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石兰只管狂奔,柳梢顾及伤势不敢尽力,到半路竟又失去了她的踪影。
突然,远处有红影闪过,带着魔气。
红影忽隐忽现,最后进入一片迷雾之内。柳梢冲进去才发现那并不是雾,而是浓浓的热气,此地气候回暖,并无积雪,方圆百里都是寸草不生的焦土。待看清前方场景,柳梢更觉毛骨悚然——前方凹地里堆着大大小小的棺材,跟之前在石兰村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些棺材约摸有上千具,都是空的,鬼尸们估计都外出采地气去了。
湿热的水气在风中游走,大荒因此添上几许迷幻的色彩。
不见石兰踪影,柳梢警惕地走了几步,隐约嗅见熟悉的邪恶气息,不由大吃一惊,回头就逃。
无数尖锐的蓝指甲从四面八方探来,柳梢临危不乱,起手就是一式“风絮之墙”化力。
虚影应手而破。
心头隐隐有些不对劲,柳梢怔了下,狂奔而走。
出乎意料,这次食心魔并没有追出来。
他怎么会放自己走?柳梢一口气逃出很远,直到感觉安全了才停住,越想越不对,心中疑云迭起。
“卢笙!”她猛地转身。
几道人影将她围在中间,认得的有天护法劫行、地护法未旭和左圣使笈中道,另外还有四名魔将。卢笙从未旭身后走出来,依旧冷眉冷眼,气魄比初见时居然多了几分从容,不再那么尖锐凌厉了。他是料定柳梢伤未痊愈,不可能逃脱。
柳梢看了众魔半晌,突然道:“想要我的力量可以,但你要饶我的命。”
“哦?”卢笙并不见惊喜,“你想通了。”
柳梢道:“好死不如赖活,反正我撑不了多久,只要你保证饶过我,帮我治好洛宁,我就把力量给你。”
“好,”卢笙果断地答应,顺手封印了她的魔丹与灵穴,“速回魔宫。”
众魔尚未举步,空中气息突变,大片仙光自前方亮起,数十人影御剑而来。
“消息没错,果然在这里!”
听到祝冲的冷笑,柳梢大是安心。
魔宫如何得知自己的行踪?是食心魔。从沙木枭一事就能看出,食心魔与大荒邪仙有所勾结,又与石兰有所联系,打探到自己的消息并不奇怪,而自己虽然带着伤,但是要逃也不算太难,石兰已经不全受他控制,他很难活捉自己,所以才会把自己的行踪散播出去,无非是想坐收渔利。既然他引来魔宫,又怎能没有仙门制衡?
此来除了商镜、万无仙尊和几位掌教,还有羽星湖等数十名大弟子。柳梢迅速扫视人群,果然不见谢令齐,心中顿时明了,估计他此刻是恢复食心魔的身份,在暗处盯着一切。
知道真相,柳梢理所当然地幸灾乐祸。
仙门要斩杀自己除害,卢笙和食心魔各怀鬼胎,那索性让他们去争个头破血流吧!
一边是仙盟重要势力,一边是魔宫主力,双方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取胜,仙门众人面露紧张之色,排剑阵防备。魔宫众将也不敢掉以轻心,劫行一声长笑,当先冲上去,魔尊气概丝毫不减:“商宫主别来无恙!”
众魔见状俱大为振奋,战意高涨。
冲突爆发,未旭低声道:“不如让左使先带她走?”
