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将元昕一把推开,自己也后退几步,冲他笑笑,腾地一声便凭空消失。元昕惊出一身冷汗,知道自己撞了邪魅,奈何在这节骨眼上也顾不得一腔怒火,他急急抓过一名宫女杀火,冲太监吼道:“给朕召海夫人过来——”
※※※※※※※※※※
“紫眠呢?怎么还不回来?”龙白月躲在天师宫中,一边低头整理乱发,一边焦急的问明窗尘。
刚刚一出“金蝉脱壳”唱得可真够惊险——宝儿用法术变成她的模样,而她则扮成宫女被宝儿打出去,这一切都发生在燕王眼皮底下,如果当场被拆穿,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明窗尘宽慰她道:“放心吧,我已经做好暗号,师父知道你得救了,马上就会回来的。”
龙白月闻言刚松一口气,却又开始心跳加速——紫眠终于又要回到她身边,他终于要回来了…
宫人请安的声音隐约从殿外传来,轻轻一声“紫眠大人”,惊得龙白月倏地从凳子上弹起,她察觉自己失态,又红着脸讪讪坐下,最终还是按捺不住激动,站起身望向珠帘掩映处。
细碎的珠帘被轻轻拨开,龙白月睁大双眼,看着紫眠浑身透湿的走到她面前。他像是刚刚浸过水,衣服紧紧黏在身上,额前一绺绺乱发还滴着水珠,消瘦的脸被深秋寒水冻得发白,更衬得眉睫似墨染一般。
他的眼睛清亮、黑白分明,定定凝视着龙白月,紧绷的脸在初时的紧张之后,蓦然微微一笑。这笑容有久违的温暖,也包含着歉疚,那样谦卑小心,叫龙白月看了心口发疼。她原本想笑着走上前去,可最后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闷头冲进他怀里。
是的,为了今天这一面,她受尽委屈,活该他被她追讨欠债。龙白月的手攀上紫眠的肩,手指碰上他潮湿的头发,便紧紧抓住,毫不在意是否会拽疼他。直到紫眠倒吸冷气的声音惊醒她,她才稍稍退开。
分开半步的距离正好可以教她仔细看他,龙白月牢牢抓着紫眠不肯松手,双眸近乎贪婪的盯着他的瞳仁,连眨眼都舍不得。
离散时明明攒了千言万语在心头,见面了彼此却紧张得说不出半句话。紫眠一径望着龙白月笑,笑意越来越深,逼得一向聒噪的龙白月不得不找开场白:“你…你要喝茶吗?”
该死,她的花魁风范呢?龙白月尴尬得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紫眠终于轻笑出声,摇头低语道:“不…谢谢你…谢谢你这样面对我…”
不骂不怨、不惊惧不问罪、不心灰意冷、不茫然若失…种种让他苦恼烦闷得夜不能寐、不知该如何面对的态度,她统统没有——就好象分别这么久他只是走了一段路,转个身绕回去,她还在原地等他。
这样的体贴美好叫他如何消受,紫眠自惭形秽得觉得配不上——像面对纯净的梦境和剔透的水晶,知道易碎,所以胆怯得不敢拿捏,简直要后退。然而凶猛如龙白月者,又岂能容紫眠消极,紧到令人窒闷的拥抱穷追猛打,浪潮一样席卷他神志,冲尽他最后一丝忐忑,分明是要逼他看清楚,眼前人是生龙活虎的,强势到连最高深的道符都驱不散,又哪里来得梦境、水晶?
见面之前特意在池水中浸了半天,可他似乎还是低估了怀中人的力量,察觉到丹药又开始在他血液中发挥效力,紫眠仓皇推开龙白月,避到一边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
龙白月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是双颊燥热,她隐隐觉得紫眠有哪里不对劲,狡黠的眼珠观察许久,将信将疑问道:“你怎么了?”
紫眠对着龙白月苦笑,怎好说自己向生性多疑的燕王进献春药,按燕王的要求自己也得服下一半。可他紊乱的呼吸和迷离的眼神早已令答案欲盖弥彰,龙白月也冲紫眠尴尬的笑,心头浮起的窃喜令自己都有点不齿。
天哪…他,为什么每次都让她有机可趁呢?
