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那脸,不怒不喜的样子,却硬是让我觉着忐忑,惊惶的看着他,抖了抖。
凤凰眯了下眼,眼神下滑:“闹腾那么久,过来我看看,后头的伤重了没?”
我不动,愣愣看着他,略感疑惑。
凤凰也看着我,半晌,哼了声要笑不笑的道:“怎么,许着给你郑大哥亲热,连碰都不让我碰得了?”
我呆愣着,犹自不明白话里的意味。
凤凰看我发呆,一屁股坐在了床头边,提着半条腿挂在床沿,侧身对着我。
半晌不搭理我,我才悠悠反应过来,咦,怎么没发火?
瞄一眼,凤凰背靠门板,冷硬的背影有几分萧瑟,几分孤傲。
瞧得人心涩涩的。
我小心翼翼趴过去,戳戳背脊梁。
不理。
再戳。
还是不理。
“嗳,凤凰,你是不是生气了?”我问,扒拉他衣袖。
犹自不理睬,顺道甩了下袖子撇开我的手。
“倾城?真生气了?”我再扒拉他衣袖,略带撒娇的喊。
人动了动,依然背对着我,不过没甩我。
我探出些脸,张望了下,想了想,抖抖他衣袖:“小凤凤?”
凤凰赫然回头,怒瞪:“乱喊什么你!”
我嘿嘿笑着:“不生气嘛,你干嘛生气?”
凤凰瞪着我,徐徐一声冷笑:“显见我大概在心儿心里头并没几分在意,你连我气什么,都不知晓!”
我诚恳的想了半日,道:“倾城气我不好好养伤?”
凤凰一挑眉,哼了声。
我再思考状:“擅自乱跑?”
板脸,再哼。
我再再沉思:“没好生喝药?”小小端来的伤药被我趁她不注意倒在后头花圃里了。
额头青筋一跳。
我深表悔过:“难道是我没有穿你送来的衣裳?”阿弥陀佛,那裙子太花哨,太繁琐,穿着我一步三摇,我怕我屁股旧伤未愈新伤又上。
青筋暴跳。
我痛心疾首:“难道是绿绿又惹了什么祸事?好吧我给它道歉,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它就是不怎么待见你而已,你大人大量些好吧!”
啪,青筋断裂,凤凰怒视:“方品心,你…!”吸气,吐气,吸气,再吐气。
他连番数次后,这才敛了几分眼中怒火,深沉的将我盯着。
直直看了半晌,瞅得我心肝肉儿蹦跶的太过欢实,差点要窜出口,方才幽然一声叹息,目光露出几分哀伤来:“心儿,你,你终究心中不肯留我!”
那哀伤,像一只小虫,钻入我的心肝脾肺,一阵阵刺痒,令我纠结:“小,倾城,你这话什么意思嘛?”
凤凰摇摇头:“难道不是么?你可记得你应承过我什么?”
什么?我眼中一片茫然的将他望着。
凤凰哀怨更甚:“瞧,便是如此,你在山中答应倾城什么了?”他伸出手指戳了戳我心口:“这儿,只有我一个,你答应过,忘记别的,只有我,可记得?”
貌似确实,可这又怎么了?
“你依然惦记着郑魁,是不是?”凤凰幽幽看着我,幽幽道。
啊?我惘然。
“难道不是么?”凤凰看了我半晌,从床上站起:“既如此,我也不强求,看来只是我痴愿,心儿从未真把我们的话,放在心上的!”
他一甩袖,迈步要走,我顿时从惘然中惊醒,一把拉住他急道:“倾城,你说什么呢?你误会啦!”
凤凰扭头:“不必再哄我,我断不会强求于你,我让他来陪你便是!”
“倾城,你别走,我,我哪里哄你了,我喜欢的是你,不是郑大哥啦!”眼见他又要再走,我更急,脱口大声道。
“真的,我心中是你,你是我的良人!”
作者有话要说:捧心,痛心疾首:娃哎娃,你咋就那么纯真涅。。。。。
反击
“真的,我心中是你,你是我的良人!”
我话音刚落,凤凰便止了步伐,扭头看看我,神情幽深:“当真?”
我点头:“当真!”
“果然!”
“果然!”