卢笙不答,突然解开柳梢的封印,淡淡地道:“一次机会。”
仙门为何来得这么巧?他也不笨,看出了其中的问题。柳梢心里明白,自己夹在仙魔之间,安全只是暂时的,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可食心魔恐怕正等在外面呢…柳梢迅速衡量了下,还是果断地冲出战圈外逃走了。
仙门与魔宫对峙多年,更不急于一时,他们的目标本是柳梢,卢笙当然也不想让食心魔得逞,因此并没安心拖住仙门,放开口子让祝冲和羽星湖谢令齐等追了过去。
三方各怀心思,反而是柳梢的生机。大荒极广,且地势险恶,瘴气毒水无处不在,初次行走定要万分小心,不过这对柳梢来说就成了有利的条件,之前她与洛歌为了追踪受伤的食心魔,对这一带地形十分熟悉,很快就摆脱了仙门追赶。
柳梢没有继续奔逃,嘿嘿冷笑了声,索性放慢速度。
不出所料,卢笙、未旭与左使笈中道等在前方。看到她这不紧不慢的模样,未旭微微眯眼。
“很好,”卢笙意外,“看来你真的想通了。”
柳梢丝毫不奇怪,解开封印时他就做了手脚,想必是摆脱仙门之后立刻追来的:“只要你肯留我一命,我怕什么。”
“不错。”卢笙照样封住她的魔丹和灵脉。
柳梢当然不会信他的话,要夺取力量唯有吸收自己,他答应得这么干脆不过是暂时稳住自己而已。
卢笙转身道:“照计划行事。”
“我带她走。”未旭走过来。
“此事就不劳地护法了吧,以免大家不放心。”劫行鬼眉一扬,似笑非笑地道。
“你什么意思?”未旭俊脸阴寒。
卢笙制止两人争执,对未旭道:“交给左圣使,你断后。”
未旭便不再多言,退后。柳梢却有主意,也不愿连累他,任凭笈中道扛着走。原来卢笙早有准备,所选路线尽是阴脉浊地,适合魔族行动,于仙门则大为不利。众魔小心翼翼地赶了几日路,果真不见仙门寻来。
行至冥火山下,前面卢笙猛地停住:“都小心!”
看到那大片的血雾,柳梢忍不住笑了。
终于来了。
“左圣使,先带她离开,”卢笙并不慌乱,食心魔藏在暗处防不胜防,引出来反而是好事,他也临危不变,吩咐,“我等与地护法断后。”
笈中道应声扶住柳梢的后背,带她御风而走。
前方景物突然消失,呈现绿蒙蒙一片。
雾野沼泽!就是这里了!柳梢暗暗运气,此地她曾与洛歌来过,沼泽自生的雾霭恶瘴,简直就是逃生时最好的掩护。
笈中道察觉异常,眼神骤然凌厉:“你…”
如果知道妖界当初发生的事,卢笙绝不会轻易封印柳梢了事,他命令笈中道带人走,正中柳梢下怀,拥有来自血脉的力量,柳梢完全能破解封印,面对笈中道一个,逃脱更有把握,这也是她忍到现在的原因。
笈中道毕竟是魔宫左圣使,反应过来立即拿向柳梢三处大穴,同时抵在她背后那只手也吐出气劲,欲再次封印她的魔丹。
柳梢哪肯就范,护体魔印爆发,同时抬腿后踢!
见识过她的能为,笈中道丝毫不敢轻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制住她,然而柳梢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娇气的少女,她是断无可能真向魔宫屈服,料定笈中道不会轻易收手,便决定要拼个两败俱伤,至少让他无力擒下自己,这一踢也是用了全力。
两人各怀心思,却选了同样的方式。
笈中道飞出数丈,口喷鲜血!
柳梢踉跄几步,顾不得爆发的旧伤,抓住机会急急向前冲。
骤然,腥风扑面!
看到那张青铜面具,柳梢登时骇然:“你…”
食心魔不是被卢笙他们拖住的吗?而且他还带着伤,就算有草灵之心也不可能这么快痊愈,卢笙他们不可能落败,那这个食心魔又是怎么回事?
千万念头转过,柳梢已刹不住身形,直直地朝他撞去!
危急时刻,突然,四周惊鸣声起!
空气中寒意大盛,头顶无数灵禽成群飞走,身边妖兽仓皇而逃,足底积水迅速凝成冰,整个雾野沼泽刹那间陷入沉寂。
风雪起,夹杂着庞大的杀气,连食心魔也不得不退避!
飘飞的雪花影中,一道柔软晶莹的带子悄然卷来,带着柳梢消失在绿色的雾瘴中。
食心魔哼了声,随之消失。
“这是…”笈中道爬起来追了几步又停住,变色,“食心魔追来,那地护法他们…”
数道黑气破空而至,落地化为人形,正是魔宫众将。
“人呢?”看清当前场景,劫行大喝。
见他们无恙,笈中道松了口气,迟疑着道:“遇上食心魔,她被无迹妖阙救走,来人应该是寄水族。”
“食心魔?”未旭回过神,“他刚不是被我们拖住了么?”