“你…你…大可不必…”这样苦自己嘛…
语无伦次,欲说还休。
紫眠惊愕得睁大眼,继而赧然一笑,摇摇头:“现在不比从前,不一样了,我不能对你任性。”
何况自己身上的伤,也会吓到她吧…还是再去游个泳好了。他起身就要往外走,却被龙白月拦腰抱住。
“伪君子!假道学…”她低声骂道,脸颊红透,“索性,伪得彻底点罢…”
※※※※※※※※※※
宝儿乐颠颠的赶到天师宫看龙白月,却在宫外被明窗尘红着脸拦住。
“阿唷,明窗尘,好久不见呐!”宝儿开始还兀自乐呵呵的打招呼,结果慢慢察觉他神色极不自然,狐疑问道,“怎么了?龙白月呢?”
“她…她陪我师父呢…”
“哦,那还愣什么,我们快进去呀,”宝儿说着就要往里冲,却再一次被明窗尘死命拽下,她这才真正反应过来,气得往地上啐了一口,“可恶,我那边假应付,她这里倒真风流。”
“你…哎呀,龙姑娘与师父分别好久,你,你且消消气…”明窗尘急得抓耳挠腮。
宝儿斜眼冷笑一声,吐吐舌头:“我才不管她呢,我先救灵宝去!”
“你怎么救?”
“如法炮制呗…你等着…”宝儿扬扬手,转身轻巧一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
在这里祝大家中秋快乐~^_^
中秋,就素要团圆么,团圆…团…圆…
所以紫眠和龙白月也在今天团圆了,辛苦大家跟那么久~歉意的淫笑中~
后面更新的就慢了,有个长假,而且要预先写出2万字来,备着出版用。
假如文在2万字内就完结,那么更新就得停在这里了,不过应该不算吊人胃口吧?
如果能超出2万字,一定会第一时间为大家更新。(目前看来很可能会超出2万字)
此外,番外篇、插画不受出版限制,所以会按时在这里更新,希望大家有空来瞅瞅,并关注公告区俺的新坑消息。
水合在此谢谢大家支持了^_^

第八十六章 缱绻

道家奥妙修为,撞上天成媚骨;如是精巧施展、由此恣意贪欢。
妖娆身躯春水一样随着他的起伏游走,温情脉脉流淌,默契妥帖。龙白月皓腕如雪,环住紫眠的脖子,沁着薄汗的脸颊靠在他的肩头,喘息声绵软悠长,如溺水的人终于脱离窒息,舒服到极致。想起自己方才的癫狂,自然不满意此刻——紫眠身上的素白中衣竟然依旧整齐,于是不安分的手指悄悄移动,玫瑰色的指甲勾住他的衣结,抽开,纤细指尖撩起衣襟,哪知色眯眯的眼睛竟看见他颈侧狭长的刀伤,龙白月立刻双眼圆瞪,迭声惊叫起来:“这不是窗尘说的箭伤吧?到底怎么回事?天哪,谁将你伤成这样?!”
紫眠早猜到龙白月会吃惊他的伤势,先前聪明的虚与委蛇,一路占尽先机,防着被她打断激情。一直掩饰到现在,身心求得餍足,便是被发现,也可以由着她去大呼小叫了。他索性脱去湿衣,懒懒仰卧在榻上,漫不经心的语调里竟透着一丝顽皮得意:“有什么关系?由它去罢。”
龙白月倒是心疼得龇牙咧嘴,肚子里翻腾的火辣滋味,比当年宝儿碰坏她最昂贵的宝石头面还要严重千万倍。可偏偏紫眠却满不在乎,她只得气呼呼的又躺下,小心避让着他的伤口,不敢如先前那般放肆。
“其实京城沦陷那天我看见你的,”带着点缱绻后的慵懒,龙白月窝在紫眠怀中私语道,“那时你穿着衮服,我在囚车里嘴被捂着,喊不出声来。”
紫眠的双唇被龙白月的发梢蹭得生痒,他忍不住咬咬嘴唇,咽下满心欢喜,面对过去的是非仍是掩不住低落,强撑镇定:“是我搅得天下大乱,从前所有都已不堪追问,你看到的,无论多荒谬…那都是我。”
“是很荒谬,”龙白月撑起半边身子,支颐笑睨紫眠,“所以我不追问——也没什么好追问的,我只求陪在你身边。”
这回答令紫眠一时默然无语,龙白月又将他拥住,一点点试着撒娇:“紫眠,这你总好答应我吧?”