凤凰眯着眼沉默了会儿,一双幽深的眼里,若一汪深潭,倒映着我仰面而望的影子,我瞅着那里头的自己,就差那后头摇摆一根大尾巴了。
瞧了一会儿,阴沉沉的戾气消弭了几分,我拉扯了一下,他顺势便又回到床沿。
我立刻乖乖趴过去抱着他的腿乖巧的将他望着。
他摸了摸我头顶,道:“心儿既然如此说,我信便是,只是郑魁那儿,你就莫要再去,你与他到底男女有别,即便你心中无鬼,让人看着了,也会说闲话的!”
我道:“我只是觉得郑魁大哥为了保护我受伤,我理应去看望看望啊!”
凤凰淡然道:“心儿,他是我的护法,便也就是你的,护你周全,乃是职责所在理当如此,断无需你如此客气!”
我懵懂:“可是他伤得很重呢,怎么说是理当如此呢?”
凤凰瞧着我:“看来心儿还是在意郑魁,那便让人给他送些礼物便是了,你放心,郑魁练得是内家功法,内息浑厚,那些皮外伤未及筋骨,看着虽然吓人,出不了几日便可痊愈!”
我低头,乖乖哦了一声。
凤凰在我头顶上默然半晌,伸手环过我,有一搭没一搭捋了捋我的发丝:“我知道心儿纯善,不过么,心儿相信我,有些事,你做着无心,保不定他人乱想,我这不许你去搭手,一来,是因为这样做你有失身份,二来么!”他顿了顿,唇角撇了个弧度:“我瞅着也就罢了,但怕你伤了别人家的心!”
嗳,我听得稀里糊涂,扭头看他,凤凰拍了拍我脸蛋,却道:“我让你屋子里待着,你怎么会去他那儿?”
“我闲着无聊,便想到问一问,知道他在养伤,就想去看看么!”
“他屋子里有人伺候,你在那折腾什么?都折腾到地上去了?”
我嘿嘿一笑,挠挠头:“那个小白要给他换药,我看他动作粗鲁,怕伤着人,便提出帮忙,结果,好像没帮上哦!”
凤凰闻言哦了一声,悠悠然拖长了半个音节,若有所思。
“怎么了?”我问。
“哦,没什么!”他似笑非笑了番,狭长的眉眼精光一闪,瞅着我笑道:“心儿见过我的四大护法了?”
我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就看过三个!”
铜驼兽郑魁,铁面鹰云瞻,凌云豹白华,还有一个不成?
凤凰道:“未央城共有二位长老,四大护法,白蝠是长老之一,四大护法么,你还有一个未见,左右现在无事,我带你去认识认识吧!”
屋外已经晚霞如锦,凉风习习间,可闻及早桂的淡香。
东苑佳木葱茏,少了西苑花团锦簇,却多几分劲松绿槐。
凤凰入了内院,便伸手挽住我的腰,迎头碰上从屋子里匆忙出来的小小,一抬头看到我俩,呆愣住了脚步。
凤凰冷冷道:“人可都在里头?”
小小身子一抖,忙不迭低头哼哼:“在,刚才公子吩咐让几位护法大人和长老留在屋内,他们一直都在!”
凤凰一挥手:“扶好姑娘,记得你该做的事!”
小小哆嗦了下,挪着步子闪到我身旁。
我冲着她吐吐舌,她眨巴了下眼皮伸手扶住了我,悄声道:“姑娘你没事吧!”
“挺好挺好,呵呵!”
凤凰背着手立在屋口:“还不进来?”
屋子里都是熟人,倒也有个我没见着的陌生人。
乃是一位红衣如火的女子。
当我们入门之时,她正低着头与凌云豹一起给郑魁敷药。
凤凰踏入内室,白蝠第一个看到,眼珠子一转,笑道:“哎哟,公子,这么快便和风细雨了?”他又朝我瞥了眼,摸着下巴一脸深思:“啧啧,这功夫,颠鸾倒凤未免快了些嗷!”
凤凰小指头一弹,噗嗤过处白蝠嗷一声炸毛了下,瞪着凤凰:“老夫真是命苦,千辛万苦养大个人儿就这般尊老敬贤的!”
凤凰不理,径直走近床头,瞥了眼道:“郑魁如何了?”
白华和那女子应声扭头,女子一笑道:“公子放心,已然无事!”
凤凰嗯了一声,却朝我招招手:“心儿过来!”