笈中道也是不解
他向来稳妥可靠,众人没有怀疑。劫行道:“能从你手上将人带走,难道是阿浮君?”
笈中道摇头:“他修为远在我之上…”
“是他,”卢笙目光阴鸷,“罢了,落到他手上也不算坏事,让他与食心魔先对上亦无不可。”
未旭问:“现在怎么办?”
卢笙断然道:“下令魔宫全力搜寻,必要时可以利用仙门。”
众将领命而去
卢笙抬眸不知看向何处,半晌冷笑了声:“在这种时候离开妖界,你当真是不惜一切了,不论你究竟想得到什么,魔宫都该回一份大礼才是。
妖阙偏殿内,池水突起,形成平滑的桌案。
晶莹的水案上放着只玉盒,盒盖已被掀开,里面放着一支三尺左右的木杖,扭曲的杖身极为古朴,取自天然的妖神木,螺旋形杖头上下镶着三粒璀璨的宝石,乃是妖界三色妖源,这木杖放在六界也是无价之宝,对妖界来说,代表的意义更非同寻常。
阿浮君目光沉冷,推上盒盖。
那寄水妖也吓得跪伏在地:“是主君让我送来的,我并不知道是…”
阿浮君打断他:“你送此物过来,还有谁知道?”
寄水妖低声:“当时…遇到过苔老。”
阿浮君道:“立刻回去见老族长,让他带族人离开,务必要快。”
他在寄水族素有威信,寄水妖有疑惑也不敢多言,起身问:“若是老族长问起,寄水族往何处去?”
阿浮君沉默了下,道:“冥海。”
寄水妖领命而去。
偏殿内顿时静得可怕,修长五指紧扣玉盒,在难以压制的强大妖力下,玉盒发出细微的、令人心惊的声音。
半晌,阿浮君松开手,语气平静:“进来吧。”
洛宁迟疑着走进殿,望着水案。
玉盒上已有清晰的裂痕,可知他心中已是怒极。
代表妖界皇权的至高权杖,能代替妖君发号施令,然而皇权若不在,一切就都不存在了。
白衣去了哪里?洛宁当然知道,她本是欣喜的,毕竟有妖君白衣相助,柳梢就不用独自面对食心魔。然而妖阙存亡关头,白衣的离开会对局势造成怎样的后果,纵然是缺少经验的她也能猜到。
“苔老他们会背叛?”洛宁轻声。
阿浮君不答:“我去取帝草,你不可离开。”
洛宁低头:“我们…对不起。”
阿浮君消失在水中
玉盒飞来,洛宁忙伸手接住
妖阙能集结众多子民,与帝草密切相关,其价值远胜这华而不实的权杖,阿浮君选它是明智的,只要白衣安然回来,妖阙东山再起未必就无望。
惨碧的雾瘴笼罩沼泽,足下偶尔游过带着奇异花纹的沼蛇,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并肩而行。
紫袍毒瘴不沾,蔓形簪尾弯曲华丽,坠着鲜艳的紫丝流苏,将那张脸衬得更加柔美。
确定无人追来,柳梢才放慢速度,找到空隙说话:“诃那,你怎么会来?”
“听说仙门与魔宫都来了,我料想你危险,”诃那关切地拍拍她的背,“你的伤不碍事吧?”
“我没事,谢谢你又救我一次,”柳梢突然问,“你离开妖阙多久了?”
“不过数日,”诃那道,“你先找个地方疗伤。”
柳梢摇头:“百妖陵联合武道攻打妖阙,白衣肯定很急,我们快回去吧。”
“你担心?”
“他帮过我几次不是吗,”柳梢微微侧过脸,“而且洛宁也还在妖阙。”
诃那迟疑了下,道:“也好,那我们尽快赶回去。”
“我知道路,走仙海最快!”柳梢没说假话,洛宁将洛歌留下的那一页仙海地图给了她。
仙海地跨三界,按照地图上标记的路线,两人回到妖界仅需五日。大荒气候变幻,仙海如入三九严寒,海面浮着无数碎冰,不闻海鸟鸣声,不见如雪飞浪,又是另一番的奇景。
重临故地,柳梢尽量收紧思绪,扭头发现诃那也轻微地皱了下眉。
“你不喜欢海吗?”