抛弃过去熟稔的调笑,毫无矫饰的期盼爱人真心眷顾,等待的心情竟会如此战战兢兢,令龙白月心醉神迷。
如此烂漫灵透的心性,真叫紫眠不知如何珍惜才好。他描摹不出心中感触,只能简单点头应着:“知道你跟着俘虏北上,我本来还胆怯——害你吃苦遭罪,不知该怎么面对你,怕你气恨。直到刚刚看见你还戴着这耳坠,我才放了心。”
龙白月摸摸耳朵上的珠玑耳坠,粲齿一笑:“进宫后我就一直戴着,你不知道,一路上我有多爱护它…对了,我都听窗尘说了,你可别想瞒我,那金钗是怎么回事?”
紫眠一怔,带着一丝赧然,从一旁衣物中摸出一枚龙凤金钗,递到她面前。
“呀,原来是它…”龙白月接过龙凤钗,将之拆分成两枚簪子,端详一会儿又合起来,脸红低语道,“刚刚还在想是什么硌着我,怪不舒服的…”
紫眠忍不住呵呵轻笑,惹得龙白月更加脸红。她慌忙转换话题,别开脸以掩饰自己的窘态:“啊,你怎么会知道我被俘虏了?你作法占卜出来的,对吧?”
“我已经没有法力了,”紫眠唇边笑意黯然一收,轻描淡写,“用一般的式占,我只能大概算出你在北边。你被俘虏到燕京,还有进入皇宫的事,都是军官秋五告诉我的。”
尽管紫眠对失去法力已经释然,龙白月却还是惊得非同小可,她慌忙追问道:“没有法力?!怎么会?是不是和从前一样,也许过一阵子就会好转…”
“没用的,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紫眠云淡风轻的笑,反倒调侃自己,“谁叫我耗尽元气去逞勇斗狠,以后打架可只能凭拳头了。”
“都这时候了,还这样穷开心,”龙白月又是气苦又是心疼,没好气的嗔道,“你哪会找人打架呀?”
“真的,刚刚入宫前还跟秋五打了一架。”
“为了什么?”龙白月吓了一跳,望着紫眠欲言又止复杂难测的表情,半晌之后期期艾艾探问,“难道…你吃他的醋?”
“吃醋?不,我只是气恼他…”紫眠说了一半却噤声,若有所思的想了许久,忽然笑起来,“不过现在想来…原来是这样。这就是吃醋吗…倒让我总算尝到一种滋味。”
龙白月怔怔望着紫眠,蓦然狡黠一笑,明眸微睐,浓浓的睫毛投下阴影,遮得她瞳仁不再分明——迷阳城、惑下蔡。
“我还可以教你尝另一种滋味,”她轻轻捧住紫眠的脸,红唇殷勤,落下吻之前允诺他接下来的甜蜜,“这是…甜味…”
※※※※※※※※※※
“燕王陛下驾到——”
天师宫外,太监的通报惊散了殿内亲昵的二人。龙白月慌忙躲进内殿角落,独留紫眠在外应对燕王元昕。
元昕急匆匆冲进殿来,望着跪拜在地衣冠不整的紫眠,却无心留意他的异状。他扶起紫眠叫他免礼,为了克制自己澎湃的心情,顾左右而言他:“刚刚朕冲撞到妖祟,那邪魅竟化做美人耍弄朕,实在令人气结。朕要天师你尽快开坛作法,除去宫中邪祟才好。”
“臣遵命。”紫眠低眉顺眼的应允,希望能够尽快打发走元昕。
元昕念过开场白,自以为不露声色,眉飞色舞中却掩不住炫耀:“哈哈,说来真是好笑,你知道吗,海夫人竟然有妊在身,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有什么匪夷所思的,你自己作得孽——龙白月在内殿听得真切,愤懑咬牙。
“臣…贺喜陛下。”紫眠揣测燕王心意,只能附和道喜,却总觉得这话说得不妥当。
元昕很满意紫眠的反应,洋洋得意道:“这样算来,朕又要有一个孩子了。自从谋取中原,朕总想着昔日北燕为中原属国,国君不称帝只称王,委实憋屈得慌。如今扬眉吐气,朕当昭告天下、称帝封禅,才算实至名归。”
元昕的野心勃勃令偷听的龙白月瞠目结舌。假使燕王在中原称帝,那么拥有传国玉玺、退居江南的正统皇朝,将被置于何地?此等本末倒置、颠倒真伪的荒唐行径,紫眠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可如此一来,他们又将被推往什么样的境地呢…