我应声走近他,偷眼瞧了瞧郑魁,唔,脸色好多了。
腰间一紧,只听凤凰曼声道:“来,心儿,这位便是四大护法你未见过的,赤玲珑段燕!”
我一眼看去,此女身形高挑,眉目飞扬,红衣胜火衬得面容白玉无瑕,乌发红唇更是对比鲜明,看得人一言难忘。
我冲着她笑笑:“段姐姐好!”
段燕纤长的媚眼随着我一笑,露出几许盈然,随即被拉长成一条长长的线条,红唇上翘:“公子好眼光!”
凤凰淡淡一瞥嘴,却低声对我道:“心儿可放心了?这里自有人会照看郑魁,你若再插手,怕容易让人误会!”
啊,我略感不解。
凤凰抬眼四周,屋子里但凡被扫视到的,皆有几分惶然,低头不语,半晌,他牵拉一下唇畔,悠悠然道:“郑魁由他未过门的妻子照看着,你若再插手,岂不让人恼恨?”
话音刚落,一屋子人等神情立刻风云变幻。
唯我尚茫茫然。
“公子!”凌云豹白华脱口欲言,凤凰拿眼一扫,立马噤声。
凤凰眯着眼,瞧着我,一笑道:“我本欲等你回来便说与你听,不过这一时事忙,便放在了一旁,如今看来,倒也是我的疏忽,你莫生气。”
(⊙o⊙)哦,我自然摇了摇头。
冷不丁一旁白蝠嘟囔:“颠倒黑白啊颠倒黑白,这还让不让人活啊!”
凤凰抬眼瞄过去,一时没了声息,他不知往谁处看了眼,却对着郑魁道:“你这伤,是为了心儿,心儿一直很挂念,也让我觉着亏欠了些,这些日子便让燕子多陪陪你,等你伤好了,便把你俩的事,办一办吧,也算是冲冲煞气,如何?”
郑魁身子陷在床上,钩挂的帐子将他隐在一层阴影中,从我这角度看不着他神情,只看得到那被面不知为何抖啊抖的,抖得甚是厉害。
只听他闷声道:“多,多谢公子!”
凤凰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瞥眼段燕:“燕子你看呢?”
段燕眯缝着一双细细长长的媚眼一直没做声,闻言却瞟瞟我,又看看凤凰,然后朝身后溜了圈,若有所思了下,随即伸出葱白的手指头点着唇畔笑:“属下,但凭公子做主!”
丝,白蝠那头抽了口气,阴测测道:“矮油,要出人命了!”
紧接着晃荡一声响,引得我吓了一跳。
凤凰一皱眉,扶着我肩头望过去:“云瞻你作甚?手脚轻便些,看吓着心儿!”
转头对我道:“行了,人也看过了,我们回屋吧,可有饿了?我让人做了宵夜,你尝尝?”
揽着我越过众人,施施然出了屋。
“嗳,公子,属下忙了一日,也正要告辞,属下陪二位一起走!”段燕嫣然一笑,跟着身后走来。
门一关,里头咣当一声巨响,接着便是白蝠凄厉的干嚎:“嗷,你揪我老头子干嘛,又不是我让你耍人的,嗷!放,放,放手,有本事找公子理论去!”
还有似乎是白华咋呼:“鹰老大,鹰老大你冷静,郑老大可还有伤嘞!”
叽里咣当乒乓砰,什么怪声纷纷从里头传来!
段燕朝身后瞄了眼,捂嘴笑了笑,极尽妍态,又朝凤凰一拱手:“多谢公子,属下先行告退!”
凤凰面无表情一点头,便看着段燕摇曳着纤细的腰杆娉婷而去,几分飒爽,几分妩媚。
我瞅瞅里头不绝于耳的声息,十分的不解:“凤凰,这里头怎了了这是?”
凤凰低头看看我,漠然道:“没事,天干物燥而已,我们走吧!”
我又往后看了眼,他道:“怎么,还不舍?”