“没有,我们走吧。”
两人尽量节省体力,踏着浮冰贴着海面低掠,谁也没有多说话,这样行了两日,柳梢的伤势还是发作了,踉跄着拉住诃那的衣袖。
诃那停下来:“你…”
柳梢张口想要说话,又是一口青黑色的淤血吐在他的衣衫上。
诃那吃了一惊,连忙扶住她。
“对…对不起…弄脏了。”柳梢连忙松手,捂住嘴。
眼见那血一股一股自指缝流下,诃那连点她身上几处大穴,抱着她沉入波涛之下。
等到柳梢自昏昏沉沉中醒来,已是第二日黄昏。
诃那依旧坐在冰莲上,眼睛望着海天之际,似乎在出神。
想来自己的伤令他耗费了不少修为,柳梢默默地盯着他看了片刻,坐起来:“诃那,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诃那侧脸看她,温和的眼睛第一次流露出意外与赞赏:“想不到你的伤严重至此,难得你能隐忍至今。”
两人所处之地乃是仙海中的一块小岛,方圆不过百丈,连避风处也无,全仗诃那设置的结界。柳梢是知道这个岛的,距离自己晕倒之处已有千里之遥,茫茫仙海,他并无地图,柳梢也没问他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只是带着歉意道:“对不起,拖累了你,还弄脏了你的衣裳。”
衣摆的血迹早已消失,诃那道:“些许小事而已。”
“你不喜欢别人碰你啊,我每次拉你的袖子,你都会皱眉毛,”柳梢不自然地道,“其实我那是故意的。”
诃那失笑:“喔,你为何要捉弄我呢?”
柳梢东张西望,故意忽略了他的问题,反而问道:“行程耽误了吧?”
诃那“嗯”了声
柳梢自言自语:“不知道妖阙怎样了,应该很危险吧。”
诃那没有答话
柳梢望着天边那片初升的雪月,沉默片刻,道:“谢谢你,诃那。”
诃那微笑:“你已经说过了。”
“不,”柳梢摇头,“只有你会来救我了。”
诃那默然,伸手摸摸她的头。魔宫仙门食心魔都在捉拿她,为了洛宁,苏信第一次求助父亲武扬侯,如今她可以说是被三界追杀,而自己肯帮她,也并非是真的因为关切“我会报答你的。”柳梢突然道
她说得真诚,诃那也没拒绝,仍是“嗯”了声:“你先疗伤,天亮再走吧。”

第58章霜花舞动

天亮时分,东南方一股暖流袭来,浮冰渐渐地消融,仙海又恢复了波澜起伏的模样。柳梢自觉伤势已有起色,要继续赶路,却被诃那阻止。
“现在出去不是好时机,先找地方养伤,再说其他。”
“可是…”
“那位洛姑娘的伤你不必担忧,”诃那打断她,“我知道一个地方很安全,走吧。”
柳梢沉默,没再反驳。他说的没错,现在仙门魔宫武道都在找自己,出去更无容身之地,在大荒才安全。
诃那望望水天之际,忽然道:“不能再走水路了。”
“嗯,”柳梢没有询问原因,点头,“那就不走水路。”
两人上岸没多久,就见前方天空恶气密布,连绵数百里,底下仅有一条深谷可通过。这条深谷形状狭长,头顶天空成一线,偶尔有怪鸟成群飞过,谷底铺满光滑的黑色卵石,显得整条谷都成了黑色,两旁悬崖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岩洞。
上空有恶气,不能腾空,这种地形就变得更加危险,进去很容易被围困追堵。
柳梢忙问:“怎么办?”