※※※※※※※※※※
送走燕王以后,天已擦黑。明窗尘点亮烛火,安排好晚膳,三人围炉而坐,倒有点像当初紫府船上的光景。临近冬天,人也越发需要温暖,惬意舒适的炉火、暖熟的苏合香味道、釜中嘟噜噜翻滚的沸腾水声,最能让人在目光相碰时牵动心弦、引发许多感慨。
明窗尘青涩的脸上透露着不安,像许多血气方刚的少年一样,他最藏不住心事,也最敏感于时局变化,这些日子龙白月对南方局势耳熟能详,正是得益于他不知从哪里打听来的小道消息。也因此这时候由他首先打破沉闷,中断另外二人的沉思:“师父,燕王入主中原,称帝封禅都是迟早的事情,但目前南方动荡不安,现在行动似乎太仓促了点——仓促则易乱,乱则生变,这次未必就可以遂他心愿。”
紫眠笑笑,低头吃了一箸龙白月送上的菜,漫不经心应道:“的确如你所说,阻止他毫无意义。就像之前的迁都,大张旗鼓,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怎个掩人耳目?”龙白月好奇的问。
“燕王篡位以后,诛杀大批先王子孙,他提拔自己的亲信,使一大批庶族和汉人官居高位,与王室贵族之间矛盾重重。在那种时刻,燕国王族难免睹旧物而思先主,假使一呼百应群起而攻之,则元昕的王位岌岌可危。为了削弱燕国旧贵族的势力,他强令迁都,而南征中原,无非是给迁都加上一个冠冕堂皇的好理由。”
龙白月听紫眠信口挑开禁忌话题,生怕隔墙有耳,担心的东张西望。明窗尘倒是老神在在的宽慰她:“放心,宫人听不懂多少汉话的,何况你当我们宫里的迷药是假的?”
龙白月缩缩脖子,心想干嘛要替这两位少爷公子操心呢,真是白瞎浪费。
“燕王急于表功,推行汉化的手段太过激进,如今朝中已是暗流汹涌。这次海夫人怀孕,他似乎极为重视,可海夫人是小金王爷的王妃,这事闹开燕京必定满城风雨。称帝封禅一来可以巩固他的地位,再者封禅需要前往泰山,足可以避开风波中心。”紫眠仔细推敲道,“只是如果他想名正言顺的纳海夫人为妃,甚至让她生下的孩子成为自己的继承人,那么称帝封禅的力量都还有限,我担心他借此机会将战线南推,渡江南侵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我听出一些来了,”龙白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出自己的看法,“这燕王不大对劲,他似乎喜欢利用建功立业,去转移和化解危机矛盾。”
“是的,”紫眠接过龙白月替他烫好的酒,心想她怎么老在灌他呢,却想不起应该回绝,“可惜这办法起初还算奏效,但随着矛盾加剧,好大喜功反而会成为矛盾的肇端。长此以往…不啻饮鸩止渴,自取灭亡…”
龙白月放下酒壶,冲明窗尘眨了一下右眼,诡秘坏笑。
岂知此时紫眠忽然警觉,抬头望向殿外。只见珠帘一动,宝儿的身影凭空出现,她施施然飘进殿来,招呼也不打,直接挤到龙白月身边喝酒吃菜。龙白月笑起来,拍了她脑门一记,嗔道:“怎么这半天才过来?刚刚死哪儿去了?”
宝儿白了龙白月一眼,兀自愤愤大嚼:“还好意思说我,先前也不知你忙些什么,倒叫我吃闭门羹,人家只好找灵宝去了。”
龙白月霎时间脸红起来,赶紧另找话题:“灵宝怎么样了?你怎么不把她带过来?”
“我救不出她来,”宝儿嘴里嚼着牛肝,沮丧的抱怨,“她不肯走,说是贺公子还在天牢里。”
“啊,这我倒没想到,”龙白月一直没功夫关心贺凌云,说起来怪惭愧的,她想起贺夫人临死前的嘱托,慌忙提议道,“要么,你把贺凌云先从牢里救出来?”