听那语气里颇有几分伸出危险苗头的味道,我识时务的摇了摇头,乖乖伸手让他挽着而去。
郑大哥啊,原来他已有婚约,难怪平素对我这般冷淡。
心中小小的遗憾,随着身旁高大的身子挽住我,若一缕风,吹走了风尘。
月上中正,几缕清风。
烟云堂最大的阁楼听涛小月楼,乃是为凤凰安排的下榻之处,这晚他让我与他一起,住在了这一处坐落在一汪近月湖上的小楼。
凤凰给我准备的宵夜有我最爱得杏仁豆腐和杏仁糕,还有水晶饺子,荷花饼,满满落落的鲜果,看着养眼吃的爽口,我不由多吃了几口,便撑了几分。
一时难以消食,夜里上了床,便趴在床头翻滚。
“积食了?让你慢些吃便不肯听,这会子难受了?”一旁一直没做声的凤凰冷不丁在我翻动第一百零八个翻身时道。
“哎呀,你没睡啊,我以为你睡着了呢!”我一骨碌翻过身,对着凤凰道。
夜里头看不得他面容,却被按着身子轻斥:“慢些,怎么总是那么鲁莽,一会又喊疼!”
“你这翻来覆去的不消停,我哪睡得着?”他又道:“行了,外头月色好,要不要去赏赏?”
我忙不迭嗯了声,换来他轻嗤一笑,早披衣下床,顺手将我揽了进怀。
随手拉过蚕丝薄被,裹住我,按着我不安分的身子道:“莫动弹,屋顶风大,裹着些的好!”
我尚未明了,他一挥手已然将窗棱挥开,一闪身,带着我如流星化蝶,翩然飞出。
清风拂面,身似翩鸿,足尖一点,又已落在一处青瓦屋檐之上。
他一脚勾起,施施然坐在屋檐吻头,一脚挂落,稳稳当当揽着我面朝当空一轮明月。
“听涛小月,洞箫切切,心儿要听萧么?”一勾唇,月下如幻惑,清正郎月的脸,几缕银白的妩媚,寒潭凤目,几许勾魂。
我欣然点头。
洞箫在月下泛着冷光,凑近在他薄薄的唇畔,发出呜咽流淌的婉约,与天上清冷的月,形成一轮遥相呼应的舞曲,在暗沉沉的黑夜里,平添几分清冷孤傲。
我酣然昏昏,眯着眼望月,觉得那银盘虽不是最大最亮,却如傲雪霜露,清贵琼然。
仿若置身寒月桂宫,天庭高渺。
不知是否有月里嫦娥,翩然起舞。
可是我眼花?竟然真有个剪影,在那银亮中跃然舞动。
我抹抹眼,那曼妙娉婷的身姿,竟然配合着凤凰的萧声翻然跃动,或近或远,如梦如幻。
我愕然,回头看,凤凰涟涟凤目中,倒映那一抹剪影,清冷凛冽。
箫声突然戛然而止,空荡荡夜色中,树影婆娑,一声清亮破孤寂,流泻四方:“尊驾远道而来,卫倾城有失相迎,失敬失敬!”
作者有话要说:谁反击谁,这是个问题。
恶骨魔剑
寂静的夜空中,孤冷的洞箫声消弭,唯见那若真似幻的剪影还在翩然起舞。
如同夜中,无声绽放的昙花。
凤凰话音带着袅袅的回环,涟漪一般荡漾开去,终于没落,那起舞的影子,还在舞动。
然而细瞧着,那动作,恍若牵丝木偶,一起一落,皆是木然。
夜空里头突然传来一阵桀桀桀桀的怪笑声。
如鬼哭狼嚎,森然恐怖。
我抖了一抖。
凤凰低头看了看我,凝霜的夜白照着他金麦色的脸上,一泻流淌,目光如水银:“心儿莫怕,鼠辈宵小而已,今晚上我让你看一场有趣的表演,如何?”
冷冷傲然的语调,透着股子莫测,我悚然,却听他温润耳语:“乖,好心儿,陪着倾城,嗯?”
脚下,是一片苍茫大地,头顶,是一轮沧桑明月。
长身玉立的凤凰,俾睨纵横,大气浑然。
我嗯了一声。
凤凰唇角一勾,将我扶着稳稳安坐在屋脊之上,冷声唤道:“赤玲珑何在?”
红影倏忽一闪,段燕已然俏立在一侧,垂手拱立:“属下在!”
“护好心儿,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属下明白!”