“不能回仙海。”诃那打断她,“这是必经之路,尽快通过就好了。”
在判断大局上,他肯定更有经验,柳梢重重地点头:“就听你的。”
两人入谷快速前行,诃那依旧是足不沾地,浮空而行,相比之下柳梢满身血迹,脚步蹒跚,显得极为狼狈。谷底光线阴暗,偶尔两边悬崖上的洞里还会飞出妖禽,好在那些妖禽修为都浅,都被诃那打发了。两人走了好几个时辰才终于看见长谷的尽头,柳梢大喜,加快速度往前冲。
“等等,”诃那忽然摆手示意她停下,美眸直视前方,“都出来吧,你们还不是我的对手。”
大片妖雾翻滚,妖风过后,现出数名妖兵妖将,除了绿袍绿须的苔老,另外还有几个熟悉的面孔,都是柳梢当初在无迹妖阙见过的,至于其他人柳梢就不认识了。
妖阙与百妖陵正在争战,苔老他们却跑到大荒,这代表了什么?
柳梢情不自禁地拉诃那的衣袖。
“老夫奉命而来,”苔老盯着诃那,“念在君臣一场,老朽依旧称你一声主君,望主君莫令我等为难。”
诃那沉默片刻,问:“阿浮呢?”
苔老没隐瞒:“阿浮君携帝草王杖,带寄水族举族逃匿,但百妖陵主君对王杖势在必得,已下令水路众妖全力追杀,主君也清楚,他们离不开水,恐怕在劫难逃。”
“这都拜主君所赐,”一名妖将冷笑,“我等敬服主君能为,甘心追随左右,寄望主君能一统妖界,他日君臣成就大业,谁知主君竟为了一个魔女临阵而走,弃妖阙不顾,今日背离,岂能怪我?”
诃那静静地听完,半晌开口道:“你说的没错,是我辜负你们,如今鹰非已经得到他想要的,只要他肯放过寄水族,我也无意再与他争,我可以让寄水族交出王杖。”
那妖将嘲讽:“身负天妖修为,你以为百妖陵主君会放过你?主君当真不想让我等为难,便自行了断吧。”
“就凭你们?笑话!”柳梢大怒。
“丧家之犬,没你说话的份!”那妖将喝道。
诃那制止柳梢,看着众妖将:“我只没想到,你们会这么快找到这里。”
鹰非刚攻下百妖陵,怎能这么快就知道两人行踪?柳梢这才幡然醒悟:“诃那,我们快走!”
魔焰上手,如蓝赤色的长龙,咆哮着冲向苔老众将。
与此同时,一股寒潮自身边扩散,四周岩壁与地面瞬间成为一片白,整条峡谷竟是结满了厚厚的霜花。
诃那无声掠至半空,足尖踏悬空的冰花,拈指。所有细碎的霜花点点漂浮起来,在半空中舞动,与当初阴阳迷窟里阿浮君展露的寄水族妖术极其相似,又有不同。天妖千年修为,冰雪与焰火配合默契,绿荧荧的妖光里映射出极端美丽的幻彩。霜花裹魔焰,形成冰火长龙,翻腾着冲向敌阵,霎时整座峡谷之内天昏地暗,磅礴威力使得众将大惊失色,纷纷躲避。
前路打通,柳梢与诃那同时往谷口冲过去!
“百妖陵主君有令,就地格杀!”苔老大喝。
“休走!”一名妖将立功心切,立刻拦在二人面前。
“找死!”柳梢大怒。
诃那轻轻地皱了下秀眉,袖底飞出两朵冰莲花。妖将不敢怠慢,凝聚毕生修为,苔老见状也过来相助,两人合力接下杀招。
脆响声里,两朵冰莲粉碎成末。
苔老摇头道:“白衣,也许老夫一直以来都错看你了,你竟是心软之辈。”
“是么。”诃那轻声道。
骤然,粉碎的冰莲重新凝聚成形!旁边那名妖将来不及惨叫,中招倒地化为原形,千年修为已是毁于一旦!
妖君白衣善待部下,但他当年为了当上妖君,曾连续斩杀三位妖王以及他们麾下不肯服从的七十四名妖将,对待敌人的态度可见一斑。
苔老大惊,随即摇头,倒有几分惋惜的意思,眼见两人夺路而逃,他挥手拦住几名欲追的妖将。百妖陵众将只当他徇私,一将冷笑:“苔老向我主君投诚,自告奋勇前来阻截白衣,如今敢是念旧情…”
苔老也不发怒,亦冷笑:“老夫既然担下叛主之名,便无念旧之理,对付他们的人…来了!”