“难,”宝儿鼓着嘴摇摇头,“靠着仙珠,我只不过多了隐身和变脸的本事,别的仍然不济事。天牢有重兵把守,我哪里能救出贺公子呀。”
龙白月想着宝儿救自己的手段,顿时明白过来,只得叹口气:“要么,趁着天黑,你带我去见见灵宝吧,我不放心她。”
宝儿愣了一下,点头答应:“行,正好她也想见你。”
紫眠不放心任由龙白月出去冒险,奈何燕王一时兴起,突然于明日安排了“头鱼宴”,他临时被太监召去觐见,应接不暇之余,只得仔细交代明窗尘随同照应,又塞了许多幻药给他们防身。
“你拿这些幻药,我真不放心,事到临头可别把咱们自己人给迷晕了。”龙白月信不过明窗尘的本事,置疑道。
明窗尘十分受伤,红着脸只顾抢白:“不会不会,到时候你只管瞧我的。”
===========================
自诩还有得写,冒死一更,顶锅盖逃…

第八十七章 天牢

北方入夜早,没多久天便黑压压的,伸手不见五指。龙白月和明窗尘又刻意换上黑色衣服,加上有隐身的宝儿望风,走起夜路来更是万无一失。
太监们掌着灯笼引紫眠往燕王那里去,几团白光浮在寒气里,照亮路边秋草残雪。紫眠一袭深色道袍,领口高束,长发压在镶着白貂毛滚边的大氅里,走起路来广袖微振,脚步轻浅无声。他一举一动皆仙风道骨、一派天然,躲在暗处的龙白月看得痴了,好半天迈不动步子。
“走啦走啦,知道你找了个好男人,”宝儿不耐烦的推推她,催促道,“往后看的日子多呢,不急这一时。”
“哎呀,”龙白月意犹未尽,勉强跟着宝儿离开,嘴上却忍不住絮叨,“你见过这么好的男人么,又帅又纯,偏偏善解人意,又懂体贴温存,真是…”
宝儿翻翻白眼,咬着牙硬是不理她,倒是明窗尘在一边憨憨的点头附和:“我师父素来优秀,没得说。”
“就是,”龙白月对宝儿的一本正经相当不满,“还狐狸精呢,木讷讷不解风情。”
宝儿终于发急,跺跺小脚抓狂道:“你再这样,索性不要去找灵宝啦!”
“好啦好啦,我什么都不说,快走吧…”龙白月赶紧讨饶,抱着她又是摇又是哄,走小道悄悄离开了天师宫。
公输灵宝被囚禁在瑶池殿,与海夫人所在的蓬瀛宫遥遥相对,也是一处华丽殿宇。龙白月一行人潜入瑶池殿,远远隔着纱帘,恰好能模糊看见她蜷缩在锦榻上,正背着身子独自抽噎。
宝儿拿过明窗尘奉上的幻药,隐了身子进去转了一圈,将看守在殿内外的宫人迷昏,这才现身上前摸摸灵宝:“不哭,我带龙白月还有明窗尘来看你啦。”
灵宝慌忙直着身子坐起,回头寻找跟在宝儿之后进殿的龙白月。她的眼睛早哭肿了,红通通像两泡烂桃子,着实吓了龙白月一跳。
“你怎么样了?”龙白月话音未落,便被灵宝一把抱住。
“糟得不能再糟,”灵宝吸吸鼻子,闷闷道谢,“多亏你白天救我,否则我就死定了。”
“没事,还好后来有宝儿替我解围,总算有惊无险。”龙白月笑笑,伏在她肩头问,“你怎么会到燕京来,是跟着贺凌云一起被俘的么?”
“嗯,这事说来话长,”公输灵宝沮丧的道出隐情,“那混蛋…就是燕王,我小时候与他订过亲的。”
龙白月当场目瞪口呆,宝儿见她惊讶,倒有点高兴的插口道:“你也很吃惊吧,刚刚她告诉我的时候差点没把我吓死。”
“嗯嗯,”龙白月点点头,勉强回过神,却不知道该拿眼前的灵宝怎么办,“你的打算呢?”
“救不出贺凌云,我不会走的,”灵宝低头沉吟了一会儿,却又茫茫然想哭,“那混蛋拿他要挟我,我该怎么办…”
龙白月一时也想不出好法子:“凌云身陷天牢,难在如何救他出来;即便救了出来,如何将你俩送出宫去,又是一个难题。要么,我们趁现在去天牢那里碰碰运气?”