“本公子便会一会,令天下风闻色变的群魔舞!”凤凰敛起最后一丝温润,面若冷霜,背手昂立。
周身骤然劲风乍起,如同鼓帆一般,将他洁白的衣袂牵拉撕扯,在空中张舞,胸口一只昂首嘶鸣状的凤凰突然显现出淡淡精芒,鎏金越彩,仿佛就要跃然而出,凤呖而去。
连片的树影摇曳起来,鬼影重重一般飒飒作响,仿佛夜里的百鬼,正兀自狞笑。
如同有无形的手,将丝丝缕缕的空气鼓吹牵绊,凝结纠缠,低沉沉压得人透不过起来。
我喘了喘,一旁的段燕伸手挽住我,低声安抚:“姑娘莫怕,属下在!”
一股子热流从手底心蔓延周身,顿时通体舒泰了几分。
却听夜空中桀桀怪笑频仍,噗一声半空之中亮起一汪银蓝的火焰,虽说是火,却一丝一毫不见热度,反而透着幽冷的冰寒。
紧接着,半空中一个接一个亮起一簇簇的蓝色火焰,蓝汪汪的将四周一切涂抹一层冷冷的蓝光。
底下传来悉悉索索的声息,仿佛千万亿的什么东西,正从四面八方用来。
蓝汪汪的视野下,只看得见涌动的黑,如同拥有生命一般,潮水般涌来。
覆盖一切,吞没一切。
蚁杀,死无生,生若死。
凤凰垂眸一扫,突然朗朗道:“铜驼玉轨,铁面天枢,凌云紫薇,列四九之象,呈乾坎之位!天童长老,排九霄七星阵,今日定要这些蚁杀有来无回!”
声若金刚,掷地铿锵,若有回声,一波波传向远方。
嗤啦一声漫天一阵火光冲天而起,立刻将蓝莹莹的光芒压下去半分,视线中一切豁然开朗,以一白衣童子身为中心点,三星九线十八点,各点相连,形成一道道光芒炽烈的线条,如层层叠叠的网脉,将那奔涌而至的黑浪牢牢固扼在阵型之中。
黑色的浪潮如有生命,左冲右突,奋力挣扎,撕破密密麻麻的网脉,倾斜出去几滴,又渐渐聚拢,试图汇聚。
然而就在这时候,外围锐响,四面八方各有来自五湖四海聚集在这个烟云堂的天下英豪手持十八般兵器,形成又一道防线,杀将而来,点滴不漏。
凤凰冷冷扫了一眼下方,又转向月影中凝滞不动的剪影:“魔君盛情而来,本公子岂能却之不恭?”
剪影触动了下,怪笑之中突然响起个尖刻的孩提声音:“本尊倒是小瞧了你,倾城公子名满天下果非虚名,原来早有一手,可怜了我这些孩儿,可惜了可惜!”
凤凰冷冷道:“蚁杀滥杀无辜,为祸江湖,卫某不才,却看不得此等灭绝人寰的杀人利器,今日卫某哪怕粉身,也容不得它张狂!”
“嘿嘿嘿!”笑声换成了几分狐媚,声音里头透着说不尽的魅惑,若妖若魔:“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中原的人,果然脸皮子够厚,倾城公子,本尊佩服,佩服!”
“各位江湖同道愿以卫某区区之身马首是瞻,卫某又岂能坐视不管?”
“好,好个卫倾城,你让未央城被摧,老城主丧命,自己重伤的消息散播出去,又让医岛的人散布你在姑苏的传言,令天下英雄全改道至此,唯你调用,可是一出好计谋!连本尊,都被你引来了,好,好!好!”森冷沙哑的声音,代替那个狐媚,连道三个好字。
话音一落,那月色中的剪影突然一闪,空中裂帛一般,清冷硕大的银盘,骤然间仿佛被切割了开来,露出一道可怕的裂痕。
下方依然杀声一片,蚁杀,还在垂死挣扎。
困兽的奇阵,变幻莫测,气象万千。
屋檐上,却寂静,风止,纤丝不动。
数丈开外一隅高台,昂然静立一影,玉盘被一抹淡淡的云翳掩去芳华,影影绰绰处,身影纤细,高挑,手中,持着一把比那身影还要高长的物件。
隐隐散着蓝汪汪的寒光。
“传说,极北之地,有恶潭一处,名曰沉骨,数尺之深,百丈之渊,从上而过无论鲲鹏走兽,还是百足爬虫,皆吞没无活,方圆百里,寸草不生。
千百年来,聚集冤鬼恶魂无数,埋没白骨凡几,有西来魔王,望见此处阴风阵阵,便驻地修炼,集累世叠加的累累白骨以恶魂为纲,以冤鬼为火,修炼成旷世兵器,名曰‘恶骨’,可是魔君手中这杆拔骨剑?”
