是该当。”
说来李月云指使史玉莹去诬赖冯婉瑜偷簪子,也不指望她真能成事,只要能落了徒元徽的脸,让人人都猜疑他要娶个小偷为妻就行。
想她李月云一清清白白的姑娘,外头却在传她和徒元徽不干净,有人偷偷告诉李月云,这谣言便是从徒元徽那边的人口里传出来的,不肯娶她便罢了,何必要再糟践人,李月云本是个极要强的,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在大雄宝殿进完香,李月云由翠英扶了去到华光寺后院的叙经堂,从外面看进去,此时已有不少善男信女盘坐在蒲团上,正听着上座住持讲经。
让翠英在外头等了,李月云独自走到里头,先四处打量了一下,这才来到一个空着的蒲团上坐了下来。
和其他人一样,李月云垂头打坐,似乎在极认真地听着宣讲,只没人发现到,她正用余光望着自己右前方一个穿着僧袍的男人。
翠英在外头石凳上等得快睡着之际,便瞧见有人三三两两地出来,看了半天,没发现自家姑娘的人影,翠英便知道,姑娘定是又去向住持请教了。
李夫人私下里已问过翠英数次,是不是二姑娘起了脱离红尘的念头,翠英实在答不出,觉得既不像,又是像——真要出家,二姑娘的闺房里怎会连一本经书都没有?真没这个念头,为何三不五时要往华光寺跑?
叙经堂的院子里,李月云对着一位居士模样的人笑道:“我便知,逢到初一、十五,四爷一定会到这儿来。”
慎远居士徒元晔叫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李姑娘,在这华光寺,还是直呼在下慎远吧!”
李月云说道:“听住持说过,您佛缘甚深,有一回十爷领我过来,正瞧见您在和华光寺的和尚们辩经,虽我听不太明白,可瞧得出来,那帮和尚都不是您对手。”
“李姑娘过奖!”徒元晔淡淡笑了笑,道:“今日秋意正浓,该是枫叶红染之时,李姑娘若有兴致,不如去欣赏一下吧!”
“要不四爷你陪我去?”李月云毫不羞怯地邀请道。
徒元晔面上七情不露,道:“在下今日还要随住持释义梵经,多有得罪。”
“上一次四爷是要做功课,上上次四爷陪住持会见梵僧,这一回又要释经,”李月云不满地道:“三邀四请的总不肯答应,怕是四爷不给我面子吧。”
“李姑娘,既在华光寺,便无什么四爷,若是你愿意的话,下回让十弟过来陪你好好游赏。”
李月云甚是不满,说道:“看来四爷是硬要将我往外推了,您家那十爷脸上刻着‘我一肚子鬼胎’,我才懒怠和他打交道。”
“李姑娘误会了。”徒元晔心下疑惑,看来徒元诚竟是不得李月云这弃妇的欢心,倒是缠上自己了。
“这方内方外,四爷可都是一个忙字,反正哪哪儿瞧不见人,”李月云咯咯直笑,拿眼直瞟徒元晔,“算了,我也不讨嫌,知道四爷这是打心底瞧不上我呢!”
“在下绝无此意,”徒元晔连忙解释,“李姑娘聪慧过人,又性情直爽,爱憎分明,在下对李姑娘很是敬服。”
“原来四爷还挺了解我的,”李月云一甩头,干脆直勾勾盯住徒元晔,“既如此,下回华光寺,咱们便算约下了?”
说完,李月云就走了。
堂堂皇子念经书,骗谁呢?倒是个能忍的,又是皇后养子,也算嫡子了,徒元徽既然落她脸子,那就别怪她带着李家投靠别人,十皇子徒元诚就算是四爷的人,日后也顶天是个王爷,她也不过是个王妃。
四爷才是真命天子,她才不会应了徒元诚。
徒元诚在四皇子书房早已等候多时,正欣赏他墙上挂着的一幅《美人莳花图》时,只见徒元晔穿着僧袍从外头进来,徒元诚笑着迎上前问:“四哥,今日可又遇上那李月云了?”
“这女人如何探听到我在华光寺?”徒元晔着意看了徒元诚两眼,暗示是他这十弟在背后捣的鬼。
“天地良心,”徒元诚忙举起双手告饶,“小弟可不是那等吃里扒外的,谁知李月云这么有心机,居然敢到华光寺堵您?”
徒元晔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想来太子爷没有娶她,倒是明智之举。”
“那您还让我接这个烂摊子,”徒元诚表示自己很委屈,“真不担心兄弟以后就死在那女人的鼓掌之中?”这女人之前就勾搭过他,后来瞧见徒元徽了,就转去勾搭徒元徽了,徒元徽不要他,本以为自己还去亲近她,她应当高兴才是,谁知道她竟然看上四哥了。
这女人简直半点女子闺德都没有。
徒元晔平静地说道:“接烂摊子还说得太早,她没瞧得上你!”
“这女人眼光其实挺不赖,”徒元诚涎着脸凑到徒元晔近前,“若没猜错,李月云是看上了四哥您,先时我也没发觉,还以为她要回我身边来,后来每回见面,她老在打听四哥您的短长,又总爱往华光寺跑,我这才明白过来。”
徒元晔漠然地“哼”了一声。
“小弟也是糊涂,可不就在华光寺,我原想和李月云显摆一下四哥的本事,便带她去瞧您辩经,怕是那时候,李月云便情根深种了。”徒元诚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徒元晔淡淡地说道:“莫不是这是故意的?”
“小弟哪敢算计哥哥,”徒元诚一时捧腹,“着实是四哥您仙姿佚貌,玉树临风,一下子迷住了那女人,少不得这美人计,您得受累亲自使了。”
他的确有这心思,不过他还开始费心,人就被四哥勾走了,徒元诚也真够心塞的。
“那也单看她值不值当爷费这门心思?”他正烦着,最喜爱的女人根本不搭理自己。
“听皇后说,宫里又闹了一出,史家送的那个落选秀女也不知哪来胆子,居然找太子妃的茬,结果被太子爷当场抓到,杖责了五十,全身是血地送了回去,名声也坏了。”
徒元诚点头:“这事我也听说了,皇上还下旨斥责史侯家教不严,连甄贵妃也被罚闭门思过,四哥,您不觉得皇上宠太子爷有些过了吗,为了这种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竟对多年老臣大动肝火,可不是要伤了百官的心。”
徒元晔似有似无地点了点头:“皇上爱子心切,虽是人之常情,也确实做得太张扬了些。”
“四哥,昨儿个小弟在襄阳楼吃酒,正好通政使司副使张京也在,就听他喝高了之后,一个劲地发牢骚,说这官当得没意思什么的,”徒元诚笑说:“后来旁边人告诉我,张京的姐姐嫁给了史侯的兄弟,也就是史家那秀女的叔父。”
徒元晔一笑,“想是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自然,”徒元诚自是意会,“这张京回头便是小弟的过命交情,您说过的,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自当一个个拉到咱这边来。”
徒元诚走了好一会,徒元晔依旧靠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心里莫名其妙地琢磨起了弘圣帝和徒元徽之间的父子相处之道。
徒元晔自忖出身不高,从小到大皆小心翼翼,唯恐哪里行差踏错,便是后来成为皇后养子,也是埋头低调做人,莫说上房揭瓦,调皮捣蛋,便是每走一步路,都要细细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