灵宝激动得身子发抖,结结巴巴问:“可以吗?万一被那混蛋拿住,可不得了。”
“应该不会。我们离开天师宫的时候,紫眠也被燕王叫去,现在还不知在忙些什么,哪里顾得上我们?”龙白月越说口气越酸。
公输灵宝也是冲动性子,当下四人一拍即合。照例由宝儿开道望风,明窗尘最熟悉燕宫布局,领着她们潜往天牢的所在。稍费了一番功夫后,四人便到达目的地,他们悄声潜伏在黑黢黢的灌木丛中,窥视着天牢外来回走动的燕兵。
泥泞和着霜雪冻成硬土,硬梆梆的棱角硌得手脚又冷又疼。龙白月一边微微活动酸痛的四肢,一边压着嗓子为难道:“真够伤脑筋的,这帮人怎么解决?”
宝儿在一边自告奋勇:“还是我去吧,出了事也好脱身。”
明窗尘慌忙将一大包迷药递给她,眨眨晶亮的眼睛以示信赖。宝儿嫣然一笑,下一瞬轻盈的身子便消失在他们眼前,剩下三人屏息凝神,盯着天牢入口处,静静等待时机到来。
须臾之后,诡异的情况出现,把守天牢的燕兵扑通扑通接二连三倒下,公输灵宝知道宝儿得手,迫不及待的冲了出去。龙白月在她身后捏了一把冷汗,悄悄叮嘱明窗尘:“她太忘情,容易出危险,我们小心帮衬着才好。”
明窗尘点点头,与龙白月一起跟了上去,这时宝儿将燕兵解决完毕,也现了身。四人急忙进入天牢,顿时觉得全身被一股窒闷气息笼罩。
天牢入口不大,唯一一条石阶通往天牢深处,坡度极陡。狭长的甬道两侧,石壁上凿出的小槽充当灯台,火光诡谲跳动,槽中的动物油脂散发着一股怪味。四人拎着心一路往下走,在石阶尽头却被一道铁门挡住去路,龙白月还没来得及发愁,就见一直在旁边抹泪的公输灵宝从发鬏里摸出根铁针,小手一拨,三两下便将铁门打开。
龙白月愕然——看来四人中最无用的还是她,唯一长处只是自己胆子够大,馊主意冒得够快而已。
宝儿先独自绕过虚掩的铁门,打点好一切,四人便继续往里走。如是越进越深,天牢内部倒是极开阔,只是潮湿肮脏的地气依旧令人呼吸不畅。灵宝的双眼像受惊的小鹿,湿漉漉却睁得圆溜溜,仔细辨认着牢房里蜷缩的人影,想找出贺凌云来。
“怎么不见他?怎么不见他…”灵宝喃喃念叨着,急得快哭。
龙白月也在帮忙,她缓缓走过两侧牢房间的夹道,仔细寻找,却始终找不出像贺凌云的人。这时前方的宝儿趴在一扇铁门上,探头探脑往门上巴掌大的小窗里看了半天,回头冲他们呼哨一声,招呼灵宝来看。
灵宝急急冲上前去,踮脚凑近小窗看了一眼,压抑着哭腔的喉咙立刻发出一声哽咽。她俯下身子,小手颤抖着在门缝边乱摸,指甲刮擦声尖锐刺耳。门锁不费吹灰之力便被打开,灵宝猛地推开铁门,跌跌撞撞闯了进去。
龙白月顺着被撞开的铁门望去——门内是一处刑室,横七竖八的铁链从石头屋顶上悬下,链上吊着一个人。那人遍体鳞伤、浑身狼藉,垂着的脑袋须发凌乱,早已不辨面目,此时却被灵宝紧紧抱住。
那一定便是贺凌云了,龙白月心头蓦然涌上一阵感动——可以第一眼就认出面目全非的凌云,灵宝的情何时竟已种得这样深?
灵宝将脸埋在贺凌云身上,痛快得呜咽了几声,跟着抬起头来打量铁索构造。她先是无奈的皱紧眉头,最后一咬牙,仰起端凝的小脸,开始顺着贺凌云的身子往上猴。铁链撞得丁零作响,她的份量加剧了贺凌云的痛楚,将他自昏迷中拽醒,痛苦的闷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