凤凰背手而立,夜中目如繁星,粲然凌厉,吐字清寒的问道。
那身影发出仰天一笑,夹杂着孩童,女人,恶男几重声息,“呵呵,好眼光,不愧博学的倾城公子,本尊手中这把恶骨,已经沉寂了多少日月,今日我请它来会一会公子的大罗因刹,公子可愿意赐教?”
那人影手摸蓝汪汪的刀身,黑暗中突然龇牙怪笑,一抹蓝光闪过,只看得到黑影脸上露出的森森獠牙,仿若远古猛兽一般。
他突然张口伸出舌头,在冰冷的刀刃上头舔了舔,空气中掠过淡淡血腥,那蓝光,嗤啦一声焦灼般燃起一道火苗,刹那间通体发蓝,莹亮更甚!
“桀桀桀桀,好乖儿,今日便让你尝尝,这当世无双的公子血肉骨髓的香甜,呵呵!”人影怪笑着,却手抚恶骨,言语轻柔。
阴测测的语调,如同阴雨的潮湿和黏腻,令人心头不快。
倾城默然,周身却更加鼓胀起几分气劲,刹那飞沙走石一般。
人影身形一动,已然如纸鸢一般飘然而起,半空之中那一双阴冷的眼,突然睁大了几分,露出白多蓝心的眼珠子,透着嗜血的疯狂:“卫倾城,你们未央城,本尊已经收入囊中,那已经是一片地狱,公子你也随本尊去做做客如何?”
蓝光闪电一般右下及上霹雳而来,夹裹着尖锐之势,阴风攘攘。
一瞬间已经到达凤凰身侧,紧接着蓝光暴涨,四面突起,形成包抄之势,生路湮灭在一片蓝光之中。
“倾城!”我看的心惊肉跳,脱口惊呼,段燕突然拉着我亟亟后退,说时迟那时快,蓝光爆裂而来,弹射在屋檐瓦片四散,劈啪作响。
极大的冲击力没头没脑罩了过来,段燕虽然将我拉离,我依然感觉到面目上一阵清凉,然后火辣辣的痛。
段燕抱着我滴溜溜一转,矗立在一处树梢之上。
“心儿!”一声暴喝,在炽烈的蓝光中炸起,接着风啸九霄,冲天而起,一抹白影,若闪电一般在其中激射了出来。
周身包裹涡旋装气流,形成往外推拒的强大力量,接着,从中闪现出几道刺目的银光,硬生生将蓝光劈裂开去。
眼一眨,那人影已经立在跟前,“心儿!”刁梢凤目中,露出一抹惊惧,以及几分深幽。
“属下失职!”段燕扶着我低头道。
凤凰冷眼一转:“站稳,百丈之内,不得再近!”
“属下明白!”
凤凰又将目光汇聚于我,在面上一扫,食指抹过脸颊,一阵刺痛,便见那手指头上一抹殷红。
他目光涟涟,被那红,映出几许赤色,手一提,我方才注意到不知何时,他手中握着一把八尺有余的长刀。
刀身泛着冷冷的银光,晶莹剔透一般,却比那汪蓝,多了几分霸气,少了几分邪佞。
却激灵灵令人打颤。
凤凰食指一点,将殷红往刀身上一舔,赤红一抹,竟然沿着刀刃中心的凹槽滑了出去,形成一抹血珠子,浑圆饱满,左右滚动,却不离不落。
刀身渐渐晕染一股子红,一层层浓郁。
“心儿,看倾城定给你报这破皮划肉之仇!”凤眸一转,手臂一抬,将长刀一展,足尖在树梢口一点,蜻蜓点水跃空而起。
“魔君,今日,看看是你的‘恶骨’戾气,还是本公子‘毗翎’霸道!”
凤凰惊若翩鸿的身形,托着手中八尺长刀,在月下,透出一股子赤红之色,刀身散发出一股股炽烈火焰般得热,与蓝汪汪的冷,形成截然相反的水火之势。
魔君声线变得尖利,透出些许惶急:“毗翎刀?怎么会是毗翎刀?不可能!”
毗翎削骨,冠绝武林。
一把名刀,多少阴魂。
战国乱世,多少英雄剑客,多少战地尸魂,出师未捷,马革裹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