柳梢与诃那冲到谷口就停下。
谷中地势特别,从里面往外看,只见到狭小的一片天。此刻那片天空充斥着耀眼的白光,夹杂着几丝独特的紫气。
“是仙门,又是食心魔引来的!”柳梢气急败坏。
前后无路,两人进退不得之际,众位仙尊显形出来,正是商镜与万无仙尊、祝冲等,谢令齐不在乃是意料中事。
柳梢咬了咬唇,唤道:“诃那!”
诃那“嗯”了声。
“是我连累你,”几番奔波逃亡,柳梢已经筋疲力尽,情绪低迷,“要是你后悔…”
“这种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看出她的沉郁,诃那拍拍她的肩,含笑道,“不必担忧,尚可一战,过了这一关就是我们的天下,我还等你的承诺呢。”
尚可一战!柳梢精神一振。
没错,不说他的身份和修为,自己好歹也曾是堂堂魔尊,之前那么危险都撑过来了,这次还有他在身边,自己不再孤单对敌,哪能认输!
柳梢狠狠地笑:“好!诃那,只要你能帮我逃出去,我一定会帮你!”
她不禁摸了下空空的手腕,还好赤须环并不在。无人制止食心魔,后果更严重,自己不想死也不能死,那么伤及无辜是在所难免。
原来,牺牲的选择随处都有。
你会理解我的选择,可是我不想让你知道。
“杀出去!”没等诃那回应,柳梢率先冲向仙门大阵,毫无顾忌地出手,展露最真实的魔之修为,招招致命,再无半分容情,全不顾及那些怒斥声。
顷刻,两名弟子重伤。
商镜冷声下令:“就地斩杀!”
见她出手狠毒,羽星湖也去了怜悯之心,怒喝着迎上去,其余万无仙尊等人倒是没动,戒备地看着苔老他们。
“妖界只拿白衣,不问六界事。”苔老高声道。
闻他此言,仙门众人略略消去些顾忌,商镜亲自扶阵,要将柳梢斩杀当场!万无仙尊与祝冲则缠住诃那,柳梢带伤未愈,诃那见情况危急,开口吟出一曲妖歌。妙音葬天,天妖修为真正展露,音波所及,修为稍低的仙门弟子和妖兵们皆掩耳露出痛苦之色,连商镜也忍不住皱眉,喝令众人“稳住灵识”。
诃那将两名妖将打回原形,立即过来接应柳梢。
祝冲见状怒道:“惑人妖音,实属祸害!斩!”
他强忍魂魄动荡之苦,带头挥剑斩来,千年修为亦是非凡,旁边原西城等几位功力深厚的掌教也配合出招。
千万冰莲从柳梢足边地上生起,挡下杀招!
冰莲破碎之际,妖音忽止,突如其来的血雨将柳梢淋了个当头。纵然有天妖修为,面对这么多仙尊掌门,诃那依然腹背难顾,以至于被苔老偷袭得手。
见他受伤,柳梢怒极,朝苔老扑过去:“我先杀了你!”
围杀者众多,她还没有冲到苔老面前,就被原西城挥袖打回原地。妖音再起,带着冷气的浓雾卷来,却是诃那护住了她,柳梢也知道此时不能再冲动,只得一口怒气和血吞下,凶狠地道:“你们给我等着!”
“化生千秋杖不在他身上!”商镜看出端倪,妖君白衣乃是天妖修为,倘若有妖界王杖在手,集合神木妖源之力,败他就没这么容易了,“众人合力,速速拿下他们!”
诃那与柳梢都是六界强者,奈何此刻负伤,实力大折,面对围攻渐感不支。
骤然,外围几声闷哼,四名大弟子倒地,一道红影闯入战场!
“尸魔石兰!”
“她们果然是一伙的!”

石兰仰天尖啸,顿时无数黑影从远处奔来,姿势僵硬诡异,密密麻麻连成一片。
“鬼尸!”商镜叹道,“强行锁人魂魄,此等禁术委实有伤天和。”
羽星湖神色不好,开口问的却是:“宁儿在哪里?”
柳梢眼前发黑,哪有工夫回答他。鬼尸并没法力,构不成威胁,但里面寄宿的都是人类魂魄,要将他们全部斩除,仙门是做不出这种事的,一时行动处处受阻。